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念的-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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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庆幸的是,沈令仪和林然,还没有在一起。
沈令仪没再打过电话来。他等了许久,等不到她电话,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既庆幸她没有因为林然而纠缠,又失落她或许再也不会主动联系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找不到林然,自己手机号还在她黑名单里。
整个白天过得忙碌却又浑浑噩噩,终于熬到下班时间,周光彦实在太累,不打算加班,正要走,王奇打来电话,说一位自称姓于的先生提出要见他。
周光彦猜到对方是谁,肉着眉心,叹一口气,让王奇把人带进来。
不轻不重三下叩门声。
周光彦从皮椅上起身,应道:“进来。”
“周总,这位是于先生。”王奇将人领进办公室,自觉地退了出去。
周光彦藏起情绪,唇角挂上温和淡笑:“于叔,稀客啊,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他明知故问,料到于永年是来问他要人的。
于永年跟他接触得少,但十分了解他跟他父亲的性格,便没绕弯子:“光彦,小然在你那儿吧?”
于永年问这话时,神色和语气都很平和,不笑不怒,不喜不怨,一如从前那样。
周光彦走到沙发旁,伸了伸手:“于叔坐。”
等于永年坐下后,他才跟着坐下,一边慢悠悠泡茶,一边淡笑着说道:“看把您给急的,您这干儿子,不是一般人吧?”
于永年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轻叹道:“你都知道了?”
周光彦递过去烟和打火机,没有立即回答,挑了挑眉,低头点燃自己嘴里的烟,半晌才抬眼看向于永年。
“知道什么?”他云淡风轻问道,脸上是泰然自若的笑,似乎只是在谈论一个稀松平常的话题。
于永年又轻轻摇了摇头,笑容颇有些无奈:“你啊你,还是这么个性子,跟人谈判,都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周光彦笑:“您知道的,我打小就要强。”
于永年沉默,抽了会儿烟,端起他给倒的那杯茶,品了品,夸赞道:“洞庭碧螺春,上好,上好。”
刚夸完,于永年话锋一转:“你们兄弟两个,性子倒挺像。”
周光彦悬在烟灰缸上的手停顿下来,过了片刻才弹了下烟灰,沉声问道:“我爸一直都知道,自己在福利院有这么个儿子吧?”
所以林然一成年就进了周家。
哪怕母亲曾经那样反对,也还是被父亲说服。
不过这孩子倒也很有本事,长着那张跟庄怜月相似的脸,竟能让母亲放松警惕卸下防备,越发信任他。
周光彦这个问题,于永年避而不答,反问:“你没把这个弟弟怎么着吧?”
周光彦心里不痛快,闷闷道:“我能把他怎么着?”
于永年松一口气,笑了:“那就好。既然知道了,就接受吧,多一个家人,多一份力量。以后兄弟俩也好有个照应。闻笙也多了个弟弟保护她。”
说到这,于永年顿了顿,脸上笑意更深:“我这老糊涂,小然自打进到周家,就开始保护她了。说来也是缘分,缘分呐。冥冥之中,姐弟三个团聚了。”
见于永年这个态度,还有刚才那番话,坐实了自己的猜测,周光彦百般滋味涌上心头,正要开口,被于永年打断。
“小然就是脾气冲了点儿,性子急了点儿,其实是个好孩子。别说,还真别说,你们哥俩挺像的。老周过去提到你就摇头,满腹牢骚,还不是因为你在外面总打架惹事?小然比你好不到哪儿去,从小就是孩子王,打架出了名的狠,每回一挂彩,我就给他炖黑鱼,吃那个伤口愈合得快。上初中这孩子就住校去了,暑假回来,脸上多了一道疤,差点儿没把我气死。”
于永年平静诉说关于林然的往事,周光彦默默听着,面无波澜端起茶壶给他续茶。
“多俊秀一小伙子啊,脸上挂道疤,这孩子又不爱笑,破相后凶神恶煞的,有时候还挺让人犯愁,不知道有没有姑娘看得上。”
于永年早把林然当成自己亲生儿子看待,操的也是寻常父母会操的那份心。
周光彦听到这话,莫名就想起了沈令仪。
再回想今天沈令仪在电话里说的那些,也不知是真心话,还是故意气他的,心里就像埋了针,刺痛难耐。
他忍着心痛,面上一副淡然样子,唇角勾起违心的笑,低头倒茶,不作声。
于永年喝完第三杯茶,放下杯子,起身道:“那孩子性子烈,得顺毛捋,不管怎么说,你也是做哥哥的,权当不跟小孩儿计较,让着他点儿。于叔我没别的要求,就一句话——你弟弟是个好孩子,不会跟你争抢什么,生意场上你怎么斗都行,可他既然不混你这个圈子,你且放他一马吧。”
周光彦淡着脸,没什么反应,送于永年出办公室,走到电梯门口,又听他说:“早上送过去的烟酒,我收好了,谢谢你,以后别跟于叔客气,想吃什么,提前跟于叔说,于叔坐满一桌子等你。”
周光彦笑笑,点头挥手:“您慢走。”
看来这林然还怪招人疼的,于永年这么淡泊无争的人,都愿意为他出来来求情。
这么想着,周光彦转身走回办公室,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命运让他失去了最爱的女人,还凭空塞给他一个陌生的弟弟,摊上这两件事,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三天后,王奇敲开老板办公室门,送来一份加急亲子鉴定报告。
其实周光彦心里早有结果,鉴定报告递来时,他最终还是看了一眼。
结果并无意外。
周光彦放下这份报告,沉着脸不作声,盯着前方出神。
王奇默默走到门口,正要离开,听见他在身后问:“如果这是你弟弟,你会怎么做,王奇?”
压力给到自己这边,王奇凝神思索片刻,谨慎答道:“孰轻孰重,周总向来自有分寸,我想您处理这种关系,一定比我处理得妥当。”
周光彦冷笑:“你倒是会打太极。”
王奇憨笑,低头不语。
周光彦问:“他这几天怎么样?”
王奇知道老板口中的“他”指的是谁:“林先生这几天情绪很稳定,稳定得有点儿——”
王奇停下来,欲言又止。
周光彦:“有点儿什么?”
王奇:“有点儿反常。按道理说,一般人要是被绑走禁足,都会吵闹一番,或者想办法逃出来,但林先生没有,他在那儿住得好像还挺习惯的,吃喝玩乐,一样不落。”
周光彦皱起眉头。以前他跟林然接触不多,并不怎么了解林然性格,没想到这家伙这么随遇而安。
不过林然这人,看起来脑瓜就灵光,估计早就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也知道他不会对自己下狠手,所以才完全不惧怕。
周光彦这会没了困劲儿,精神头上来,没让司机送自己回住处,直接去往禁足林然那栋郊外别墅。
别墅里里外外都有保镖看守。
周光彦走进大厅,像其中一位保镖询问林然状况。
保镖说,林然来这儿之后很老实,没生气也没闹,就跟在自己家似的,吃吃喝喝,手机被没收了,问他们要手机无果,就自己开电视看,还托他们去帮忙买了条烟。
周光彦默默听完,冷着脸走到那个房间门前,听见里面传来电视声,抬手敲了敲门,没人理会。
他直接开门而入,见林然正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百无聊赖看新闻,听到门口动静,扭头望过来,看见是周光彦来了,又把头扭过去,盯着电视机,也不知道正在播放的新闻看没看进去。
周光彦看见他这吊儿郎当的样子就来气,走过去关掉电视,转身,冷冷看着瘫在沙发上的人:“装都不打算装了,是么?”
这小子聪明绝顶,心理素质也过硬,想到自己蒙在鼓里这么久,周光彦憋着火,却又找不到出口撒气。
林然坐起来,挠挠后脑勺,歪着头看他,唇角勾起淡淡笑意,目光复杂而微妙。
周光彦从裤兜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形的纸,扔在沙发上,转身走到床边坐下。
林然打开那张纸,看见鉴定结果和红色纲戳,目光在上面停留片刻,面无波澜将纸对折叠好,放茶几上。
周光彦皱着眉点燃一根烟,吞云吐雾抽了几口,抬起眼皮,看向斜对面沙发上的林然。
林然也看着他,两张面瘫脸,似乎都对对方挺无语的。
僵持了一小会儿,林然想起什么,忽然开口:“对了,我托楼下一哥们儿帮忙买了条软中华,你先替我转钱给他吧,我手机被收了,回头再转你。”
周光彦气得发笑:“林然,你他妈少给老子装糊涂。”
林然脸上那点淡淡的笑意退去,低头冷眼盯着地面:“甭在我跟前冲老子,我没老子。”
他说这话时,声音也是冷的。
后半句周光彦听着怪不是滋味儿。这厮表面看着随和,其实性子跟老周家人如出一辙,不是一般倔。倔着性子冷冷说出这句话,让周光彦生出几分同情来。
都是一个爹,身上淌着同一脉血,作为兄长,周光彦自然而然对他有了兄长该有的保护欲。
沉默半晌,周光彦点点头,吐一口烟圈:“进周家什么目的?”
林然从兜里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上一支,也开始吞云吐雾。
“混口饭吃。”他看向周光彦,漠然的目光里带着一丝嘲讽。
有人生来贵公子,有人生来下贱命。
周光彦鼻腔里冷哼,夹着烟,摇了摇头:“有周兴平当爸,还能饿着你?”
林然许久不作声,周光彦以为他被自己怼得没话说,过了会儿听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有这种爸,还不如没有。”
他其实说得很轻,但周光彦还是听见了。
愣了愣神,周光彦再抬眼看去,发现他已经把脸别到另一边,低着头,看不清面上什么神色。
“进周家之前,周兴平跟你交代过什么?”周光彦问。
林然沉默不答。
等了片刻,周光彦又问:“你们是不是——”
林然猛地抬头打断:“你他妈烦不烦?”
周光彦这才发现,面前这个小他将近十岁的弟弟,眼眶已经红了,眼尾泛潮,眉宇间那股子狠戾与张狂,确实跟他还挺像。
要不是有这么近的血缘关系,他真想狠狠揍这小子一顿。
“周兴平躺病床上还没醒。”半晌,周光彦扔掉烟头,自言自语似的说道。
林然冷笑着接腔:“活该。”
周光彦憋了许久的火一下子蹿上来,冲过去一拳揍到林然脸上:“那是你爸!”
林然偏着头,摸了摸嘴角的血,转脸看他,依然是那副冷笑:“我没有爸,只有一个妈,在地底下。”
周光彦正在气头上,听到这话,心里禁不住软了一下。
心一软,就没那么气了。他坐回床边,扭头看着别处:“周兴平要是没了,家里就只有我姐,我,跟你,我们仨了。”
林然轻笑,面露鄙夷:“少特么跟我套近乎,周家有你妈,你姐,还有你,你们仨。我不姓周,我姓林。”
周光彦架起一条腿,歪了歪头:“那要较起真儿来,你也不姓林,你姓庄。”
话音刚落,林然猛地冲过来,抬手狠狠一拳抡过去。
这回换周光彦偏着头,摸了摸嘴角的血。
二十岁以前周光彦没少打架,这么多架不是白打的,林然这一拳,他其实能躲过,可他没有躲。
他摸着自己嘴角的血,看着林然嘴角的血,冷脸说道:“好了,这下扯平了。”
林然这才反应过来,他刚才是故意激怒自己。
“无聊,欠揍。”林然转过脸不看他,低声嘟囔。
周光彦起身:“行吧,你老实在这儿待着,什么时候愿意招,什么时候能出去。”
林然急了:“我没什么可招的!现在就放我出去!”
周光彦走到门口,停住脚步,扭头看着他,笑了:“哟,这不住得挺得劲儿么,又着急走了?”
林然抄起烟灰缸摔过来:“你他妈贱不贱呐!”
周光彦一闪身,烟灰缸砰地摔在门上,掉下来,碎片四溅,周光彦抬手,轻轻掸去衬衫上的玻璃碴子,眸光变冷。
“别以为我是你哥,就会惯着你。跟我玩儿城府,当心把自己玩儿死。自己想清楚要不要招,不招就在这住着,反正吃喝不愁,有人伺候。”
周光彦说完,拉开门走出去,砰地摔上房门。
他青着半边脸回车上,司机愣了愣,关切问道:“周总,需不需要去药店买点儿——”
“不用。”周光彦挥了下手,关上车门,“回公司。”
司机有些担忧:“不回去休息么?您这阵儿都没怎么休息。”
周光彦闭目,浅叹一口气,过了会儿才沉声说道:“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去公司加班。”
每天睁眼闭眼,不是这堆破事儿,就是想着沈令仪,周光彦不敢闲下来。
没成想去到公司也不得安宁,进办公室刚一坐下,就听见有人敲门,周光彦应了一声,王奇推门进来。
“周总,您——”
王奇话没说完,方瑾怒气冲冲闯进来,疾步走到周光彦跟前,抬手用力拍着桌面:“电话不接消息不回,周光彦,你是不是不想认我这个妈了?!”
见状,王奇识趣地退出办公室,把门关上。
周光彦靠着椅背,冷冷抬眸:“方女士,您有把我当儿子么?”
方瑾闭眼捂心口,再睁眼时,眸子泛红:“这叫什么话?你要不是我儿子,我才懒得管你这些破事儿!”
周光彦仍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儿:“您要还是说这些废话,就请回吧,您儿子还得加班,没工夫听您絮叨。”
方瑾只当没听见,自顾自问道:“为什么不跟予希领证?这么好一姑娘,你怎么就不知道珍惜?”
周光彦冷笑:“这么好一姑娘,您自个儿珍惜去吧。”
方瑾:“我珍惜什么珍惜!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周光彦:“在‘死皮赖脸’和‘听不懂话’这方面,您跟程予希还是挺般配的。反正我把一时半会儿也醒不来,要不您跟她一块儿过得了。”
方瑾直骂他不孝,指着自己心口哭起来:“你是不是要我这把老骨头死在你面前才满意!”
周光彦这辈子,最不吃的,就是威胁这套。
他歪了歪头,冷眸毫无波澜,唇边一抹讥讽:“方女士,这招对我可不好使。要不这样,我送您去电梯,出门右拐走到头,那部电梯直达天台,你挑个景好的地儿,头往下那么一扎,嘿哟,落地开花!”
这般奚落,叫方瑾既没脸面又下不来台,再气也没招,颤着手指了他好一会儿,气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最后狠狠甩手拂袖而去。
办公室门砰地摔上,周光彦抬头看一眼,拎起听筒按下王奇办公室短线。
“跟前台打声招呼,以后不许放我妈进来。”
王奇为难道:“周总,这——方女士毕竟是您母亲,这样不太好吧……”
周光彦:“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提前预约。”
王奇忙不迭应下,心知这种事如果再发生,自己工作都未必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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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宅的佣人最近很不好过。
自从周光彦回家疯了一场,就再没来过周宅,周闻笙也和母亲闹掰,没再回来。
方瑾觉得,天底下找不出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了,丈夫昏迷多日迟迟不醒,儿子大不孝不说也罢,就连女儿这个贴心小棉袄,如今也因为误会,对她产生很大的成见和抵触情绪。
越想越难受,越认为自己命苦,方瑾心里的气撒不完,成天发脾气,拿佣人当出气筒,动辄把人骂个狗血淋头,要么就扣工资扣奖金,佣人们暗暗叫苦,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