偏执将军不装了-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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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或许你还更清楚些。”他满含深意道。
李相位高权重,太子觉得若他为自己说情,父皇或许会考虑一下这些老臣的意见; 不会给他太重的处罚。
而且今日之事; 李相也并不干净,即便他想全身而退; 太子也不会轻易让他如愿。
但李相却是万般不耐。
他的确与皇后商议过,会支持他们某些事情; 但那都建立在他们今日的计划进展顺利的基础上。
如今皇后谋逆的罪名已经被坐实,中了那一刀后是否能活下去都还未知,李相与他们二人撇清关系还来不及; 又怎么会愿意为这个已经翻不了身的太子求情?
“微臣还是先……”
“我们一同去吧。”纪相出声打断他推拒的话。
“你为何……”李相生生把没说出口的话咽了下去。
两人明里暗里斗了几年; 他知道纪相是想趁此机会把自己拉下马。
见状; 石森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有人“请”李相同行。
纪怀光很好奇临清筠接下来还安排了什么好戏,也主动跟着纪相一起。
纪相一直未曾参与临清筠与唯阳公主的事,但到了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
今日皇后被太子亲口安上了谋逆的罪名,眼看着太子也脱不了干系。若最后皇帝能像太子与皇后原本期待的那样“病逝”,临清筠便能兵不血刃地解决所有阻碍。
登上那个位置。
纪相觉得趁此机会清理李相这个朝廷的蛀虫也好。
先帝去世以后李相便变得胆大包天,不仅贪墨无数,还纵容他的儿子李风草菅人命,结党营私。但江黎碍于种种原因,只是提点警告,并未加以惩治。
以太子想与李相绑在一起的态度来看,今日之事他应也参与其中。谋逆是最能把这只蛀虫按死的罪名,纪相不会放过。
一行人还未赶到江黎所在的寝殿时,林谨与临清筠便已隐于黑暗中。
“这还真是个看戏的好位置。”林谨玩味道。
临清筠瞥了他一眼,淡声说:“若是他没能按计划死,你有更多戏可以看。”
林谨浑不在意地动了动脖颈,“放心,江黎的儿子不会让我们失望。”
他方才用江黎试完那些毒,最后以银针封了他的目力。
他之前便已被毒哑,说不出话来,此时更是无法睁开眼睛,只能听着周围的动静,越发憋屈难解。
有临清筠刚才的打击,江黎早已气血上涌,加之体内的强毒未解,他离暴毙只有一线之隔。
虽然差不多能猜出江黎那个草包儿子会说出什么话来,但林谨还是很期待看这场父子相争的好戏。
“人呢!”太子的声音在寂静的寝殿中突兀地响起。
“伺候的人都去哪儿了?”殿内空无一人,太子高声喊道,“太医呢?孤不是命人去请了吗?”
无人应答。
太子悻悻地闭了嘴,快步奔至他父皇身边。
李相却稍显迟疑地没有离得太近。
这里太安静了,李相下意识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见父皇正昏迷着,双眸紧闭,面色苍白,额间也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滴,像是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太子不安的内心才勉强定了些。
看来事情还没有变得太坏。
只要父皇的身体好不起来,他就还有机会。
但他仍状似焦急地回头朝石森喊道:“石森!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太医请来!”
在场的不是丞相就是将军,他只能使唤这个禁军统领。
但石森不动声色地退至一旁,并未再给他任何回应。
他今日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见石森像是并不在意父皇的身体状况,太子心里闪过一丝怀疑,但他没能及时抓住最关键的线索。
因为他发现父皇的手指动了动。
他虽口口声声喊着让人去请太医来,但却并不希望床榻之上的人真的醒来。
毕竟,只有皇帝死了,太子才能成为皇帝。
是以他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如今的处境,试探地问道:“父皇,您还醒着吗?”
江黎又艰难地动了动手指。
太子的手紧张地握成拳,心脏跳得越来越快,只勉强定了定神,在脑海中考量着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
江黎混乱的意识因不同位置的剧痛而起起伏伏,但他知道,在自己身上试了无数种毒的那个年轻男人最后又给他解了那些毒,施了几针,还喂他吃了一粒什么药丸。
在那之后他便怎么都睁不开眼睛,四肢却逐渐有了些力气。
虽然仍很微弱,但这已是这些天来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四肢还存在着。
听见太子慌乱着急的关切,江黎心里先萌生出的却是怀疑和愤怒。
因为皇后给他下毒,太子很大可能知情,甚至他或许也在其中充当了什么重要的角色。
若他死了,太子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可无论如何,江黎都不会让临清筠如愿。
江黎想不明白临清筠为何不在太子赶来之前杀了自己,反而让他逐渐有了可以回应太子问题的力气。
之前皇后一直隔绝他与任何人接触,但今日先后有临清筠的人来他面前,这会儿连太子也来了,或许皇后做的事已经被人戳破了?
所以太子才会急匆匆地赶来表忠心和孝心。
方才听见太子命石森去请太医,江黎心里生出了一丝希望——
虽然大启兵权在临清筠手里,但禁军还是他的人。
只要能让石森看出他此时的处境,他就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
幸好,太子紧接着便问他:“父皇,您这些日子是不是被母后软禁了?”
江黎撑着薄弱的体力,动了动手指回应他。
太子的声音里很快便有了痛心与悔恨:“父皇,都是儿臣的错,儿臣未能及时发现母后的筹谋与计划,救驾来迟了。”
江黎听出他是想把自己择出去,却无法出声斥责什么。
只要皇后倒了,他这个儿子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留他一命也不无不可。
“您放心,母后谋逆之事已经败露,不日便会按律处理,您可以安心养病。”
太子“懂事”地说:“在您病愈之前,儿臣会代您处理朝堂之事。”
江黎的心猛地一沉。
狼子野心竟还不收敛!
他勉强蜷着手指虚握成拳,艰难地动了动手腕,想奋力表达自己的态度。
但在他绵软无力的拳头捶在榻上之前,太子便一把握住他的手,“体贴”道:
“李相与纪相也在这里,儿臣若有不明之处定会仔细请教他们,您大可放心。”
“唔!唔!”江黎气急,喉间终于发出了几声沙哑粗糙的声音。
太子像是这才发现他的异样,连忙问:“父皇!为何您醒着却一直不睁眼,也不开口与儿臣说话?”
“莫非……莫非您已经病得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了吗?!”太子假作惊惧道。
太子俯首,似是想尽力听清江黎在说什么,但江黎却反过来听见他靠近自己后缓声道:
“若是瞎了哑了,可就只能由我来做这个皇帝了。 ”
即便还活着也无济于事。
江黎喉间霎时涌出一口腥甜,鲜红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
藏身于暗处看戏的林谨看到了正精彩处,撞了撞临清筠的肩膀,提醒道:
“你看,我就说他的儿子不会让我们失望。”
临清筠瞥了一眼自己的肩。
林谨发现他的动作,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察觉临清筠身上锐利坚硬的某些外壳隐隐有了裂痕,便故意试探了一下。
目前看起来他没猜错。
临清筠似乎没那么难以接近了。
“好了,接着看戏。”
太子安静地看着他父皇唇角流下的血,却没再命令石森去请太医。
没有继续装下去的必要了。
反而是一直沉默着的李相急忙出声道:“陛下!”
纪相侧首瞥了李相一眼,适时开口道:“李相如此着急,是忘记自己与皇后一同谋反的事了?”
“太子,今日皇后所做之事你当真毫不知情吗?可为何皇后整夜将朝廷大臣们拘禁于承光殿中时,你还能那般悠闲自在地饮酒作乐?”
“你是不知情,还是也像皇后一样,在等待着什么事情发生?”看出江黎已经命不久矣,纪相意有所指道。
纪怀光也火上浇油:“太子此时为何不急着请太医了?是觉得终于要等到自己期待已久的结果了吗?”
“此时说这些,难道你们以为他还能清醒过来,夸赞你们的忠心?”太子反问道。
“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命不久矣,你们竟也不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吗?”
把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江黎忽地开始猛烈地呛咳,胸膛剧烈起伏,喉间不断外涌的鲜血喷洒得太子浑身都是。
那些刺目的颜色让太子心乱如麻,但他正努力强作镇定,他握着的那只手便猛地一颤,随即不再有任何动作。
江黎的眼睛终于在这一瞬睁开了,却是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人,死不瞑目。
太子神情一僵,很快意识到什么,滴血的脸上忽然有了突兀而怪异的笑容。
“父皇……”
他喃喃道:“陛下驾崩了……”
倏地回过神来,太子重新高声喊道:“陛下驾崩了!”
太子面上的激动与狂喜丝毫不加掩饰,他目光狰狞地看着方才妄图踩他一脚的纪相和纪怀光,冷声道:
“竟敢胡言乱语地诋毁朕,你们可知罪?”
李相立即俯首于太子面前,沉声道:“微臣参见陛下!”
“现在知道谁才是……”太子的话还未说完,便看见纪相与纪怀光也行了跪礼。
这对父子也郑重道:“微臣,参见陛下。”
太子发现纪相与纪怀光并非正对着自己而跪,正欲开口指责他们,却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循着他们俯首的方向看去——
来人戴着半副墨色面具,身形高挑挺拔,肩背宽阔,周身气质带着沉敛的冷感。
是临清筠。
作者有话说:
呼!终于死得差不多了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西伯利亚二哈 1个;
第九十二章
见临清筠气定神闲地停在纪相与纪怀光面前让他们免礼; 江立诚脸色阴沉地质问道:
“你是想造反吗?”
“众人皆知朕是先帝定下的太子,如今先帝驾崩,朕即位是理所应当的事。”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担他们这一声陛下?”
临清筠只漠然地瞥了一眼江立诚; 便收回目光,深沉的眼神如巨石般压在李相身上。
“李相以为呢?”临清筠问。
李相额角的汗大如豆粒,但他仍一动不动地垂首跪在地上,不敢抬手去擦拭; 也不敢贸然应答。
方才殿内只有太子和他们几人,皇帝驾崩得突然; 且也的确没有别的人得皇帝青睐; 李相便以为太子已胜券在握。
虽然过程显而易见地闹得没那么好看,但无论如何; 皇帝驾崩; 未被废的太子自然可以即位。
可临清筠忽然出现,纪相的态度也打乱了李相的所有考量。
他以为纪相会旁观太子与皇帝之间的父子争端,但纪相却开口挑破了太子所做之事,还不忘把他与太子绑在一起。
而李相刚跪拜太子为新帝; 一向不喜结党营私的纪相便带着他儿子一起称呼凭空现身的临清筠为“陛下”; 他的处境霎时变得十分尴尬。
“老臣以为,太子即位才是正统。”
李相沉默须臾; 硬着头皮道。
见李相仍支持自己,江立诚紧绷的心神稍有了些着落; 立马又有了底气去厉声呵斥纪相与纪怀光:
“你们胆敢谋逆,朕要摘了你们的脑袋!”
眼看着太子仍在无济于事地胡言乱语,李相闭了闭眼; 转而语重心长道:“临将军切莫一时被奸人蒙蔽; 误入歧途。”
他与纪相一贯不和; 且李相方才已经向太子表明了拥护的态度。若他此时改口,不仅得不到临清筠的信赖,连太子这边的机会也将错失。
他只能咬死当前的立场,拼一拼太子的胜算。
皇帝的病来得突然,应与擅用毒物的皇后脱不了干系。她既然下定决心要毒害皇帝,便应没给他留机会,没让他写下传位于别人的诏书。
临清筠手里有兵权,却总归名不正言不顺,拉拢朝臣抨击弹劾他今日之举不算太难。除非他直接起兵造反,把谋权篡位的事摆上明面。
但李相觉得,看他今日一直隐于暗局之后,应是出于某些原因不愿起兵。
皇帝得知太子意图谋权,却在做出任何惩治之前便驾崩了,太子仍是皇位唯一的继承者。只要太子今日站稳了,他坐上皇位才最正当。
可李相不知道的是,临清筠丝毫不在意正当与否,只在意江黎这一家人死得够不够干净。
临清筠淡然地朝李相身后的人说:“给他看看。”
掌印太监韦千砚应声上前,双手把那份玉印齐全且与江黎的字迹一模一样的罪己诏递至纪相与李相面前。
纪相看完后眉间紧蹙,心里五味杂陈。
他只是隐约能猜到江黎与当年先帝和先皇后的崩逝有关,却没想到江黎的手上竟还沾染了如此多的人命。
而临清筠不仅要皇位,还早已设计好,要让江黎背着耻辱与罪责死去。
即便是死了,他这些年来做下的事也会因这份罪己诏而为世人所知,甚至会被记录于史书之上,遗臭万年。
以江黎的性子,他应不会写下这种会让自己声名扫地的东西。但起码在纪相看来,这份罪己诏找不出任何纰漏。
李相一字不落地看完这份罪己诏后神情要比纪相复杂很多。
无论皇位上的人为了那个位置做过什么,李相都不会觉得奇怪。但他很清楚,江黎不可能会写下这份罪己诏,让自己身为帝王的生前身后名都烂进泥里。
而让李相面如死灰的,不仅是这份难以找出任何伪造痕迹的罪己诏,更是最后那几句话里的意思——
皇帝竟让太子为自己守陵,一世代父赎罪。
若无法证明这份罪己诏是假的,待它昭告天下,太子便不需要再考虑即位之事了。
临清筠或许没有传位的诏书,但这份罪己诏却能让唯一一个可以顺理成章登上皇位的人失去即位的资格。
一世守在皇陵的人如何做皇帝?
李相沉默地看着地面那些方才喷溅而来的血滴。
皇帝驾崩,临清筠把太子能走的路堵死了,即便他没有传位诏书,也能踩着太子坐上那个位置。
彻底赌输了。
见两位丞相的脸色都不太对,江立诚一把推开李相,自己去看那张置于托盘中的诏书样式的东西。
甫一看见第一句话,江立诚的心便狠狠沉了沉。
迅速看完后江立诚更是皱紧了眉头,满脸惊疑道:“不可能!这一定是假的!”
江立诚指着临清筠,高声痛骂:“蠢货!他怎么可能会写下这份认罪书!一定是你伪造的!”
似是找到了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江立诚的声音平稳了些,笃定地重复道:“肯定是你为了谋权篡位,伪造了这份所谓的罪己诏,想支开朕……”
他忽然着了魔似地冲上去,想把那份能将他压入万丈深渊的罪己诏撕碎,却被石森一脚踢开,重重地落在地上。
石森用了十成十的力道,江立诚吃痛地蜷着身子时仍固执地重复道:“朕是皇帝,不去……不去守什么皇陵。”
“他死了便死了,何须朕为他守陵,一把火烧了便是……”
暗处的林谨差点被今日这“父慈子孝”的场面逗得笑出声来。
但眼看着戏唱完了,林谨便也暗自退了出去。
他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