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第3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水稻其实算是一种沼泽生植物,因此水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环,不过也不是水越多越好,而是要将灌水和排水区分好。
比如在秧苗发育初期,并不需要太多的水,只要浅沟内有水就行,而当秧苗分出三叶一心后,就要适当的灌浅水进来,之后的一段时间是秧苗茁长成长的时候,对水要求不多,可以保持现状,而等有分稻且即将抽穗的时候,就要多灌水。
只是这里的多灌水却也不能太多,太多会淹没肥土且让水稻无法呼吸,稻穗生长不好。
谢栓子看的农书上用的其实不是“呼吸”这个词,只说水太多会影响稻禾生长,且书中对于不同地势的水稻种植,也提出了因地制宜的办法。
比如对于低洼和过肥的水田,在孕稻时便要格外注意浅晒与深湿,而在灌浆后期,成熟期前,则更要注重深浅交替,以水调温。
这样一套种植法下来,何愁水稻不丰产?
谢良臣口中滔滔不绝的说着水稻的种植法,谁能想到他刚到这个世界时,连稻子几月成熟都不知道?
说这些种植的办法时,他并未停下手上的动作,而是边说边动,而且也未刻意放大声音,只寻常音量。
本以为老农会只听个大概,哪知等谢良臣再回到田边时,对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他,像是听入迷了。
这边他与谢石头一组,那边他大哥谢栓子与他娘一组,四人即将会师,田里剩余还没插秧的地方也越来越小,大家之前都看见了这个老农与谢良臣说话,不过因为声音断断续续的,所以他们也只听了个大概。
此时离得近了,谢栓子也知道对方是来问如何种水稻的了,便笑道:“老伯可是也要学了回去教给三合村的人吗?”
“确实是。”老农干脆的点头,“这小子说这一套办法都是你从书里学来的,既然你有经验,那现在就随老夫去三合村,把你这套办法也去给大家讲讲。”
说话间,老农便干脆过来把谢栓子拉上了岸,同时一边还回头对目瞪口呆的谢石头夫妻俩道:“你们这大儿子不错,人老实又心善,现在正值插秧的时节,俗话说一年之计在于春,这稻子要想长得好,那也得从娃娃抓起,他我就先带走了,等晚些时候再给你们送回来。”
谢栓子一脸的懵,他裤脚还高高挽着,脚上全是稀泥,一边被老农拉着往前走,一边回头看他们三人。
他爹娘为什么没出声反对?难道他们就不怕这坏老头是什么歹人吗?TAT
见儿子都要被这突然冒出来的怪老头拐到村边小道上了,夫妻俩终于反应过来,一边在水田里大跨步追了几步,一边喊人道:“老丈!老丈!”
可他们的话对方根本脆置之不理,拉着谢栓子走得飞快,眼看着就上了牛车。
谢良臣苦笑一声,这事算是他惹出来的,所以他大哥也还得他来救。
“老伯,一会去三合村怎么找你,敢问贵姓?!”
他声音放得极大,这次老农没再装听不见了,而是同样声音洪亮的回了一句:“老夫姓盛,三合村只我一家用此姓。”
姓盛,谢良臣记住了。
这老农光留了个姓,这边谢石头和赵荷花却还有点不放心,“狗剩,你说这老丈到底是什么人?”两人担忧的看着村道上逐渐远去的小黑点。
“爹娘不必担心,这老伯确实是三合村的人,上次咱们去外祖家,我曾见过他在犁地,想来应该就是为着种水稻,不是什么坏人。”谢良臣想了想,回道。
“不是就好,要是一会天黑了栓子还没回来,咱们就去三合村接人。”赵荷花闻言放了心,继续与谢石头把最后一点秧苗插完。
谢良臣却摇头,“爹娘不必再跑一趟,我现在就跟过去瞧瞧,稍后就跟大哥一起回来。”
说着谢良臣走上田埂,拧了拧裤脚上的泥水,朝家中走去。
换好了衣服,谢良臣为防万一,便将板车套在了驴背上,想着若是待会时间耽搁得太晚,驴车脚力到底比人快些。
一路架着驴车到了三合村,才刚到地界,谢良臣远远的就瞧见前方一堆人围在一起,而站在人群中央那个,不正是他大哥谢栓子吗?
将驴拴好,谢良臣跟着走过去,还未走近就听刚才那个盛老伯正与众位村民宣讲谢栓子说的话,总的来说就是谢栓子讲述概要,然后他再耐心的一一解释给村民们听,让他们回去之后也照做。
有时有村民对谢栓子种水稻的方法提出异议,谢栓子不好说什么,这个盛老伯便会帮着解释,打消村民们的疑虑。
除此之外,在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三合村的村长,他似乎对这个盛老伯有点敬畏,全程除了组织村民以及维持秩序外,几乎不开口说话,事情全由盛老伯主导。
围观了全程的谢良臣,对这个盛老伯也愈发好奇起来。
谢栓子早已讲得口干舌燥,不过他见这些村民们从一开始的质疑,到后面无比信服,再到后听他说话聚精会神,只知一个劲的点头,他心中自豪感也油然而生,连嗓子说哑了也不觉得难受,反而热情愈发高涨。
谢良臣就知道会是这样,但他也不能看着这盛老伯把他大哥真当驴使,便回车上取了水壶,穿过人群,将水递了过去,“大哥,先喝口水吧。”
“二弟?你怎么来了?”谢栓子眼睛亮亮的,丝毫不见当初被拉走时的哀怨。
“爹娘担心你回家太晚,天黑不好走路,所以就让我赶了驴车来接你。”谢良臣没说他们是担心这盛老伯是坏人,而是换了个说法。
可那边盛平顾却是知道他来意的,没想到这小子还真个怀疑自己,并且立刻就追了上来,真是小人之心。
不过看在他大哥的面上,盛平顾也懒得跟他计较,只看了谢良臣一眼,轻哼一声,“我既然请了你大哥来,一会自然会送回去,你担心什么。”
谢良臣抿唇笑,笑得人畜无害温和极了,“是,老伯说的对。”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微妙,谢栓子察觉出了些,却不知道为什么,疑惑的抓了抓头。
而这边三合村的村长也觉得谢良臣有点眼熟,但见他上下看了谢良臣好几遍,迟疑问道:“你可是咱们县里去年的那个府案首?”
云阳府辖下九县,可府案首却落在他们荣县,别说荣县县令面上有光,就是他们寻常百姓也格外的关注。
有时谢良臣走在街上,有人与他打招呼,他是招呼打完便走,可常常对方还要在原地议论好半天,所以三合村的村长也曾远远见过他的样子,知道他就是府案首。
刚才盛老伯说拉了个平顶村的小子过来给大家讲讲怎么让水稻增产,村长开始还没觉得什么,现在这一对上,一下就想通了。
刚才讲水稻的少年不正是这府案首的哥哥,而现在牵了驴车追来的,不正是他们一直议论的谢良臣吗?!
能在县试、府试都得第一名,而且年仅12岁就考中童生,这在他们看来几乎就是文曲星下凡了。
因此众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转移到了谢良臣身上,甚至有人开始问东问西,问他平日吃什么,问他老师是谁?考试有什么诀窍等等。
谢良臣有点莫名其妙,怎么看样子,这村里的村民也像是家家都有孩子在读书,否则的话他们怎会如此积极?
他刚想到这里,那边盛平顾的脸色却哐哐哐的往下掉,“不就考了个府案首吗?黄口小儿竟然就把尾巴翘上了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谢良臣挑眉,这老先生口气很是狂妄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真才实学了。
村长见状,赶忙打圆场,安抚众位村民道:“咳咳,大家有问题可以慢慢问嘛,再说盛老伯愿意免费教村里的学童读书是好事,这些孩子还在开蒙呢,有学不明白的地方很正常,后面再在课堂上好好问不就行了?要到麻烦谢贤侄这一步还早着呢。”
这话村长纯粹是看在盛老伯的面子上才说的,实际他家两个小子也常回来抱怨,说课上讲的东西太难,不仅他们常常听不懂,而且听不懂盛夫子还要嫌弃他们笨,这样一来这些学童们更加不敢有异议。
恶性循环下去,就是学生学得越加痛苦,盛平顾则每日都觉得自己要被这些笨学生气死。
不过因为对方是免费教学,所以这些家长们都不敢抱怨,想着便是以后考不了秀才,能认几个字也行,就都这么混着。
可混到现在,突然在他们眼前出现了一个堪称“考神”的人物,他们也有点心动了,觉着说不定自己孩子照着谢良臣的路子走,将来也能光宗耀祖呢?
而这边听到村长说的话,谢良臣也有点惊讶,这盛老伯竟识字,而且还在村里免费教学生。
谢良臣原本心里还有点生气,此刻却是由衷的拱手赞了一句: “盛老伯高义。”
“哼,谈不上高义,只不过是老夫闲暇之余打发时间罢了。”说是这么说,可谢良臣却见他的脸色明显好转不少。
看他这样,谢良臣在心里轻笑一声,这老先生倒是可爱,想来刚刚他应是担心自己抢了他的学生,所以竟才吃起醋来。
不过鉴于他这么傲娇,他也就不拆穿了,于是颔首:“虽是如此,老先生亦当得上一句心怀慈悲。”
这下盛平顾没有反驳了,而是轻咳一声,背了手,目视远方。
这边两人交锋完,那边谢栓子看看他二弟再看看盛平顾,虽不知缘由,但也看出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便出声道:“水稻栽种主要注意哪些,差不多就是刚才我说的那几样了,不过要保证灌水排水及时,还得保证水源可控。”
这才是水稻丰产的关键。
像刚才他说在的,其实都是技术性问题,要是不能保证在水稻灌浆期有充足的水源,那刚才说的那些说了也是白说。
听他这么说,众人便又把注意力转移了回来,尤其是三合村村长,“那要怎么办呢?”
“平顶村是挖的水渠来引水,三合村附近无小溪,恐怕只能挖水塘蓄水了。”谢栓子实话实说。
他们村因为前后都有河沟,虽水量不大,但是也少见干涸。
谢栓子与谢明章在屋中埋头写写画画半天,终于设计出了一套挖渠的方案,既简单又有效,且最终说服了全体村民。
毕竟以前遇到阳光太盛,水田中的水不够时,大家都是拿了竹斗串了绳人工舀水,现在不必自己动手了,大家商量过一致同意,便在村长的组织下,每户都出了劳力,一起把水渠挖好了。
如今三合村没有小溪河流,完全只能依靠降雨,若要做到平顶村那样,就只能挖水塘,只是挖水塘要费的功夫可要比挖水渠大多了。
方案已经说了出来,众人面面相觑,似乎都在犹豫,还有好些已经开始打退堂鼓。
“这挖了水塘也不见得就能积起水来,我看咱们还是别费这个功夫了,省得到时候累死累活,结果还是一场空。”一个村民小声道。
谢栓子却没听出他的意思,只道他是担心水塘漏水的问题,便道:“这位大叔不必担心,我族兄对石料煅烧有些了解,若是用石灰岩加黏土磨碎,后再在窑中烧成熟料,混了砂石调成泥浆抹在堤面,别说是水了,就是拿锤子也难凿穿。”
谢栓子说的这东西谢良臣也知道,这是谢明章鼓捣出来的古代粗制版水泥。
因为想着大家挖渠辛苦,再加上土地珍贵,所以平顶村的水渠挖得并不宽。
只不过这样一来,当水流经水渠时,开始还好,到末尾时就不剩什么了,所以他就想着能不能让水少渗透进土中,而在三面抹上些水无法穿透的东西。
谢良臣知道水泥,不过却不懂具体制作办法,所以只能给他们提供个思路。
便道可以试试将某些矿石研磨成粉,再在里头加些其他的东西,让其成泥浆状,而等泥浆一干,这些矿石粉末也就顺势结成了块。
有了他这点拨,谢明章当时眼睛就一亮,道可以用泥瓦匠们常用的石膏来试试。
不过石膏太贵,所以谢明章放弃了,最后他在试过多种材料后,终于找到了其中最便宜效果也最好的办法,那就是用石灰岩粉末加黏土粉末,然后再进行煅烧。
东西做出来了,谢明章很高兴,直道要给它取个名字才行,可最后他想了半天,否定了好几个名字也没定下,谢良臣实在被他转得头晕,便试探道:“要不就叫‘水泥’?”反正它这性能也跟前世的水泥差不多,只是纯度不太够,也没那么坚硬而已。
于是,“水泥”这称呼就这样被定了下来,现在谢明章家的柴房里还堆着不少呢,听他说是要找个大家修屋起房的高峰时候推出市场。
谢栓子的这一番话把众人听的一愣一愣的,盛平顾最先反应过来,便道:“你们村边的水渠便是用这什么‘水泥’抹的面?”
他就说那水渠怎么看着怎么奇怪,明明是挖的土,里面却是灰白色的。
“对,就是用的水泥,当初买材料和煅烧的钱也都是大家一起凑的,足足花了二十两银子呢!”谢栓子答道。
这笔钱可不算不少,还是他大伯父出来说这事虽然现在看不值得,以后却能造福子孙,大家这才掏了钱出来。
“二十两?!”听说花了这么多钱,周围的村民立刻就炸了锅。
“咱们就算愿意出力气,又哪里有这么多银子?!”
“就是就是!我看这人八成是骗子,不过是些泥沙粉尘,竟然卖得比金子还贵,咱们可不是傻子,不买他这东西!”
周围一片吵闹,原本对谢栓子心怀感激的人也变得满眼敌视怀疑,谢良臣怕他们真个将两人当骗子抓起来,脚下已暗暗迈开步子,打算要是形势不对就拉着他大哥逃走。
“好了,大家先别激动。”最后还是盛平顾开了口,“若是他说的是真的,这银子我可以帮大家掏,村长也可以做个见证。”
三合村村长闻言有些尴尬,“盛老先生,这如何使得。。。。。。”
盛平顾却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不妨事,若真能保此地年年丰产,这二十两银子又能算得上什么?”
谢良臣与谢栓子对视,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这位盛老伯看着衣着平常,实在不像什么有钱人,竟然随手也能拿出二十两银子,着实不简单。
“你们两个小子,现在跟我回家。”
两人正猜测这老先生的来历,对方却先开了口,而且一开口还是要他们跟自己回家?
“去盛老先生家?”谢良臣皱眉。
“自然,你大哥既说了要挖水塘,自然后面便要修渠,这渠如何修,你们总得把图画出来。”盛平顾说完,转身便往家中走,后见两人没跟上,还回头催促了一声。
得,看来他们一时半会是回不去了。
谢良臣与谢栓子虽然也觉这老伯麻烦,但是修渠护农是大事,即便这事不是发生在平顶村,他们也没想过就要各扫门前雪。
一路跟着盛平顾进了三合村,两人对这陌生的环境都十分好奇,左顾右盼的瞧,都是一副新鲜模样,更好奇盛平顾家长什么样子。
终于,就在他们觉得自己都快走出三合村时,前面的人停下了脚步。
知道这是到了地方,谢良臣便抬眼打量起眼前的房子来。
蜿蜒的村道旁边,一座竹屋耸然矗立,因着整个竹屋都是用竹子建成,未用一根木头,所以看起来十分的雅致,而竹屋上头则盖着用竹片一层一层扎好的茅草,整齐划一,不见丝毫凌乱。
再看院子,周围同样用长短、粗细类似的竹段围了一圈,里头则种了几株桃树,树旁还用石块砌了花坛,里头种着芍药还有些谢良臣也不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