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宋-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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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虎头大喜,熟练地去母亲怀里要亲亲,要抱抱。
种氏满意地抱起小儿子,她家崽儿什么都好,就是不爱撒娇,但毕竟是孩子,怎么斗的过母亲呢?
…
七月雨,来势急。
山东密州,临近黄海,虽然风雨甚多,却也少见这般的大雨,一队车马为避风雨,躲在了一处废弃小庙中。
一名扎着两丸子头的小孩穿着虎头鞋,戴着长命锁,从马车上跳下来,惹得身后的母亲忙呼虎头慢些。
小孩走在这废弃的小庙里,呼吸着带着灰尘的空气,凝视着挂满蛛网的神像,面露好奇:“娘亲,这是哪家神仙啊?”
种氏正整理着自己的衣襟维持端庄,闻言看了一眼那庙中泥塑,随即有些复杂地道:“这是火德荧惑星君。”
但话却止于此,不愿意再提。
赵虎头却已经想起这是哪位神仙,简单的说,如今的宋徽宗崇信道教,大兴庙宇,五年前,他听一位道士说供奉荧惑星君可得长生,便修了长生观,有皇帝亲自带货,长生观香火极为可观,于是很多刚刚入碟的道士,便以此为名修筑了不少供奉荧惑的小庙,结果没几日,皇帝又变心,去供奉了其它星君——失去了带货渠道,各地的长生观香火冷落,很多道士吃不了这苦,纷纷去其它道观了,这小庙自然就荒废下来。
就在这时,风似乎转了个向,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传到他耳中。
小孩好奇走向后院的方向:“这边也有收养婴孩的机关么?”
旁边的婢女突然想到一事,尖声道:“少爷别过去!”
…
倾盆的大雨的一扫盛夏的暑气,带来凉风习习,但山东东路密州观察使的内院里,却是一片兵荒马乱。
主院之中,一个的三岁多的小孩子眉心微蹙,正翻在一个大大的箱子里翻找物件,他小小的胳膊腿面对这个足有五尺的大箱子,实在短了些,以至于身后的婢女们纷纷神色紧张,害怕小少爷一头栽进他那“百宝箱”里。
她们不是不想上前帮忙,但少爷年纪虽小,却极有主见,若是不依他,回头必然讨不了好。
终于,小孩在箱子里找到了过年时父母赏来的金瓜子和银镙子,掂量了一下份量,便顺着避雨的回廊,一路冲到了母亲院里,将一袋略有份量的金银啪地拍在桌上。
“这是何故?”赵仲湜正在把玩新到手的小珊瑚,一时被吓了一跳。
种氏不由得轻叹一声:“今日,虎头在那长生废观,看到了许多弃婴骸骨,却是被吓到了。”
“怎么如此?”赵仲湜平时沉迷珊瑚,少理俗物,一时惊讶。
“今岁年初,那蔡相刚一复位,便推行了方田法,要重新丈量土地,”种氏看了一下左右,轻声道,“那蔡京名义上是改革变法,还不是为了给官家敛财,河北京东一带,都是深受其害,平时能养的孩子,也不能养了。”
赵仲湜也微微皱眉,民间素有弃婴杀婴之习,北方还好些,多是弃杀女婴,有花石岗的南方更甚,贫家不敢多子,否则光是口赋和丁赋,就能让人破产,有些父母不忍亲手杀子,便弃大户与庙宇收养。
“爹爹,这些钱,外加我的俸禄,够不够养那几个野庙的孩子?”赵士程正色问。
赵仲湜笑道:“你尚是个孩子,知道什么俸禄?”
赵士程皱眉道:“我当然知晓,虽然还差点时间,但只要我长到五岁,就是是太子右内率府,每月有十五贯俸禄,绢十二匹,罗一匹,绵二十两,全部折算成铜钱,是每月二十贯,按今年米价五十文一斗,小孩每日食米一升,我可以养活一百二十个人。”
“不错,我儿果然聪慧,”赵仲湜很满意地摸了摸胡须,“然后呢,如今役价极贱,你就这样养着他们到老?”
赵士程想说让他们养大了做工人,但脑子在玻璃、盐糖香皂火柴各种东西里转了数息——这些的本钱和人力,都是不是现在的他可以证明,有什么东西,是简单又不费事,还是能养活很多人的新产业呢?
迟疑数息,他终是抬起头,柔弱地上前扯扯父亲的衣角,道:“爹爹,你最疼虎头了,让虎头想一想嘛,你先帮虎头养几天,好不好?”
第3章 理工科的力量
老赵终是没能抵挡住儿子的撒娇,答应了暂时收养那几个弃婴,反正也不过是给口饭吃而已,相比之下,他难得找到可以逗弄儿子的事物,当然不会一口答应。
倒是母亲种氏在一边有些迟疑,等儿子离开,才有些担忧地道:“老爷,虎头生性良善,若是开了这头,怕是将来咱家便要收上百十上千的婴孩了。”
赵仲湜随意一笑,漫不经心地道:“这别家弃子,多是女婴,收个百十上千,也不怕皇城司说咱们豢养死士,有何可惧?”
种氏一想也是,但随即轻嗤道:“老爷想得可美,这钱你不出,我也不出,我看您啊,下月还是别买珊瑚了。”
赵仲湜神色一变,随即小意温柔道:“明日事明日毕,这不都还只是猜测么,回头我定好好管教虎头,必不让他由着性子来!”
种氏这才做罢,随即又叹道:“你可别觉着我小题大做,前几日,官家下诏,搜刮全国漏丁,怕是又要激起一番波澜。”
赵仲湜微微皱眉,也不禁长叹一声,搜刮全国漏丁,就是要把全州县的户籍重新清点登记一次,加上前几个月重新清查田亩,不知多少中下人家会在其中遭到大难。
但这个念头也只是稍微一转,他是大宋宗室,四品贵官,再怎么清点田地漏丁,再怎么搜刮,也不会查到他头上。
这些年,他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从王安石到司马光,从章惇到蔡京,这四十年来,法是变了又废,废了又变,百姓再苦不堪言,也该习惯了,只要不耽误他买珊瑚,其它的,都是小事。
…
另一边,赵虎头回到了自己的小窝,令人搬出一个床角的樟木大箱子,在自己的“百宝箱”里一番扑腾,找到几本册子。
拿着比他脸还大两倍的纸册,他坐到窗边的小榻上,认真翻看。
其上每一页,都画着乱七八糟的条文,他的婢女山水瞄了一眼,记得这是小公子以前拿羽毛木签沾上墨水,在纸上的乱画,那些条纹,光是看着就让人头大,也不知公子怎么就那么宝贝这几个册子。
赵虎头却没有在意她,而是认真翻看着条缝中写的各种公式和外语记录。
发现自己的穿越后,他花了大约半年时间听懂了这中古发音的语言,在发现“蔡京、童贯、回河”这些关键字后,便见缝插针地找机会,把脑子里觉得重要的东西写了下来。
他虽然是四大天坑专业中的化工狗,但却算半个历史爱好者,常常在同好群里和群友们指点江山,推演历史,但天可怜见,他们关注的都是历史的大事件,比如靖康之辱、中兴四将、岳飞宗泽,反正1125…1127这两年间钦徽二帝那让人脑淤血的骚操作他是如数家珍,岳飞韩世忠的各种牛逼战役也能说个三四五六,后边赵构害死岳飞的各种揣测都能背出来。
但你让他说出徽宗在位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如今的大观元年是公元哪一年,离靖康还有多久?他就完全麻爪了,所以,为了应对将来可能的危险,他把这些事情趁着记忆还深刻,都写了下来。
同时,也尽可能写下所有能记住的化学物理数学方面的知识,免得忘记。
两年下来,也积累了几大本子,都是一些关键的知识点。
至于说前世因为996加班猝死时发誓下辈子再碰化学就从炼焦炉里跳下去这事嘛——等长大点,建个没点火的炼焦炉跳进去踩踩煤渣,差不多就也算是应誓了……吧?
一边的想着,他一边翻看着笔记本,把一个个化学反应从选择里剔除。
提取青蒿素?不行,北方的疟疾根本不严重,而且乙醚制取需要浓硫酸,太复杂了。
磺胺类也是一样,乙酰水杨酸倒是可以试试,但现在自己这身子根本指挥不了什么人。
化工那边暂时也不要想,宋朝的煤都在山西那边,至于化工关键的三酸两碱——如今的矾是朝廷专营,酒也是,糖倒是简单,但如今的山东不产糖,而且以朝廷如今的嗜财程度,只要这种东西一出来,必然也是官营,哪怕自己是宗室也一样。
烧玻璃也不行,那需要高温,还是绕不过煤和焦炭。
有什么,是可以立刻见效果的呢?
头痛。
赵虎头小手一伸,关上笔记本,小手按在本子上,有些烦躁地点着。
这时,婢女山水看他鼓着小脸忧愁半天,忍不住笑了起来,于是悄悄靠近,纤手一伸,拿着一张纸在他眼前晃悠道:“小公子,别担心了,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赵虎头伸头看了一眼,随即兴趣缺缺,这张小报是前几年的,他早就看过了,写的是当时一个叫曾布的右丞相斗不过对手——一个叫韩忠彦的左丞相,于是曾布为了打败对手,就邀请被皇帝宠幸的蔡京入朝,一起连手斗倒了韩忠彦。
但回头没两个月,曾布就被蔡京给扫地出门了,其行为之脑残,堪比为了斗萧淑妃而把武媚娘从感业寺里接回宫的王皇后。
山水看小公子还是很不开心地模样,担心他是真的被昨天道观里的场面吓到了,于是抱起小孩,缠着他,告诉他外面天气可好了,荷花花特别好看,可以带他出去院子里玩玩啊什么的。
赵虎头被好缠的受不了,只能敷衍地点点头,让她牵出门去散心。
院里几棵女贞树被修剪完了,远看有些秃然,近看更加秃然,赵虎头却是看到树杆上还有深褐色的黄豆大小的疙瘩,像一枚枚小果子。
得,虫卵都没有清理,明年肯定还要遭灾。
不过他也懒得管这些,继续去昨天的方塘那看荷花,看到荷叶上的露珠耀眼的反光,听塘中鸭子绵绵的叫唤。
一条廊桥从方塘上穿过,在塘边立起凉亭,这处庄园不但大,且处处都是小景,听说自家在汴京还有更大的宅院,远胜此地。
就在这时,一名外院婢女匆忙过来,禀告二人,说有一对父子过来,说是要感谢小公子的救命之恩。
赵虎头闲来无事,有些好奇,便表示愿意过去见见。
于是便去了外院处,见到一名二十七八的青年男人,还有前两天那个躲在假山后哭泣孩子。
见到赵虎头,那小孩立刻跪下叩谢大恩,那青年男人也一起叩拜跪谢,谢赵虎头帮他们保住了家传的菜地,他们卖蜡的钱还有余,想要献给赵虎头,还有剩下的蜡钱,也一定会尽快赚到,还给小公子。
赵虎头心说原来是这点小事,一时好奇:“你们采了多少腊?”
那青年男人拘谨道:“回公子的话,一共四斤六两,做烛四十六只,偿还田契约后,还剩十三贯,小人不敢多拿。”
赵虎头心中一动。
那几颗女贞树,占地不到一亩,却有四斤多的腊,产值却是二十多贯……
他回头问婢女道:“山水,昨天你说,密州粮食作价是五十文一斗?”
山水愣了一下,立即答道:“不错,前几日我听采买的说,是五十文一斗。”
赵虎头又问:“一亩上田产粮几石?”
山水这倒答得快:“若是最上好的水田,种上早晚两稻,每年当有两三石。”
赵虎头反应过来:“也就是说,一亩上品田地,最高,也就是千五百钱?”
对面的青年男人小声道:“也不尽然,若有不缺水的菜田,每年种上几季菜蔬,当有七八贯。”
赵虎头心中的有谱了:“行了,这钱你们自用吧。不用谢。”
对面的青年人又叩首感谢,随即迟疑了一下:“那,若小人去野地采腊,不知可否再用您的方子……”
赵虎头点头道:“随便用吧。”
青年男人又是一番感谢。
赵虎头便让他们回去了,随即带着山水回到那几颗女贞树上,让山水抱着他,从树杆上抠下一棵虫种。
虫种壳极为坚硬,而长树上的那一面,却是没有虫壳,露出里边星点的密集的虫卵。
赵虎头心里渐渐有谱。
但他没有妄动,而是思考起虫腊除了当蜡烛,还有什么别的用处,后世虫蜡早就从燃烧物里飞升了,在军工、医药、机电、天然化妆品行业里渡了个金身,他挂掉之前,天然的虫蜡已经涨到两百多块一斤,比车厘子还贵就是了。
反正拿去烧是不要想了,太过浪费,等长大点让他们尝尝煤油灯的厉害,医药的各种药膏目前没机会,天然化妆品——他能做的就只有口红了,拿胭脂虫的染剂同腊混合,凝固后拿金泊一包,就算完成,这东西还真不用什么技术含量,用来搞定老妈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还有什么地方可以用呢?
赵虎头看了一眼周围的物件,一一代入,最后,目光落在了婢女给他扇风的精致团扇上。
嗯,就是它了。
雕版印刷,活字印刷,在这个物件面前,那都是弟弟。
想当年,他可是被老师油印的卷子,毒打过无数次啊。
第4章 你想赚钱吗?
接下来的一天,赵虎头没有去上学,而是在家里折腾蜡烛。
他房里的蜡烛被一个细小的香炉用香碳融化,他用笔将一张宣纸均匀地刷上蜡液体,等凝固后,随意用羽毛笔在上边写上一段论语。
随后,他在腊纸下垫了一张纸,沾上墨水,刷在了那张蜡纸上。
墨水透过被被刮开的蜡隙,浸到下边的纸张上。
效果不是很好,有的地方没有透下去,字迹若隐若现,他又拿起婢女的团扇,放在蜡纸上,继续涂抹,团扇吸足了墨水,持续地透下墨水,终于得到了赵虎头想要的效果。
赵虎头感觉到了满意,他又印了两三张,让山水带着东西,便一路狂奔,去找老爸了。
赵仲湜正在把玩着他新淘到的珊瑚,看到儿子一脸兴奋地冲过来,熟练地抱起宝贝,揉搓了两下:“我儿这是想到什么计策,如此开心?”
赵虎头嘻笑了两声,将手中的蜡印文稿给他。
赵仲湜一手抱着儿子,一手将书稿放在书案上,细细翻看,对其上辨认艰难的扭曲细字不置可否,这结构很是简单,一点不难,但这种书印方式虽然新奇,却有些难登大雅之堂。
于是赵老爹放下书稿,抚摸美须,对孩子道:“你这办法是有几分新奇,但却难以印上毛笔字,也只能由你闲暇玩耍了。”
赵虎头早知道老爸在这方面没有感觉,不由得微微一笑,问道:“爹爹,一页书稿,做价几何?”
赵老爹淡定道:“你父我素来不管俗物,不知几何。”
赵虎头不由得噎住,看着老爸,颇有一种恨铁不成钢之感。
他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听说父亲已将公差钱用尽,如今才过七月,风季过后,南北皆有大船将至,爹爹怕是要与那船上的珊瑚错过了吧?”
密州治下,有北方唯一一个市舶司,是与辽、高丽、倭国的通商港,这里买珊瑚,也是最便宜的,这也是老爸放着京城贵官不当,跑来密州的最大原因,夏季台风巨多,海船多秋冬春季靠岸,老爸上半年就把工资用光了,下半年就只能看着珊瑚流口水了。
强占是绝对不可能的,北宋一朝,海贸是直接入皇家内库的东西,谁要敢伸手,就算是宗室也能给他处理了。
赵仲湜当然也明白其中关键,顿时提前心疼起来。
这时,赵虎头那可爱的童音缓缓飘入耳中,有如惊雷:“爹爹你可想多些闲钱,购买珊瑚?”
……
赵虎头上辈子小学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