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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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试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长太快,嫌弃号房的木板躺得难受,现在谢良臣又巴不得自己能鹤立鸡群比所有人都高,这样就算他站在外头,好歹也能远远看到榜单不是?
可光想是没用的,他才13岁,再长高也不可能太离谱。
眼见着离放榜的时辰越来越近,他和唐管家却还是没能挤进去,谢良臣有点着急了。
恰好这时不知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大家稍安勿躁!”
谢良臣循声看过去,便见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举起了手,等人群稍微一安静,他便继续道:“咱们这样挤来挤去也不是办法,不如这样,等榜单贴好后,小生便受累在前头给大家念中榜的名单,大家只要听着就好,如何?”
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后头的人挤不进去自然看不到,有人代劳也好,至于本就在前头的人,也无所谓,多一个人进来也不影响他们看榜。
于是这事竟就这么定了下来,也没一个人反对。
最后谢良臣就见这书生从后头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了最前面,而且他还顺便跟旁边摆摊的小贩借了张凳子,一口一个大叔婶娘的叫着,脸上笑容无比的灿烂,那亲和力真是让谢良臣叹为观止。
瞧瞧,这才是高手,他自己原本也在最后头,现在一下进到最前面不说,而且大家还觉得他辛苦了,一会的功夫就收获了别人的敬佩。
最关键的是,这人看着年纪也不大,应该也就十多岁的样子,身上穿着件打了补丁的布衣长衫,脸有些微黑,应该是被太阳晒的,手上似乎也有些细微的伤口和老茧,像是割麦子和干农活造成的。
没有世家大族的底蕴和环境,这人能有这份机智且年纪轻轻就中了童生,可见是个人才,谢良臣在心里下了初步判断,只是不知他这次考得如何。
那个书生刚进去没多久,巡抚衙门里张贴榜单的衙役就到了,他们见着人群竟然没有以往的拥挤喧闹,还有点诧异,不过却也没在意,在把榜单贴好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贴好了榜单,那个书生立刻就将把凳子放在榜下,然后自己站了上去。
“大家稍安勿躁,咱们现在就开始念名字了哈。”说着,他清了清喉咙,真个开始从头到尾的复述起了榜单上新晋秀才的名字。
“院试甲等第一名,观州孟彻。”洪亮的嗓音传得很远,在场的数百名学子自然也都听见了,然后人群就爆发了一阵惊呼。
谢良臣在后头听着,只觉这个场面怪怪的。
虽然他也猜到孟彻大概会是这次考试的院首,他自己应该也会很高兴,但是他总觉得,要是孟彻本人在现场,一定觉得有点羞耻。
声落之后,在大家寻找了半天也没找到孟彻的人后,大家就又把目光重新投向了前头,因为那书生开始读第二人的名字了。
“院试甲等第二名,阜阳黄易。”
“公子,你中了!竟然是甲等第二名!”
人群里,一个小厮模样打扮的童子的惊喜的喊了一句,而他旁边站着的正是这位黄易。
这次见着了正主,站在黄易身边的人便自动退开了些,然后一下就把他显了出来。
所有人都朝他投去羡慕的目光,更有不少站得近的学子一连声的开始恭喜他,然后这位黄秀才便抱拳朝四周一一答谢,看着很是风光。
这样被人万众瞩目的感觉很好,谢良臣就见这位黄秀才一开始脸上还是矜持含蓄的微笑,到后来脸上笑容逐渐夸张,连牙齿都露了出来,而且明明都知道已经中了秀才,可他却仍旧没走。
有了这个先例,后来那书生再念到谁的名字,大家便都一起欢呼恭喜那个幸运儿,现场气氛十分高涨。
“院试甲等第八名,荣县谢良臣。”
终于听到自己的名字,谢良臣高高提起的心总算放下,他还以为自己真的要落榜了呢。
第八名就第八名吧,其实这个成绩也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一省有多少童生,他能排到第八都不能不说里头有一定的运气成分在。
“原来这位便是谢兄?”站在凳上的那个书生见到远远站在后头的人,伸着脖子望了望。
之前他念别人名字的时候可没问过这个问题,谢良臣想着还得赶紧给张、唐二人报信,于是一边笑着向周围人回礼,一边往前走。
“正是,敢问学兄是?”
终于站到了前头,谢良臣赶紧朝唐管家使个眼色,让他看墙上的榜单。
这边唐管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争分夺秒的看榜,那边站在凳子上的人则咧开嘴朝谢良臣笑了笑,露出几颗大牙,复高声道:“院试甲等第九名,岷县武徇。”
这一声后,板凳上的少年低头朝他一笑:“在下正是武徇。”
谢良臣挑眉,这人竟也考了第九名,仅仅排在自己后一位,想来他刚刚问自己,应该就是想看他长什么样子吧。
“武兄高中,真是恭喜了。”谢良臣朝他拱拱手。
“我确实很高兴,不过谢兄年纪轻轻就能高中院试第八名,真真是前途无量。”武徇笑着还礼。
两人在这寒暄的功夫,有人耐不住了,催促道:“赶紧继续啊!”
武徇闻言朝谢良臣抱歉一拱手,谢良臣亦颔首表示理解,站在一边不再多言了。
那头唐管家已经将榜单整个看了一遍,却没法发现自家公子的名字也没发现张筹的名字,有点沮丧。
谢良臣见他模样,知道应该结果不好,便跟着也看了一遍,见上头果真没有二人名字,这才跟唐管家从人群里退了出来。
自己中了,两人没中,谢良臣有点为难一会回去要怎么说。
旁边的唐管家像是看出了他的心思,笑道:“谢公子不必为难,您这次中榜本是喜事,公子那边想必也早有心理准备,要是消息谢公子不便说,老奴来讲就是。”
听唐管家愿意把报信的差事接过去,谢良臣松口气。
其实也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总感觉这事要从他口里说出来,而且还是自己中了他们没中,怕两人更加失落,或是觉得他是在炫耀。
如今既然唐管家肯帮忙,他也就放了手,“多谢老伯了。”
“不碍事,咱们还是先回去吧。”说着,唐管家也加快了脚步,总归这事长痛不如短痛。
唐于成和张筹早就在屋里等得不耐烦,见谢良臣出去半天都没回来,他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差点忍不住也要上街去看榜,可每每走到门口他又顿住,一副近乡情怯的样子。
终于,就在他快把头转晕的时候,谢良臣和唐管家回来了。
见着出现在门口的两人,唐于成眼睛一亮,立刻就大踏步走了过去,而原本正拿了书在廊下看却半天没翻动一页的张筹,闻言也立刻直起了身,朝谢良臣看过去。
“怎么样?怎么样?!”唐于成走到他面前,一叠声的发问。
谢良臣刚张了张嘴,他又伸手拦住他,做了几次深呼吸后才道:“你等我缓缓再告诉我。”
唐于成在这边做心理建设,那边张筹看着回来二人的脸色,心却沉了沉。
他这都是第二次参加院试了,第一次考试的时候他并无全然把握,对于落榜也有心理预期,所以虽是难过却也还能接受。
可又过了这么些年,他自认学问已经算是扎实,过院试该是没有问题的,可哪里又能想到这学政大人竟又出什么附加题?!
果然,那边唐于成连着做了几个深呼吸后,唐管家便将院试的结果说了出来,就是他们没中,谢良臣中了,而且还是甲等第八名。
也就是说,谢良臣不仅成了秀才,而且还是廪生,全府前十。
这结果一出口,唐于成脸上紧张兴奋的表情就瞬间不见了,失落的垂了嘴角。
“唐师兄不必灰心,即便这次考试没过,以后也还有机会。”谢良臣顿了顿,安慰道。
见好友脸上的担心之色不假,唐于成苦笑一声,然后强打了精神,“你说得对,反正我还年轻,大不了再考就是了,现在灰心属实太早。”
那边张筹也走了过来,弯起嘴角对谢良臣道:“恭喜谢师弟了,你现在可是咱们县最年轻的秀才了,而且还是廪生。”
说到这个,唐于成也笑,“是了,咱们虽是落了榜,但良臣可是廪生,说不得咱们后面考试还得由他帮著作保呢!”
见唐于成已经开始开玩笑,面上神情虽仍有失落却比之前好多了,谢良臣也就跟着回了句玩笑话,“嗯,要是你们找我作保,我肯定不收银子。”
“哈哈哈,那就一言为定了!”唐于成哈哈大笑两声,还顺手拍了拍他的肩。
那边张筹闻言也在笑,只是笑得有些勉强,手里的书也握紧了。
这边谢良臣刚给二人报完信不久,那边官府的报子和街上报喜的人也陆续来了,谢良臣忙着给喜钱打发他们,也就不再与张、唐二人多言,告罪一声便先应酬去了。
唐于成见着络绎不绝来此给谢良臣报喜的人,眼里的羡慕是止也止不住,更期望自己也有一天能这样风光。
“张师兄,你说良臣他两年后参加乡试,会不会也能过?”唐于成眼睛看着门口,头却微微偏向张筹。
张筹垂下眼,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只声音极淡:“乡试难考,谢师弟能不能考上我也不知道。”
“也是,乡试听说更难,而且还要考9天呢,张师兄你这次三天考试就病了,以后可得加紧锻炼身体,否则以后乡试可怎么办?”唐于成闻言也点点头,顺便还嘱咐了一句张筹。
“唐师弟说得是。”张筹笑笑,再在看了门口络绎不绝的人一眼口后,启口道,“既然已经放榜,我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估计咱们也就是这两日就得启程回乡。”
说着他朝唐于成颔了颔首,转身朝自己房间走去。
九月初三,从江城来的船到了荣县码头,谢良臣因着不再在县学读书,要收拾县学里的东西,便在这里下了船,而张筹和唐于成则继续往洛河镇去。
听说他过了院试,而且是甲等第八,王县令十分高兴,让人把他找来,勉励的话说了一大筐,然后在离开时又给了他一笔银子,仍旧是二十两。
谢良臣原本不想收,毕竟这次只有自己一个人,他总觉得该避嫌一下,可等听说以往县里也会给考得好的童生发奖励时,他这才安心收来。
离家将近两月时间,谢良臣归心似箭,在利落的收拾好了东西,并去孙家那里结了房费退了房后,他就租了辆驴车,带着大包小包往回赶。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打赌
他带的东西不少; 因此车夫直接就把车赶到了平顶村村口。
村民们见有驴车停下,纷纷探头出来看,见是谢良臣; 立刻上前帮忙,把他那些大包小包提着,一路往谢家去,更有那腿脚快的,直接到地里通知了谢石头夫妻俩。
谢良臣就这么被簇拥着往家走,期间; 这些村民们也曾好奇打听他考试的情况,他便说院试过了,然后大家竟比他还开心; 因为这可是他们村出的第一个秀才!
得到消息的谢石头夫妻很快从地里赶了回来,谢栓子因为还在三合村帮着修水渠; 虽是已经派人去通知了他,却还一时半会赶不回来。
谢家院子里再次聚满了人,这次谢良臣考中秀才,而且还是在十三岁的年纪; 大家很兴奋; 觉得他们村这是出了文曲星了。
同时他这几年的考试经历; 也让村里那些学童的父母们看到了希望,谁说出身农户就难翻身?这眼前不久有个现成的例子吗?!
因此大家都把他考中秀才这事当一件大事来庆祝; 谢平和谢安两个老人更是提了黄纸要去老父坟前烧香,说是要把这件喜事告诉父亲; 他谢家出正经读书人了!
谢良臣虽然觉得二位老人有点夸张; 但也很理解他们心情。
因为秀才虽还不能做官; 甚至连衙门的小吏也做不成; 不过的确算得上“士”族了,因为以后谢良臣就可以见官不跪,而且免徭役,除此之外,还能免刑法。
当然,这里的免刑罚不是说犯罪了就不受罚,而是有别于普通人,县官要是不讲理就可以先打你一顿板子,而秀才是要证据确凿定罪之后,县令报学政革除犯生的功名,而后才可以对其施加刑法。
这就算是给了秀才一个伸冤不受罚的特权,毕竟每个地方的冤假错案不少,基本都是县令在判,还有很多是屈打成招,可是秀才只要不认罪或是没有证据,对方就不可能屈打成招。
谢良臣也很高兴,因为他现在是廪生,可以帮人作保,也算是除了读书之外有了一份正经工作,有收入了。
谢家院子里锣鼓喧天,谢石头大喜之下表示要请全村人吃饭,好好庆祝一下,赵荷花也不拦着,因为她也乐昏了头,从此之后她就是秀才他娘了!
“狗蛋,快快!套上驴车,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外祖父,顺便让他们明天一早也过来吃席!”赵荷花忙前忙后的招呼,得了空就抓住小儿子,催促他赶紧上路。
谢良材得令,立刻就要去牵驴,谢良臣见状跟着走了过去,拉住他道:“你既然去了,那路过三合村的时候便通知一下盛老伯,让他明天也来。”
自从谢栓子和谢明章开始帮着三合村挖塘修水渠,两家的关系就近了不少,甚至据谢良材说,盛老伯对他态度也不错,就像对自家子侄一般,还时常指点他学问来着。
只是有时他教得太偏,还有就是要是自己一直学不会,他就总要骂人,让谢良材有点犯怵。
不过总的来说,即便这样,谢良材跟盛平顾的关系也要比谢良臣跟他好得多,所以由他去请,对方碍于情面,肯定不会拒绝的。
这是谢良臣打的主意,至于谢良材,他自是不知道二哥的想法,还以为盛老伯跟他二哥的关系比跟他还好呢,便乖乖的去了。
然后他就挨了顿白眼。
“也不知道你们三兄弟是怎么生的,老大憨厚老实,你有虽算不上有多聪明好歹心思也正,偏偏就那个臭小子,凡作事必要生无数个心眼!”
盛平顾在这里吹胡瞪眼,谢良材也明白他二哥坑了他,现在惹到了这个脾气不怎么好的盛老伯,有点欲哭无泪。
“那您明天来吗?”谢良材小心翼翼的道。
这边谢栓子也还没从三合村赶回,闻言也看了过来。
盛平顾抿了抿唇又抿了抿唇,最后心不甘情不愿的道,“看你们的份上老夫就给这个面子吧。”
听说他会去,谢栓子也笑了,朝他拱手道:“多谢老先生赏脸,那我们明日就恭候老先生了。”说着,他便带着三弟出了竹屋。
谢良材赶着驴车去了赵家村,谢栓子也回了家,两兄弟许久不见很是叙了会旧,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
第二天一早,平顶村里能干的妇人们全都赶来帮忙了,其中就包括牛大头的娘黄氏。
村人们说话向来少顾忌,开起玩笑来也直白得很,此刻就有人拿以前的事打趣黄氏,问她:“大头他娘,你不是说谢家这二小子将来准成混世魔王,要祸害整个村的吗?”
这妇人话音一落,旁边摘菜洗碗的几个人全都闷声笑了起来。
黄氏啐她一口,翻个白眼,“我这么说你们还就真这么听不成?谁不知道我就是个今天记仇明天忘的性子,那说出去的话自然也都是胡话!”
“啧啧,瞧瞧这能说会道的样子,亏得你没投生个男人,要是个男的,我瞧着你去做状师定能成,这世上就没你打不赢的官司!”另一个妇女也取笑道。
她说的本是揶揄的话,可黄氏却当了夸奖听,下巴一扬,叉腰笑道:“嘿嘿,那可不是,真要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