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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临高台-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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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吓到你了吗?”
  “不。”魏云卿摇摇头。“是我的问题。”
  或许是母亲的到?来,让他有了担忧,他才急不可耐的要与自己成事,可如果他不是真心实意要自己,而只是想让母亲安心,那她也不?想勉强。
  “如果陛下只是担心迟迟不圆房,会有帝后不?合的流言蜚语,才勉强如此?,那陛下不?用担心,不会有这样的流言。”
  萧昱凝视着她,“你怎么知道我是在勉强,而不?是真的想要你?”
  魏云卿不?语,她能感受出来萧昱对她那种若即若离,二?人始终保持在一个?亲近,但不?过界的程度,她也一直在配合。
  此?时,她只能再度配合着,给二人找着台阶下。
  “陛下想与我过夜,我不?该拒绝。可三月庙见,而后行夫妇之道的话是陛下说的。陛下可以随心所欲,想要就要,不?想要就走,可世人只会议论是我狐媚惑主,乱了礼法,陛下有想过我吗?”
  萧昱一怔,她开始给自己搭台阶了。
  “我知道陛下宠爱我,可如果爱我,就更该为我在宫中的长远考虑不是吗?”
  她说的如此冠冕堂皇,萧昱都有些不?可思议,台阶已经搭好,还给双方留了体面,他只能顺着台阶下。
  他试探着问她,“那你如何跟你母亲交代?”
  魏云卿对他道:“我已经跟母亲说过了,庙见之后,我会和陛下成为真正的夫妇。”
  萧昱脑子一懵,脸色愕然,原来她早就把宋夫人搞定了,“你母亲不?会责怪你吗?”
  多少世家都在盼着皇后早早诞育龙嗣,宋夫人竟然会不着急?宋氏送她入宫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她给天子诞育继承人,以长久巩固家族荣宠吗?
  “我跟母亲说我不能在庙见前有孕,母亲一贯重礼重名,她亦觉得合礼。”魏云卿解释道:“我们?之间,或许还需要一些时间。”
  萧昱沉默,他突然发现,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他的小皇后。
  于夫妇之道,她很冷漠,并不?着急。
  而这也让萧昱莫名感到挫败。
  他发现,自己纵是对她千般宠爱,可魏云卿却很有自己的想法,她虽对自己温和顺从,却依然保持了理智,并没有沦陷于他的温柔攻势。
  婚前,是她先?低了头,他以为在婚后这场较量中,也会是她先?沉沦。
  可是,他小看她了。
  他们?之间,不宜操之过急。
  萧昱翻身离开了皇后的身子,身上重量骤然消失,魏云卿松了口气。
  萧昱在她身边轻轻侧躺,闭上了眼,“睡吧。”
  夜深后,帝后没有叫水,双双陷入了沉眠。
  *
  暗夜中,魏云卿双手放在胸口,数着自己的心跳,却始终没有睡着。
  天子的呼吸渐渐平稳,魏云卿看了看身边睡熟的萧昱后,轻手轻脚爬下了床。
  她拨开?一层层帘幔,来到?落地的镜子前,看着镜中面无?表情的女子,然后,一层一层褪去了自己的衣裳,借着月光,冷漠地观察着镜中自己光洁玲珑的躯体。
  突然,一阵一阵的羞耻山呼海啸般袭来,魏云卿无助地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她又想起那天在母亲面前脱光了的自己,整个?身体未着寸缕,被母亲一览无?余,没有秘密。
  母亲的目光就好像冰冷滑腻的蛇信子缠绕在她的身上,一寸一寸审视着她,冰冷、恶心、羞耻、恐惧。
  在人前褪下遮羞的衣物,令她作呕。
  她转头看了一眼榻上沉睡的天子,连自幼相依为命的母亲她都做不到?如此?坦诚相对,何况是才相处不久的天子?
  她无?法想象自己脱光了面对萧昱的时候,会是何反应。
  庙见之后,她也没有推脱的理由?了,可她不能当着天子的面表现出?来,她必须尽快克服。
  魏云卿一件一件穿好衣服,回到?了床上,萧昱呼吸平稳,似乎一直在熟睡。
  魏云卿闭上眼,若无其事的在他身边躺下。
  *
  齐州。
  海风呼啸着卷起浪花,一层一层扑打在齐州海岸上,与风雨争相呐吼。
  今夜,临淄城下起了雨。
  夜雨滴落屋顶,在瓦缝汇聚成流,从屋檐倾泻而下,滋润着廊下的花草,寂寥的雨声让这个春夜愈发幽静。
  灯火明灭,寂静光影中,女子伏案而睡,脸色疲惫,身边散落着数不?尽的文件,灯火发出清脆的“哔啪”声。
  男子轻轻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潮湿春夜的水气,他脚步沉稳,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剪掉烛花,昏暗愈熄的小烛,再度燃起明亮火光。
  “伯安。”萧玉姒支起头,揉着太阳穴,“你来了。”
  “嗯。”霍肃拿起架上的毛毯,给她披上,“夜里天凉,回屋睡吧。”
  “三月了。”萧玉姒摇摇头,“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霍肃扶着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手指抚着美人儿疲惫黯然的眉心。
  不?同于?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们白皙若玉的手指,他的掌心宽厚粗粝,那是常年行军,握弓提剑给他留下的印记。
  萧玉姒握住了他的手,放在脸上摩挲着,粗糙的掌心滑过娇嫩的脸庞,有微微扎痒,却只有这双手,才能让她安心。
  “陛下在宫中,举步维艰。”
  “马上就要庙见了,他不?碰皇后,齐州文武不?会对我们放下戒心。”萧玉姒眸色沉沉,“可是,皇后不能有孕。”
  同房就有怀孕的几率,可太医监又全是宋氏的人,帝后都无?法用药避孕。
  这太难了。
  萧玉姒黯然一笑,本以为宋太师点头,齐州便是她的囊中之物,可真到?了齐州,才发现想要将齐州收服,还真不?是一件易事?。
  齐州上下,文武万数,宋氏经营已久,深得人心。
  即便如今齐州世子让出齐州兵权,想要这些文武官员对霍肃归心,也不?是朝夕可成。
  皇室不?拿出?足够的诚意,齐州文武不会对霍肃放下戒备。
  霍肃冷笑,“宋太师算盘打?的精明,齐州兵权的代价,就是下一任皇帝,是从他外孙女肚子所出。”
  ——永固宋氏荣宠。
  萧玉姒喟然长叹,“宋世子早逝,对宋太师的打击太致命了。”
  魏国是九品中正选官,士族门阀政治。
  宋瑾兄弟都是庶子,不?同于?嫡子有着显赫的母族,他们兄弟在官场唯一的政治依靠只有宋太师。
  别看宋氏兄弟如今风光,可宋太师垂垂老矣,一旦宋太师逝世,宋氏兄弟很快就会被朝廷排挤、边缘化。
  这也是为何宋太师不惜让出?齐州,也要送魏云卿入宫做皇后。
  魏云卿,奇货可居。
  宋太师的打算很简单。
  让魏云卿生下皇子,皇帝驾崩后,魏云卿就是太后,她的儿子是新的皇帝,她垂帘听政是理所当然。
  而魏云卿的本家早已绝灭无人,是个?任由?宋氏摆布的孤女,她若垂帘,在朝廷唯一能仰仗的政治背景,就是她的外公,她那几个?舅舅。
  这样一来,哪怕有朝一日宋太师老死,他的女儿也能凭借皇后生母的身份,安享一世荣庆。
  他那几个?庶出?的儿子,也可以凭借魏云卿的地位辅政幼帝,位极人臣,维持门户不?坠,簪缨不?替。
  宋太师为子女、为门户所计之深远,令人叹为观止!
  而齐州一直都是宋氏的地盘,齐州文武都是仰仗宋氏,而如今的宋氏却要寄望于魏云卿的肚子。
  所以皇后魏云卿,才是齐州文武的最终政治靠山,齐州文武图的就是从魏云卿肚子里生出?下一任皇帝!
  如今天子已年长,宋太师归政只是早晚之事。
  如果天子不碰魏云卿,不?给她怀孕的机会,世家不?会信任天子。
  世家也害怕,怕皇帝亲政后会打击清算他们?,为了自保,他们?绝不?会放下戒备,尽忠朝廷。
  萧昱必须摆出?让皇后生育子嗣,保证下一任皇帝只会是魏云卿儿子的态度,齐州文武才会对霍肃放下戒心。
  因为有了皇子,世家就可以让皇帝悄无声息的驾崩,拥立幼主登基。
  皇帝要用自己的性命,保证不?会打?压士族,来换取世家的信任。
  这是世家之间彼此心照不宣的事?情,世家与皇室都心知肚明,但是谁都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是大逆不?道,当诛九族的大罪。
  所以,让不?让皇后生育子嗣,几时生育子嗣,都是一场关乎权力的较量。
  而在这场较量中,天子必须掌握主导权,才能保全自己。
  萧昱在宫中,步步都是危机,亲政之前,活下去?,才是他的第一需求。
  霍肃扬了扬手上的名单,“齐州世子仁至义尽,能否掌控齐州,就得看我们自己的本事了。”
  萧玉姒接过齐州世子留下的文武名单,于?烛火下观摩着。
  霍肃整理着案上的文件,安抚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派出?去的探子已经找到那位道人的踪迹了。”
  萧玉姒放下名单,倚靠着凭几,单手支头,看着忙碌收拾的霍肃,突然道:“你明明有赫赫战功,却总是为我疲于奔命。”
  霍肃手上一顿,他看着她,问道:“公主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萧玉姒浅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不?记得,可你告诉过我,是在庐江之乱,你参加义军,平叛勤王。”
  霍肃点头,回忆道:“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兵,而你是高高在上的临朝公主,我们?明明站的那么近,却又离的那么远。”
  萧玉姒心中一动。
  “那时你一身猎装,手持先?帝长剑,面不改色立于风雪之中,阻于?乱军之前,我为帝国?有这样的公主而骄傲,我为自己出?生入死所守护的是这样一位公主而荣幸。”
  “那些年,我在军中夙兴夜寐,枕戈待旦,一步一步向你走近,现在,我终于走到了你的面前。”
  “守护公主,是霍肃一生所愿。”


第32章 上巳
  时光荏苒; 转眼就到了三月三,上巳节。
  暖风熏人,天高云淡。
  皇帝于华林园大开天子宴,宴请群臣; 以及会见去年新举的司州秀才?、孝廉。
  依往例; 这个月,皇后本该亲蚕; 劝课农桑。
  只因魏云卿未庙见; 帝后大婚不算完全礼成; 故不宜主持这样的国之重典,朝廷商议后; 决定皇后今年暂不行亲蚕礼。
  故而?魏云卿亦随天子出席了华林上巳宴。
  华林西苑松柏如盖,翠竹成林; 修茂青翠,微风吹林,沙沙作响。
  内监于曲水引水; 于林间筑渠; 水渠两?岸摆置竹席,席边置案; 水渠绵延数百尺,上面漂浮着错落不一的黑底红漆木流觞。
  春月里; 桃花始艳,满园芳菲,不时有落花随风飘来流水之上; 与流觞竞相逐波。
  林泉高致; 自有古人林下之风。
  今日,魏云卿身穿一袭轻盈的广袖流粉金纱裙; 曳地的裙摆在草地上拖行,裙尾沾着一些碎草。她梳了个撷子髻,上簪着琼枝花树金冠,花枝随着行动摇曳,愈发显得体?态婀娜,款款多姿。
  女子翠眉弯弯,额点花钿,雪肌花容,玉骨丰艳。
  即便不做隆重盛装,帝国?的皇后也依然是这春日宴上最美丽、最娇艳的花。
  她挽着萧昱的胳膊,从容而?来,于曲水两?岸,帝后与公卿皆席地而坐。
  一阵风过,吹起魏云卿的轻软的衣衫裙角,披帛起飞,萧昱为她捞起不慎飘入水渠的长披帛。
  萧昱便顺势用湿了的披帛擦着她的纤纤玉指,边擦边道:“上巳春浴日,当沐于流水,今日我们便用流水濯手来应个景,洗濯祓除,去宿垢病,你刚刚病愈,更需清濯,消除不详。”
  魏云卿本还想嗔怪天子弄脏她的披帛,听了这话后,只能无奈一笑,也用皱巴巴的披帛为?萧昱擦了擦手指,薄薄的披帛下,二人十指相扣。
  帝后旁若无人,亲昵相视,宋太师望而得意。
  尚书?令李嗣源远远看着这一幕,从容举杯向宋太师劝酒道:“之前只听闻陛下宠爱皇后,今见皇后欢喜之色,出?于自然,想来陛下是真心溺爱皇后。”
  宋太师回敬笑道:“这样一个绝色佳人,天下难觅其二,陛下纵是不沉溺美色,也不能厌恶美色吧?”
  他是天子,可终究也是个男人,又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这样一个美人儿在侧,怎能坐怀不乱?
  李嗣源一笑,试探道:“可听闻陛下与皇后似乎还未圆房,这……”
  宋太师抬手打断道:“陛下与皇后,自有道理,无需揣测。”
  李嗣源张了张嘴,太师应该是急于让帝后圆房的,可见太师此时这般从容姿态,想来已然成竹在胸,帝后关?系并无异样,歉然一笑道:“我僭越了。”
  遂向宋太师举杯,自罚一杯。
  *
  曲水边,魏云卿侧身,手持竹漏,捞着水渠中的流觞,捧给萧昱,皓腕上的一串金手钏发出丁零当啷之声。
  是时,群臣共同举觞,谨为?帝后贺。
  “伏愿陛下、皇后千万岁,长乐未央。”
  萧昱与魏云卿举杯回敬公卿百官。
  天子宴上,男女列坐,往来如织,无有避讳。
  众人不论尊卑高下,无拘礼数,闲坐漫饮,谈笑风生,对诗联句。
  宋瑾、宋瑜有朝廷官职,宋胤是受朝廷册命的世孙,故而都出席了此次天子宴。
  隔着丈远的距离,魏云卿发现孤零零的叔侄三人后,展颜一笑,将面前的酒觞用竹漏轻轻一推,酒觞浮于流水之上,顺势向叔侄几人的方向漂去。
  宋瑾第一个发现了随水而来的酒觞,他抬头,诧异地看向魏云卿。
  魏云卿悄悄跟他们挥了挥手致意。
  宋瑜也发现了魏云卿送来的酒觞,轻轻对她颔首,随即捞起了酒觞。
  与此同?时,齐王萧景也刚巧过来寻萧昱。
  魏云卿见此,便有意回避,让他们兄弟自在交谈。
  她低声对萧昱道:“我想去跟舅舅们说会儿话。”
  萧昱看了看不远处的宋氏兄弟,挽起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指,提醒道:“宋侍郎豪饮,可不要贪杯。”
  听出?萧昱弦外之音,魏云卿脸一红,嘟囔道:“都说了我酒量不好。”
  萧昱浅笑,魏云卿与萧景互相颔首致意后,方提起裙子缓缓向宋氏兄弟而?去。
  萧景看着魏云卿远去的翩然背影,调侃道:“陛下与皇嫂的相处是越来越融洽了。”
  萧昱若有所思道:“她很懂事。”
  萧景笑道:“这就是二婶说的,一根藤上的两?个瓜都会不一样,何况是两?个姓?”
  萧昱不予回应,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萧景依然是那副调笑的神情,故作漫不经心的提醒道:“齐州那边,齐州世子已经离开齐州府。”
  萧昱眼神一动,脸色没有分毫异样,“一切顺利吗?”
  “还算顺利,只是驸马初来乍到,齐州这块硬骨头,恐怕不好啃。”
  “嗯。”萧昱漫不经心应着,“当年宋开府整合齐州府都废了不小的力气?,何况是驸马呢?”
  他本来就不指望能在朝夕之间控制齐州。
  兄弟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交谈着,不时应付着来敬酒的王公贵臣。
  萧澄也往萧昱这边走来,萧昱远远看到他,脸上立刻换上了浅浅的笑,不动声色提醒萧景,“去饮酒吧。”
  *
  另一边,皇后凤驾至,宋瑜连忙给魏云卿让席,魏云卿席地而?坐,桃花、竹叶飘落在她曳地的裙摆上,衣裙上的金线在阳光下浮动闪光。
  宋瑜半张着嘴,感叹道:“臣恍然都不敢认皇后了,真?是大不一样了。”
  才?一个多月不见,她便丰神美艳至此,不复在阁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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