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臣-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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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他,则对方到琼州的目的必不单纯,更不可能留在船厂做一个小工,恐怕还是为着探听消息而来。
至于那绞索,恐怕是对方顺手为之,而自己命人在造的火/枪,恐怕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听到肯定答案,江着也慌了。
这人的身份他当时并不知道,只隐隐感觉危险,可现在他跟在谢良臣身边多年,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厮了。
此人身份如此敏感,要是被人知道他曾在琼州与四小姐来往亲密,恐怕此事无法善了,谢家要有灭门之祸了。
于是等江着再次确认了无人偷听之后,他再次走近谢良臣,先是比划了个动作,而后小声道:“大人,既猜测是他,不如咱们先下手为强。”
这人既是郭要的儿子,本为叛臣之后,且自己早先已经救过对方性命,要杀他谢良臣无一丝愧疚,只是担心小妹会难过。
而且他还想着以后招安郭要,要是现在将他儿子杀了,两方恐怕再无缓和余地,所以此法肯定不行。
不过虽然不能杀他,但是将人控制起来却是可以的,而且,这危机未尝不能转化成机遇。
于是谢良臣直接吩咐江着道:“此人暂时还不能杀,你先飞鸽传信给四小姐,就说母亲十分思念她,又兼我在北地无法侍奉左右,让四小姐归乡三月,见见母亲,至于琼州的事则先由管事处理。”
至于谢良瑾离开之后要如何,不用谢良臣说,江着也明白了。
“大人请放心,等把人抓到,我立刻便将其乔装打扮,送出琼州关押,必不让人找到他。”江着朝他点点头,随后退出房门。
又在馆舍中等了几日,等琼州传来消息,说谢良瑾已经启程返乡,且那人也被抓住之后,谢良臣总算放下了点心。
之后他就该处理开阳的事情了。
年关将近,开阳城内处处张灯结彩,谢良臣便也换了裘衣上街赏灯。
此时是一年中最热闹的时候,开阳虽是边关城池,倒也还算繁华,尤其是开阳坐落两河之间,因此货物运输尚算方便,东西种类也丰富。
谢良臣就曾见到有果脯店里在卖荔枝干和龙眼干,可见南方货物要运送自此并不麻烦。
除此之外,粮店里还开始卖起了玉米和红薯,而且因为价格比大米便宜,所以生意很好。
毕竟玉米和红薯不像麸子吃起来粗糙,反而有点甘甜,加上也是主粮,因此极受欢迎。
谢良臣听杨庆说过,开阳已有百姓开始在试种这两种作物,且因为而能套种,不必多占地,所以他打算让百姓们都种上此物,希望来年开阳的百姓们都能有食物果腹。
当初他说这番话的时候,谢良臣正在置办年货,因为喜欢吃烤红薯,所以逛街之余,主仆二人也进粮店买了些,只是没想到又碰上了他。
谢良臣见粮店装米的仓屯满得快要溢出来,也笑着回道:“杨大人果然不愧是一方父母官,处处心系百姓,我见城内粮店皆粮谷满仓,想来开阳城中百姓定然不会挨饿,大人果然不愧是朝廷肱股之臣。”
杨庆听他吹捧,谦虚道:“谢大人过奖了,这可不是下官的功劳,开阳虽是也种稻子,但是难免产量不足,之所以有此盛况,还是托了陛下洪福,晋商们有了朝廷的鼓励,这才肯贩货到此,顺便也就运来了粮食。”
“原是这样,那真是朝廷之幸,百姓之幸。”谢良臣笑着附和。
那日之后,谢良臣几乎凡路过粮店便忍不住扫一眼对方的仓屯,每次见到都是满得不能再满,搬运稻谷的店小二更是忙个不停,忍不住在心里轻哼一声。
越是急着演戏的人越是容易露出破绽,过犹不及这个词,似乎很多人都不明白,不过既然他要演戏,自己便陪着演好了。
所以在对方刻意营造的氛围下,谢良臣也盖章认定了开阳城五谷丰登,粮食丰沛的事。
两日后,除夕夜。
这次除夕谢良臣是在馆驿中过的,杨庆多次邀他去府中,谢良臣都拒绝了,同时也没有去真定,只一人在馆驿中喝酒赏月,然后喝到一半,馆驿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商鸣提着酒进来,就见谢良臣独自一人坐在亭中烤肉煮酒,笑道:“我还怕大人一人孤单,不想竟这样自在。”
谢良臣也笑着起身,招手邀他过来同坐:“商将军怎会此时来开阳?”
商鸣给也不客气,给自己倒了杯酒,又夹了一筷子烤肉,这才笑道:“许将军已给军中放了假,令士兵休整,左右我也无处可去,不如便来跟谢大人作伴。”
这几月下来,谢良臣跟众人关系发展得都不错,尤其是京城嘉奖的圣旨发下之后,众人对他就更是亲热,其中商鸣就从偏将升为了正五品的武节将军。
谢良臣也很欣赏商鸣,这个年轻人处事灵活作战勇猛,很有些大将之风。
同时他还看出来了,对方此刻来找他,应该不只是来寻他喝酒,定然还有其他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74章 破绽
不过即便如此; 谢良臣也没有点破,只等着对方先开口。
商鸣显然也很沉得住气,两人喝酒聊天; 酒过三巡了,他也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事。
比如开阳城附近何处风景迤逦,再就是说说他在从军之前家乡的事,真就摆出了一副闲谈的模样。
见他如此,谢良臣正猜测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岂知就在这时; 商鸣终于提到了一件事。
他给谢良臣杯中又倒满了酒,后笑着开口道:“开阳地处偏远,土地贫瘠; 百姓们常常吃不饱饭,便是有粮商运来粮食; 可每次都是只见大船而不见粮,偏偏大人一来,这开阳城中大小粮店竟然粮米满仓,可见一切都是托了大人的福。”
此言一出; 谢良臣端杯子的手就是一顿; 重新坐直了身; 装作不解般道:“哦?竟有此事?”
商鸣亦做了十分困惑的样子,拧着眉头:“往日粮店的仓屯粮米着实不多; 每逢年节时候更会因着买的人多了而涨价,可是今年却不同; 城中几户各家粮店里都囤满了新米; 但是因为有价钱更便宜的玉米和番薯; 所以买的人竟没有以前多了。”
谢良臣闻言没有说话; 只垂眸沉思,神色肃然,像是在想着什么。
商鸣见状,便笑道:“大人不必烦恼,城内钱谷丰沛是好事,想必是今年秋天运往开阳的粮食更多了,因而才有此景象吧。”
谢良臣忧色不改,继续反问他道:“商将军说以往运粮来此的商船极多,不知这些船多为何人所有,运往何处?”
当年他上京赶考的途中,曾与武徇遇一商队,对方便是押运的粮食往北方而来,而且目的地也正是开阳。
此事他一直记着,多年来让人探听消息,如今是谁人在幕后主使,谢良臣已查了个八九不离十。
只是虽然他手上现在已掌握了大融这边的相关证据,却对北桑那边的接头人不甚清楚,证据链还没闭环。
如今商鸣既是知晓此中内情,他便也顺水推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见谢良臣着急,商鸣反而住了嘴,无奈摇头道:“我也不知,只知每年秋收过后,燕河上总能见大量商船来此,至于对方将东西卖往何处,恐怕还得找相关人等细查才行。”
话说到这,谢良臣便知今日也只能如此了,不过商鸣既然主动来找他,定然是想揭露此事的,只是不敢确定自己是哪一派的人,所以先放诱饵试探。
至于他想要的线索和证据,只要自己顺着商鸣的提示去查,对方见他动真格的,定然会在“不经意”间把东西送到他手。
因此闻言谢良臣也不问了,朝他举杯道:“商将军今日过来相陪,深情厚谊让本官十分感动,这杯酒便敬将军。”
“谢大人客气了。”商鸣亦抱拳回礼。
亭中宴席虽是简单,但在座二人皆是宾主尽欢,等商鸣离开,谢良臣立刻便吩咐江着开始行动,最好是能有控制的露出点痕迹来。
至于杨庆那边,在没有握住切实证据之前,自然得先瞒着。
初夏,许茂带着几个参将和商鸣率五千骑兵,分两路突袭高阙,史唐留守真定,谢良臣随大军出征。
他既是监军,便随了许茂一路,三千骑兵直插草原深处,商鸣则从另一边截杀退逃的北桑士兵。
因为想的就是要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因此大军行进十分快,若是有人不遵军令,立刻便会被斩首。
谢良臣也一样,所以每日点兵发兵,他都需与普通士兵一样,不仅要按时到场,而且不可随意离队。
幸好他身体底子不错,不仅自己常打拳锻炼身体,后来盛平顾还教了他剑法,而在上京之前,他又学会了射箭。
因此这次大军突袭漠北,谢良臣便要求许茂给自己也配了弓箭兵器,表示自己也可杀敌。
对此许茂曾上下打量了他好半天,那眼神分明是在说,就他这样的小身板,别说杀敌了,估计连弓都拉不开。
谢良臣也不自夸,只是对于许茂让他开战后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的话不置一词,表示他自有分寸。
三天急行军后,待大军休整完毕,许茂便领着人绕过一处山谷,直直冲向高阙。
对方守军已然在双方相隔三十里时察觉到了大军动向,不过因为骑兵速度向来极快,所以他们要完全组织好反击也不可能,只能一边打一边让人撤退。
经过真定一战,大融士兵的士气比之当初已经全然改变,又兼许茂此次所带的人都是军中精锐,所以在两军短兵相接之后,他们便占了上风。
双方皆是骑兵作战,比的就是手上功夫了,具体来说就是兵器和用刀的技巧。
论技巧,向来是大融的士兵们更有章法,毕竟军中有专门的教头,不过论兵器,北桑骑兵的弯刀却更有杀伤力。
只是这次却不一样了。
因为大融士兵们手上拿的长刀进行过改良的,不仅比以往的佩刀更长,而且也更重更锋利。
此刀的硬度虽比不上弯刀,但却十分的霸气,若是将两物放在一处对比,北桑骑兵的弯刀便生生短了将近三分之一,宽度更是窄上一半。
因此一旦有人持此刀当头劈下,则一般兵器极难阻挡,甚至不少北桑骑兵用弯刀抵挡时还被震脱了手,随即便被斩于马下。
这长刀还是上次谢良臣观摩了真定一战之后,与许茂讨论如何改进兵器时定下来的。
上次他就发现那些手上未持钩镰的士兵,凡对战北桑骑兵,多是先割马腿,等将其绊倒后再趁其不备下手,原来的长刀对阵对方弯刀时是落了下风的。
这次他们全是骑兵出击,不可能带上步兵从旁干扰协助,所以这项劣势必须扭转过来。
于是本着一寸长一寸强的思想,谢良臣便按着大唐直刀的的样子,画了一个放大版本的长刀出来。
不得不说,此刀所用铸铁虽不如北桑的弯刀,但是一力降十会,便是对方弯刀再锋利,可惜没等对方砍过来时,己方已经先发制人,携雷霆之势将其斩于马下。
且为了让这群士兵们适应新刀,年后许茂便抓紧时间让他们操练了起来,如今已然十分熟练。
草原上刀光不断,人/头、断/肢到处都是,更有无数人拖家带口的逃命,却又在半途被人砍倒在地,哭声、喊杀声不绝于耳。
战争是残酷的,谢良臣早已知晓,也不似在真定城外时那样五味杂陈。
见过多了鲜血和争斗,他早明白这就是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只是看哪一方的胜者稍有仁心,对底层百姓不是肆意压榨,视为草芥而已。
所以,等见到一个北桑骑兵弯刀即将砍中己方一人时,谢良臣直接抽出弓箭,抬手射穿了对方的脖颈。
许茂见他剑法精准,一时有些惊讶,毕竟文人常挂在嘴边的什么“君子六艺”,那都是吹嘘之谈,他所见之人大多文弱得很,别说拉弓射箭了,就是现在这大刀怕都无几人能单手提起。
谢良臣并未进阵厮杀,只以弓箭相协,等他射了几人落马,便有一北桑将军冲杀过来要擒谢良臣。
毕竟他是监军,身上铠甲和头盔与普通士兵皆不一样,所以对方见他稳稳待在后方,便以为他是主将,因此准备将他抓回去。
许茂见状立刻迎上前去阻拦,不过早有几名骑兵挡在了他前头,他将阻拦的人砍翻,又有新人补上,反正就是让他脱不了身。
见对方一个将军模样的人朝自己冲过来,谢良臣立刻抬手朝对方射了一箭,不过对方骑术了得,被他躲开了。
一箭不中他也不再拉弓,而是立刻抽出长刀,与之相迎。
“锵!”
兵器撞在一处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人各自用力,弯刀与直刀相接的地方更是磨出了火花,却谁也无法压制住谁。
相持不下,北桑将军便又将弯刀收回,手腕翻转,横刀劈向谢良臣腰间,却再次被挡住。
对方臂力极大,谢良臣要挡住对方砍过来的刀几乎得用尽全力,几次之后他便知道如此绝不是办法。
对方生得跟头熊一样,连劈几刀后竟呼吸不变,可他却已经觉得虎口有些发麻了。
所以不能只防守等对方出招,要想取胜,他得主动出击,找一找此人的弱点。
因此再次挡下对方攻势后,谢良臣便一夹马腹,拉开些距离,之后以刀为剑朝对方胸口刺去。
他出手迅速,那将军本见他面白无须,生得有跟个小娘们似的,还以为谢良臣是什么关系户来蹭功劳的。
哪里想得到,自己几番出手不仅没能把谢良臣拿下,甚至差点被人捅个对穿。
要躲已是来不及,这北桑将军只好将弯刀横斜企图格挡住直刀的攻势,哪知谢良臣握刀极稳,且臂力亦不小,所以刀尖虽是歪了些,却也伤了他的臂膀,鲜血瞬时便染红了盔甲。
许茂见两人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谢良臣还能将对方打伤,真正有些佩服起他来,甚至有点可惜他为什么要自甘堕落去当文臣,要是他入军中为将,说不得就是另一个商鸣。
谢良臣见对方行动笨拙,便知此人只怕是恐有蛮力,技巧及灵活度却是不足,因此也改了策略,不再一味的正面硬抗,凡是对方攻来,他都避开,然后调动身下马儿移动,再迅速反攻。
如此又是十数个回合下来,这北桑将军身上盔甲已经被谢良臣斩得七零八落,好不狼狈,而对方却未碰到他一根头发。
如此情况下,对手难免焦急,破绽也越多,于是谢良瞅准空隙,直刀再次斜出,这次没有盔甲相护,刀刃直接落在对方胸前,几乎斜贯周身,这北桑将军也陡然瞪圆了双眼,栽下马去。
后面又有骑兵上来想要杀他,谢良臣手中长刀便再次飞舞,轻易将其斩落马下,杀了十数人后,竟无人敢再上前。
铠甲已被鲜血染红,就连头盔上都在滴着血,许茂被他这杀神一样的模样震到,倒是绝了自己保护谢良臣的心思。
眼见己方将军被杀,其手下的骑兵群龙无首,心生怯意,开始慌乱后退,至于其他人,在大融士兵的冲击下,也渐无还手之力,开始狼狈逃窜。
许茂已经跟商鸣商量好了夹击北桑逃兵的路线,便一直有意将其往一个方向追赶,后双方人马汇合,又是一番激战。
惨烈的厮杀持续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晨光初现才算结束,而此一役,他们杀敌数千,俘虏了两千余人又捕牲畜数十万头,擒白楼王三子提木托。
清点好缴获物资,大军即刻开拔返程,路上行进极快,且每每先派数队哨兵前往查看是否有埋伏,极为谨慎。
不过应该是反间计起了作用,在他们回城之前,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