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鸟-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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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大丰的声音里有一点关心的成分,但这并不能令戚晚对他改观。
尤其是当她看到那张照片之后,她对以张大丰为形象代表的男性群体,彻底固定了某种认知——为满足私欲强占女性,物化女性,欲壑难填。
但即便这样想,戚晚还不忘自己要利用张大丰的意图,于是幻想自己被安闲附身,拿出乖女儿的姿态说:“让您担心了,是我不好。我半路回去有点不舒服,在路边歇了会儿,刚好遇到一个同学,是他陪我回来的。”
张大丰又关心起她的身体,但不管怎么说都说不到点子上,最后只说等他有空带她去医院。
戚晚懒得跟他解释她是精神有问题,只问:“你刚才说你的人一直在找我,他们是不是跟了我一路?”
张大丰说:“他们说没找到就回来了。怎么这么问?”
戚晚:“哦,我的同学说,一直有几个人在后面跟着我们,好像是混社会的。”
社会上的乌糟事张大丰颇有经验,他一听就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却没有像余钺一样问她是否得罪了人,因他得罪的人更多。
片刻沉默,张大丰说:“以后你再来我这里,我会让司机送你,必要的话再给你安排两个保镖。”
戚晚:“不用这么夸张吧?”
她的本意只是想狐假虎威,借张大丰的势力来告诉今晚那几个人,她不是他们惹得起的,让他们放弃念头。
但张大丰这么一搞,所有人都会怀疑她和张大丰的关系。
张大丰却说:“我知道你不喜欢跟我这里的人打交道,没关系,我让他们远远地跟着,万一有事他们会出面摆平,绝不会影响你。”
戚晚想了想,还是答应了,她还不打算拿自己的人身安全来赌。
直到电话挂断,她都没有提起“郗晨”一个字。
……
翌日,辛念请了半天假陪母亲去医院复诊拿药。
午休时,只有戚晚和郗晨一起吃饭。
两人走出饭堂,像过去一样闲聊。
但戚晚没有提照片的事,更没有道出张大丰的动机,以及郗晨母亲荞姐的算盘。
戚晚只这样问:“你去过夜阳天么?”
如果张大丰要将郗晨卖掉,一定会经过夜阳天。
郗晨说:“去过,昨晚就去了。”
戚晚愣住:“昨晚你在夜阳天?”
郗晨也站住脚:“嗯。”
戚晚:“在做什么?”
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怔忪和警惕,前者是因为担心,后者则是出于害怕自己丢人的身世被知晓。
郗晨:“学习。我妈在那边有个姐妹叫妃妃,她很会辅导功课,我这阵子都跟着她做试卷。”
戚晚“哦”了声:“难怪你成绩变好了。”
戚晚又问:“那除了学习,还有没有特别的事?”
“是有一些事。”郗晨说:“但你要先告诉我,为什么这么问?”
戚晚睁着眼睛编瞎话,说在学生会有个同学刚好看到郗晨去了夜阳天,她知道后有点忧虑,就因为荞姐的职业。
郗晨听了不禁笑道:“你该不会以为我是去卖身的吧,放心吧,我不会的。”
戚晚也跟着笑了,心里却在想:不,有些事自己说了不算。
幸而郗晨已经释疑,开始提到昨晚的经历……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第54章
三个人的绊
郗晨是聪明的。
但她的聪明与戚晚、辛念不同; 辛念会多一份果断,她是行动派,戚晚总是额外冷静; 经常提出一些解决问题的办法; 是她们想不到的点。
而郗晨的聪明则多了一份敏感,更屈从于本能,好像动物性还未完全褪去; 对未知的危险有一些预见能力。
人长期处在安全的环境里; 总会忘记危险无处不在; 缺乏危机意识。
郗晨却从未感受过安全感,无论是因荞姐的职业带来的骚扰; 还是因她自身的条件而引发的侵略行为; 这些都令她时刻警惕着。
当然这里面还有荞姐的灌输。
荞姐告诉郗晨,不要被男人的外表所骗,不管是长得人五人六的; 英俊潇洒的; 还是外表猥琐; 一身穷臭味的; 骨子里都一样。
郗晨对荞姐的话总是怀疑居多,唯有这件事,她知道都是荞姐的肺腑之言。
然而类似的话听多了,也会令人生出逆反心理。
有时候郗晨觉得厌烦; 会顶撞,说她和荞姐不是一种人; 不会有一样的人生; 荞姐因男人而不幸; 不代表她也会。
荞姐听了并不动怒; 反而大笑出声,反问她如何决定会与不会,难道命运也是公的,会因为怜爱她的皮囊而手下留情?
郗晨回答不上来,她只在心里对自己说,不幸的人生各有不同,她宁可是自己造成的,也不希望是因为他人,无论男女。
……
就在戚晚跑出夜阳天的这个晚上,郗晨的“雷达”也发出信号。
她在夜阳天的小屋子里做完功课,准备去和荞姐打个招呼就坐末班车回家。
当时荞姐正在更衣室里换衣服,她一手拿着烟,一手整理细节,见到郗晨来了,就让郗晨过来帮忙。
郗晨照做了,她很熟悉荞姐这些“戏服”,有时候荞姐穿着回家,都是她给脱掉的。
郗晨仔细且熟练地抚平褶皱,荞姐高高抬起拿烟的手,一下下往嘴上招呼,同时扬起下巴,仿佛在对天花板说话一样,说:“今天不要坐末班车了,等我下班,咱们打车回去。”
郗晨动作未停:“明天还要上课,我要早睡。在这里待一宿,身上会有味道。”
事实上她的校服经常会沾上乱七八糟的味道,廉价的香水味和彩妆味,荞姐的劣质烟味。为了遮住这些味道,她会喷大量的去味剂,是小超市最便宜的那种。
她把这些味道穿在身上,总会引起学校的一些风言风语,尤其是赵瑄那伙人,他们笑她去夜阳天做兼职,问她什么时候挂牌营业,他们好招呼人去照顾她的生意。
类似恶毒的话听多了,郗晨渐渐不为所动,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习惯语言的伤害。
荞姐又呼出一口烟,是对着郗晨的脸。
郗晨眯了眯眼睛,隔着烟雾,与俯视她的荞姐对望。
眼下更衣室只有她们母女,荞姐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过郗晨的鬓发和脸颊,看着她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眼。
“想上大学么?”
郗晨怔住了,这不是荞姐会问的问题。
郗晨果断道:“想。”
荞姐笑了:“听妃妃说你现在读书很努力,怎么突然喜欢学习了?”
郗晨说:“不是喜欢,是因为这是更好的选择。”
荞姐放下手,落在她肩膀上。
她知道郗晨是什么意思:“你也相信读书是穷人改变命运,跨越阶级的唯一途径这种鬼话?这就是哄骗大家都去交学费,养活那些老师的。你看看这里,有多少人是出去念了大学,在大城市打工,最后又回到这里从头开始的?如果他们一开始就选择留下,会比现在更顺,非要去外面碰得头破血流。”
郗晨说:“但起码他们尝试过了,不会留下遗憾。多一个学历就是多一个选择,如果没有学历,我还剩下什么?”
身体、美貌?没有权势背景,这些亮眼的东西只会遭人掠夺,侵略者是不会询问被侵略者是否愿意的。
郗晨继续道:“再说,不去试一次,这辈子都会幻想,如果我当初再努力点,是不是会不一样。我不想带着这样的疑问,变成……我最讨厌的那种人。”
她本想说“你”,却临时改口。
荞姐这一刻的轻抚,是她多年没有感受过的,她不希望破坏这一切,哪怕她们的母女情并不那么纯粹。
荞姐是多么聪明一个人,一下子就读懂了郗晨的潜台词,可她不介意,难不成要指望郗晨说,希望成为她这样的人吗?
荞姐只说:“你想上大学,我不反对,但你要先考上。”
郗晨再次惊讶:“真的?”
荞姐:“真的。”
郗晨疑惑了:“咱们家有钱吗?”
荞姐说:“最近赢了些,手气很好,只要继续赢下去,学费不是问题。”
那要是输了呢?
十赌九输,郗晨就没见过真正的赢家,一时的赢,只是为了铺垫下一次的输。
郗晨:“见好就收吧。”
荞姐收回手,将烟按掉:“管好你自己的学习,我的事少问。”
一瞬间,母女间又生出隔阂。
郗晨不再说话,她看了眼时间,末班车是赶不上了,她只能选择在更衣室里凑合一宿,于是拿起书包,走到唯一一张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前。
她打算将书包当枕头,就在这上面眯几个小时。
荞姐一边化着妆,一边看郗晨的动作,这时来了句:“待会儿带你去见个人。”
郗晨刚坐下:“什么人,你的客人?”
荞姐:“嗯。”
郗晨:“为什么要我去见?”
她的雷达开启了。
荞姐:“只是见个面,什么都不用做。我现在在跟张老板谈生意,你就当给我个面子。”
郗晨仍是一脸排斥。
直到荞姐问:“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不付出哪来的回报,我欠你的?”
郗晨别开脸,垂着眼不说话。
两难的选择摆在面前,如果她坚决说不,荞姐不会强拉着她出现,但那也等于封死自己继续升学的可能性。
个人意愿和钱,不能都要。
而在她的人生中,它们经常会发生冲突。
荞姐化完妆,走过来拨了拨郗晨的头发,拿梳子给她梳整齐,同时柔和了语气说:“妈妈是为你好,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被一个又一个男人骗,被他们搞上手再抛弃,什么都没落下。男人令女人不幸,很多事连法律都不管,女人只能自己吃教训,学聪明。”
郗晨看向荞姐,年轻的脸上写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世故,她的眼睛似乎可以看穿一切,通透到令人心虚。
母女俩对视几秒,荞姐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郗晨忽然开口:“你认为你的不幸是男人造成的?”
荞姐认为一切都是男人的错,于是憎恨男人,却又离不开男人。
郗晨觉得这是一种病,一种融入骨髓,为血液供给养分的病,虽然对人生有害,却无法戒除。
一旦戒除,连生存下去的支撑都会消失。
荞姐:“难道是我自己造成的?”
郗晨没接话,只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同情。
这直接刺激到荞姐。
荞姐一把捏住她的下巴:“你得管理好自己的眼神,我是你妈,不忍心打你,到了外面你再用这种眼神看人,这张脸就别想要了。”
……
母女间的谈话以非常不愉快的方式收场,荞姐将郗晨拉出更衣室,穿过狭长的走廊往夜阳天最高级的包厢去。
到处闪烁着光怪陆离的灯火,恰到好处地修饰小姐们脸上的浓妆。
郗晨没有反抗,任由荞姐拉着。
她一路上都在想刚才的问题——到底是谁造成的?
她之前看过一本书,是从戚晚那里借来的,对里面一个失婚的中年女人形象印象十分深刻。
那个女人被丈夫背叛,怨恨着丈夫,痛骂着丈夫,但没有了丈夫,她的生活就失去了重心,她整日消沉,丧失自我,嘴里喊着不允许丈夫从这里拿走任何东西,却又在一段时间后,跟丈夫叙旧,以告慰自己。
丈夫说爱她,说如果不是出轨的事被发现,他们的婚姻会一直在。
丈夫说他也爱那个情妇,他哪一边都割舍不下。
于是女人陷入痛苦的轮回,就像丈夫两边都放不下一样,她也放不下丈夫,却又无法忍受丈夫和情妇的来往,即便离婚了也做不到不相往来。
真是纠结,真是怨妇。
这是郗晨唯一的观后感。
然后她就想到了荞姐,她怀疑自己对那个角色印象深刻,全都是因为类似的形象她深有体会,而且就和她生活在一个屋子里。
荞姐也是个怨妇,有点基因突变的那种。
只是郗晨这些懵懂的被人生阅历所局限住的分析,并没有持续多久,甚至来不及深入探究。
很快,走在前面的荞姐站住脚,一把推开面前包厢的大门。
笑声扬起,粉墨登场。
与此同时,香味、烟味、酒味一股脑扑向郗晨,不只是沾在她的衣服上,头发上,还钻进了鼻腔,蒙在皮肤和毛孔上。
郗晨一个晃神,险些呛着。
她在后面咳嗽两声,荞姐已经放开她,走向沙发组中间那群男人,随即响起的是她高亢的笑声,老练的寒暄。
郗晨这才抬眼,透过一层烟雾看到了一排人影,有的在光亮处,被电视的光打亮了,有的在阴暗处,被酒客们簇拥着,让人窥不清真容。
郗晨顿住了,在这里她像是个异类,每个人都在笑,和这里的环境融为一体,只有她像是个突兀的闯入者。
可她既没有武器,也不够强势,她是这里最弱小的,还穿着校服。
除了这里的小姐,在座的都是男人,有钱的男人。
他们穿得比女人多,眼神和行为却更露骨。
当他们齐刷刷将目光投过来,带着各式各样的品评、审视,自她身上略过、游走,来来回回的“欣赏”着,她自觉就像是待价而沽的商品。
而她的母亲荞姐还坐在他们当中。
郗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荞姐说在谈生意,为了方便谈判有利进行,就让自己的女儿出来哄男人们开心。
又或者是,荞姐所谓的生意,指的就是她?
包厢里很热,但郗晨忽然觉得很冷。
她并没有因为事发突然而感到意外,事实上她的直觉、本能,以及生活带给她的认知,早已在暗处提醒了无数次。
这一天,还是来了。
“晨晨,来。”
暗处中的荞姐对她招手,荞姐手上那些晶亮的廉价的首饰,和灯光撞到一起,晃出刺眼的一道,就如同一把刀,划破了烟雾和暧昧诡异的氛围,将这里割裂成好几块。
郗晨向前走了两步,就着那道光看清了荞姐,也看到荞姐旁边的张大丰,以及被所有人簇拥在中间的男人。
这里似乎就他最年轻,但所有人的坐姿都朝向他,他交叠着双腿,手里夹了一支烟,明明坐在灯红酒绿中,却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郗晨认出了他,赵瑄的堂哥。
他吸了口烟,和别的男人一样看着她,目光上下扫过,又弹了弹烟灰,落在旁边那个小姐捧着的烟灰缸里。
“站着干什么,打个招呼,叫靳老板。”
金?
哦,金钱的金。
连姓氏都透着优越感。
郗晨吸了口气,先转向荞姐、张大丰,以及旁边那几位老板,随即弯腰低头,朝他们鞠了个躬。
然后又转向另一边,那里也有三个男人。
她同样鞠了个躬。
她在心里默默数着,一共七个男人,包括张大丰。
他们是打算排号吗,是不是等她离开了就要商量谁第一个上,谁是下一个?
最后,她对上居中的“金老板”,似乎看到了“金老板”挑了挑眉。
她正准备三鞠躬,荞姐却眼疾手快地拦上来:“哎,你这孩子,干什么呢,问个好就行了!”
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荞姐已经一手掐向郗晨的后腰。
郗晨却没有任何表情,只低声说了两个字:“您好。”
……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第55章
三个人的绊
只是打了个招呼; 荞姐就让郗晨离开了。
十分简单的流程,看似无伤大雅,换一个女生不会注意到任何信号; 但就是这短短几分钟的照面; 郗晨却读到许多。
第一眼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