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鸟-第16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姚珹安静了几秒才开口,心情时起时伏,好像惊讶又好像在意料之中:“确定?”
“确定。”
姚珹又道:“后来送去的样本有结果么?”
对方说:“有,第二份样本证实是父女关系。为了保险起见,我们用你的样本和第二份的男性样本做了比对,同样不匹配。”
姚珹:“谢谢。”
挂断电话,姚珹并没有立刻折回,只站在原地。
第一份样本分别来自他和黎湘。
第二份男性样本属于谢柯,女性属于黎湘。
姚珹有过怀疑,会不会是搞错人了,黎湘并非谢柯的女儿,而是郗荞当年和别人生的孩子,毕竟郗荞也不是什么三贞九烈的角色。
可现在结果摆在眼前,黎湘确实是谢柯的女儿,问题是出在他身上。
谢柯竟不是他生父。
不,这也不是他的问题,而是……
姚仲春。
姚珹闭上眼,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种种细节浮现在脑海中,竟一下全有了解释。
就像辛念从未怀疑过戚晚一样,他对生母更是坚信不疑。
他始终认定姚仲春是完美的受害者,无论她在商言商手段多么毒辣,谢柯作为枕边人,哪怕看在姚仲春怀着他的孩子份上,也不该与外人联手,对她下毒。
后来这些年,姚仲春也一直是受害者的形象,她念叨着他的父亲多么的忘恩负义,这些观念早已深深种植在他的记忆里。
他和黎湘有一点是非常像的,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他很早就对她生出两性之外的好感。
他们的观念里都没有“父亲”这个概念,即便知道生父是谁也是无感。
他们都爱着,同时也恨着母亲。
当然黎湘的恨意更浓烈,若非爱过,也不会恨。
而他的……他不得不承认那样的恨是存在的,与其说是恨,倒不如说是怨。
回想起来,姚仲春一再阻拦告诫他心里不由自主生出的那些情愫。
他也曾经引以为耻,为这种因血缘吸引而更容易演变成□□关系的走向困扰。
他相信自己的控制能力,他不会沦陷。
但现在一切都有了解释。
姚仲春在撒谎。
他很有可能是靳清誉的骨血。
姚仲春不希望他知道,更怕他亲手弑父,于是反复强调着这种事应该让谢柯和郗荞的女儿去做,因她的父母都参与了下毒谋划。
姚珹不禁自问,他和靳清誉的关系会成为阻碍吗,会令他痛苦吗?
不会的。
姚仲春多半也看出来了,所以才翻出别的借口。
靳清誉是否贡献了DNA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那只是个有家仇的陌生人。
但换个角度来说,一旦知道靳清誉是生父,他恐怕会更早下手,既是为姚仲春,也是为了自己生命里不该存在的污点——一个会对亲骨肉下毒的男人。
或许在姚仲春看来,他是否真的在意她不敢赌,她只是要保护他,担心他会因身世痛苦,哪怕那种痛苦不是出于情感,而是因为无法忍受和对自己基因继承的深深厌恶。
是啊,对基因的厌恶。
正想到这,辛念叫道:“姚先生?”
姚珹醒过神,这才意识到自己呆呆地站了许久。
他折回来问:“抱歉,说到哪里了?”
随即他看向面前的纸,看到在戚晚和张大丰的关系上反复加重的笔迹。
辛念提醒道;“刚说到戚晚对安闲的崇拜,无法忍受张大丰成为继父。但我觉得这还不足以成为杀人动机。”
也不知道这句话激发了什么,姚珹听了却逐渐变了脸色,眉宇间似有明朗又似有疑惑。
辛念:“怎么了,是我哪里说错了?”
姚珹却突然问:“戚晚的生父是谁,她有和你们说过么?”
辛念:“她说安闲一直没有告诉她生父的名字,应该是姓戚。”
姚珹否定道:“我让人查过了,戚是安闲的本姓。”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第187章
搜索女明星
张大丰不是靳清誉; 但都是男人。
只要是男人,骨子里的东西就是同类。
哦,这样说也不准确; 哪怕不是人; 是动物,在遗传本能上都是一样的。
男人与雄性负责播种,这是天性。
靳清誉有很多孩子; 有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比如小心。
他有权有势; 后代当然是越多越好,他没有养育压力; 自然也就不关心到底有多少。但张大丰不一样; 张大丰没有孩子。
如果说戚晚是他的女儿,那就是唯一的存在。
物以稀为贵,人也是一样。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案例; 疼爱女儿的爱女宝; 在外面是个变态□□犯; 专对未成年甚至幼女下手。
但反过来站在女儿的角度看呢; 她会因为那是父亲,她爱她的父亲,就认同那些行为吗?不,哪怕是个陌生男人; 女人听到这样的行为都会想吐,何况是生育自己的男人; 那会更为不齿; 甚至想毁灭他。
血缘有时候是很神奇的; 它可以捆绑情感; 加深亲情,却也会增加厌恶与仇恨。
人都有自恋的一面,在自我幻想自身完美的同时,也期望着双亲和骨血都是完美的,一旦在直系至亲身上发现自己无法忍受的缺陷时,那种打击会很快转化为对自己的否定。
比如家暴男人的儿子,憎恨父亲的暴力。
说是继承也好,模仿也罢,家暴家庭的孩子长大后更大概率会成为同样的家暴者。
如果说戚晚真的是张大丰的女儿,那么她在厌恶张大丰的行为时,多少也会想到自身的不堪,想到自己继承了这样肮脏的基因。
或许在她十几岁时还做不到思路清晰地思考这些,但本能上的惧怕和排斥,会成为促使她毁灭一切的动力。
十几岁,心智还未长成的阶段。就算过分早熟,那也是一种“拔苗助长”的假象,并非真的思虑周全与
殪崋
世故。十几岁的早熟与成年人的幼稚同样是隐患,遇到极端群体更容易生出极端后果。
天真懵懂无害的青少年,不至于走上犯罪道路。早熟的青少年对外面的世界一知半解,对自己的“牛逼”过分夸大,会凭着一点无畏的勇气和没有同时发育成熟的顽劣心态,干下一些不可挽回的事。
成年人们大概也是对这个阶段的矛盾十分了解,都是过来人,明白大多青少年犯罪说穿了就是对世界和人生的无知,制定法律时对这个群体也会额外开恩。
只要不是傻子,都会知道未成年犯罪可轻判。哪怕是成年人,死刑口也越来越紧缩,死刑率逐年下降。法律条文上的规定,与现实中的执行还是有差距的。
不要说十几岁了,哪怕是现在的戚晚,也有类似的想法。
就在姚珹和辛念开始怀疑她和张大丰的关系时,此时的戚晚也正在想同样的事。
这段时间戚晚除了写《来自黑夜的自赎》,便会抽时间读母亲安闲的出版物与手稿。
她现在的心态也与以前不同,加上时不时和李琰做心理咨询,以及对过去经历的回顾,似乎更加客观些。
这种客观就像是她的灵魂抽离出来,漂浮在上空俯视往昔,批判地看着那些不堪、荒唐,带着各种不理解,不可思议。
以前戚晚总是不断问自己,她为什么要加入谋杀张大丰的行列?
这种疑问不是因为后悔,是因为无法处理的后续麻烦,而产生的质疑。
现在她知道答案了,那是她想抹杀掉这个人,他死了,她就会回到没有父亲的时候,那时候的她是完美的。还有母亲安闲,她是十全十美的女性,她们都被这个禽兽不如的男人毁了。
这几天戚晚已经不再质疑自己的记忆,或许那里面有些东西是想象出来的,那又如何呢,她何必再纠结,就当它们是真的好了,反正她是病人,没有分辨能力,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去自我怀疑呢?
只要想起来的东西,只要出现在她脑海里的,除非那种特别扯的,比如看到天上有龙在飞,她都视为真相。
就在前一天晚上,她半夜三点突然惊醒。
那是因为一个梦,一个算不上是惊吓的噩梦。
她梦到十几岁时的某一天,天气很热,她回到家里换衣服,将沾着汗的校服背心脱下来扔到洗衣机里。
没多久,母亲安闲准备洗衣服,先将里面的脏衣服一件件拿出来。
因戚晚的衣服刚脱下不久,还有点潮,安闲拿起来闻了闻,笑了声,说:“你知道吗,你和你爸出汗的味儿一模一样。”
戚晚立刻看向安闲,带着一点震惊,一点茫然,一点不可置信。
安闲还在念念有词:“你不承认又怎么样,这就是基因,是事实。要不你自己也闻闻?别说气味了,我和你爸身上有什么特点,哪些机能比较弱,多少都会遗传给你。”
人在年轻时身体比较好,有些潜在的问题还发觉不了,等上了年纪显露出来再回头一看,似乎自己的父母也有类似的问题。
而戚晚的问题根本不用等上年纪,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遗传了什么——安闲的病。
戚晚炸毛一样说:“那你怎么不遗传点好的东西给我。你有病,你为什么要生孩子,你知不知道精神分裂的下一代大概率也会精神分裂!”
安闲冷嘲热讽:“你是怪我生了你吗。也是,我要是不生你,现在你就不会气我。其实我也不想要,但不是因为这个病,是我觉得养小孩很麻烦。但是你爸坚持让我生下来,你应该感谢他。”
这番话每个字都戳中了戚晚的死穴,她不止耳朵受到刺激,连脑袋都像是被什么击中一样的隐隐作痛。
没有父母哪有子女,这句话就像是诅咒一样。
安闲讽刺戚晚不知道感恩,是他们给了她生命。
戚晚气得头疼,反过来问安闲为什么不去问张大丰,张大丰是女人生的,为什么不能尊重女人,为什么要做那些事?如果他是个好人,她巴不得他是她爸爸。
即便过了十三年,这些过往依然如梦魇。
戚晚打开空调,就躺在床上裹住自己,睡意全无。
她躺了一个多小时,越来越精神,知道不可能再睡着。
天色已经蒙蒙亮,她用手机软件叫了早餐,边吃边看网播节目。
直到天完全亮了,热度上来了,戚晚才觉得困倦,又躺下一直睡到中午。
她是被手机吵醒的,一个推销电话。
下午又吃了一点东西,冲了杯咖啡,她就端着杯子坐在电脑前发呆。
因为缺觉,她不止动作迟缓,脑子也像是被浆糊黏住了一边,比吃了抗抑郁药的副作用还大,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动作。
等半杯咖啡喝下去,她才稍稍找到一点精神。
而后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被她按掉了。
但那电话锲而不舍,挂了又响。
戚晚将电话接起来,还以为是自己有什么快递,直至对方说:“是戚晚吗,我姓姚,有件事我要和你谈谈。”
姚?
戚晚费劲儿地想着男人的身份:“我好像不认识你,你要谈什么?”
男人点了两个名字:“黎湘、郗晨。”
戚晚拿着手机一动不动,有几秒钟就像是画面被定格一样。
男人颇有耐心,没有催她,似乎也在等待她会有什么反应。
戚晚找回声音的第一句就是:“是谁给你的电话?”
男人:“你的另一个朋友,辛念。”
几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问答,男人已经透露出他知道一切。
戚晚吸了口气,用冰凉的手贴向跳动过快的心口:“什么时候?”
男人:“现在。”
……
戚晚不愿意去姚珹的地盘,她不认识他,不了解他,她不想去。
反过来,戚晚也不希望一个陌生男人进入到自己的生活环境,约在外面她也不放心。
最终就成了去黎湘的公寓。
姚珹居然有黎湘公寓的密码,可见他们关系不一般。
戚晚也逐渐想起来这个姓姚的男人是谁,虽然黎湘没有对她说过,但她也听到一些消息,知道黎湘和春城两个家族来往密切。
戚晚来到公寓时,这里不止姚珹一个人,他有几个手下正在屋里道出搜寻信号,还找到几个监听设备。
姚珹让人清理干净,这才看向戚晚。
戚晚愣在原地,警惕地观察他。
他和靳寻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南辕北辙,却同样的危险。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应该玩不过他,他似乎知道她很多事,而她一无所知。
她突然有些后悔,为什么她要赴约?难道是因为她也想知道黎湘的下落吗,还是她心里那一点愧疚?
等待会放大人的恐惧,这些时日她一直在“等待”,又怕真的等来什么。
比如专案小组的逮捕,比如靳寻手下的灭口,比如余钺的失望,还有辛念的痛骂。
到了晚上,她又会梦到母亲安闲,梦到张大丰被杀死的那个雨夜,梦到周长生震惊与怀疑的眼神。
这所有一切,都是压在她肩头的包袱,她想甩开,却不得不扛着它们试探着前进。
她为什么还不疯呢?为什么不能像那年一样突然就崩溃了?
这种诡异的清醒,比发病还要折磨人。
眼下屋里只有姚珹和戚晚两人,姚珹让戚晚坐。
戚晚找了个距离他比较远的位子坐下,姚珹却没有急着开口,不知道在等什么。
不到半分钟,门口有动静响起,又有人进来了。
戚晚下意识回头,却看到辛念。
既意外又不那么意外。
辛念只瞥了戚晚一样,眼神透着生疏。
而在戚晚眼中,此时的辛念也像是个陌生人,似乎更像是辛念十六岁时畅想描述的那种精明强干的社会记者女强人,对外刚强,对内柔软,有社会担当,有同情心和同理心。
那时候她们对此还有过讨论。
辛念说希望看多了黑暗面还能保持自己的善良,有足够的力量去帮助他人。
戚晚却说,保持善良只是乌托邦,没有手段和力量的善良,就是伪善。
这就像是某些电视剧里的剧情,一个人要复仇,却被身边人责怪变了质,屠龙英雄变成龙。
其实这就是个伪命题。
人如果不变,就还是原来那个弱者,怎么战胜敌人呢?强者是抛弃掉包袱与弱点之后的蜕变体。
既然复仇是唯一目标,又何必给自己设置保持善良的枷锁?人不能既要又要还要。
那些口中挂着“我希望你复仇之后还是原来的你,希望你能善良的举起屠刀冲向对手”的人,他们自己做得到吗?
大概是想到了同样的往事,辛念没有露出和上次一样的失望与不解,她似乎已经接受了戚晚的变。
她进厨房煮了茶水,放到戚晚面前。
提议约在黎湘的公寓是辛念的主意,她想着戚晚这样性格的人,不管多决绝,也不可能立刻放下人生仅有一次的友谊——她本就是个喜欢给自己心里增重的人。
戚晚端起茶杯,感受着杯子的热度,低着头问:“你们要谈什么,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姚珹始终在打量戚晚,将她纠结的神色与极力压制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在见到本人之后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东西。
姚珹说:“我想知道你们最后一次对话的内容,越详细越好。”
戚晚没有做声,也没有装傻,好像是在思考。
姚珹又道:“现在撒谎或逃避对你没有好处,你如果配合,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安危。我想黎湘也不希望你有事。”
戚晚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黎湘的名字似乎将她拿住了。
“我们……”戚晚握紧了杯子,甚至觉得烫手了都没有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