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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吾妹千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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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微点点头,“知道了,哥哥。”
  两人走到西配殿,远远就听见阿盏清脆的笑声。绕过?曲折画廊,见身着藕粉洒金襦裙的小?姑娘像只灵巧的蝴蝶,围着江逾白前后打转,口中不停嚷着:“哥哥,哥哥,快把它给我。”
  江逾白竟也有坏心耍弄人的时候,咬唇憋着笑,将一截木头从左手抛到右手,待阿盏追过?去,又从右手抛到左手。
  阿盏虽然着急,却不生气,跑累了,只掐腰咯咯笑。
  照微听见祁令瞻冷声说道:“你的表妹呼一内侍为兄,成何体?统。”
  照微说:“阿盏还小?,见人呼兄呼姊,只是嘴上工夫罢了。”
  祁令瞻摇头道:“阿盏心性灵透,悟事比陛下早,你若想长久留她在宫里,还是要?早些教她规矩。”
  照微问:“什么叫长久留在宫里?”
  祁令瞻未言,江逾白已抬头看见了他们,忙将那截木头收起来,领着阿盏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太后娘娘,参知大人。”
  祁令瞻对江逾白说:“把藏在袖中的东西拿给我看。”
  江逾白抬眼看向照微,见她点头,方?将那截木头取出来,正是今晨阿盏请他刻的一方?篆印。
  “容午盏印……这是给阿盏做的私印?”
  照微说:“是本宫允的。”
  祁令瞻看罢,将木刻篆印还给阿盏,阿盏连忙护进怀里,躲到照微身后,略带警惕地看着他。
  祁令瞻眼中露出一点温和的笑,移目看向远处。
  “逾白,你带阿盏去书阁玩吧。”
  照微放走两人,邀祁令瞻往亭中闲坐饮茶,“兄长难得?来我这里,回回都与逾白过?不去,难道因他曾拦过?你,你要?记恨他一辈子不成?”
  “没有的事。”祁令瞻捏着月白色汝窑建盏,“就事论事罢了。”
  茶汤泛金,粼粼若小?湖,晃得?人微微蹙眉。
  心道:她却不说,回回都是江逾白先碍他的眼。


第58章 
  照微赐给祁令瞻一块李超墨。
  锦春捧着钿花木奁送他出福宁宫时; 不经意间又提起了?薛序邻。
  她说:“这块墨比前日赐给薛录事的李廷珪墨还要好,娘娘甫得了?这块墨,就说要给大人您留着。”
  祁令瞻轻笑:“我得的比他好; 难道这不应该吗?”
  锦春笑?道:“您与?娘娘是一家人,自然当得头一份的恩宠,只是薛录事小?登科在即; 娘娘说要备份厚礼,结果也没越过您去。”
  祁令瞻脚下一顿。
  “薛序邻要娶亲了??我怎么不知道,定的是哪家姑娘?”
  “还没定呢; ”锦春将照微那夜说过的话学给他听,“是娘娘揣摩他的喜好,想为他挑一门好亲事。”
  听了?此话; 祁令瞻只觉如一桶冰水兜头浇下; 在初秋上午和煦的暖阳里; 心中陡然寒彻。
  他不确定地又问?了?一遍:“你们娘娘揣摩薛录事的喜好……要为薛录事择妻?”
  锦春点点头,“听娘娘的话风,倒是这个意思。”
  绝不会是这个意思。
  祁令瞻是看着照微长大的,她自幼最腻烦的人就是媒婆; 自己绝不可能做保媒拉纤这种事。
  那她打听薛录事喜欢哪种女子做什么?
  有?一个他不愿面对的答案渐渐浮上心头; 祁令瞻呆立许久,突然甩袖折身往福宁宫走。
  他要找照微问?清楚,她是不是真对薛序邻……
  “大人,您这是去哪儿?”锦春忙捧着墨匣跟上。
  自此地往福宁宫去有?一条幽折的小?路; 因?不方便铺排仪仗,寻常并没有?什么人走。祁令瞻心中迫切; 择了?这条路,不料在两殿相接的角隅小?门里; 撞见?一对太监宫娥,正搂在角落里厮闹。
  准确地说,是宫娥将一清瘦太监堵在角落里,情?热如痴地往他身上贴。
  宫娥娇声诱哄他就范:“我被关在宫中十几年,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吗?我没有?夫君,没有?情?郎,连个正经男人都没接触过,心里空落落的。你虽只能算半个男人,勉强能做个抚慰,我看得上你,难道你却看不上我?”
  祁令瞻听见?这话,心里膈应得很,抬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其后?赶来的锦春斥开了?这两人,见?祁令瞻寒面如霜,要拎着那宫娥去见?她掌事姑姑。
  “不要声张。”
  祁令瞻让锦春息事宁人,头疼似的蹙眉按了?按额角,半晌,又旋折步子往出?宫的方向走。
  锦春小?跑跟上,“您这又是去哪儿啊,大人?”
  祁令瞻淡淡道:“出?宫。”
  他冷静了?下来,适才撞见?的这场闹剧,冥冥之中又点醒了?他。
  照微今年十九岁,到?了?知晓男欢女爱的年纪,寻常人家的女儿早已嫁为人妇,乃至孕育子女。她虽比旁人开悟得晚,但早晚会有?这一天,这是天性使然,是不可避免的人之常情?。
  既然终有?这一天,那她喜欢薛序邻,或者喜欢别的什么人,又有?何分别?
  因?窈宁与?李遂之故,祁家已亏欠她夫妻恩爱的一生?,她是一枝尚未盛开便被剪下供奉御前的春榴花,渴望雨露、蜂蝶,并不是她的错。
  他此时去见?她,能对她说什么?
  质问?她是否贞心有?失、斥责她对薛序邻的越轨情?感,还是假公济私,实则宣泄自己怅然若失的惶恐和爱而?不得的妒忌?
  这二?者,他皆没有?资格,因?为他是照微的哥哥,是亲手将照微推进寂寞宫苑的人。
  祁令瞻捧着那方李超墨,寂寂归府。
  照微将他的话放在了?心上,某日得闲,突然闯入李遂的卧房,借关心起居之名四下翻找,从床底的暗格里翻出?了?一摞来路不正的话本。
  话本没有?书坊的刻印,是经人手抄录,其中内容不堪卒读,或是怪力乱神的诡谈,或是教唆杀人放火、□□取乐之道的恶书。
  照微坐在圈椅中慢慢翻看,脚边战战兢兢跪了?一群内侍,她翻罢冷笑?了?两声,看向王化吉。
  “你说陛下夜读,手不释卷,读的就是这些东西?”
  王化吉紧张地额头生?汗,悄悄抬眼看向屏息罚站在一旁的武炎帝李遂。
  照微冷声道:“既然不说,先?拖出?去打五十鞭,打到?他愿意说为之。”
  “母后?!”李遂不忍,忙开口为他求情?,“王先?生?并不知情?,母后?就饶了?王先?生?吧!”
  照微自幼是气人的那个,活了?近二?十年,第一回 尝到?了?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她将李遂叫至身边,问?他:“你读了?这些书,可觉得有?所增益?”
  李遂双脸烧得通红,垂下了?眼睛。看他这副神情?,分明自己也清楚不该看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书。
  “你若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贪玩好闹倒也无妨,可是阿遂,你是大周的天子,你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吗?”
  照微指着跪了?一地的内侍质问?他,“今日这些奴才凭几册话本就能讨你的喜欢、得你的怜悯,来日他们闯下大祸,你也要替他们兜着么?你的老师姜赟致仕前,曾多次为你讲东汉十常侍之祸,他教你为君要心正,不可好邪近佞,你可曾认真记在心里?”
  这是她第一次以如此严厉的语气训诫他,李遂十分慌张,手足无措地辩解说:“朕不爱看这些书,他们送上来,朕并不喜欢,朕只是忘记扔了?……王先?生?并不知情?,是他,还有?他……”
  李遂绕开王化吉,随手指了?两个不熟络的小?太监。
  “是他们将此书送给朕的!”
  吓得那两个小?太监不停地磕头告饶,心中十分冤屈,却又不敢辩驳天子。
  此谎言之拙劣,简直令照微耳不忍闻。
  那书中有?几页折了?角,明显被反复观看过,其中有?一页教人活拔一千只百灵鸟的舌头,用一千条鲤鱼渴死前的涎水熬成粒拼肆}至鲜,有?延年益寿的功效。
  这分明是教人滥物造孽啊。
  照微要让人动刑,正此时,锦秋进来通禀说祁令瞻在外?求见?。
  “先?将这些人羁押起来,等候细审。”
  照微起身前,目光在这些内侍身上扫视一圈后?,方转头对锦秋说:“请兄长往西配殿候驾。”
  照微见?到?祁令瞻时,面上仍有?余怒未消,她将搜出?的话本递给祁令瞻看,恨声道:“阿遂尚是孩子,受奴婢蛊惑不是他的错,但他不该在本宫面前撒谎,拉人顶罪。为了?维护一个奴婢,他连身为天子的体面都不顾了?!”
  祁令瞻翻了?翻那话本的内容,又兴致乏乏交还给她,问?照微:“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照微说:“杀了?王化吉。”
  祁令瞻淡声说道:“怎么杀,当着皇上的面鞭笞至死,还是送去内廷司问?罪?你这样做,皇上心里恐怕要记恨你,若再被有?心人一挑拨,恐要与?你离心。”
  照微不忿,“若是任由他蛊惑天子,逍遥刑律之外?,日后?他人有?样学样,岂不是要反了?天?”
  “这是关心则乱。”
  祁令瞻从锦秋手中接过一盏茶,递给照微,示意她先?冷静。
  他分析道:“源清流清,君正臣正,此事的关键在皇上,他若不能真正意识到?此事的错处,你杀多少个王化吉也无济于事。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如何矫正天子。”
  照微沉吟片刻,问?他:“兄长指的是选任新太傅的事?”
  祁令瞻点点头,“正是。”
  照微说:“此事我本打算等薛序邻从钱塘回来……”
  “你想推他做太傅,姚党不会同意的,何况,”祁令瞻神情?冷淡,指着桌上那话本子对她说,“薛序邻给皇上讲了?这么久的经筵,皇上又听进去了?多少?你想抬举薛序邻,有?许多其他的办法,哪怕是让他值宿宫中待召,也胜过拿教谕天子一事为他作筏。”
  这话照微却听不明白了?,“什么叫为薛序邻作筏?兄长的意思是,陛下有?今日之举,乃是本宫抬举薛序邻之故?”
  祁令瞻道:“我并无此意。”
  照微端坐钿花圈椅中,冷然不语,嘴角紧紧绷着,因?无奈与?气极之故,眼尾浅浅泛红。
  这是心中委屈,却又僵着不肯对人言的表现。
  见?此,祁令瞻心中叹息,缓步走到?她身后?,掌心轻轻落在她肩头。
  隔着手衣和一层质地柔软的蜀锦,彼此皆出?于私心,悄悄感知着对方的温度。
  最终是祁令瞻先?泄了?气,低声说道:“你若真非他不可,此事也不是万不可行,只是要从长计议。否则你贸然将他推到?极高处,虽是出?于爱重之心,却容易登高跌重,落入姚党的攻讦。只是你……真的非他不可么?”
  照微仰面看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因?隐秘的情?愫而?显出?难得的温柔。
  “哥哥。”
  她偏头靠在他胳膊上,侧脸贴着他的手背,凤钗垂落的流苏拂过他,刮起一层密密的痒。
  她的目光越过绣屏,望向飞檐上的琉璃鸱吻,内心却全神贯注于此刻难得的亲密,如澄清泥沙的溪水,渐渐变得明澈。
  她说:“我并非一定要推薛序邻做太傅,但你一定要帮我。”
  他的声音仿佛是沿着血脉传入她耳际,“你想我怎么帮你?”
  照微试探着与?他讲条件,她说:“我知道你也有?意于太傅之位,我可以选你,但你要与?姚清意退婚。”
  祁令瞻心头微动,垂目问?她:“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怎么会没有?关系?”照微说,“凡是姚鹤守举荐的人,无论金氏、秦枫,乃至姚清韵、王化吉,他们哪个不是暗地里要把皇上往歪路上带,如今既要选太傅,不能再与?姚鹤守有?什么牵扯。”
  祁令瞻说:“如今我要守三?年孝,三?年之内不会成婚。”
  “可旁人依然视你为姚家贤婿,称你与?姚清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听了?心里膈应。”
  “我明白了?。”
  祁令瞻的声音里带着不宜觉察的笑?意。
  他没有?往更深里问?,刻意留下一个暧昧的、可供他自欺欺人的距离。在照微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指轻轻卷起她霞帔上的流苏,卷起又放开,留余香在指间缭绕不散。


第59章 
  收到祁令瞻的邀帖时; 姚清意的婢女芳杏十分高兴。
  她从妆奁中取出金箔花钿,一边往姚清意颊边比量,一边说道:
  “参知大人邀您去大相国寺; 必然是?为樊花楼的事情向您赔礼。他这样的人物,身边繁花簇锦也正常,您是?相府的姑娘; 未来的正室夫人,谁能越过您去,您又何必恼坏了自己?大人给了台阶; 您就?势下吧。”
  镜中映出柳眉杏目,潋滟无双。姚清意对镜展颐,却仍是?苦笑的意味。
  她拾起手边的邀帖细细端详; 察觉这?邀帖上的字; 并非出自他手。
  他真?的是?来给台阶的么??
  依旧是?上次的香室; 只?是?未设茶器、未焚炉香,长案上两盏清水,被凉爽的秋风吹起粼粼细纹,寡淡素净; 一如祁令瞻望见?她时的表情。
  果然没有赔礼道歉的意思。
  祁令瞻开门见?山说道:“明面上; 我要为父亲守孝三年,这?三年里,你我不能完婚,会?白白耽误你的青春。”
  姚清意望着他; “三年之后?呢?”
  祁令瞻道:“除服之后?,我会?亲往丞相府退婚。”
  姚清意碰倒了手边的杯盏; 水洒了一身,而祁令瞻移开目光; 连递一张帕子的意思也没有。
  他淡声说道:“你若愿意先行退婚,不必为我耽搁这?几年,且传出去,对你名声好?一些。”
  “何必这?样假惺惺!”姚清意微微扬高了声调,双目微红,“你既在?丧中,不能娶我,难道便能娶她吗?”
  祁令瞻轻轻摇头,“我谁都娶不了。”
  “既然如此,何必一定要退婚,从前尚说能予我一个身份,如今为何却……”
  “个中因由,恕无法相告。”
  祁令瞻轻轻摩挲着素胚茶盏,心道,无非是?他想从不可能里求一分可能,纵然这?份心思永不会?被她明白,被世人容纳,至少他可以自内外都保持洁净。
  他对姚清意说道:“姚二娘子是?这?其中最无辜的人,所以这?件事,我请你先选。”
  姚清意苦笑,“你铁了心要退婚,哪里还有我选择的余地?”
  祁令瞻说:“至少你可以保全自己。”
  姚清意沉默了许久。倾洒的水已浸透她今日特?意更换的华裳,她并未觉得可惜,反正在?无心的人眼中,锦衣如何,粗褐如何,他皆不会?多看一眼。
  她只?是?觉得秋意肃冷。
  久到祁令瞻以为她不会?答应,准备另想办法时,姚清意点了头。
  她说:“我可以退婚,但我有一个请求。”
  “请。”
  “其实我心里清楚,大人会?答应这?门婚事,是?因为官场上有求于我父亲,既然你如今要悔婚,说明你已不需要再依靠他。虽然事成而毁诺并非君子所为,但我仍想请求大人,若将?来有一天,你与家父兵刃相向,希望你能饶他一寸。”
  祁令瞻闻言,垂目笑道:“二娘子多虑了,丞相大人是?我的老?师,不会?有这?一天。”
  “只?要你答应,我愿意主动退婚,且不会?让父亲怪罪你。”
  祁令瞻不言,眼里的笑意极浅,像是?画上去的。
  姚清意只?当他是?默认,起身后?退,向他敛裾一拜,掩着颤声道:“我与参知大人缘尽于此。”
  过了两三日,丞相府里传出一些风声,在?家中一向慈爱的姚丞相竟然对他素来疼爱的二女儿大发?脾气?,据说还请了家法,让她在?祠堂里跪了一整夜。
  祁令瞻派人去打听,得到消息说是?姚清意闹着要悔婚另嫁。
  平彦表示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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