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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临高台-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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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难啊。”
  魏云卿把头耷拉了下来?,眼眸微黯,似乎做久了男郎,所有女子要学习的雅事,她都做不好。
  萧昱和宋瑾对视了一眼。
  下一刻,宋瑾便拿过她手中的茶碗,认真告诉她,“岂止点茶难,为君难,为臣难,世事多难。行为臣,当?尽忠,忠信不显,乃有疑患。”
  “舅舅。”魏云卿抬头,愕然。
  萧昱顺势握住她的手,当?着她的面,对宋瑾道:“先前朕跟太师提过,擢升你为中?书令,太师却以你资历尚浅拒绝了。你此?番前往齐州,朕向你保证,回来?之后,中?书令之位,一定是你的。”
  魏云卿愕然看向萧昱,他说?这话,便是全然相信宋氏了?
  自宋世子去逝后,这中?书省十几年没有设过中书令了,宋瑾担任中?书侍郎多年,他的资历,早就够升任中?书令了。
  可因为门阀政治的特殊性,世家极度重?视嫡妻利益,所以庶出?的宋瑾,一直被宋太师贬抑,压着不许升迁。
  若他此?去齐州能?立下功绩,宋太师也再没有压着他的理由,升任中?书令也是顺势而?为了。
  魏云卿眼睛里闪出?了光彩,刚刚点茶失败的落寞一扫而空,她为舅舅感到欢喜,萧昱果?然没有骗她,他是真的奖赏宋瑾了。
  *
  宋瑾离开华林园后,天色也不早了。
  晚膳后,萧昱又喊出?了魏云卿,挽着她的手,漫步在华林曲水池边消食。
  秋夜的风静静吹着,魏云卿挽着他的胳膊。
  舅舅的话,让她相信,狩猎之事,的确与宋氏无关,亲人们还是爱她的。
  她莫名心安。
  而?舅舅此去齐州彻底解决这些隐患,亦是前途未卜,万般艰难。
  她又有所不安。
  “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吗?”萧昱突然问她。
  魏云卿茫然摇摇头。
  萧昱指指天上?的月亮,提醒她,“你看那月亮圆不圆?”
  “圆,很圆。”魏云卿看着夜空,明月高悬,星河璀璨,认真点点头,“特别圆。”
  却?还是没有想起来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
  萧昱无奈点了一下她的额角,提醒她,“今天是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魏云卿微微错愕,是中?元节。
  就在她错愕之际,一排排宫人,一人捧着几盏河灯,不知从何处冒出?,魏云卿讶异地看着她们将灯一盏一盏陆续放入了曲水之中?。
  水面蜿蜒曲折,明灯星星点点罗列其上,就像漫天银河倾泻而?下,魏云卿渺小的身影,立于满天繁星之间,仿佛融入了这光亮之中?。
  “中元节历来有燃灯祈福,祭祀祖先的习惯,今日我们也点盏灯,遥祭先人,以寄相思。”
  萧昱不知从哪变出了一盏莲花灯,递给了魏云卿。
  魏云卿心底一阵动容,她抱着灯,脸上?浮出?欣喜之色,默默许着愿,“那我要把这盏灯给父亲,我好想父亲,他都没有见过我长大的模样。”
  萧昱立刻取出?一幅画,“来?,那就把这个一起送给魏侯看看,让他知道卿卿是世上?最漂亮、最可爱的小女郎。”
  魏云卿讶异地看着画,画上?是萧昱不知何时画的她的小像。
  她顿时笑靥如花,把小像折起来放进灯里,将灯送入了水中?推远。
  天上那遥不可及的银河,此?刻正倒映在水面上?,悬挂在他们眼前。
  传说?人死去后,都会化为星星,回归到银河之中?,这漫天的星辰之中,有一颗,一定是她的父亲。
  她看着那盏灯在银河的倒影中?漂流,仿佛真的沿着地上的水面飘到了天上?的银河之中?,把她的思念,送到了她的亲人身边。
  “这盏灯给外祖母,外祖母最爱我了。”
  她欢喜踊跃的继续往水中放着灯,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现在,最爱你的人是我。”
  萧昱脱口而?出?。
  魏云卿笑容一滞,表白来?的太突然,她有些懵了。
  她怔怔地抱着灯,脑中?一片空白,突然觉得自己仿佛也像这灯一样,在银河上?飘飘浮浮的,河水冰冰凉凉、起起伏伏的,却?总能神奇的稳定住她。
  她感觉整个银河都把她包裹,拥抱起来?了。
  她眨了眨眼睛,逼回快要落下的泪水,强压着汹涌的情绪,故作平静的回复着他,“陛下是活着的人,不要这样比。”
  二人四目相对着,她的眼神?倒映着潋滟水光,生机勃勃,背后是铺天盖地的满河星火。
  萧昱于月色灯火下静静看着她,突然觉得她看起来仿佛更娇媚了。
  萧昱想,这是他的杰作。


第78章 挑衅
  牵牛花到了夜里便会打蔫儿; 窗台的兰花静静绽放着,月光爬了进来,照亮了榻上缠绵的人影。
  他?说他?爱她。
  于?是,在榻上的时候; 她就?让他?说爱她; 一遍一遍不停地说爱她,他?的声音低低哑哑的; 带着某种压抑与疯狂; 不停说着爱她; 用尽全力去爱她。
  无论如何?,都只是想守护这样单纯可?爱的她; 不想让她觉得自己是被亲人利用的棋子,这个世上有很多人在爱她; 而他?是最爱她的那一个。
  世间喧嚣嘈杂,他们于此相爱着。
  魏云卿深刻感受到了自己是个女人,感受着属于?女人的极致欢愉。
  热浪渐歇; 风雨平息。
  二人像两只交叠的蝉伏在榻上; 月光照亮了一片雪白的身躯,臂上的碧玉条脱; 有汗水滑过的痕迹。
  魏云卿娇软无力地爬起?身子,手伸出那层微扬的纱幔; 去够着方几上的水,可?还没有够着,天子的手臂便沿着她的手臂蔓延了上来; 托起?她的身子; 攻城陷地,先她一步抢走了水。
  她的胳膊登时便软了、滑了下来; 双手无力地扒着他圈在自己腰腹的手臂,紧咬着唇,感觉自己?要渴死了。
  臂上的玉条脱又有汗水滑过,晶莹的水珠在碧玉上颤动摇曳着。
  他?是天子。
  南郊初见时,她跪在冰天雪地之中,膝盖潮湿冰凉,看他高高在上地端坐车驾之中,端严渊默,湛若神君。
  而今,他?竟抛却那高高在上的伪装,不停地放纵、放纵,对她释放着压抑已久的邪念。
  萧昱端着水喂到她的嘴边,她如获至宝,连忙凑上去,仰起?头咕咚咕咚喝着,喉咙上下滚动着,清冽的茶水沿着她的嘴角滑落,沿着下颌与细长?的脖子滑落成一道优美的弧度,在月光下莹莹闪闪。
  天子沿着那痕迹,从下到上,一点?一点?帮她吮尽,最终停留在她的唇齿间,他?问她,“你喜欢在上边还是在下边?”
  魏云卿如同一只被咬断脖子的柔弱羔羊,无力耷拉着头,却依然保持了理智,“《礼记》曰,天之所覆,地之所载。帝后交泰拟合天地之道,故应是帝在上,后?在下。”
  在这种时候,她还能说的这般冠冕堂皇,清新脱俗,萧昱想,她还是太过清醒,他可以让她更娇媚的绽放。
  “有时候也会翻天覆地。”
  魏云卿细碎地哆嗦着腿,溃不成军,声音娇弱纤细,提醒着她的君主,“陛下是天子。”
  可?天子却捏起?了她的下颌,混合着焦渴与痛意,他?们互相掠夺着彼此的气息。
  她快要窒息了,好想张嘴喘气,可?一张嘴就被他封堵掠夺。
  他?是那般残忍,吞噬着她的生命,满足着自己的欢愉。
  她在令人窒息的海浪中挣扎着,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化作了一场白色的风暴,呼啸着、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她是如此?渺小。
  片刻后?,风暴退去。
  她张着嘴、颤抖着,大口大口喘着气。
  “阿奴。”
  他?在动情时,就?会这样亲昵地叫她,“叫我的名字好不好?”
  “名字?”
  他?是天子,天下避讳,怎么会有人敢呼唤他的名字?
  温热的唇滑到她的耳际,幽幽告诉她那个天子之字——
  “昱,是明亮的太阳,吾字,昭明。”
  *
  天朔四年秋,建安宫的枫叶已尽数染红。
  随着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薛皇后?于?显阳殿,诞下了她的第?二?个孩子。
  是时,太阳初升,东方始明。
  帝大悦,为长子名之曰昱,字昭明。
  是日?,以皇太子生,大赦天下。
  年仅六岁的萧玉姒,在宫人的簇拥下,来到显阳殿,第?一次触碰到了帝国未来的继承人。
  哗啦一声——
  案上的纸笺被风吹落在地。
  萧玉姒在梦中清醒,案上的烛火已经燃尽,她俯身,一张一张捡拾着落在地上的纸笺,整理好,放回案上压住。
  她抬眸看着窗外,出了片刻神,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晨光透过窗格洒入。
  天亮了。
  “公主,建安来信了。”
  霍肃悄悄走进,将建安的密信交给她,在她对面坐下,重新点?燃灯烛,整理着书卷。
  萧玉姒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看着建安来信。
  “朝廷要派使?臣来齐州督查盐禁了。”
  霍肃提起眼皮,“来的是谁?”
  “中书侍郎,宋瑾。”
  霍肃手中的书卷“啪”地合上,若有所思,“齐州大小世家都在抵制盐禁,宋氏也该出面表态了。”
  “皇后?遇袭,齐州世家难脱嫌疑,宋氏势必是要有个交代。”
  “他?们就是料准了皇后要维护宋氏,不许追究,才敢如此?猖狂。”
  萧玉姒将密信引火焚烧,道:“辽东边境问题日益严重,齐州这些世家,为了逐利,不知有多少人在里通外国,岛夷的问题不能再拖了。”
  霍肃道:“对岛夷这一仗打赢了,齐州兵权也就?拿稳了。”
  “想打岛夷,资金粮草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必须得让这些世家吐肉,以供军用之资。”
  霍肃若有所思,盐禁就?是从世家嘴里夺肉,来补贴齐州军,换取齐州军对皇室的效忠。
  只要稳住齐州军,即便有世家反对盐禁作乱,他?们也能利用齐州军镇压作乱的世家,一箭双雕。
  盐禁推行下去,齐州兵权他们就算拿稳了,辽东边境问题,也有机会解决了。
  “这两?日?,我去见一见胡轸。”霍肃眉峰一扬。
  说起?胡轸,萧玉姒便又想起齐王引荐给自己那个人。
  盐禁需要薛太尉助力,胡轸又是需要拉拢的对象,可那青年偏偏得罪了胡轸的女儿,故而萧玉姒并未太过重视他?,让人随便给他安排了一些闲职。
  胡轸是薛太尉器重之人,萧玉姒心中隐隐不安。
  齐王,很可?能要被安排一桩政治联姻。
  “我的两?个弟弟,都是万般艰难……”
  萧玉姒黯然低下了头。
  霍肃心中一动,站起?身来,走到萧玉姒身边,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
  临淄城。
  柳弘远一身风尘仆仆,走在前往齐州府的路上。
  突然,身后?响起?一阵杂沓的马蹄声,百姓纷纷向路旁避让,在飞扬的尘土中,一列人马将柳弘远团团围住。
  带头的男子约莫一二十岁的年纪,眉目俊朗,衣着锦绣,骑着高头大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柳弘远,“你就?是那个姓柳的?”
  柳弘远看着这般声势浩大的阵仗,不由退了几步,勉强维持镇定,正色道:“阁下这是做什么?”
  那青年微微一笑,挑眉道:“我姓胡,名昶,胡法境是我妹妹,齐郡内史是我父亲,你得罪了我妹妹,还想安稳在临淄城呆着?”
  柳弘远眼神一动,原来是胡氏的人,不卑不亢道:“我与阁下素昧平生,与令妹虽有一些冲突,可?是非对错,自有官府定夺,阁下此?番将我阻拦,莫不是还想动用私刑?”
  “官府?在临淄城,我就?是官,我妹妹蒙受如此奇耻大辱,皆因你而起?,不报此?仇,我枉为人兄。”
  说完,胡昶马鞭一扬,就?往柳弘远身上抽去,指挥着下人,“来啊,把他?给我抓回齐郡府衙。”
  柳弘远面上一惊,后?退了一步。
  说时迟那时快,马鞭将要落在柳弘远身上时,一道身影飞速闪现,攥住了胡昶的马鞭。
  胡昶疑惑地看着眼前英俊高大的青年,一身黑衣,简洁朴素,微微蹙眉,“什么人,竟敢拦我的鞭子,还不松手,知道我爹是谁吗?”
  霍肃冷笑一声,眼中寒芒一现,手上一用力,毫不留情的将胡昶拽下了马。
  胡昶顿时从马上翻滚在地,摔得四脚朝天,哎呦哎呦叫个不停。
  下人手忙脚乱的围过来,胡昶还在骂骂咧咧,“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打我,在齐州就?没人敢我面前撒野,你知道我爹是谁吗,我爹可?是……”
  话还没说完,一个巴掌便甩了上来,直打的胡昶眼冒金星,手足无措。
  胡昶懵逼地捂着脸,惊愕地看着动手之人,“爹?”他怎么在这里?
  胡轸面色铁青,沉声道:“丢人现眼的东西!”
  霍肃扔掉鞭子,手背到了身后?,语调闲慢,“我倒不知,这齐州,几时是胡公子做主了?”
  胡轸立刻正色对霍肃作揖道:“犬子无知,使?君莫与他?一般见识。”
  胡昶懵怔地看着二?人,眼前这个黑衣青年,就是传说中二十岁平定西凉,魏国史上最?年轻的一州方伯,现今的齐州牧,霍肃?
  霍肃不以为意笑道:“一个小误会罢了,明府先带令郎回府吧,剩下的事,我们改日?再聊。”
  胡轸忙作揖告辞,带上胡昶匆匆离去。
  危机解除,柳弘远松了口气,俯身深深作揖,“多谢使君解围。”
  霍肃看了他?一眼,伸手招呼他?,“你随我回齐州府见公主。”
  齐州府。
  萧玉姒在书斋见了柳弘远,霍肃坐在另一边的胡床上,默默看着二?人交谈。
  柳弘远垂手而立,微低下头,未敢直视公主。
  萧玉姒对他道:“齐王让我安排你在齐州落脚,可?你也看到了,齐郡内史胡轸是胡氏女郎的父亲,你得罪了胡氏女郎,在这临淄城根本没办法跟胡氏相处两?安,齐州郡县无数,我安排你去渤海郡东光县做个县令如何??”
  东光县是个富裕的大县,柳弘远这样的家世,给他?安排这样一个县做官,算是超授了。而且齐州世子夫妇现在那边隐居,没有人敢去那里挑衅找他?麻烦。
  柳弘远摇摇头,道:“我此?番来齐州府,不是为了跟公主讨要官职,而是想请公主允许我重回建安。”
  萧玉姒眼神一动,“重回建安?建安是龙潭虎穴,你不是去找死吗?”
  柳弘远微攥手掌,道:“不久前,我在府衙听闻,先前齐州所举秀才,纷纷称病拒绝前往建安应试,我愿以齐州秀才身份进京应试。”
  萧玉姒一怔,不由坐直了几分?,和霍肃对视了一眼。
  魏国各大州郡每年都要依制向朝廷举秀才一名,而世家大族垄断把持了州郡人才选拔,每年的秀才、孝廉都是各大世家互相推举的自家亲信,这其中很多人甚至大字不识一个都能被举秀才。
  而历届被州郡推举的秀才都需进京策试,通过之后?方可?留在太学读书,待选官职。
  这些不知书的秀才,为了躲避考核就只能称病不行,以至于?每年考核之时,都只有寥寥数人上京。
  为了缓解这种尴尬情况,甚至有朝廷大臣建议,每届秀才入选后?,先不进行策试,等入太学读几年书后?,再做策试。
  此?举无异于是先占秀才名额再读书,而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学子,就?会被这样一群世家草包抢占名额,这是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因此遭到很多有识之士的反对。
  故而如今依然是举秀才后?,要先行入京策试,通过策试的秀才,方可?留在太学读书。
  因此?今年秋试,齐州所举秀才,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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