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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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田离河沟近; 有太近很容易被水淹; 有的离水太远; 常常干旱,桑田有的在山上要走好几里地; 有的就在村边,只走一盏茶的时间,有的田是大桑树,有的只是小桑苗刚刚种下去……
在他们吵得天翻地覆后; 王洋让他们闭嘴; 然后提出一个问题; 让徒弟做下记录。
首先是记录他们每家每户有多少成年的壮劳动力,然后把土地按远近水源分了等级,愿意拿远点地,那么,就可以补偿一部分桑田,把愿意退一步的家庭先剥离出去。
然后是好地好田,看有哪些人想要,这种就抽签来定,全看运气,还有一些剩下的牛羊、农具,这些不能分,但王洋做过类似的事情,把这些东西的价格计算一下,平均分给每家每户同等的价格券,让他们相互交易商讨,这个券可以转让,至于他们私下里怎么补偿,是他们的事情,等哪个家庭凑够了足够的券,就能去买看上的东西,谁先凑齐,就谁来买。
他这样的办法,不说不绝对公平,但也算是维护了大部分人的利益,所以,这个会议虽然很吵很热闹,但却也没有开得剑拔弩张。总得来说,还算和平,接下来的时间,便是签约新的田契,把农具和牛羊分发下去,然后去下一村子。
王洋身边的徒弟们都学得很认真,并且在随行的途中提出了很多建议。
这些年,王洋收了许多贫家子弟当弟子,这些人有的看到更大的天地后离开去找其它门路读书科举,但却有更多的人因为各种理由留在王洋身边,跟着他学新治世之法。
而这招来的人,除了这些贫家子外,还有一些慕名而来投奔的人,他们看到朝廷虚弱腐败,苦思救国,专程来投,这其中,有三个人甚至学考取过太学生。
这个年代,有奸臣误国,但同样的,也有无数人想要寻找其他救国之法。
……
王洋的土地分配暂时还看不到效果,毕竟如今已经临近冬季,这一年又要过去了,东南大乱这半年来,江南百姓的新年,并不会太好过。
而方腊的扩张也遇到了麻烦,毕竟是乌合之众,一开始,能靠着朝廷腐败,各地措手不及而生事,但随着大量贪官逃亡,畏战弃军的军官被正法,军队中那些真正有能力,有水平的将士,便开始崭头露角。
加上方腊的军队极速扩张后,军纪越加败坏,东南民众畏惧如虎,先前的群起响应发现他们比官军还不如后,果断开始组织民众,誓守乡土。
比如在杭州东南边的台州,和杭州一样,听说有人攻来了,知府通判都一起上船跑了,而台州三把手滕膺掌握大权后,先是找城中百姓们陈痛厉害,随后便备武器、粮糗、兵马,日夜巡视,亲上城墙鼓舞士气,以至于吕师囊的数万大军打了快四个月,还是没打进去,只能无奈退兵,去打旁边两个县城,但因为有台州城的优良示范,这两个县城如今到现在还是没打下来。
同样的,另外一位将领洪载带着数万大军,也攻不下越州的几个大村子,温州的俞道安,三万人打了快两个月,除了刚开始时拿下乐清小镇,到现在都没攻下一个叫瑞安的小县城。
江南人民平时唯唯诺诺,但在真的身家性命威胁下,终于重拳出击,让方腊发现自己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
说穿了,他们发展的过于快,哪怕王洋暂时控制住了杭州一带的局面,但大将领兵马在外,又有多少人会约束手下,不去烧杀抢掠呢?
这种情况下,方腊手下们豁然发现,对面的县城仿佛进化了一般,哪怕啃下一两个,也要废掉自己几颗牙,怎么打都不好打。
好在杭州这个后方还稳定,方腊便起了心思,想要在杭州征发百姓,补充前线损失。
这个举动立刻被王洋劝阻了,他苦口婆心地告诉方腊:“圣公,如今咱们需要的不是士卒,各位大将手下,哪里的兵丁不是三万五万,可皆是普通黎民,甚至没有武器,只能棍棒攻敌,这样的大军,便是征发了民夫,也难以使用。”
方腊起义做的很缺德,很多将领为了拉人从军,直接将别人的财产抢去,房屋烧毁,以此胁迫良民入军,这样的士兵人数当然会显得多,但又有几个会真心战斗,顺风抢钱能维持士气,只要稍微受挫,便要做鸟兽散了。
“那你说,应如何?”方腊也这些日子也有些焦虑,本来,按一开始起义军的声势,如今应该是能打到江西去了,可是如今却是处处受挫,让他划江而治的梦想开始动摇。
王洋缓缓道:“草民看来,当然应收拢兵力,将无用的老弱清退军中,然后北上,拿下两镇,阻了北方来援的大军,同时,约束军纪……圣公莫要怪吾多言,这攻城之后抢掠,古已有之,我不言,但攻后焚城,以此聚众,实在是有些过了,会失民心啊。”
方腊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但轻叹一声:“我已经传令诸军,严管军纪,只是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且再等等吧。”
等个鬼,王洋心中不屑,行礼后告辞,回到海船上,把这些事情告诉赵士程。
赵士程叹息一声:“果然是有局限啊,行了,你继续主持杭州土地之事,方腊这群废物,暂时还要用来当挡箭牌,不过,很快局面就会教他做人,差不多是时候,开展咱们的计划了。”
王洋期待地看着师尊。
“等张荣过来,一起说。”赵士程微笑着应他。
王洋立刻起身:“他最近沉迷火枪,来汇报都特别晚,我去找他过来。”
说完就一阵小跑,消失在大船上。
赵士程不由地摇头:“这么大人了,怎么如此没有城府。”
他又有些怅然,十多年了,王洋都已经从二十五岁的小年轻长到三十几的中年人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了。
胡思乱想之中,没到半个时辰,王洋已经带着一头汗水,把张荣拖了过来。
“师尊,您、您可以说了。”王洋上气不接下气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水。
赵士程等他把气喘匀了,这才微笑对坐着的哼哈二将道:“接下来的日子,必然是方腊处处惨败的消息,咱们要做好准备。”
对面的两位手下目光闪闪发光,来这快一年了,终于要来大戏了么?
“朝廷的大军已经开始围剿方腊手下,”赵士程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咱们的目的,就是让他们北伐。”
“北伐?”张荣疑惑道,“当初他们士气正盛时,都不愿意北伐,只想划江而治,如今遭遇挫折,如何还会再北上呢?”
赵士程给他们添上茶水,缓缓道:“正因为没有退路,才要孤注一掷。你们看,只要等大军围攻杭州时,堵住他们南下的路,在危机之时,他们便只能退去湖州,到时,你们再提议北上。”
“他们必然也不会理解,但你们可以告诉他,如今大宋已经将能派遣的官兵都南下大河,只要派出一只百战精锐老兵,渡过长江,然后就可以借着漕运大船,大半个月,就能从扬州直上开封,围困东京。”
当年太平军北伐就是这样的搞的事情,一个月从南京打到河南,如今皇帝特怕被围困,只要有一点开封被围的苗头,必然是要立刻逃跑的。
只要他出了京城,赵士程有一百种办法,把皇帝御驾拖住,补上他命定的旅游团。
“而东京一旦被围,江南宋军必然返回京城勤王,至此,江南之围立解。”赵士程挑眉道,“然后,你们要重点强调:这次北伐,必然有去无回!需要做好心理准备。”
“为何要如此说?”王洋面露不解,“如此,他们怎么还会北伐啊?”
“方腊手下方七佛,方百花等人皆是教众,愿为教而死,”赵士程笑道,“而且,他们手下还有从洞源乡起事的老兵,他们身经百战,信仰坚定而狂热,这样的老兵被杀了太过可惜,不如发挥一把,物尽其用。”
这种狂信徒要是不处理,将来放在江南,必然会起大麻烦。
“再者,方腊虽然差了些,却也是有决断之人,除非他们愿意认输,否则,我指的这条路,是他们唯一可以翻盘的办法。说出结果,反而能让他们下定决心,破釜沉舟。”
“可是……”王洋小声地问道,“若是他们还是不去怎么办?”
赵士程笑道:“那更容易,这次小舅舅种彦崇也过来了,你和他勾结一下,把杭州和方腊都打出去呗,算是给他升官发财。”
王洋心悦诚服,点头。
赵士程则想着,若他们还是不去,东京城里那位,就只能另外想办法了,希望他们识趣一点,死得英勇些,别给他添麻烦。
随后又有些无奈,他如今,可越来越像幕后黑手了。
第195章 按你说的办
腊月将至; 天气渐冷,往常这时节,江南百姓早就家家户户收拾起来,开始准备新年。
但今年的冬天; 在江南之地; 无论是贫民还是起义军; 这个年都过得十分艰难。
因为方腊军的战线太分散了!
北到长江; 南近福建; 到处攻城略地,而大军没有个统一安排,在各地乡民奋起抵抗后; 战线受阻,而朝廷的援军已至,开始分而击之。
西军打辽人固然水平低劣; 对于这些只能打顺风仗的农民军那简直是一拳一个小朋友,不到一个月,各地便纷纷传来告急的声音; 大军的攻势渐渐转为守势。
童贯等人先是带大军渡江; 随后便绕道池州; 将攻势最盛的方七佛军截断后路; 随后一番大战; 方七佛不敌,狼狈退守秀州。
在这大大小小的战争中; 历史上有名的将领如王禀、韩世忠、张俊等小兵纷纷崭露头角,立下大功; 整个江南大地; 杀得是人头滚滚。
各路的告急文书如雪花一样飞来。
而在杭州城里; 方腊和一众手下正在斋堂里做祷告。
斋堂是摩尼教聚会中心。是抄西方教的教堂而来,他们以前在所居的乡村都会建一个这样的斋堂,每年抽时间,取一个隐秘时间,带着虔诚的教徒做祷告,晚上聚集,等天亮了再散去。
这么多年,如今虽然不用躲躲藏藏了,但这种仪式习惯还是保持了下来。
这是摩尼教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正大光明地做斋祭。
王洋也混在其中,毕竟这个摩尼教很排外,他取其教材虽然只是为了研究,但在其它首领看来,这就是入教了,缺的只是一些小小的仪式而已。
做完祷告,方腊和众人商讨起如今的局面,应如何应对。
这时他已经有些后悔,没有听张荣的,去夺取镇江和江宁府两地——先前他看各州驻军一击而溃败,就觉得自己的教军天下无敌,但如今真和大宋精兵对上,才知道先前真的是坐井观天,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可以吃,如今只能尽量挽回了。
一众将领纷纷出言,有说要大军聚集围攻,有人说要守城抵抗,有人说要决一死战。
但都闹哄哄的,大家各有意见,谁也不服谁,他们都是普通人家,并没学过兵法战阵,也不懂军事,这半年虽然有所磨砺,却离锻炼出一位百战强将还有很大距离。
方腊听了他们的意见,一时犯了难,觉得哪个好像都比其它的差一点,于是转头,询问道:“军师有何意见?”
他本想将王洋和他的亲戚方肥一起立为左右二相的,被王洋拒绝了,说是无寸功不可为相——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王洋相信自己能打败陈行舟当上师父的宰相,不想把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一个没有水平的方圣公,于是方腊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王洋闻言,露出迟疑之色。
方腊这点眼光还是有的,不由温和道:“军师有言,但说无妨,如今这局面,还有什么可怕的?”
王洋犹疑了数息,终是道:“如今之计,当然是收缩战线,放弃其它城池,将大军汇集到睦州、杭州两地,互为掎角,以睦州地势与杭州坚城固守,如此,方能稳住局面。”
此言一出,方百花首先反对:“不可,咱们花了好几个月,才有如今局面,若是直接撤离,那不白忙活一场?再说了,失了地盘,人只会越打越少,到时还不是要被宋军包围消灭,不过是多活些时日。”
其它将领也纷纷赞同方百花的意见,如今局面虽然有点困难,但又哪里到要退回老家的情况!
王洋微微低头,不再说话。
方腊怒道:“都闭嘴!听军师把话说完!”
先前他已经拒绝了王洋的几个建议,但事实证明,王洋对局面的把握极强,所说之事基本都中了,做为首领,他已经感觉到了巨大压力,急需更好的办法。
说完之后,他又用期待和请教的目光凝视王洋。
王洋环视了一眼周围,才缓缓道:“收缩阵势,据城而守,只是第一步,这第二步,能不能做到,才关系到咱们以后能否破局。”
方百花性情最急,直截了当道:“你别卖关子了,直接说吧,要怎么做。”
“如今大宋为了剿灭我军,精锐尽出,腹地空虚,”王洋终于浅浅露出獠牙,用不徐不急的话语指引道,“若我方能出一只两万精兵,渡海北上,从扬州至开封,直取东京,那敌廷上下,必然惶恐,将立刻招集的大军北上勤王,则江南之围立解。此谓围魏救赵!我军则可趁此追击,只要占下江宁与镇江两地,扼守长江天险,便可从容经营江南之地。”
此话说出,整个斋堂一时间安静无声,都被这个大胆的计划惊到了。
北上攻击汴京,那是辽廷才敢做的事情啊,他们真的能做到吗?
他们如今都打成这样了,真的能做到吗?
王洋看众人神色惊疑,缓了缓,等他们回过神来,才继续道:“大宋最精锐的,便是西军,而各地乡军都是不足数,只要不进攻沿途州县、不掠劫,全速奔向东京,那么,只有一个月甚至半月,就能在各地都未阻挡前兵临城下。汴京已被攻破一次,宗室皇子尽失,只需做势,便可让皇帝惊慌失措,再说,若不如此,咱们怕是要被大宋举全国之力,尽数绞杀。”
周围一片寂静,众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说话。
而方腊从刚刚开始,就陷入沉默,仿佛一个风化的石头,一言不发。
“那、那……”方毫终于找回自己的舌头,问道,“军师,这北上攻打汴京的大军,要怎么回来?”
众人都望着这位军师,仿佛看到了他身上的光。
王洋摇头,平静道:“回不来。”
顿时,堂中又是一片寂静。
在他们的目光里,王洋仿佛讨论天气一般平常地道:“这些北伐将士,必须是最忠心、最能打的士卒。除非能在西军回师之前攻破京城,俘虏皇帝,否则那些士卒,一个都回不来,不但回不来,且连尸骨都无人收殓,他们去,本就是送死的。”
方腊猛然一拍扶手,厉声道:“教众皆我子民,岂能徒让他们送死!此事休要再提!”
王洋平静地低头:“是。”
于是这次会议就此散去,只是沉沉的心思压在了诸将身上。
虽然方腊当面拒绝了,但其它谁都知道,这似乎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了。
……
接下来的一个月,正如赵士程给王洋交代的预测一样,方腊大军在各地节节败退,方七佛在秀州兵败,七万大军人逃回了两万,有九千多人被宋军所杀,人头垒成了五座京观,只能退回杭州,南边攻打信州起义军也中了敌军埋伏,不得不退回睦州,以新安江附近的急流峡谷为屏障,暂且喘息。
如此,王洋先前龟缩收拢的建议,已经在敌人主动帮助下完成了。
方腊众人都知道如今局面有多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