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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吾妹千秋-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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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劝止的人是?刑部左侍郎姜恒,前番被明熹太后派往蜀州,与吕光诚同任博买务官员。而?站在他面前横眉发怒之人,正是?姚丞相的姻亲吕光诚。
  前两日有玄铁山的匪寇向吕光诚告密,说谢回川要潜往蜀州杀他,吕光诚听罢大?怒,点了一队兵来截捕谢回川,叫姜恒与他做个见证。
  姜恒的话,吕光诚尚要顾忌几分。
  他叫随从住手,朝身后喊了一声:“老秦!”
  一个身材高大?、面有刀疤的壮年男人从队中走上前,朝吕光诚拱了拱手,“吕大?人有事吩咐?”
  吕光诚朝白马观的方向一指,对老秦说:“谢回川的画像已经给你瞧过?,你先上去探探情况,看他在不在里头,带了多少人。给你点二十个人带着?,够不够?”
  老秦摇头说:“人多反倒坏事,我自己去就行。”
  他没有走山路,猫着?腰,身手利落地沿着?土坡往白马观的方向爬。
  吕光诚望着?他渐远的身影,不住地满意点头,却是?姜恒心有犹疑,问道:“敢问吕司使,这位老秦是?什么来路?瞧着?颇有几分身手。”
  吕光诚没有细说,只道:“底下伙计的亲戚,说是?熟悉川中行情,就带来了。”
  这位“老秦”不是?别人,正是?受祁令瞻所托南下蜀州的秦疏怀。
  为了调查蜀州茶马生意的内幕,他设法取得了吕光诚的信任,未料这信任过?了头,吕光诚竟然让他去道观里杀人放火。
  “阿弥陀佛。”
  小半个时辰后,秦疏怀喘息着?在白马观前站定,喃喃自语似的告罪道:“小僧业已还俗,此?行非为踢馆,实在事出?有因,请各位道宗神仙不要找我宗门的佛祖菩萨告状才好。”
  说完便双手在墙头一撑,闪身跳进了白马观里。
  他摸黑在进香殿前查探,只顾着?观察室内人的动静,未料被躲在白桦树后的杜思逐捕捉到了行踪。
  杜思逐将?秦疏怀的身影指给容汀兰看,低声说:“此?人鬼鬼祟祟,我跟过?去看看,容姨放心,一切按咱们的计划来。”
  容汀兰点点头。
  杜思逐猫腰蹑步跟过?去,很快与秦疏怀的身影一齐消失在进香殿后面。容汀兰安静地蹲在白桦树后,摸了摸藏在怀中的匕首,清亮的双目紧紧盯着?那些精舍样?式的房屋,猜测容郁青可能在哪间房中。
  万籁无声,唯有风过?树鸣,以及她的心跳,沉重?而?缓慢地跳动着?。
  等了约有两刻钟的功夫,容汀兰手脚被寒露浸湿,冷得发麻,脖子上也被蚊子叮了许多口。
  她正犹豫要不要起身缓一缓,忽见灌丛后的一间精舍的门被推开?,两个身影缓慢从屋里走出?来,前面的人怀里还抱着?一副铁枷。
  这两人的身影便是?化成灰她也认得,走在前的是?她弟弟容郁青,走在后的是?她丈夫祁仲沂。
  祁仲沂本来在屋里守着?容郁青,正闭眼休憩时,听见窗外的草虫声陡然寂静。他睁开?眼,发觉方才有人窥视而?过?。
  他特?意选了一间视野极好的房间,此?时悄然走到后窗处,推开?一条窗缝往外看,见山下林中不断有麻雀扑棱棱惊飞,再眯眼仔细辨别了一刻钟,看见山下有火把的光一闪而?过?。
  他常常在道观中打醮,熟悉山里的情形,夜鸟惊飞不敢栖,说明山下突然来了很多人。
  是?冲谁而?来?他和容郁青,还是?谢回川?
  祁仲沂思忖片刻,将?容郁青摇醒,低声正色对他说道:“若是?不想死,从现在开?始,听清我的每一句话。”
  容郁青一下子就被吓支棱了。
  “道观如今不安全?,我给你解开?铁枷,你抱在怀里,先随我藏到山中去。”
  容郁青挑眉:“你不怕我跑了吗?”
  祁仲沂说:“你在我手里,至少能保住性命,你是?生意人,自己掂量。”
  容郁青考虑了一会儿,想起谢回川那凶神恶煞的模样?,点了点头。
  于是?他俩一前一后精舍,打算从后门绕出?道观,容汀兰见了,忙起身跟上,然而?她的脚步声听在祁仲沂耳朵里实在太过?明显,她一只脚刚迈出?门,便被人扼颈嵌住,抵在了墙上。
  是?个女人?掌中温润滑腻的触感令祁仲沂微愣。
  此?时凉风拂过?天际,蔽月的薄云缓缓散开?,远月如银盘,洒下一层浅浅的银光。
  借着?这点晦暗的月光,祁仲沂勉强看清了被他扼制得不能动弹的人的面容,手心仿佛被烙铁烫了一下,倏然松开?了她。
  “阿容——”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祁仲沂脸上。
  然而?他此?时却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浑身麻木僵硬不能动弹,心里却决堤似的涌起一潮又一潮的惶恐。
  他不敢看容汀兰的眼睛,听见她颤抖的声音字字如针扎,穿透他耳际。她问他:“你是?要将?我也一起杀了吗?”
  祁仲沂急声解释道:“我没想杀他……”
  容汀兰却不听他说话,转身去扶容郁青,见他果?然真真切切地活在她面前,不由得落下泪来。
  容郁青亦是?激动得红了眼眶,悄声问:“阿姐,你怎会在这里?”
  “你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容汀兰无暇与他解释太多,拭去眼泪,转身拔出?匕首,指向祁仲沂。
  厉声对他道:“看在夫妻十多年的份上,要么放我们走,要么将?我们一起杀了,落个干净。”
  祁仲沂望着?她泪痕未干的面容和眼中绝不姑息的恨意,心中怅然,他半年来做梦都怕见到的一幕,任他百般辗转,千般周折,结果?还是?发生了面前。
  他抬步走向容汀兰,将?心口抵在她刀尖上,锋利的刀尖刺破他身上薄薄的两层道袍,很快被鲜血染红。
  这是?一个只要她发狠一推就能结束一切的位置。
  容汀兰握着?匕首的手在颤抖,就连容郁青也试探着?要劝下这一幕:“姐姐……要不先别……”


第50章 
  虽是夏夜; 山里的凉风却吹得人后脊生寒。
  唯有刀尖上的血尚有余热,沿着青光凌凌的锋刃,滴到了她手上。
  容汀兰的手抖得厉害; 愈发握紧了匕首,祁仲沂却仿佛没有痛觉,只深深凝睇着她。
  “此事既已被你知晓; 便再没有周折的余地?,我知你目不容尘,不会宽宥我; 但……”
  他抬起手,想?拂开她脸侧垂落的发丝,望见她警惕又厌恶的眼神?; 心?口凝滞的疼痛蓦然涌上喉间?。
  他不敢再有任何的表露; 缓声劝她:“但仍盼你有一二分仁慈; 不要让郁青就这样出现在世人?面前,不只是为我,是为照微与子望。”
  容汀兰寒声道:“照微不需要这般自以为是为她好?,至于?子望……我还想?问问他; 是否也做了你的帮凶。”
  祁仲沂说道:“郁青做的是朝廷的生意; 照微更是抚育天?子的太后,她的名声、德行皆要为天?下表率,姚党若是抓住她的错处,污蔑永平侯府通匪; 逼她撤帘还政,你让她在宫里怎么办?让子望在朝堂上如?何自处?”
  “你与谢愈暗中来往时不怕被人?说通匪; 如?今却将?这句话扯来给自己做幌子,侯爷; 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容汀兰回头看了一眼形容狼狈的容郁青,哽声质问祁仲沂:“难道因为你心?虚怕人?察觉,我们一家人?就该被你蒙在鼓里,白白承受丧弟丧子丧舅之痛。郁青他做错了什么,余生要像畜生一样被你赶来喝去?你如?今对他尚有几分怜悯,若是哪天?厌烦了,是不是真?要一刀杀了他,你真?是好?深的算计,好?冷的心?肠!”
  祁仲沂耳中针扎似的嗡嗡作响。
  他以如?此不堪的方式与容汀兰相见,无论如?何解释,落在她耳中皆是狡辩。
  两人?僵持不下时,身后白马观里又起动?静,杂乱的脚步声向后门靠近,容汀兰一惊,手中的匕首跌落在草丛中。
  见她这副反应,祁仲沂皱眉问她:“难道埋伏在山下的不是你的人??”
  容汀兰摇头,“我不知道山下有人?。”
  祁仲沂心?中暗道不好?,切声叮嘱容汀兰:“你们待在这里别乱跑,我回去探探情况,你放心?,你若执意要让他走,我不会拦着……信我这一回。”
  他在容汀兰胳膊上捏了一下,旋即闪身折返进后门,容汀兰如?今思?绪混乱难安,容郁青扶她找了个隐蔽处坐下,小心?翼翼问道:“姐姐,要听他的话吗?”
  容汀兰望着面前黝黑无尽的山林,想?起杜思?逐如?今尚在观中,俯身将?落在地?上的匕首拾起,慢慢用袖子拭去刀刃上的血。
  她说:“只等这一回。”
  “那?姐姐与侯爷以后……”
  “先平安离开这里,再说之后的事。”
  容汀兰靠在粗粝的后墙上,阖目缓叹道:“无非和离,无非休妻,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与他的缘分也该尽了。”
  祁仲沂折回观中,正碰见谢回川的人?一边押着杜思?逐,一边押着秦疏怀,张罗着在院子里烧炭,要拷问他们是哪儿来的奸细。
  两人?见了祁仲沂,皆如?见了救星,异口同声喊道:“侯爷!救我!”
  谢回川闻言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祁仲沂,“你的人??你不是说不带人?随行吗,偷偷摸摸这是要做什么?”
  “现在来不及解释这个。”祁仲沂只觉得头疼,转身去看那?两人?,先问杜思?逐:“你是和夫人?一起来的?”
  杜思?逐说是,忙问他:“容姨在哪儿?你把她怎么了?”
  祁仲沂懒得理他,又问秦疏怀:“得一师父,有些日?子没见了,你又是谁的人?,为何到此地?来?”
  “我怎么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如?今被吕光诚的人?围山了,哎呀这事闹得……侯爷怎么会和山匪搅在一块?阿弥陀佛,都是孽缘啊。”
  谢回川冷笑着要啐他,祁仲沂止住了他这不合时宜的脾气,问秦疏怀山下有多少人?。
  “骑兵二百,又就近调了四百多人?,三面围山,已经将?能逃的路全部封死了,只剩西边断崖。碰上有人?告密,吕光诚这回铁了心?要抓谢老大,甚至还将?刑部左侍郎姜恒请来做个见证。”
  一听这话,谢回川气得踹裂了脚边的凳子,骂道:“吕光诚这个龟儿子倒是会找王八壳缩起来,他想?跟爷硬碰硬,倒也省了爷跑去蜀州的力气。眼下既然跑不了,叫弟兄们都抄起家伙,咱们找条小路杀下山去!”
  “等等!”祁仲沂拦住了他,“如?今我夫人?与妻弟都在山上,你杀下去倒是死得痛快,我永平侯府通匪的罪名就真?洗不掉了。”
  谢回川冷哼,朝他一拱手,“除非侯爷另有妙计,否则真?要对不住侯爷了。”
  祁仲沂略一思?忖,说:“你听我的,保证你能全身而退,且不带累我永平侯府的名声。”
  他叫谢回川附耳过去,如?此如?此交代了一番,谢回川听后惊讶地?扬起眉毛,问祁仲沂:“你真?不想?活了?”
  祁仲沂道:“不然依眼下的情景,你觉得我能独活吗?”
  谢回川回身看了一眼院中的兄弟,这些都是跟了他十几年的忠义之士,见他们如?今也是一脸凝重,谢回川点点头,对祁仲沂道:“好?,那?就听侯爷的安排。”
  祁仲沂让人?放了杜思?逐,带他去白马观后门外寻容汀兰和容郁青。
  祁仲沂向容汀兰起誓道:“你把郁青交给我,我保证让他全须全尾下山,此后能堂堂正正出现在世人?面前,若有违此誓,我愿在天?下人?面前请罪,甘受凌迟而死。”
  容汀兰目光犹疑地?盯着他,许久后摇头说:“不行,我不能再和郁青分开,除非你告诉我实?话,你究竟打算做什么?”
  祁仲沂说:“我不能告诉你,让杜思?逐护送你下山去。”
  “我不能离开郁青……”
  一言未毕,手刀劈在后颈上,容汀兰身体一软,倒在了祁仲沂怀里。
  容郁青见状霍然起身,“混账东西!你放开我姐姐!你要对她做什么!”
  祁仲沂将?容汀兰抱在怀里,冷冷瞥向他:“你若不想?也挨一下,就闭嘴跟过来,等会有事要交代你做——把那?套铁枷也带上。”
  他抱着容汀兰回到观中,让相熟的观中道士打开密室,将?她放在密室的榻上,解下披风盖住她,默默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转身对杜思?逐说道:“我将?她暂交给你照看,此间?密室不怕水火,你们待在这里,等事情平息后再出去。她是永平侯夫人?,是太后的母亲,身份贵重,你务必要保全她,平安将?她带下山。”
  杜思?逐抱拳道:“太后娘娘早有叮嘱,请侯爷放心?。”
  杜思?逐留在密室里守着容汀兰,祁仲沂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将?容郁青、秦疏怀、谢回川等人?一齐喊到面前,开始细细交代接下来的计划。
  深浓如?墨的夜色慢慢转淡,山下的人?逐渐等得不耐烦,马儿咬着嚼子不断撩蹄,吕光诚挠着脖子上被蚊子叮出的一片鼓包,耐心?全无地?骂道:“格老子的,不会是被人?给宰了吧,怎么还没动?静?”
  姜恒淡淡道:“吕司使再耐心?些,再有一个时辰天?就亮了,届时咱们带人?上山去看看。”
  然而并未等到天?亮,山上就传来了动?静。
  远远只见八九人?明火执炬、持刀持剑,呼喝着押着三人?在前,沿着山路迎面走来。那?三人?正是戴着枷的容郁青、被反缚着手的秦疏怀和永平侯祁仲沂。
  吕光诚见了这几人?,见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姜恒面上也露出惊讶的表情,“永平侯怎么会在此处?戴着枷的那?个,难道是,难道是……”
  前年年底,容郁青曾在永京中走动?,结识各路官员,姜恒见过他一面,对他的风姿印象颇为深刻,如?今却有些不太敢认。
  不是说他被山匪害了吗,如?今怎么会……
  “是永平侯的小舅子,容郁青,”吕光诚立在马上冷笑道,“这么久没见,原来是通了匪了。”
  此话说得实?在是歹毒,姜恒没有接,静静望着那?伙匪寇走近。
  走近了,两方兵戈相见,却是实?力悬殊。
  谢回川将?秦疏怀往前一推,又抬腿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将?这骂他是草寇的假和尚踹到了吕光诚与姜恒面前,以示他的“诚意”。
  秦疏怀故作慌里慌张说道:“那?谢老大说不杀我,叫我过来传话。”
  姜恒问:“他说什么?”
  秦疏怀按祁仲沂吩咐他的话答道:“谢老大说,他来白马观,不是为了找吕司使的晦气,而是因为之前绑架了永平侯的小叔子,如?今要与永平侯换票钱。如?今官府带人?围山,他怀疑是永平侯请来的援兵,所以如?今连永平侯也绑了,若官府要硬来,他说他就撕票,若官府肯放他们走,他就把人?都放了。”
  “放人??我看是放屁!”
  吕光诚肥头一晃,眯眼瞧着那?八九人?,慢悠悠说道:“他们说是绑架就是绑架了?叫我看,是容郁青早就通了匪,说不定祁侯爷也知情,如?今被咱们逮住了,逃不脱,才搬出这番借口来。这事儿里头也太蹊跷了,姜侍郎,你说是不是?”
  姜恒说:“事关贵戚,不敢贸然定论,此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倘永平侯通匪,可以带回永京细细调查,倘他真?是来救人?的呢?咱们若是见死不救,回京如?何与陛下和太后娘娘交代?”
  吕光诚斜眼看他:“意思?是放虎归山?”
  姜恒道:“事有缓急轻重,自然是侯爷和容大人?的性?命要紧。”
  他驭马向前走了几步,朝谢回川喊道:“说吧,你有什么要求!”
  谢回川道:“先把我弟兄们都放了,待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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