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女配恋爱日常-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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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梦榆扬起剑来,天地明心剑一招出手,这座屋子终于如飞灰般消散,周遭盛得正艳的桃花忽然映入眼帘。
这灼灼的桃花飘飞在虚空里,温暖的风所裹挟着一切,实在是太像归雪了。
她再出了三剑,将此城的阵眼悉数毁掉。
气候急转而下,风霜感迅即铺面而来,雾气之中又结出雪来,连阳光都不能更添一次温度,凝冰将桃花瓣冻在风里。
失去阵法之后,此处又变回原来的苦寒的模样啊。
“这里不是归雪啊,不是温暖的地方,如此苦寒之地,都只是为了破军剑灵……”
她仰头望了望茫茫的天空,若真有佛相存在,您为何不看一看人间呢,要让晏浮瑾这样的人毁掉人间的一切吗。
晏浮瑾挥了挥手,铁甲密密麻麻地围过来,道:“仙子,我看你的样子,好像收服不了破军剑灵,不如还是让我来吧。”
其余到场参宴之人好像终于看出了些不对,蓬莱和幻海阁的修士脸色几经变换,终究没说话。
而归雪宗的人站到乌梦榆身侧,程若师姐道:“师妹,你专心收服破军剑灵,我等虽然修为不及晏浮瑾,可拦他一拦还是做得到的。”
乌梦榆忍住泪:“师姐……我还没有时间与你们好好叙叙旧,为何归雪会……”
孟越思安慰她道:“归雪护派一战,死伤千百,没有一人投降,没有一人屈服,死者,难以归墟,皆葬于桃花之下。”
随着归雪宗的人站过来,其余几派也总算是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晏浮瑾,你要如何为害我们这些门派,不过是仙门斗争,弱肉强食罢了,可你一旦任由破军剑灵成长,遭殃的可是整片五洲四海。”
“我等,不能让你向前呀。”
晏浮瑾看着这群所为仙门正派中人,心生厌烦,道:“既然诸位执意如此,那还是等我的铁甲来与诸位谈谈吧。”
话音刚落,一声暴喝从天际传来。
“晏浮瑾!喜宴的这样的大事,为何不等我七彩音的人到了再开席啊?不知道的还以为,阁下看不上七彩音呢?”
姝颐……
乌梦榆听到这样熟悉的声音,却只来得及看了一眼。
姝颐一身白衣,手中所抱之琴正是七彩音的流传的欢古琴,她轻轻一笑:“七彩音宗主白姝颐,前来往此处送礼了。”
随着她手下一弹,身后的七彩音弟子也齐齐出招,悠扬的乐声将风雪也凝滞,所围过来的铁甲动作也随之一滞。
晏浮瑾冷笑一声:“你七彩音与我负隅顽抗之时,宗主丧命,长老魂归,念你们心情悲恸,才没有送喜帖,如今,你还要与我为敌吗?”
他自己手中的剑出了鞘。
而这个时候,一直候在城外的大慈悲寺弟子终于缓缓步了进来。
佛子今宵站在最前面,他身形风姿一如往昔,看向晏浮瑾的时候也很平静:“晏施主,破军剑灵之事,您不该再插手了。”
晏浮瑾:“你们如今?是想不顾方丈们的遗愿吗?”
“毕竟他们,可是连绝学都可以舍弃,只想保全你们的性命。”
今宵:“我大慈悲寺代行世人之苦,施主却加苦于世人,今日不得不破杀戒,以断世间苦之来源。”
他朗声道:“乌施主,要做什么事就去做吧,在我等死前,绝不会让晏施主有机可乘的。”
大慈悲寺众人摆出的阵法为舍生之阵。
黑色的雾气又凝到了一处,在这细细的飞雪之下,显得如此可怖。
远处慢慢靠过来的铁甲,浅浅淡淡的曲声,刀剑相接的清脆之声,乌梦榆眼前所闪过的许多人的幻影——
父母死前所说过的“好好活下去——”;
怀谷方丈所说的“不必为我悲伤”;
那一日往生洲的风雪那样盛,季识逍听到她说过话后的神色;
还有如今,满是鲜血的模样。
行到此处,已经没有回头之路。
如果佛相您真的不愿在此显灵的话,那就由我来代行吧。
一剑如旭日。
*
茫茫的雪落下,耳畔什么声音也听不到,乌梦榆勉强睁开眼来,黑影便就在眼前。
雪地之上,到处都陷落出黑色的坑洞来,邪魔争先恐后的雪地里爬出来,流窜在茫茫的飞雪之中。
这是……黄泉渊的入口……
黄泉渊……完全打开了
她明明,明明用如意剑诛杀剑灵了。为什么,为什么黄泉渊还是会这样完全敞开。
乌梦榆用剑撑着站起来,连指尖之处都泛起冰寒来,她想调动一丝灵力出来,却忽觉灵脉已经枯竭。
她在这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着,忽觉身体摇摇欲坠,犹如是耄耋老人一般,连骨头都是脆朽的。
她冻得手指僵硬,终于到原来的地方找到季识逍。
他身上防御法阵的光,已经黯淡了。
乌梦榆心中的气还没有松开,黄泉渊的入口又猝然展开在他们身侧,无数邪魔争先恐后地爬出来。
黑色的雾气缠绕上季识逍的手腕四肢,想把他往黄泉渊里拖,乌梦榆下意识就想以剑斩过去,可刚一动剑,神识就为之一痛。
她的灵力,在刚刚同破军的一战里,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现在,现在还能有什么办法。
她握住季识逍冰凉的手,努力地跟上黑雾的步伐——
如果注定要去黄泉渊的话,就让他们一起去吧。
破军剑灵终于已经诛杀,她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可惜,刚走出一步,她膝盖忽地一软,重重地倒在了雪地之上,冰冷的雪水霎时间将她冻得浑身哆嗦。
不断有血从喉咙里冒出来,她压抑着咳血的冲动,只是刚刚触到了黄泉渊的边界,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他们相握的手之处传来——
黑色的雾气好像生了灵智一般,慢慢地,一根接着一根地,将他们相握的手掰开了。
“不要啊!”
茫茫白雪里,黑色的雾气与鲜红的血是这样明晰。
她手心里还有剑尊的修罗之剑招,可是此刻却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
乌梦榆最后只来得及,将护命玉拿出来,在季识逍的手腕上缠了一圈——
两只手仅仅相触一瞬,就这样松开了。
*
乌梦榆半梦半醒间听到了飘渺般的乐声,紧接着就听到了姝颐的声音。
白姝颐匆匆赶过来,身上也有许多伤,见到乌梦榆,她仿佛松口气一样,道:“小乌,终于找到你了,现下往生洲到处都是黄泉渊的入口,快跟我走吧!”
乌梦榆神智已经不太清楚,道:“姝颐,你走吧,我已经……”
活不下来了。
没等她说完,白姝颐往她嘴里塞了两颗丹药,伸过手来将她揽在身侧——
七彩音的弟子从两侧不断赶来,他们手中所奏之乐,也是越来越激昂。
因服了丹药,乌梦榆感到了两分力气,勉强睁开眼,看着周围越围越多的黑雾,以及在黑雾之后,越来越多的铁甲。
晏浮瑾的声音骤然回荡在雪地里:“乌梦榆,你好得很!毁了破军剑灵,我就以你等得性命来重铸!”
乌梦榆脸色更白了。
姝颐捂住她的一只耳朵,道:“别听了。”
“我听说你要同晏浮瑾成婚,就知道绝非你本意,但是七彩音也是刚刚重整旗鼓,所以赶来慢了。”
“小乌,你可千万不要死在这里。”
乌梦榆说不出“好”字来。
“姝颐谢谢你,谢谢你……”
姝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安慰道:“其实,除了我之外,还有一帮人也来帮忙了,为首的人说她叫‘姜怀芷‘,你认识吗?”
风里血的味道越来越浓,已经有七彩音的弟子受伤了。
“多谢,谢谢你们……”
如果不是她,也许姝颐不会来蹚这一趟浑水。
已经很多很多人为她而死了,不要再有一个人因为她死在此处了。
飞雪落到脸上冰冰凉凉,乌梦榆伸手接住一片花瓣,像很多年前接住归雪的桃花一样。
只可惜,今生无论生死,都再也回不到归雪了。
灵力渐渐涌上来,乌梦榆用最后的力气将姝颐往前一推,自己则用无影无形身法往后退着,只这么一刹那,她们之剑就冒出了许多黄泉渊的邪魔来。
剑尊留给她的修罗之剑,她从来都没有出过,现在终于到出这一剑的时候了。
明明已经精疲力竭,明明已经枯竭得感受不到任何灵力,当这一招所出的时候,天地里所有的一切仍旧失色——
大片大片的雪到处飞舞,带着血色的天光忽而阴沉沉地压下来。
“姝颐,谢谢你,如果有轮回的话,我希望还能和你做朋友。”
“姝颐,向前走吧,不要回头了。”
一直以来都是别人同她说这样的话,轮到自己说的时候,好像忽然就承担了保护者的角色。
她从这样的话里稍微地得到了些慰藉。
剑招永不停息,杀意飘满在整片天地里,好像连飞雪也成为锋利的剑,将周遭所有的邪魔,所有的铁甲一同搅碎。
乌梦榆喘着气,躺在往生洲的雪地里,她已经看不见姝颐他们远去的背影了。
这样也好。
更多的邪魔从黄泉渊的入口里爬出来,再从她身旁呼啸而去。
她这一生,好像终于可以停下来了。
*
晏浮瑾盯着这具雪地里的尸体,面色阴冷,道:“传出去,我以受重伤的代价,封印了魔剑破军,只可惜剑灵最后自爆,导致黄泉渊入口尽开。”
第102章 不思量(一)
宁双双跟在晏浮瑾的身后。
她身上的伤总算痊愈了; 虽然没得到碧吾心这等灵药,但是浮瑾哥哥为她找来了五洲四海最有名望的医修,因而命保了下来。
她也一同望了望这个濒死于雪地的女子; 将死去的脸上苍白如雪,身上的嫁衣却红得灼人眼。
其实; 宁双双曾经恨过这个将要与晏浮瑾成亲之人。
晏浮瑾安慰她说:“双双; 我的心里是最爱你的,与她结亲只是为了安抚其余十派之人。”
宁双双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位女修之前; 她就已经听过许多传闻了。
“这位归雪的小师妹脾气最为骄纵,就是仗着祖辈的名头; 不然以她的实力; 怕是归雪也拜不入。”
她以为定会见到一位很娇纵的仙子,但其实不是这样的。
相见之时,乌梦榆站在大慈悲寺落梅之下,姿容比浮在雪上的梅还要清丽。但是没有骄纵之感; 反而看起来心事重重,很少有展颜的时候。
如今死在此处; 身下的雪已经被血染红; 面容因寒冷而发青。
宁双双往常看到她就觉得晦气; 这时候却也难得生起了两分同情之心:“把她好好安葬了吧。”
“……季……”
好像还在说着什么话。
宁双双蹲下身,离她近了些,血的味道和花的香味一齐涌过来——
“……季识逍……对不起……”
脸上好似还有最后一滴泪落出来。
茫茫白雪,此人再无任何呼吸声。
宁双双叹口气,“算了,葬在此处也怪冷的; 火化吧; 骨灰……送到七彩音的宗主手上吧。”
如今她和浮瑾哥哥在一处; 自然是同正道十派剑拔弩张,但死者为大,所有的仇恨就止于生前吧。
*
自黄泉渊到往生洲,不知打开了多少隙口,跑出去的邪魔肆虐在往生洲,而正道十宗经过与晏浮瑾的一战,实力大减,竟也没能够诛灭这些邪魔。
直到连白玉京也被惊动,镇守白玉京之使者出手,封印了所有敞开的黄泉渊入口,只是已经逃窜出的邪魔,依旧回荡在空茫茫的雪地里。
因而,往生洲也彻底成为了世家弟子历练之所。
*
黄泉渊里终年如此的阴沉的天,化不干的血迹,与枯朽的树。
季识逍躺在粘稠的土地之上,仿佛睡着一般。
往日里不是没有进黄泉渊的人,可那些人要么仇家众多,在五洲四海已没有容身之所,不得已来黄泉渊之人。
这种人身上都是有狠功夫的,寻常的邪魔不敢招惹。
而另一些,则是犯了大错,被门派除去一身修为,被放逐黄泉渊之人。
这些人最常见的结局,就是进入黄泉渊的那一瞬,就被无处不在的邪魔所吞噬殆尽。
而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年轻人,与其他人都不太相同。
明明看起来毫无灵力,身体也虚弱随时会死去,可血风里却好似还是有令人忌惮的剑意。
一众邪魔在季识逍周围围了一圈,蠢蠢欲动,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没能抵过这新鲜血肉的吸引,向前走了几步。
深黑的邪魔几乎要触到季识逍的时候,一道明亮的光自他的左手之处猛然亮起。
黄泉渊里从不会有这样的光,这种明亮接近于破晓时的光,仿佛整片天地的清辉都凝结于此。
他左手上,所戴的正是怀谷方丈曾留下的护命玉,被乌梦榆绑在了他的手上。
护命玉的光将这周围所有的邪魔通通湮灭,季识逍的身侧又重归于寂静了,只有远处会偶尔传来些邪魔低低的嚎叫。
充满血腥味的风骤然吹过,护命玉的光泽随之黯淡,像飞灰一样散在了血风里,只在季识逍手腕上留下了一根细细的手链。
也不知过了多久,季识逍的睫毛颤抖着,终于是睁开了眼。
眼前所见为黄泉渊的血色天空。
原来又回到了黄泉渊里。
血肉之中骨骼重新生长的痛苦不断传来,季识逍慢慢地站起身,他左手垂下的一瞬,那根护命玉的手链也随之滑落到了地上。
季识逍只是望着前方,似乎毫无所觉一样。
脑海里的最后一个画面还停留在她取下剑骨的那一瞬——
一时间,竟然分不清楚是血肉重生要痛一些,还是回忆要痛一些。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呢。
剑心誓碎裂的那一刻,好像生命里什么重要的东西也随之碎裂了。
剑骨被废,他身上连一把剑也没有。
季识逍从枯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来,没有剑的时候他常常以此为剑作为历练。
“剑”握在手中,他却没有往昔一样的感觉,剑缓缓提起来,挑了个剑花——
竟然连最简单,练过千百遍的归雪剑法也记不起来了。
过去已经悉数埋葬再黄泉渊之上,未来……又该行往何处。
季识逍定定望着远方,没有避开这些邪魔,反而迎着黑沉沉的邪魔走了过去。
*
七彩音是建在水上的楼阁,木的香味穿过清晨冷冷的雾气,飘渺于鼻尖。
白姝颐直到踩到七彩音的楼阁之上,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姝颐,不要回头……”
她倚靠在廊柱之上,好似有一瞬找不到任何可以倚靠的地方。
过往的修士见她这副模样,纷纷面露担忧,上前问询:“宗主,此去往生洲还顺利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白姝颐才恍然意识到,她如今是七彩音的宗主,这样软弱的情绪并不适合在宗主身上出现了。
她笑起来,和以往的姿态一模一样:“没事的,我们……一起成功镇压了破军,虽然黄泉渊入口打开,但也算不是最坏的结果。”
她慢慢向前走去,“大家好好修炼吧,这天地里的风,永远也不会停息了。”
一天后,姜怀芷来了一趟七彩音,她身上的毒刚刚解除,修为还没有恢复到最巅峰的时候。
此前白姝颐已经发传音鹤告知了她在往生洲一战的结果。
姜怀芷很少有地穿了一身白衣,青丝上系有纯白的发带,面容上连一丝妆也没有。
可她望过来的时候,眼睛清凌凌的,连一丝悲伤之感也没有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