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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偏执将军不装了-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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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爱画画,也许用得上。”
  没想到今日便用上了。
  落笔前,江殊澜已经想好要画她离开之后的临清筠——沉默寡言,气质冷硬,眉目间再无柔和笑意。
  那样的他让她万分心疼,她却只能隔着虚空与生死的界限看他,从未靠近过。
  她不会让这一世的临清筠变成那样,却也不愿让自己忘记那个他。
  那个临清筠是因她而来。
  她必须记得。
  或许,岁月流转世事几易,也只有她还记得。
  江殊澜细细回忆着,一笔笔画下那个她未能拥抱触碰过的临清筠。
  许是因作为一缕残念在那样的他身边待了很久,他的气质风范悉数落于江殊澜笔尖。
  但江殊澜并未勾勒画中人的五官神态,也未画下面具,而是在几番犹豫之后选择了留白。
  很不恰当的留白位置。
  但她不忍画出,也画不出他心死的模样。
  一幅画毕,江殊澜想起今晨他站在廊下看向她时的模样。不及多想,手中的笔已经行云流水地开始勾勒。
  这样的临清筠她已经画过很多次,颀长的身姿和温文儒雅的气质很快便跃然纸上。但江殊澜仍然选择在同一位置留白。
  画上面具便是今日在廊下等她的临清筠,画上五官便是上一世在竹林初遇时的临清筠。
  两个都是他,哪个她都舍不得不选。
  留白之后,她便可以任性地认为都选了。
  连着画完两幅画,江殊澜才放下笔,轻轻揉了揉有些酸软的手指。
  歇了会儿,把两幅画瞧了又瞧,江殊澜又这边补几缕发丝,那边落几片衣纹,哪幅都不愿薄待了。
  两边都是她的夫君,她舍不得画得不够好。
  *
  日头越攀越高。
  冬末的干燥暖意引人犯困。
  临清筠回到立雪台时,江殊澜正撑着脑袋浅眠。
  立雪台几面透风,但他命夏问备在几角的炭盆把这方小天地烤得暖融融的,江殊澜瓷白的小脸也微微泛红。
  一缕发丝被风吹动,耍赖般地落在她唇边便不愿离去。
  临清筠只犹豫了一瞬,便无声靠近,把那缕发丝从她唇边拨开,带至耳后。
  许是感觉到发丝轻抚而过时的酥痒,江殊澜无意识眉间轻蹙,伸手蹭了蹭颊侧,嘴里似乎还轻轻呢喃了句什么。
  原来睡着时这般可爱,像只性子软糯无害的小猫。
  临清筠听夏问说江殊澜在府里走走看看之后想画画,以为她也许是想画假山园景。
  但目光落在她手边的画纸上时,临清筠微怔一息。
  她竟画了他。
  一袭荼白色衣衫,玉冠束发,左手负于身后,安静站在廊下。
  是今日她看见他时的模样。
  笔触细致,连回廊的阴影处都刻画得很认真,足以见落笔之人用的心思。
  但没有勾勒面容。
  是因为他戴着面具,不知该如何画吗?
  瞥见这幅画下面还有一张画纸,临清筠犹豫了片刻,垂眸看向还未醒来的人。
  只看一眼就好。
  他绕到江殊澜另一侧,轻轻拿起上面的画纸,很快便看见第二幅画。
  但他突然僵住了,像是遇见了什么想不通的事情,一贯冷静沉稳的神色间难得有了几分空茫。
  画里的人着玄色竹纹锦袍,腰间系黑玉腰带,气质冷肃,即便面容留白也不难感觉出他的凉薄狠绝。
  这幅画上的人,更像他。
  是他更熟悉的,不愿也不敢让江殊澜看见的,原本的临清筠。
  心底似是被什么灼烫了,临清筠很快把画放了回去。
  他甚至不敢再多做任何停留,快步离开了立雪台,只吩咐夏问去请江殊澜到正厅用午膳。
  *
  江殊澜醒来时未发现任何不对,她把画纸卷好后用丝带系上,让夏问送去了府门外公主府的马车里,准备晚上再带回去。
  她本想让临清筠看了之后夸夸她,但又担心他问起那幅特殊的,她不知该如何解释。
  用完午膳后,江殊澜见临清筠无事要忙,便拉着他下了会儿棋,又赶他回卧房休息。
  林谨都说他的伤很重,可以想见当时的处境有多凶险。她觉得临清筠还是得多歇歇。
  按来时的打算和临清筠一起用过晚膳后,江殊澜才想起自己又该回府了。
  这里还不是她的家。
  “我明天可能会来得晚些,你认真用膳服药,别随便应付。”
  “还没回暖,要不你还是多穿点?虽然可能会不太习惯,但现在毕竟是在养伤。”
  江殊澜有点不放心,恨不得方方面面都嘱咐一遍。
  “这段时间最好还是留在府上养伤,哪儿都别去,以免伤口又崩开了……”
  “殿下是在担心末将吗?”
  看着她认真时眉间不自觉浮现的蹙痕,临清筠忽然问。
  江殊澜准备要唠唠叨叨好一阵的话还没说完,听他这么问,没忍住凑近用指尖轻轻戳了戳他没被面具遮住的脸颊。
  不知道他身上哪些地方有伤,不能乱戳,只好选这儿了。
  “这还用问吗?”
  临清筠薄唇微动,却什么也没说。
  “就算要问,”江殊澜想了想,“也应该问我明日什么时候来。”
  “这样我会觉得你很期待明日再见到我。”
  临清筠低低地笑了笑,温声道:“嗯,末将很期待明日再见到殿下。”
  江殊澜愣了愣。
  不仅听进去了,竟还认真重复她的话。
  突然觉得他有点乖,有点可爱。
  这和他将军的身份或是温润的气质都不太符,但江殊澜就是这么觉得。
  这样的临清筠让江殊澜很想引他变坏。
  “以后不许叫我‘殿下’了,也不许再说‘末将’。”
  感觉他离她很远。
  “嗯?”
  江殊澜又戳了戳他另一边脸,唇角含着笑,“你可以叫我‘澜澜’。”
  以前他便是这样。
  耳鬓厮磨间,他总爱在她耳边这样唤她,声音时而酥懒如叹,温柔缥缈,时而滚烫迷离,满含欲求。
  “澜澜。”临清筠在心里默念几遍后,轻声唤道。
  这两个在他心里埋藏了数年的字,第一次从他唇齿间掠过。
  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殊澜白皙的面庞上染了些浅红。
  “嗯。”
  她应道。
  送江殊澜离开将军府后,临清筠做了一个梦。
  梦里的他带着很多画像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子。
  把玄色锦袍换成今日那身荼白色的衣服之后,他眉目深情地一一翻看那些画着江殊澜的画纸,再走到了屋后的园子里。
  那儿开着一簇簇鲜红娇艳的玫瑰。
  而他一直看着它们,直到死去。
  作者有话说:
  此时一位路过的秃头作者放下了小碗碗,默默等待小天使们的收藏评论和贴贴~


第十四章 
  屋内昏暗,只有层层单薄的月光悄声从窗棂探入,映照在那束还未开始枯萎的红玫瑰上。
  从漫长的梦里醒来,阵阵钝痛不断在临清筠心底叩击,催促他去做些什么。
  一道清瘦矫健的身影自将军府隐入暗夜。
  “哥,你说以将军现在的身体,能行吗?”
  屋顶上,看着黑影离开的方向,夏答忍不住问。
  夏问瞥了眼他,幽幽道:“好好说话。”
  “嗯……我的意思是,将军还受着伤,翻墙之类的事,是不是最好别做?”
  “那你敢去劝吗?”
  夏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哪儿敢啊,你没见我都不敢跟上去吗?”
  平日里,哥哥夏问在明为亲卫,弟弟夏答在暗为影卫,两人都跟在将军身边。
  但有些时候,他们都知道自己不该也不必跟去。
  比如现在。
  “审完荷雪了?”
  “审完了,是个蠢的,三言两语就被人蒙骗了,竟敢给公主下药。”
  夏问蹙了蹙眉,“将军知道了?”
  “对,让人今夜把她送回那边地牢去,也算是她自食恶果。”
  她不能死在将军府里,但若是云月公主不留她的命,也怪不得别人。
  不过夏答不太明白,将军为何要让他把今日公主没喝的那杯玫瑰乌龙茶灌给荷雪。
  茶里没毒,最多是凉透了,但荷雪却被吓得丢了魂,跟被关在满是老鼠和蛇的暗格里时一样尖叫不止。
  “哥,你明日的差事是什么?”
  夏问顿了顿,“给将军买衣服。”
  夏答:?
  夏问摇了摇头,没多说。
  将军让他去制备些和今日这身荼白色外袍风格相似的衣服,应是觉得公主喜欢。
  但这话就不必告诉夏答了。
  *
  一室馥郁,芳香满床。
  江殊澜不爱熏香,寝殿内只放了些当日采摘的红玫瑰和药草,阵阵花香和药香助眠安神。
  临清筠静静地立于红漆描金拔步床前。
  她的睡颜安静乖巧,似是毫不设防,可以任他欣赏,采撷。
  被最亲近之人背叛时,她在想什么呢。
  先帝和先皇后都已不在,她那般信任那个侍女,应少不了心痛无助,也许还曾因此垂泪难眠。
  但那些时刻,他不仅不在,甚至一无所知。
  他自以为能护住她,却仍让那些该死之人有了可乘之机。
  若是她未发觉,喝下那杯被下了药的玫瑰乌龙茶……
  他不敢想。
  临清筠无声靠近,眉目低垂,眸光缱绻不舍地自她的细眉流连至花瓣一样的嘴唇。
  安静注视了良久,终是忍不住,临清筠俯首在她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又吻向她温软的唇。
  他终于亵渎了他的神灵。
  唇瓣相触,停留几息后他才退开,温柔地用手背摩挲她的颊侧。
  他不会再离她那么远,那么久了。
  在江殊澜身边一直守到寅时末,临清筠才最后眷恋地凝望了她一眼,转而步至她的梳妆匣边。
  临清筠打开最下层的匣子,把一只小巧精致的红玉耳环放了回去。
  三年前,他摘了面具等在她回府的路上,刻意制造了离京前的最后一次偶遇。
  两人只那一瞬的错身而过。后来的几年里,他只能在四方的军营里遥望京都,盼她夜夜好眠。
  那日江殊澜还未走远时,临清筠便发现她常戴的红玉耳环落了一只在他身旁。
  但他没有叫住她,而是悄悄捡起了那只耳环,随身带着直到今日。
  物归原主时,他想要的已经更多。
  似有所感,临清筠侧身看向不远处的紫檀雕竹纹长案——
  上面放着江殊澜在将军府里作的那两幅画。
  虽无清晰面容,但临清筠清楚,梦里在玫瑰园中死去的他和画上身着玄色衣衫的他,一模一样。
  隐隐的,有什么东西在他心底一闪而过,却又在他看清之前便消散了。
  *
  寒意渐退,晨光透云。
  之前接连几日都没怎么睡,江殊澜醒来时才终于没那么累了。
  她今日得先去办一件事,才有时间去将军府看临清筠。
  江殊澜带着叶嬷嬷和几名护卫到了城北隆宝堂,却没直接进去,而是先到了对面茶楼的二楼雅间里。
  “殿下可是想买些新的珠钗首饰?”
  见她不时注意着楼下的珍宝店,叶嬷嬷问。
  江殊澜摇了摇头,“今日不买珠钗,等一个人。”
  她只知今日这里会有事发生,却不清楚具体时辰,便只能先等着。
  好在,没过多久她便看见楼下出现了一个眼熟的人——崔言修。
  上一世的今日,崔言修被隆宝堂的伙计打断腿落下了残疾。
  后来他弟弟重病不治而亡,他错过了今年的春闱。来年崔言修虽高中状元,却也一直受范明真排挤打压,郁郁不得志。
  崔言修性子纯直,可入京前的满腔抱负还未开始便被碾进泥里。
  临清筠返京为江殊澜报仇时,崔言修才暗中成了他的助力,后来官至首辅,由大启第一位残疾状元成了一代名臣。
  那时江殊澜只为残念并无具形,只能在临清筠的住所停留,便只在将军府和后来的皇宫内见过崔言修来找临清筠。
  故而当年很多事情江殊澜都只知结果,并不清楚具体内容。
  若要详查父皇与母后的死因,扳倒龙椅上那人,仅凭江殊澜自己会耗时更久。
  她唯一信得过的人便只有临清筠。而皇帝一直想架空临清筠收回兵权,今后崔言修作为文臣,在朝堂上能帮到他。
  所以无论是为了助崔言修避过一劫还是为了今后之事,江殊澜都得来这一趟。
  此时的崔言修还看不出未来首辅的模样,只是一副文雅简单的书生打扮。他急匆匆地走进了隆宝堂。
  但很快便被人赶了出来。
  “滚开!我们店里没有你要找的东西!”
  几名伙计嘴里骂个不停:“日日都来,影响我们做生意你赔得起吗!”
  “你们分明偷梁换柱,用劣品换了我那颗明珠,怎能不认!”
  “你们一日不认,我便来一日!”
  崔言修脸色涨红,急道。
  “那是救命用的,是我崔家的传家宝,你们得还给我。”
  其中一个高个儿伙计已经被他说烦了,黑着脸道:“让你滚就滚!你个穷酸的外乡人,还想讹上我们店不成?”
  “你们怎可……”
  “老子没工夫跟你废话!”
  高个儿伙计狠狠将他推搡在地,觉得不解气,又凶神恶煞地抬脚想踢他。
  但还未动作,他便被人重踢在地。
  剧痛之后,他气急败坏地爬起身,吼道:“谁这么不长眼!”
  看清站在几名护卫之后的江殊澜时,他放低声音:“小的有眼不识泰山,不知您是哪家贵小姐……”
  眼前的人衣着首饰均非凡品,他不敢贸然冲撞。
  隆宝堂里忽然跑出一个矮胖的中年男子,跪拜道:“草民不知殿下驾到,下面的人有所怠慢,求殿下恕罪。”
  他是隆宝堂的老板,前几日刚见过这位公主在城门口与临将军一起离开。
  虽然都说这位公主如今身份尴尬,但也不是他能得罪的。
  几名伙计也立马跪下,陆续求饶。
  “殿下恕罪……”
  “殿下恕罪!”
  邢愈扶起崔言修,确认他并未受伤后朝江殊澜摇了摇头。
  江殊澜的目光从接连跪下的几人之间掠过,淡声道:“看来已少有人认得本宫了。”
  “草民……”
  “他所说的明珠,怎么回事?”江殊澜打断他那些说辞。
  老板忙道:“此事只是误会,其实……”
  “本宫要听实话。”江殊澜漠然道。
  老板心里一顿,朝旁边的伙计使了个颜色,很快改口:“回禀殿下,是手下的人弄错了,小店已经准备好珠子,正等着这位公子回来拿。”
  立马便有机灵的伙计跑进店里拿了包东西出来。
  “是无意弄错还是有意昧下,你若查不清楚,便让官府或是本宫的人来查。”
  崔言修接过东西,打开看过之后却只拿出其中一颗玉色明珠,“这个是我的,其他的不是。”
  店老板脸上堆着笑,殷勤道:“其他的是给公子赔礼道歉。”
  “不必了。”崔言修把剩余的东西还给他。
  “殿下,您看这……”
  “不用费这些心思。”
  江殊澜不愿再听老板绕圈子,见崔言修拿回他的东西后,便准备离开。
  崔言修连忙出声问道:“不知殿下是?”
  叶嬷嬷提醒他:“殿下是唯阳公主。”
  崔言修双膝跪地,俯首为礼,诚恳道:“多谢公主殿下。”
  “不必言谢,”江殊澜朝他抬了抬手,“京都不比别处,仅读懂世间书籍还不足以为民谋事,读懂人心也很重要。”
  “多谢殿下指点。”
  江殊澜示意叶嬷嬷给了崔言修一些银子。
  “不必拒绝,先拿去救急,待你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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