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鸟-第1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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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湘点头:“那你呢?你最近也在失眠。等我睡着了,你不会熬到天亮吧。”
话落,黎湘往里挪了挪。
沙发是加宽的,可以当床,她腾出一块地方足以多容纳一个人。
姚珹没有说话,而是扯过角落的薄毯,他靠过去之后将毯子展开,将两人的身体一同罩住。
黎湘深深吸了口气,嗅到了他的气息,眯着的眼睛越发的沉,还想着,如果一男一女一起走进卧室,一同躺在床上,盖一床被子,那是一种亲密行为,但如果只是两个失眠患者躺在沙发上呢?
他们的身体只是轻微接触,没有爱抚,更没有纠缠。
她只是将头往他的方向歪着,而他还没有躺平,上半身靠着靠背。
就着最后一点意识,她笑着说了句:“晚安。”
作者有话说:
这个月太折腾了,我还是很累,今天没有调整过来,比预期的写得少,感情线要多走两章。容我再缓缓。
红包继续~
第176章
狐狼的棋局
当黎湘对姚珹倾诉心事时; 另一边的辛念与周淮,关系也有了微妙变化。
这种变化主要是源自周淮的心理变化,因廖强的话终于确定周长生的大致死亡时间; 他心里算是落了一块大石; 却又因此而陷入矛盾。
长久以来,支撑周淮寻找真相的动力之一,就是对当年引诱周长生的那个女学生的恨意。
靳寻虽然是下令清理现场的人; 然而将周长生牵扯进来却是那个女学生的意思; 如果她不拉周长生下水; 他就不会死。
当然在得知事情经过之后,周淮站在男人的角度; 瞬间就能明白那也是周长生自己的选择。
男人与女人不同; 女人会因为□□视频而受到威胁,但这种东西对男人的杀伤力没有那么大。周长生完全可以不受郗晨的要挟,可他还是选择入局。
这一点也是周淮心里的一根刺; 他作为儿子; 实在无法接受父亲被一个十六岁的女生所蛊惑; 因此坠入深渊。父亲如山一般的形象; 在他心里逐渐崩塌。而在这以前,他一直认定父亲是“完美的受害者”。
周淮花了一点时间调试自己的想法,他不该对父亲做出这样苛刻的要求,人无完人; 没有人是不犯错的,他凭什么要求父亲必须完美?这大概就是身为一个儿子的私心。
现在得知廖强几人是“杀害”周长生的凶手; 周淮虽对几人深恶痛绝; 却也清楚这件事最终还是要找靳寻讨说法。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种失重感——原来周长生没有死在办公室; 原来他真的是被人灭口; 而不是靳寻告诉黎湘的人已经没了气息。
他一下子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责怪、怨恨黎湘了。
周淮的矛盾全都被辛念看在眼里,但辛念没有戳破。
周淮一整天都不说几句话,始终皱着眉头想事情,辛念便负责做饭,收拾屋子,尽量给自己找事情做,让自己忙碌起来,以免也陷入同样的纠结。
廖强已经被送去分局,靳疏的人就在不远处看着,廖强不敢不去。
他若自己走进去,亲口供述,还能算“自首”,这对他有好处。
但正如黎湘所料,廖强进去后并没有“老老实实”地交待抛尸那些事,只提了借贷公司那些见不得光的业务。
廖强是有些机灵的,他母亲落在靳疏那些人手里,他不敢不去警局,但还没有到“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地步,而且他觉得靳疏那些人还不至于对他母亲下毒手,就想赌这一把。
辛念证实廖强玩花样,还是因为分局传她去做笔录,说是借贷那件事有进展。
民警拿出廖强的照片给辛念辨认,辛念称他就是当初逼她拍□□的人之一,并且还对她做出猥亵行为。
这一点廖强也承认了。
辛念离开之前还试探民警,廖强这种犯罪性质能判多久。
而民警的回答中完全没有提廖强还有其他犯罪行为,只大约估计了一下期限。
辛念离开分局便和黎湘通了电话:“我想你估计的是对的,廖强没有提抛尸的事……”
这层认知不只来自民警的态度,还有另一点,周淮始终没有接到请他去辨认廖强的电话。廖强和周长生认识,专案小组应该会找家属核实。
周淮等得心急,还特意给专案小组去了一通电话问进展,结果仍是让他等。
黎湘在电话里这样回答:“廖强知道咱们不会真的伤害他母亲,他还心存侥幸。如果他连抛尸的事都交代了,就真的是死路一条。”
辛念:“可咱们录音了,难道他不怕咱们交给警方吗,到时候他连自首都不算。”
黎湘:“你想想看,那些录音是在暴力威胁之下的供述,本来就不合法。廖强完全可以说是有人教他的,还拿他和他母亲的生命安危做要挟。而且如果他承认了录音里的内容,那就是故意杀人罪,有自首情节也帮不了他。廖强能跟秦简舟这么多年,一定是有些小聪明的,何况他还在监狱里上过小课。”
辛念:“那现在怎么办。”
黎湘:“暂时没有办法,廖强的母亲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曾有人拿她威胁过廖强,她是安全的,也是无辜的,咱们不能真的动她。反过来,廖强去警局自首,这件事一定惊动了秦简舟,咱们只能等,看他那里有什么动作。”
辛念语气沉重:“我听分局民警的意思,廖强似乎只承认了借贷那些事,□□的部分一个字都没提。”
黎湘:“事情过了那么久,除非留下视频证据,否则谁能证实他□□?他自己当然不会说,那些受害者女性当时没有站出来,现在也不会。”
辛念半晌没说话,心绪尤为复杂。
她记得做社会新闻记者的时候,就多次产生过类似的无力感。
人们所相信的真相,以及事情真实的版本,和法律可以证实且依照法条判定的罪名,是三种完全不一样的“故事”。
比如说,一位不满十四岁的女生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被自己最尊敬的老师以“爱情”为诱饵儿欺骗侵犯。待她成年以后心智成熟了,她终于明白那是“□□”。可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她去报警,老师咬死不承认,谁能证明他们发生过关系呢?更不要说“□□罪”了。
在这个女生心里,“诱骗”和“□□”是故事的真实版本。可如果这件事被曝光,在网上发酵,网友们相信的真相会是这样吗?
它会被扭曲,还会有一群人跳出来说,是女生不知自爱。接着就有人举例子,说某某女生勾引老师,后来分手,女生又说老师□□。明明是两件事,却会产生某种心理暗示,将这件事里女生的行为,扣在另一个女生的头上。
这个女生最终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人还活着,却已经达成社会性死亡的结局。
这就是所谓的“人们所相信的真相”,与其说是相信,倒不如说是“促成”。
思路转了一圈,辛念又舒了一口气,说:“如果我是秦简舟,我会做点事警告廖强,让他不要乱说话。比如给他母亲制造一点小意外。”
黎湘接道:“如果他真这样做,那就太好了。廖强虽然会守口如瓶,警方也会因此得知有人在威胁他,会深挖这件事。我猜廖强从林新跑路来春城,多少也和专案小组有关,可能他们那边已经掌握了某些线索指向他,只是还不确定,不好抓人。”
说到这,黎湘问:“周淮怎么样?”
辛念:“有点消沉。如果让他知道廖强没有跟警方说实话,肯定会很生气。”
黎湘:“劝劝他,叫他不要急。都等了这么多年了,再等等。”
辛念:“我明白。”
结束通话后,辛念走出房间,这才发现周淮正在厨房里忙碌。
进去一看,桌上已经备出三菜一汤的食材。
辛念:“这么丰盛?”
周淮脸色不太好,但还是笑着说:“之前都是你在做饭,我今天好些了,找点事情做换换心情。”
辛念:“我帮你。”
辛念说着就要去洗手,却被周淮拉住:“好了,我来吧。”
辛念没有坚持,看向周淮时,他却别开脸,看似专心切菜。
辛念片刻没有动,也没有言语,一时间厨房里只有切菜的窣窣声。
直到辛念抬起一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
周淮停了,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
辛念掌心的温度透过轻薄的T恤传递给他,他的体温更高一些,也透过那层布料回应给她。
她向他靠近,额头抵住他的背,双手环住他的腰。
“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有些事还是要说出来比较舒服……你知道人什么时候最孤单吗,就是明明身边有朋友、亲人,明明有人愿意倾听,他还是选择一个人承受。”
这话落地,辛念就感觉到他身体的起伏,几次深呼吸之后,他终于开口:“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现在的心情,太复杂了,连我自己都没有理清楚,怕说出来你会误会。”
辛念:“那不如让我猜猜。和黎湘有关,对么?”
周淮一顿,没有否认:“嗯。”
辛念又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恨她,和她合作非你所愿,可你不得不这样选。现在知道你爸爸离开的真相,这件事还是在黎湘的安排下查到的,你心里不是滋味儿。”
周淮又一次深呼吸,继续切菜,同时说:“我有想过,廖强的说辞会不会是她安排的局。我知道不是,那是事实。我只是因为想逃避才会有这样荒谬的念头。”
辛念:“换做是我也会逃避的。一直认定的真凶反过来帮自己,还证实了和自己认知完全相悖的真相,一时难以接受很正常。”
周淮:“就像你和闻铮,是么?”
辛念的手紧了紧,又松开:“他……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他和姚岚有过交易。”
周淮侧身看她:“就算有,他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
辛念低下头“嗯”了声。
尽管两人聊得的话题有些沉重,却是这段时间以来最和谐的一次。
他们之间的话题似乎已经绕不开这两位死者,而且一直有着无法理清的矛盾。因为周长生的死,周淮恨黎湘,多少会牵扯到辛念。而因为闻铮的关系,辛念不知如何与周淮相处,她念着闻铮的好,却又不得不照顾周淮的感受。
这会儿说开了,反倒轻松些。
晚饭后,周淮重新振作精神,问起廖强的进展。而且即便辛念不明说,他心里也有数,廖强肯定玩了花样。
辛念见周淮并没有多大情绪起伏,反而还很平静,才道:“我和那个江进接触过一次,我知道你和他接触得更多,我想咱们得看法应该是一致的。他有本事,而且有背景,我相信他早晚能查到这一步,所以你不用担心。”
周淮没有接话,只是望着辛念。
如有一天江进查到廖强和抛尸有关,那么就会查到秦简舟,查到她们三人。
辛念看穿他的目光,笑道:“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这一天迟早会来。”
周淮张了张嘴,几次欲言又止,这才说出一番连他自己都想不到的话:“你们对我爸没有故意杀人的动机。张大丰的死你们需要负上责任,如果我爸还活着,他也是一样。你们当时都是未成年,张大丰这里会轻判。至于我爸……我作为家属,愿意作出谅解,这对量刑是有帮助的。”
这话落下,辛念好一会儿接不上话,更加不知道该说什么。
周淮已经看向一边,又道:“就程度而言,你和戚晚会轻一些,而且她还有病……”
话题带到戚晚,辛念忍不住将他打断:“戚晚的病,我有些别的看法。”
周淮又看过来:“怎么?”
辛念:“我不知道能不能讲明白,就是一些细节让我觉得哪里怪怪的。现在的戚晚和那时候的她很不一样,就像是变了个人。我和黎湘都见过她发病时有多痛苦,那天的事还有她妈妈后来的死,接二连三的打击,她真的要疯了!可是这次小心的事,她表现得非常冷静,甚至可以说是冷漠,给我一种她被黎湘附体的感觉。不,这么说也不贴切,应该是……”
辛念整理着思路,又换了一套说辞:“人在遇到危险时会有不同表现的应激反应,这都是出于自保的本能。黎湘的本能就是自我封闭,她不会轻易交付信任,对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十分防备。但戚晚不一样,她和她妈妈安闲的关系是很稳定的。我还听她说过,她也想成为和她妈妈一样的人,做一个文字工作者,不用朝九晚五,一个人生活也会很好。我感觉戚晚是很崇拜她的,所以当她因为药物中毒离开时,戚晚才会变成那样——那才是戚晚的应激反应。”
周淮:“你的意思是在小心这件事里,戚晚的应激反应变了?”
辛念:“可能是变了,也可能是那件事不足以刺激她生出同样的反应。”
这之后,辛念又将之前和黎湘的分析转述给周淮,包括她认为秦简舟警告过戚晚不要乱说话,不管是这次还是十三年前。
周淮思索道:“以靳寻的作风,不可能连警告都没有。但是这件
PanPan
事戚晚没有跟你们说过。”
辛念摇头:“我们那时候都太天真了,以为戚晚的病就是最好的挡箭牌,靳寻的人不会理会她。至于我,有黎湘看着我,秦简舟也没有来骚扰过我。但现在看来,对于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精神病患者,戚晚反而是最不安定的因素,万一她发病乱说话呢,万一她又想起来一些事呢?就算她的证词可能会被定性为是妄想,靳寻也不会希望事情有走漏的风险。”
辛念一边分析一边回忆着戚晚的表现,很快又提出一点:“还有,我觉得她已经想起一些事了。如果真是这样,我不懂为什么她想起来了却对我只字不提,好像在防着我?是什么理由令她这样做?按常理来说应该会和我求证才对啊。”
周淮说:“你们这么多年不联系,或许在她看来关系早就淡了。又或者,她觉得想起的部分是幻觉,不好直接问你。”
“你说的也有道理。”辛念接道:“但她给我的感觉真的很奇怪。我的感觉从没有出过错,只是我现在还找不到有力的证明。”
一阵沉默。
辛念径自沉浸在自己的分析中,并没有注意到周淮神态的古怪,以及眼底犹豫的情绪。
直到周淮再次开口,语气有些艰涩:“有件事我该和你坦白。”
辛念的注意力被拉回:“什么事?”
周淮抿了抿嘴唇,观察着辛念的反应说:“你介绍给戚晚的心理咨询师李琰,我认识她。”
辛念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李琰是谁,的确是她介绍的,但她并不认识李琰,那是黎湘的心理咨询师。
“你认识?”辛念重复着。
周淮:“我不止认识,其实她是我姐姐。亲姐姐。”
辛念彻底傻在原地,震惊已经不足以形容她的心境,在一瞬间的空白之后,她很快就涌出许多想法,包括周淮隐瞒的动机,包括李琰为什么会成为黎湘的心理咨询师,等等。
然而这些念头并没有宣之于口,她只是问:“你想说什么……”
周淮坦白道:“我和李琰隐瞒关系有我们的目的,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我现在要说的事和你刚才对戚晚的怀疑有关。”
辛念点点头,强行收拾了心情:“好,你先说。”
周淮:“之前我去试探戚晚,你很生气。但我不是突发奇想才去的,在那之前李琰给戚晚做过一次心理咨询,她认为戚晚有表演型人格的表现。她也用了‘应激反应’这样的解释,她说在他人面前演戏是一种自保行为。当戚晚受到刺激的时候,她会装作若无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