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第1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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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听完之后,也终于明白了辽国的燕云十六州对大宋到底意味着什么。
甚至,他还举一反三,询问道:“若能夺回燕云,便可封王,你们是想夺回燕云么?”
赵士程点头道:“朝廷正在寻找机会,辽国毕竟庞大,听说女真部也不堪压迫,起兵反辽,是以大宋想与女真连手,共抗辽国,事后,我等也只想要燕云故土。”
阿沃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
他心知,自己这次失败,又伤了腿,将来在部族中的话语权必然会大落,加上一时半会回不到战场,一步落步步落,但如果是能联络上大宋朝,那么,这份功劳差不多就能抵偿得了自己在战场上这大半的缺失,回到部族前十的将领位置。
尤其是大宋若能支持兵马粮草,那给部族的帮助会更多——尤其是他在那港口服用的药丸,简直是神物,若军中能有此药,不知能救回多少部族儿郎。
“那么,我需要做什么?”阿沃用有些生硬的汉语问。
这些天,他会尽可能地去听去说汉语,如今效果明显,若是将他单独丢到街上,连说带比划着去找个码头扛包的工作,还是没问题的。
赵士程不由得笑了起来:“需要你抛头露面。”
只要他同意配合,那就行了。
如今的女真还没有那么大的野心,要知道在他们反辽之前,辽国已经扑灭了好多次边疆部族的反叛了,虽然金人战胜了辽国几次,但他们其实自己心里也没有底,毕竟在他们看来,辽国家大业大,可以失败很多次,但他们却不行,女真人太少了,败上几次,就无力再战。
只希望舟儿那边给力一点,两个月后的混同江之战,别让辽帝像历史上一样,把大军和全部家当都丢那里资敌了。
……
很快,赵士程家里有个女真族护卫的事情就开始在京城里传扬。
阿沃三人都是百战精兵,骑马射箭都是顶顶的好,但这种人物在朝廷里也不稀奇,稀奇是他们的打扮。
女真族男子为了佩戴头盔,避免头发生虫,会剃光头,只在后颈处留下一小缕头发,编成辫子,服饰也和汉人大不相同,赵士程没有给他们剃光头,但那长长的小辨和浅浅的头发就很引人注目,加上他们那特殊的口音,成为一道很特殊的风景线。
如今,宋辽盟约仍在,联金灭辽只是在大宋顶层一个很小的范围里流传,属于流言范围,宋画宗虽然很想,可在被高丽拒绝后,一直不得其门而入,如今骤然知道东京城里有了他们求而不得的女真人,简直像是天降大饼,纷纷行动起来。
他们都清楚,谁能将这几个女真人献给皇帝,那么就是立下大功一件。
但硬抢是不行的,赵士程再小,那也是一个宗室,且还是一个人脉广博的宗室,所以,无论是太子还是三皇子,又或者是赵楷,都很有默契地没提联金灭辽的事情,而是摆出了一家人态度,热情地邀请赵士程赴约各种聚会。
当然,私下里的小动作就更多了,按阿沃的说法,他们经常能收到各种纸条,还有人邀请,希望他们出门游玩,还会邂逅许多想要和他们搭话的人。
可惜的是,那些人与他们语言不通,阿沃不是傻瓜,他们的氏族刚刚从奴隶社会脱离,知道上位者对下者的态度,他既然已经暂时和赵士程建立了信任关系,在没有找到更可靠的人物之前,他们不会轻易跳到别的船上。
同时,阿沃也有些感慨,私下里对两位亲卫道:“早就听说大宋繁华富庶,这里的人都很聪明,如果这个小公子能当我的谋士,对我等大业必然极有用处。”
他的一位卫士听得半懂不懂,不由问道:“谋克,你的意思是,等我们回去时,把他也抢回部族么?”
阿沃一瞬间有些心动,但又很快摇头道:“不可,这里大宋腹地,他又是皇族,我们带不走他,若说带走,耶律雅里的那位谋士,还有港口那位王洋贤士,我才是真想抢回族中。”
“谋克为何如此说,您差点被他打死啊?”另外一位卫士尤自愤愤不平。
“战场之上,各位其主,死亦怨不得别人,”阿沃并不在意,“那耶律雅里不过是个废物,等我回到族中,定要亲自带兵攻占辽泽城,那里的人和土地,我都要。”
不为复仇,只是那样的土地和城池,他想替族人得到。
第157章 我们是朋友么
“简直欺人太甚!”太子宫里; 赵桓猛地将茶杯掷地,怒发冲冠。
他的心腹耿南仲在一边劝道:“太子息怒,事已至此; 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先安抚东宫旧人为要……”
他其实也有些埋怨太子的冲动; 先前蔡京献给太子一套极品玻璃酒器,精致剔透,全无杂色; 在阳光下有七彩之辉光; 传说是大食送来珍宝; 想缓和与太子的冲突。
结果太子深恨蔡京; 直接当场训斥“天子大臣,不闻道义相训; 却持玩乐之具来削我志气么?!”; 这还不算,更是当场命左右击碎酒器,让蔡京无颜以对。
但这老头没有当场发作,回头却是找了打碎酒器的太子詹事陈邦光的麻烦; 随便找了个理由将他打发去了池州洞霄宫当一位道观使,太子却对此无可奈何; 一时间; 东宫人心浮动,都担心自己被杀鸡儆太子。
“安抚?”赵桓冷笑一声,“我名为太子; 但内里如何小心; 你们难道不知?”
一个太子; 连护住自己手下人的实力都没有; 那以后还有人会投奔于他?
而且这事不是第一次了,上次陈瓘父子也是因为他,死的死贬的贬,但他却连帮着上书一声做不到,还是前些日子封了太子,才免去了陈瓘的流放之刑,他儿子陈正汇的罪名却还是翻不过来。
耿南仲也长叹一声:“太子您万金之躯,那蔡京已经垂老之身,何必争这一时之气。”
赵桓垂下眼帘,他也知道那时冲动了,但一想到这些异宝,他这东宫都见不到,蔡京却是可以随意拿出,还当宝来献他,加上新仇旧恨,便忍不住下他脸面。
他不想再提此事,只得勉强提起精神,生硬地转移话题:“那赵士程,如何说了?”
越是被打压,他便越想立下功劳,而赵士程手上的东西,是他如今能找到,最容易的功劳了。
耿南仲无奈道:“如今,那赵士程不愿意放手,说那几个女真人与他颇为投契,但臣以为,都是借口,这些日子,蔡京、童贯、梁师成、张叔夜等人,都在拉拢他,便是傻子,也知道这几个女真人大有干系,想是他准备待价而沽罢了。”
提到张叔夜,赵桓神色微有缓和:“那你如何看?他会将这几个女真人交给谁?”
耿南仲思考数息,才谨慎道:“殿下,您与三殿下毕竟关系到大位之争,依臣之见,当年赵仲湜因为与简王相交,结果在陛下继位后受了不少打击,那赵士程受此影响,怕是不会愿意卷入其中。”
赵桓有些心烦:“这倒也是,他对吾之招揽视若无睹,对老三亦如此,可若让蔡京得了此功,岂非更助长他们气焰,童贯梁师成等人更与蔡京是一丘之貉,这些人里,也就张尚书算得上满朝文武中难得的清流。”
耿南仲点头道:“不错,只是……张尚书势单力孤,怕是不能成事。”
赵桓沉吟片刻:“那,咱位不妨帮张尚书一把,也算是回报蔡京一二,免得让他以为吾东宫都是泥捏的。”
耿南仲低声道:“是!”
……
离开太子宫,耿南仲很快去泽园玩耍,在自己常定的雅间里看了一出乐剧,这是泽园最新的曲目,有唱词有身段,还有乐曲,需要时,更有飞絮做雪等奇异场景,而且一天演出不完,得每日一出,耿南仲每日追看,从不缺席。
当然,更重要的是,隔壁包间里的张叔夜也很喜欢此剧,从不缺席。
他在旁边敲了敲墙,很快,隔壁也敲了数下,耿南仲心中有数,过了片刻,张叔夜便从隔壁走来,两人一边饮酒,一边观剧,同时也对如今朝廷众人争夺的女真护卫之事,交换了意见。
耿南仲代表太子表达了对张叔夜的支持,张叔夜则是感谢太子,感谢耿大人,感谢朝廷,然后表示了自己上书陛下,弄出的味素之物,愿意和耿大人家的子侄合作,必不会让他吃亏。
两人都对此表示了满意。
于是两人又愉快地观看起了台上的戏目,这出戏的剧情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那位扮演杨玉环的伶人长得极美,唱得也动人,如今这出曲目《长恨歌》已经演到了“婉转蛾眉马前死”,算是高潮了。
耿南仲撑头笑指那伶人道:“这女子如今大名可是堪比李师师了吧?”
张叔夜摇头:“李师师盛名二十年,虽已年华老去,但余声尤存,这位,还是少了些底蕴啊。”
耿南仲不由摇头:“皆是风尘女子,这底蕴也就是看恩客有多大名声罢了,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张叔夜点头,此时戏已落幕,两人事已谈妥,耿南仲便先行告辞,因得散场人多眼杂,耿南仲先走,张叔夜则准备等会再走。
待得耿南仲走远,张叔夜才冷淡地垂下眼,倒了一碗酒,轻轻摇晃:“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你们看到的,却只不过是风花雪月!”
“这毕竟还在盛世之中,你的要求太高了。”赵士程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叔夜看着这位已经有了不凡气度的小公子,没有说话,而是放下酒杯,与他一起出门,漫步在那如镜一般美丽的小湖边。
柔软的草地空阔,种着矮小绵密的细草,垂柳依依,颇有意趣。
张叔夜见四下无人,这才有些凝重地道:“公子,老夫已经见过那女真人了。”
赵士程微笑道:“那你怎么看?”
“虎狼之辈!”张叔夜皱眉道,“虽然相谈不久,我只是略微试探了一下盟约条件,但却没占到一点便宜,为首那位女真人,意志坚定,心思敏捷,若是放归,必是我朝大患。”
“这么一个,就大患了啊,”赵士程忍不住微笑起来,“他那才能,在如今女真宗室中,还真排不进前五。”
相比起其他兄弟,完颜宗干由于腿伤难以在战场上有作为,因此在历史上比较低调,他的三个同辈,宗望、宗翰、宗辅才是真正的打虎三兄弟,说大宋是被三人打下来的都不为过,直到这三人和上一辈强人都死了,只留下常败将军完颜宗弼(金兀术),加上岳飞等人渐渐成长起来,南宋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在那之前,那是真的打不过,无论怎么生气都打不过,比如太原之战,十八万宋军被宗翰加银术可三万大军全灭;汴京保卫战,六万金军能包围号称百万的勤王军;富平之战,北宋最后残余的十八万大军与六万金人决战,然后大败失去陕西全境。
若不是金人实在太少了,统治不了这么大的土地,那根本没有南宋什么事了。
张叔夜听了赵士程的话,更加忧虑:“如此虎狼之辈,我等真要与他结盟,当真不是与虎谋皮么?”
“当然是了,”赵士程道,“我大宋富有四海,而金人却穷困难活却又武力惊人,那么,他们为什么不会在灭辽之后南下呢?”
张叔夜忧色更浓:“可惜,这联金灭辽已是大计,我等阻止不得……”
赵士程调侃道:“不错,于满朝诸君而言,助辽无益,灭辽却能分得土地,获来大功,封王的封王,耀祖的耀祖,你这小小户部尚书要敢泼冷水,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得去当宫观使了。”
张叔夜无奈道:“公子,你怎么还有闲心玩笑!”
赵士程安抚道:“行,不开玩笑,你回头必然带阿沃他们入朝见陛下,出使金国应该还会是那辽国来的赵良嗣,我回头会在新镇安排一出戏,让阿沃以为大宋兵强马壮,让金人多戒备些日子。”
他相信王洋他们会把这点小事办好,来一个威慑。
张叔夜也只能点头:“便如此罢,那阿沃能说多少宋语了,会见陛下,能否让那位通译相助?”
“如果慢慢说,他已经基本听得懂了,”赵士程思考数息,“通译这事,太容易做假,我想,朝廷定会自己想办法。”
……
送走了张叔夜,赵士程又遇到了在泽园里写字的阿沃,周围都是繁华热闹,他却全然不在意,学得用心又刻苦,仿佛一块海绵,正在努力吸收所有的知识。
赵士程很理解他,就算是在繁华的大宋,信息这东西也是很缺失的,一部书可以反复看上十次百次,每个文字都很贵重,大宋的书籍畅销天下,就是因为文化产出是真的多。
但等走了过去,却发现阿沃写的东西,好像不是什么文章。
“营造法式、齐民要术、氾胜之书……你这抄的是什么啊?”赵士程问道。
“嗯,”阿沃笑笑,放下笔,“我听说中原皇帝很大方,只要是番邦来朝,就会送许多礼物,我便写下一些名字,准备带回部族。”
赵士程感觉有些中枪,道:“你这真是想得周全。”
阿沃点点头,有些认真道:“过奖了,公子,我看你家的卖的羊毛布也很好,以后我让部族与你交易。”
这点能力他还是有的。
赵士程道:“行,那你继续写吧,对了,见我们的皇帝,需要下跪,你没问题吧?”
阿沃笑道:“当然不,我的父亲以前也经常在头鱼宴上见辽国皇帝,那时他也是要跪的。”
但不影响他们部族起兵,弱小时蛰伏并不是屈辱,而是生存的智慧。
“那你继续,我先走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赵士程也不打扰,他还有事要忙。
“等等,公子,我还想听你讲故事,”阿沃唤住他,还从桌下的水桶里拿出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锦鲤,“听说大宋讲故事的都要送礼,叫束修,这是我的束修,请你收下!”
第158章 放长线
赵士程神色复杂; 问:“第一,送老师的是肉条不是咸鱼,第二; 你这条鱼真的不是在我池塘里抓的么?”
阿沃眉飞色舞地点点头:“肉条太贵; 我买不起,水洼里的鱼多,还没有人支抓; 我看着肥美; 便抓了一条好的送你。”
赵士程还真不好给一个在山沟水洼都是公用的贫穷王子解释什么是土地所有权; 只能点了下头:“行吧; 你想听什么故事。”
反正最近不忙,也就当打发时间了。
阿沃立刻道:“我想听你讲人的故事。”
“人?”赵士程一时迷惑。
阿沃笨嘴笨舌地想着如何用汉语表达,于是在一番比划之后; 赵士程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给他讲起了人的用处。
对阿沃来说; 人命在他的部族,并不是那么重要,在他们小时候; 辽国会在女真部征丁; 用来平定其他地方的叛乱,还有冬珠; 那么冷的水里; 很多族人下去了,再拖上来; 就是尸体; 只有手上还牢牢抓着珠蚌。
天太冷时; 年老的长者会把食物留给孩子; 让自己死在冬天。
他们也会去抢其他部族的财富、打草谷,战马和牛羊,鱼和狍子,狼和虎,他们就在那种冰天雪地里生存下来的,来到南国之前,他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地方,天气热得让人难受,秋天也可以种麦子,老人可以活到五十岁,人人都有布可以穿,羊毛能变得很细软……
他喜欢听小公子讲人的故事,听他分析怎么才可以把一个国家治理得强大、稳定。
喜欢听他讲人要怎么完成自己的需求。
为什么游牧民族总是一波兴起又很快衰亡。
他有时听不太懂,就会在一个人时反复咀嚼,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