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枕槐安-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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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筵坐在办公室里听完,还是冷着脸,等到他走后,才站到落地窗前点了支烟。
这群老将们开始自乱阵脚了,是该着手收拾一批人的时候。
烟才抽到一半,他又想起苏阑来,抬手闻了闻身上,还没染上烟味。
沈筵无可奈何地摇头,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怎么就答应了她,说以后不抽烟呢?
第19章
沈筵嘴角噙了丝笑; 拨开门进去,一抬手就关了花洒。
苏阑转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双臂抱着自己,“我说的是不用呀。”
沈筵的表情正经得一派坦荡,“嗯; 但我还是怕你晕倒。”
“我不会的; 你出去吧。”
沈筵伸出两根指头; 从她的脸颊划下锁骨,一路顺延到肩上,“进都进来了,还把我往外赶啊?你不礼貌哦。”
苏阑:“……”
他明明可以直接耍流氓,还非得走这么一段形式。
时过东风临夜; 窗外月影稀疏。
沈筵半靠在浴缸里; 仰头瞻视如钩弯月。
他的指尖匝匝缠绕着苏阑浓密半湿的长发; 唇角的浅笑似剪水而过的一缕清风般自得。
沈筵低头轻吻着她的额头; “好点儿了吗?”
苏阑泰半身子泡在温热的水中,斜歪在他身上; 就连发出的轻叹也似猫叫一般。
在浴室里被沈筵抱着; 不管不顾地做了两回,就问什么人能好得了?
她摇头,“这个世界不会好了。”
沈筵适意地笑出了声; “照这么下去; 咱俩可就要被泡发了; 先起来好吗?”
苏阑整个人都赖在他身上; “我腿软,起不来。”
“我抱你。”
“嗯。”
沈筵先起来穿上浴袍; 又拿条宽大的浴巾将苏阑一裹; 轻巧地将她抱在怀里。
苏阑屈着腿蜷在了床上; 她丝毫不想起身,最好直接睡过去,她真的半点力气都没了。
她从被子里露出个精致的小脑袋,看着沈筵在她面前换了套米色的长袖针织家居服,他总喜欢把室内的温度开得很低。
一点热气也受不得。
沈筵坐在床边问她,“吃了饭再睡好不好?”
苏阑摇头,“我不想吃。”
在这些小事上,他从来都尊重她的意思,从这一点来讲,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宠溺。
沈筵给她掖好了被子,“我去书房处理点事,你要是饿了就叫我。”
苏阑轻声应他,“好的呀。”
许是刚才真的乏透了。
苏阑竟又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
再醒来时,隐约听见楼下传来谈话声。
她走到衣帽间,换衣凳上有沈筵为她准备好的衣服,和他一个系列。
走下楼才发现是李之舟来了。
他坐在意大利空运来的Calia小牛皮沙发上,手边端了杯茶刚要喝,眼看着苏阑穿了和沈筵同款的手工定制,脚步极慢地挪下楼来。
李之舟是明白人。
苏阑能出现在这里,即便将来她不是正宫娘娘,在沈筵心里也有足够分量,连他也不能轻易得罪。
他忙搁下瓷盏站起来,“苏小姐好,又见面了。”
苏小姐。
这又是什么称呼。
苏阑被他叫得一阵发蒙。
她客套地笑,“就叫我苏阑吧,李教授,你还比我大呢。”
圈子里的身份从来都不认岁数。
跟了沈筵的人,总是高出一等。
沈筵拉过她的手在身边坐下,他用额头抵上她的,旁若无人的贴了好一会儿说:“好点了吗?”
苏阑有些脸红,微微侧开身子,“没有再发烧了。”
沈筵这才点了点头,“之舟你也坐。”
李之舟很有眼色。
他赶忙说:“事儿谈得差不多了,明天我让公司做好准备竞标,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沈筵起身道:“那也好,我送你。”
李之舟到了门口站定。
他又眼尾轻佻地睇了眼客厅里坐着的苏阑,“老沈,这是怎么个意思?真金屋藏上娇了?”
沈筵掩上门,摆了摆手说:“别提,小姑娘最听不得这个,心气儿不是一般的高。”
这个关门的动作快得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李之舟注意到了。
他收起嬉笑的态度对沈筵说:“心气儿高就难办了,那她将来……”
沈筵双手插兜,眼底也空空的,“再说吧。”
李之舟说:“也是,你总归有办法的,杨峥那帮人我会叮嘱他们,在外头少乱说话。”
沈筵微微颔首,“路上小心。”
他回去时苏阑跽腿坐在沙发上。
随手翻着计划书,乌黑柔软的长发垂落在脸颊边,清动如春水般地柔弱而低婉,像他珍藏的名画。
沈筵放轻了脚步不忍打扰她。
谁知苏阑猝不及防抬起头,冲他嫣然一笑,熟稔地问他:“回来了?”
仿若一对成婚多年的普通夫妻。
“饿不饿?”
沈筵撩开她鬓边的长发,一下下轻吻着她的脸颊。
苏阑左躲右闪,“饿了。”
沈筵好一会儿才停下来,“那要出去吃吗?”
苏阑说:“随便煮碗面就行了,大半夜的折腾什么?”
那一年美团外卖刚刚上线,推广面还不是很大,外卖也没有成为优先原则。
沈筵蹭了蹭她小巧的鼻子,“那么好养活啊?”
苏阑一挑眸,“我只会煮阳春面,你别嫌弃难吃呀。”
“那哪儿能让你一病号动手啊?坐着,给你做一碗地道的炸酱面。”
沈筵的京腔特好听,内敛沉稳里又隐约有些放浪不羁,苏阑喜欢听他说话。
沈筵的身形修长清隽,就算是卷起袖口站在中岛台旁处理食材,也自成一道悦目风景。
苏阑走过去看他切黄瓜丝,刀工竟然意外得很不错。
她坐在高脚凳上好奇地问:“你是怎么会做这些的呀?”
在她这些日子以来的感官里,沈筵从小到大应该不会亲自动手做任何不需要他本人做的事情,除了吃饭必须他亲自咽之外。
沈筵将配料装好盘就开始腌制肉末。
他说:“在波士顿读博士的那几年,天天牛排汉堡的,想吃这一口只能自己来。”
苏阑捧着那把紫砂茶壶端详了半天,“我还以为你在美国也是佣人一大堆呢,至少短不了厨子司机保姆一类的。”
沈筵轻哂,“老爷子从不这么娇惯我。”
明明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苏阑却听出了几分怨怼来,不娇惯孩子不是好事儿吗?
但更奇怪的是他叫自己爸爸老爷子。
苏阑随口问了句,“你爸爸年纪很大?”
“六十八了。”
苏阑点头,“那他生你够晚的呢,这个岁数的话,你爸爸该退休了吧?”
沈筵似乎不大愿意提起他爸,原本舒展的唇角一下子紧了,“就他那个级别,且退不了,还有几年当头。”
她忙转过了一个话题,“我帮你做点什么吧?”
“把这几块姜拍了。”沈筵随手一指案板。
“可我不敢用刀。”
“……您歇着吧。”
两碗喷香四溢的炸酱面端上来。
苏阑已经忍不住要动筷子。
沈筵取下个倒挂着的红酒杯,倒了杯红酒,又从冰箱里拿出瓶矿泉水,“喝点儿水。”
结果苏阑说:“我要喝你喝的那个。”
“这是酒。”
苏阑点头表示知道,“但它闻起来很香呀。”
沈筵给她倒了矮半杯,“尝尝就行了,你身体还虚。”
说着又示范了一遍品酒的程式,先轻晃酒杯,然后用鼻尖闻红酒的香气,再浅尝一口,在舌尖上轻轻打个旋儿,最后吞下去。
沈筵说:“这是1971年的Conti,你仔细品品,回味有股子玫瑰花香。”
苏阑是个好学生。
她学得很快,稍稍抿了一小口,然后闭上眼,像是在认真回味,“我只闻到一股子崭新芬芳的资本味儿。”
沈筵笑着饮下半杯,“今天敞开了喝不怕,醉了也是在自己家。”
他话里的温情让苏阑偷着乐了会儿,他说自己家,仿佛这里真的是他们两个的家似的。
她又想起那天在空蝉喝多,醒来却睡在长安街的情形,低眸嗔道,“讨厌。”
吃过晚饭沈筵又开始处理公务,苏阑歪在书房那张临窗的紫檀刻牡丹罗汉榻上翻字帖,时不时抬起头悄悄地看他一眼。
在沈筵的目光转过来之前,又赶紧低头装作在看书。
次数多了沈筵难免发现。
一次苏阑看得久了,沈筵连头都没抬,就笑着说:“要看就大大方方地看,你跟我玩儿游击战呢?”
苏阑手里捏著书,“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很好看?”
沈筵还认真想起了这个问题。
读书的时候还真有,递情书送礼物的好像也不少,但他每天车接车送,一有风吹草动老爷子就知道,那些表白的女孩子,无一例外都会被班主任训斥,更有胆大过了头的,甚至直接会被校方勒令退学。
要知道他当时读的,本就是京城赫赫有名的贵族学校,而沈筵本人,是这群王孙公子当中不可冒犯的,最深不见底的存在。
久而久之,学校里都传他的家世高人九等,只可远观不能恋爱,慢慢的也就没人再敢接近他了。
后来为了证明给老爷子看,他不走二哥的路,也一样能光耀沈家的门楣。
沈筵用了十一年的时间,从Q大本科读到哈佛博士,直到回国正式参加工作,还是一脚踏上了这条道,升得甚至比他二哥还快。
那个时候他才明白,家里没有人能拒绝老爷子的安排,包括死了的沈夫人。
沈筵还记得,沈夫人去世的时候是在301医院,当着一屋子人,她拿出一辈子没有过的低声下气,请求老爷子说,定要将她的骨灰送回丽江老家。
老爷子顾念这是她的遗愿答应的倒爽快,他说你放心,可人才死他就在八宝山挑了块风水宝地。
沈筵忙完了公事,招手让苏阑过来他身边坐,他取了支紫毫笔,“看了那么久字帖,写两个字我瞧瞧?”
苏阑接过笔蘸满了墨,“这你可难不倒我,我是练过书法的。”
她提笔就在已经铺好的纸张上,行云流水而又笔式工整地写下:棠园。
苏阑歪了歪头,“就给你这座院子取名叫棠园好不好?”
沈筵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他将苏阑抱在膝盖上坐着,“你取了名字,那就是你的院子了,你说好便好。”
苏阑搁了笔,“那我这字怎么样?”
沈筵在书画上颇有造诣,单看书房里这些笔力苍劲、挥斥方遒之作,就足可以窥见他的功底。
他点评道:“笔顺还过得去,只是,间错不够齐整。”
他是懂书法的。
苏阑在心里想。
她幼年时虽跟着爷爷临摹过不少大家碑帖,书写也大气,也还算清秀,但还没到能在行家面前舞大刀的程度。
间错不齐就是个大毛病,苏阑练了很久,这个问题怎么也改不了。
第20章
苏阑自己也知道; 她只是临过几年字帖而已,写出来的字确实还欠火候,唬一唬外行还能勉强过关,但想达到沈筵这样的水准; 只怕得再练十年。
思绪蹁跹间; 沈筵已握住她的手; 为她重新把定了笔,换了张纸道,“落笔时须得平稳些,但也不可太过于用力,要错开勾撇的间隙。”
苏阑听得认真; 也很虚心地依着他的话写了几个字; 虽无明显的进益; 但在笔法上却是成熟了不少。
或许是离得太近了; 沈筵微热的呼吸拂在她脖颈间,他身上盛年男子的浓烈气息; 混杂著书房内馥郁的苏合香; 让她不免有些心猿意马。
红晕从苏阑的颊畔丝丝扣扣地氤氲开,如同这支紫毫笔上蘸着的宣墨铺洒在纸间一般,渐渐生出几段毫无依据的枝枝蔓蔓。
似乎书房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安静得她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在沈筵的手中; 一下快过一下。
沈筵伏在她耳畔; 苏阑的发丝不时蹭着他的侧脸; 搅得他坐立难安。
他明明已经心痒难耐; 偏还装作一本正经,可一开口; 那声音却喑哑极了; “我再来教你写几个字。”
不过写完半篇《春序》的功夫; 苏阑的上衣已经散乱不堪。
苏阑缓缓回过头,索性收了笔,盈盈媚眼望住他,“就到这里吧,能不写了么?”
沈筵赤红着一双眸子,喉节上下滚动了一圈,“就到这里。”
苏阑说的就到这里是指练字的程度。
而沈筵的就到这里,强调的却是个地点。
他是说,就到这里。。。。。。做。
直到满桌的笔墨砚台等物被他拂落在地。
苏阑才反应过来,“不。。。。。。”
沈筵急切地吻住她的唇,把她剩下的话全堵了回去,留下一室呜呜咽咽之声。
苏阑洗完澡躺在床上也没想透,刚才自己是怎么被他抱回卧室的,只记得情。潮涌动时,沈筵脸上恣肆放纵又清冷禁欲的表情。
沈筵冲了个凉,光着上半身在她身边睡下,苏阑原本背对着他侧躺着,被他轻轻一拽,身体又重新拢在了他怀里,她摸到了沈筵紧实的胸口,触电似的缩回了手。
“你怎么不穿衣服睡觉呀?”
“这不是怕你着凉吗?把空调开高了几度。”沈筵揉了揉她的发顶。
苏阑温热的脸颊埋在他胸口,“真的呀?”
“假的。”
“??”
“要半夜你勾引我,就省得脱衣服了。”
苏阑觉得冤枉,“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
沈筵很诚恳,“勾引我一晚上了还想不认账?就在你直勾勾盯着我的时候。”
苏阑:“。。。。。。睡觉吧你还是。”
最好把嘴也闭上。
沈筵的手指划过那处,又惹来苏阑一阵轻颤,“我们阑阑这么敏感?刚才在书房,弄得我身上都湿了。”
苏阑:“。。。。。。”
这个老流氓。
嘴里没一句正经话。
苏阑及时抓住了他要作乱的手。
她语调柔婉,含了哀切在:“你就饶了我吧,现在腿还抖呢。”
沈筵在她头顶上轻笑出声。
他一向在男女之事上很平淡,即便是在从前处处有人安排姑娘的酒局上,他也极少会赏光带走哪一个。
就算三五月间来了一趟兴致,不过玩上一两回,就丢在脑后再也想不起来了,也从不留谁过夜。
这回确实离奇了些。
也许是因为新鲜,一开始的沈筵在心里给出了一个连自己都不太信的解释,来面对他的反常。
到后来他才肯慢慢承认,或许苏阑真是不一样的。
她爱他。
她以万分真心待他。
不为权,不图利。
只是爱他。
苏阑在家里歇了两日。
周五下午她就到了沈家给学生上课,因为正过暑假的沈瑾之上午是起不来的,大小姐早早就过上了轰趴生物的夜生活。
周妈提前备好了她的拖鞋在门口。
苏阑换上后问:“瑾之在楼上吗?”
“小姐在的,苏老师身体好点了吗?这种雷雨大风天,最要注意穿衣防寒的。”
“好多了,谢谢您。”
苏阑走进书房的时候,沈瑾之还在刷牙,她含混不清地说了句,“期末卷子在桌上你先看。”
苏阑按惯例先从她的弱项数学看起,失分点还是在一些细节上,最末两道难一些的大题更是不用想了,她的好学生直接跳过不做。
英语拔高了不少,总分接近满分,阅读理解也全对,作文扣了些分。
沈瑾之出来说:“我这次在全班中游,老师说我进步很大。”
苏阑却没这么乐观,“如果想上R大,就不能有短板。”
苏阑拿起数学试卷开始给她做错题分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