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精女配恋爱日常-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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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识逍扫了扫殿内的陈设,想起来自己一路杀进来的场景,问:“大慈悲寺只剩下你一人了吗?”
今宵转过身,眼神望过来,略略讶异:“季施主,多年未见了。”
季识逍手中的剑一顿,从黄泉渊出来之后,他杀了不少人,一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人认出他来。
这一声“季施主”,好像又将他拉回了从前曾在大慈悲寺时,以为万事皆由剑定之时。
季识逍:“佛子今宵,许久未见。”
今宵先行了一礼:“实在冒犯,我大慈悲寺已无一人在世上,所以与施主重逢这一面,却想托付许多事情。”
季识逍举起剑来:“我来此只是有事想探明,你所托之事无论为何,恕我无能无力。”
他拿出十方派的回溯法阵置于地上,当即虚空中结出了许多幻影来,将这百年间大慈悲寺所发生的事情回溯了一遍——
扭曲的邪魔,大慈悲寺坚守的身影,空荡荡的梅与雪……幻影飞速地回到了一百年前,画面却只停留在破军剑灵站在季识逍面前的那一瞬。
之后无论季识逍再怎么样用回溯法阵,虚影都不能再往前了。
一百年的时光,过去太久太久了,连回溯法阵这样的术法都再也不能回溯出过往之事了……
季识逍站在原地,开始回想往日。
他其实很少回想往昔,既立过重誓,就该将过往的所有事情都遗忘。
可回忆的时候,还是有一种绵绵密密的,不易察觉却不曾消失的钝痛。
他也只能想起自己被晏浮瑾困在冰室之内,之后……在婚宴上被剜下剑骨的时刻,最后是在黄泉渊醒来。
今宵也看向虚空里的幻影,像是又把百年来的事情经历了一遍。
“季施主,我只是想让你……将乌施主的剑带走,如今听闻归雪正在重铸剑冢,这剑也该回归雪的剑冢了。”
季识逍手里的剑猛地对准了今宵,从他的胸膛之处刺进去一寸,血霎时就流了出来。
游荡在大慈悲寺里的邪魔见了血,越发狂躁起来,只是忌惮季识逍的剑意,只敢远远观望。
“她的剑?你难道不知道一百年前往生洲发生过什么事吗?”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帮她去还剑?”
季识逍的神色阴郁无比,今宵脸上的神色却还是云淡风轻。
两人对峙了许久,今宵道:“昔年,方丈们的打算,没有告诉任何一位后辈。只忽然有一日,悟悯方丈嘱咐我,从此以后大慈悲寺所有弟子都要听……”
“乌梦榆乌施主的号令。”他还是说出了那个名字。
“后来方丈们归墟后,我等便听从乌施主的号令,等待诛灭破军剑灵的时机。”
季识逍抽出了剑,剑尖在地上一顿响起一道尖锐的声音。
“我不会去还的。”
今宵:“季施主,我也听闻过你身上的事,被破军剑灵所惑,在往生洲大开杀戒……虽不知你经历了多少磨难,才能重塑剑骨……”
“但今日得见故人,我心甚慰。”
季识逍扯了一下唇角,面容上随着光影飘移看起来明灭不定。
大殿里沉寂了许久许久,一道极其沙哑又冷冽的声音响起:“剑呢?”
今宵将那柄剑拿了出来。
“霜翘”二字刻在剑柄之上,剑出的时候,近乎雪的寒光依旧亮彻了整座大殿。
季识逍握紧了霜翘剑。
他想起来了。
当年他送这把剑的时候,明明废了很大的力气,从寒潭里斩杀了一只三千年的碧双水蛇才得到这把剑。
他偏偏要包装得很丑,还在泥泞里滚过了许多回才送出去。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礼物。
一开始她和他绝交了一个月,直到从铸剑长老那里听从了事情的始末,忽然有一天,她蹦蹦跳跳地跑过来,道:“季识逍——”
“算我认输好不好啊,我不和你玩这个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了。”
明明过去这么久了!
他仿佛还能闻到那一天阳光落下来的时候,漂浮风里的桃花香味。
今宵道:“第二桩事,大慈悲寺已至穷途末路之境,恳请你将这些佛经典籍带走,交给凡间任何一间寺庙也可。”
季识逍没说“好”,但也没拒绝,任由储物袋里装上了两屋子的佛经。
他往殿门外走去,那些幻化成大慈悲寺弟子模样的邪魔迎上来,面带着笑容——
“施主,可要在此处求神拜佛,算算签啊。”
“我观施主印堂发黑,得好好做做法事……”
“施主远道而来,不然还是好好休息吧。”
“……”
它们学习人的说话,模仿人的模样,以期通灵智,早日修至更高的境界。
季识逍看见他们身上隐隐冒出来的黑雾,同黄泉渊里的黑雾并没有什么区别。
他拿着霜翘剑斩了过去。
从清晨之时,到日暮之时,起初的时候,邪魔好似源源不断地从大慈悲寺外涌来,到最后,大慈悲寺千里之内都没有一只邪魔了。
血从高高的台阶之上往下流,连洁白的雪也被鲜红的血侵染,没有一处是干净的地方。
今宵:“许久没有这样寂静的夜了。”他走到晨暮钟旁,像往常一样撞了撞钟。
季识逍慢慢从台阶上往下走,肃穆的钟声从身后传来,血色混着暗沉的斜阳,好似整片天地都走向了末路。
“踏”“踏”“踏”踩在积雪上的声音重重地响起。
季识逍走下最后一级台阶,然后坐了下来,雪的寒意立刻染到了身上。
一百年前的雪也会这样寒冷吗。
他忽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从蓬莱赶往大慈悲寺,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是想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是还想证明什么。
人死了,无论多深的仇恨,多么深重的意难平都会烟消云散吧。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冷呢……黄泉渊里也是这样的啊,有永不停息的血风,永远阴冷的气候……
他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觉得冷的,却还是被往生洲的雪冻到了。
季识逍在这一级台阶上坐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旭日东升的时候,他方才有些僵硬地站起身来。
很奇怪的是,雪好像忽然就化掉了,再往外看,有些不知名的小花从地缝中冒出来,隐隐约约还有花香的味道。
远处的山影朦朦胧胧露出来翠绿的模样,阳光里尽是明媚之感。
今宵从台阶上走下,道:“春来节到了,季施主这回赶得很巧,这样和煦的暖风,我是许久没有吹过了。”
——“等你从黄泉渊回来的时候,也就该是春来节,那个时候,我们应该可以出去逛逛吧。”
季识逍没有答话。
置身暖风之中,他觉得更冷了。
良久之后,他才问:“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今宵扫视了一圈大慈悲寺:“不用了,多谢施主好意。我就在这里,同大慈悲寺一起长眠吧。”
季识逍:“你们和怀谷方丈,都是高义之辈……可是——”
“邪魔是杀不完的,苦难是不会停息的……”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与其将自己困在方圆之地,永远为死去的人做事,永远不得自由……”
永远挣扎在痛苦的回忆里,还在惦念着一百年前遥远的过往。
“不如走出去,世间沧海桑田,许多事情不是原来的模样,相信怀谷方丈当年,也希望你们能传承佛法,而不是孤苦长眠于此。”
可是,她剜除剑骨的时候,会希望他活下去吗。
会希望他像现在这样活着吗。
今宵怔了一瞬,随即笑道:“季施主,多谢你的美意。”
他双手合十,行了一礼:“我一直觉得,只要心是自由的,就没有什么能困住你'1'。”
“我见邪魔化为我同门模样,便如见人性本恶时成长的模样,我见梅花初绽,亦可悟生命来之不易,去如朝露之理……”
“我在大慈悲寺小小的方圆内,依旧观自己,观天地,观众生'2'。”
“留在此处,只是那些典籍上的先辈,我爱戴的尊师,我有深厚情谊的同门,悉数长眠此处,这是我为自己寻的归处。”
“季施主,无需为我挂念。”
季识逍:“好,那我走了。”
今生应该不会再有相见之日了。
今宵却问了最后一句话:“想来施主你也是大彻大悟,才有今天这番言论……”
“既如此,你的心真正自由了吗?”
作者有话说:
'1'来自以前看的一个视频,在网上找了很久,没有找到原出处。
'2'化用自《一代宗师》…“见自己,见天地,见众生。”
第106章 不思量(五)
归雪如今的定所在一座很偏僻的山; 这些年来,他们改换宗门的位置,这才没有被赶尽杀绝。
昔年的孟越思师兄接任了宗主之位。只是如今的归雪不比从前了; 连招新弟子都得遮遮掩掩的。
重铸剑冢之事,也逐渐提上了日程。
孟越思从没有想过; 有朝一日还能见到师弟季识逍。
从往生洲一别之后; 他以为师弟早就死在那年的雪里了。
“季师弟,你还活着……可真是太好不过……”
冷清的眉眼; 握剑的姿态,披一身朝露而来; 站在那里时像是一株覆雪的松。
孟越思还来不及高兴; 便又意识到,在往生洲师弟剑骨已去,长明灯也已熄灭,此时此刻站在这里的; 还是原来的师弟吗。
季识逍看了看新的归雪的模样,依山傍水; 年轻的修士们依然出着熟悉的剑法; 明媚阳光; 悠悠春风,是一副欣欣向荣的样子。
可他还是会想起满是桃花的归雪。
“孟师兄,我在黄泉渊里另择了剑道,与归雪所守之道背驰了。”季识逍道。
孟越思听到这番话,便知他的意思是如今业已叛宗,不是归雪之人了。
他苦笑着答:“师弟当日情境……能活下来实属不易; 至于是用什么手段活下来; 并不重要了。”
“必定这些年也过得艰苦; 我……能重新见到师弟就已经很开心了。”
他侧过身,向季识逍略略展示了下如今的归雪,“你也瞧见了,如今是大不如从前,但也比最差的时候好很多了。”
季识逍又同师兄说了几句话,他们都很默契地都没有提起百年前被剜除剑骨之事。
“我此番来这里,是特意来送剑的,按归雪以前的规矩,所有弟子亡故后都将自己的剑交还于剑冢里。”
孟越思微微一怔,脸上不免悲痛,便见季识逍递过来一柄剑。
这剑上刻着“霜翘”二字,他并不认识这把剑,只能问:“不知这是我派哪位同门的剑?”
季识逍凝望着不远处的年轻修士们,少年少女们站在一起,大抵是在上剑法课,手里的剑明明也不是什么好剑,可潋滟出的光却比阳光还要耀眼。
“是乌梦榆的剑。”
孟越思一怔,沉默一瞬,随即道:“乌师妹,也是可怜之人。”
他望了望季识逍的神色,道:“当年,是师妹率先发难破军剑灵,那晏浮瑾后来将这功劳记在了自己头上……”
“如今世人都认晏浮瑾为圣人一般的人物,师妹的名字,已经很久没有人提起了。”
*
季识逍同孟越思请辞后,很快离开了归雪。
其实从今宵和师兄的话语里,他隐约还原出了一百年前是什么样的情形。
她同大慈悲寺之间似乎有约定,要将破军剑灵诛灭。
他因破军剑灵而杀了不少人,而后十派要求以废除剑骨和放逐黄泉渊,接着她只是执行了剜除剑骨而已。
季识逍用着御剑术,在茫茫的天与地之间,像一道流光一样,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去往何处。
这世间早被连绵不绝的铁甲所占领,晏浮瑾每到一处,便以他的铁甲之士统治一地。
在他的地盘里,不准任何人私自修炼,连一分一毫的灵力,也要经过他的批示。
季识逍郁气难消,每到一处便将要将这些铁甲之士悉数毁去。
这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在黄泉渊的时候,没有一刻停息,所有的剑招都是为了杀戮。
即使是明亮的天空,也不免沾染上血色。
春江花月夜的剑招似是壮阔奔流而去的江水,将一切碍眼的事物通通冲刷干净。
用出最后一式的时候,好似江水枯竭,花瓣凋零,月埋乌云,所有的光归于沉寂,真正的敌我不分,只求屠尽的杀招。
不过也无所谓,他站在无数的倒下的铁甲之上,吹着晚风,视野之内看不见其他人。
他很早就只有一个人了。
从前崔峰主嘱咐他,春江花月夜需得是柔然心境才能练成的剑法,强行以别的心境来练,怕是不能大圆满。
可季识逍觉得,不会有比这更圆满的一剑了。
他从血光之中看见自己的脸,空茫的感受又像雾霭一样将他笼罩。
季识逍想,他也没有剑了,哪怕是霜翘剑,也不在他的身侧。
那明明是他年少时,奋力斩杀了寒潭碧双水蛇,才取得的剑。
为什么就这样重归剑冢,等待着不知什么时候才来到的下一任主人。
那明明就是他的剑,明明就是他的。
季识逍恍然彻悟一般,又使出御剑术,往归雪的方向而去,到最后,连御剑术也不想用,而是用的归雪昔年的“无影无形”身法。
呼啸而来的风冷冰冰的,他总觉得,好像什么时候,他也曾这样,昼夜不休地往什么地方赶去,生怕晚了一点。
季识逍来不及细想,在深夜赶到了归雪剑冢前,他向孟越思发了一道传音鹤,便从剑冢里又找到了霜翘剑。
霜翘剑出的时候,月光也不及它的光明亮。
季识逍才终于脚踩在实地之上,而不是空空茫茫,如在云雾之上无处可依。
也是这个时候,他想起来,多年之前使用无影无形身法,生怕晚一点就赶不及的时刻,是他听闻归雪惊变,乌梦榆要嫁给别人的时候。
*
这几日的雨总是连绵不休,七彩音的楼阁之下满当当地涨起了水来。
白姝颐撑了把伞,在这绵绵的雨里,走向一座小小的灵堂,她将最好的朋友的骨灰,就放在这灵堂里。
百年来,每逢佳节,她总要去拜祭一番。
“宗主,敌袭!”急促的呼救声从遥远的雨幕里传来。
风忽然就变得猛烈了,将房檐上的风铃吹得叮叮作响,混着雨声显得天地里的一切都乱糟糟的。
白姝颐的心狂跳起来,却向将琵琶抱在自己的怀里,手指还未动,便看见雨幕里走来一个人。
这人周身皆被雨打湿,手中紧握着剑,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即使隔着雨幕,也能看出里边的沉郁来。
白姝颐往后退了一步,道:“季识逍。”
这是她未曾想过的故人了。
他不是早就死在一百年前的往生洲了吗。
白姝颐几乎是立刻就意识到他来此是为了何事,挡在灵堂之前,冷声道:“季识逍,我念与你有几分故旧之情,请你速速离开七彩音,不然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的话音刚落,从四面八方的房檐之上,便探出了许多只□□,箭尖之上淬着剧毒,齐齐对准季识逍,在这雨幕里显得也是阴森可怖。
季识逍:“让开。”
白姝颐:“灵堂只迎拜祭之人,我不会让你进去的。”
她的手高高扬起,只待一声令下,那些淬有剧毒的箭便会朝季识逍而去,这样森严的戒备,本是她为了防止七彩音再出现一百年前的惨案。
没想到这个时候,箭对准的却是昔日故人。
季识逍还是握着剑,一言不发的模样看起来随时要暴起出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