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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夜阳鸟-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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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郗晨垂下眼,大约是已经经过深思熟虑了:“不这样做,又能怎样呢?”
  随即她又看向辛念,说:“你的照片我也会一起提。”
  辛念站起来在屋子里走了半圈,又折回来:“你这样让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想过没有,他不会只用你这一次,以后还……”
  郗晨:“你想到的事我早就想过了。我不是为了你,没有你我也会这么做。我当然知道这是换汤不换药,但和张大丰相比,靳寻让我去陪的男人更有地位,我能踩到跳板会更高。我还会跟他们每一个人煽风点火,描述张大丰对我做过的事,就算他乖乖把照片交给靳寻,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笑贫不笑娼,这句话我从小就深有体会,你们知道比这个更惨的是什么吗,是既做了娼又没有钱。”
  这样的想法或许极端,然而事到如今,她已经做不到平和地去看待。
  现在的荞姐很可能就是以后的她,做娼已经毫无尊严,却还要被贫穷折磨,扔掉了尊严,还要扔掉人格,连亲生女儿都能贱卖。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她们穷。
  钱的确不是万能的,但钱可以解决掉穷人99%的问题。
  起码以她现在的眼界,她看到的所有危机、困境,有钱都可以摆平。
  至于那1%,那是有钱人该操心的事。
  许久过去,辛念又一次坐下来,她的表情很沉重,看郗晨的眼神也透着不乐观:“我还是觉得不妥。你的想法太过于‘美好’,你怎么能预测你接触的那些男人会帮你打压张大丰?这些人就是蛇鼠一窝,骨子里都一样,可能还会反过来一起压榨你。”
  戚晚跟着说:“念念说得有道理,如果他们一开始接触你,就将你视为……后面又怎么会为了你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利字当头,除非你带来的利益远比张大丰重要。”
  说到这,戚晚忽然想起安闲的那番话,做“好”人最难的地方就在于底线太高,绞尽脑汁想到十个办法,“坏”人已经想到了一百个。
  她们三个都不算是真正意义上的“好”人,都有自私自利的一面,也都无法摆脱人性里恶劣的东西,可她们的想象力和对于“坏”的见识到底还是浅薄的,没有“坏”人手把手教,一切全凭想象,就被推着上了“战场”,输就是必然的。
  辛念也道出差不多的意思:“我以前总是瞧不起那些为了一个包,一个手机,就陪男人睡觉的女生。我觉得她们很傻很天真,居然拿青春赌明天,以为把男人哄高兴了就等于掌握一张长期饭票。但问题是谁不想‘不劳而获’呢,有这种好事谁还去做生意?就算是诈骗也是要讲技巧和手段的。最坏的就是这些男人,让女人以为只要当好宠物就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辛念又转向郗晨:“那些坏蛋会给你洗脑,但你自己不要给自己洗脑,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么?”
  郗晨平顶地望着她,半晌露出笑容:“有一个男人曾经对我妈说,我会一辈子对你好,就算以后老了,只要我还有力气,哪怕只有一碗稀饭,也会给你。我妈拿这件事当谈资跟我说,然后又告诉我,她被那个男人骗得如何惨。你看,她这个人就是这样,连一碗稀饭她都要寄托他人给予。有这样一个活教材摆在我面前,我怎么会犯傻呢?就算是老了,就算只有一碗稀饭,我不用别人给,自己也能吃上。”
  辛念又不懂了,只是还没等她发问,便听到郗晨说:“我刚才的提议是比较理想化,除非咱们走大运,连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兴许能成。但照目前看,咱们已经倒霉到家了,老天爷才不会管。其实我之前想过另一条思路,很危险,也很不成熟,但起码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从根上解决问题?”辛念问:“什么意思?”
  郗晨却没接话,似乎还在犹豫。
  这个念头原本只是突发奇想,待她深思熟虑之后才发现简直难如登天,每一个阻碍都在劝她放弃、认命、屈服。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辛念出事,因为戚晚也卷了进来,她好像又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希望。
  或许那丝希望并不真的存在,就像是照亮地球背面的太阳,无论这边的人如何追逐都是虚妄,但她还是想试一试。
  就在这时,戚晚忽然吐出几个字:“你想杀了他?”
  郗晨的身体几不可见地抖了一下,看向戚晚的眼神却在发亮。
  辛念是这里最震惊的那个,她看看戚晚,又看看郗晨,觉得她们疯了,可她却说不出任何话,也没有阻止。
  而就在辛念的思想受到冲击,底线被眼前的形势,以及两个朋友的提议一再拉低的时候,她的心里也出现一道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迷惑人心的腔调,仿佛藏在心里阴暗处伺机多年的猛兽,对她说,这是唯一的办法,最坏也不过是坐牢,难不成还要一辈子受人要挟吗?
  这里面唯一令辛念犹豫的,就是她的母亲。
  放债的人已经登门闹过了,她母亲已经知道她借了钱,只是不知道裸贷的事。
  但纸包不住火啊,兴许哪一天就会惊动她。
  就这样,三人同时沉默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果这件事晚几年再发生,这次对话可能并不会存在,成熟人会令人“却步”、“寡言”,郗晨和辛念可能不会对彼此袒露到这一步,只是各自承受着命运的重量,就算袒露了,也不会让戚晚在场。
  大概就是这种幼稚的年轻的莽撞和勇气,才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
  至于戚晚,她没有问两人,就这么当着她的面说,就不怕她说出去,或者去报警吗?
  当然,她不会这么做。
  在此之前,她没有动过郗晨的念头,然而盼望张大丰彻底消失的那种模糊的想法,却一再在心里盘旋。
  她有时候会去看一些“失踪人口”的报道,事发地也都是林新这样的小地方,新闻描述得很简单,有的是夫妻俩出去玩,一个回来了一个失踪了,就这样十几年找不到人,警方也因为证据不足无法立案。
  “证据不足”,多么微妙的四个字。
  而这恰恰就是戚晚关注的点,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三个人的目光再次撞到一起。
  三颗种子在发芽,而这一刻的她们,仿佛成了彼此的水分、土壤、肥料,似乎就差一点光合作用了。
  “我先说说我的看法的吧。”
  当戚晚说出这句话时,她还在想自己是有退路的,可以只提供思路,事情成了对她有利,她那计划中的趋于“完美”的人生可以去掉最大的一颗污点,不成也没关系,她没有任何损失。
  郗晨和辛念一起看过来。
  戚晚喝了一大口水,这才说道:“张大丰频繁来我家里,我家隔音不好,所以我常听到他跟我妈说的话。”
  事实上那些话不只是对安闲说,有时候也对她。
  但戚晚在这件事情上对自己是宽容的,允许撒一点善意的谎言,这是她在帮自己,也是在帮郗晨和辛念,两者并不冲突。
  她已经许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她的精神承受着前所未有的困扰,就因为张大丰和安闲说,等林新度假村的项目谈妥,他们就要领证结婚。
  那一刻戚晚觉得他们疯了,但自己会比他们疯得更快。
  戚晚说:“听他们的意思是,那位靳先生和张大丰是互相牵制的关系,表面上看是张大丰有求于他,事实上靳先生也会掌握分寸。张大丰是地头蛇,这里的关系都是他蹚平的,靳家要给他一点面子。还有一个原因是,听他们的话茬儿,靳先生似乎也有一点把柄在张大丰手里,所以我觉得他不会为了你去和张大丰提什么‘把照片都交出来,一点底都不准留’这种要求,就算他说话再委婉,这要求本身就是强硬的。”
  听到这段内情,郗晨仿佛看到面前又有一条路被堵死了。
  这是她从未想过也没有看到的事,她的视角仅在夜阳天的包厢里,而戚晚则能看到张大丰背着他人的真实想法。
  是啊,把柄。
  这也是为什么靳寻让秦简州去办事,却好像只办了一半。
  他也在掂量,看是否有这个必要为了她去压一压张大丰,但前提是她表现出来的价值要足够补偿这部分的损失,甚至让他觉得利大于弊。
  然而照目前看,林新项目上的人际关系,张大丰是不可缺少的粘合剂,而她什么都不是。
  到最后她只能先去陪那个拍板人,再按照靳寻的意思和张大丰的吩咐,将所有相关的老板用另外一种亲密方式捆绑起来。
  可她没得选,要么就心甘情愿的做这个工具人,要么就被一脚踢到更底层更不堪的境地。
  郗晨的思路走到这里,戚晚也刚好提到差不多的意思。
  张大丰的说法是,郗晨是个香饽饽,现在一群人惦记她,不过还得看项目占大头的靳寻是什么意思,找机会要试探一下,靳寻再喜欢这个女孩,也不至于为了她损失这么大利益,难不成他还能娶她回家?
  张大丰还说,他以前跟靳寻父亲做事的时候,多少也听过一些圈内类似的传闻,有些资本名以上是夫妻,实际上却是男方将女方贡献出来,四处笼络其他资本——而这种“分享”会将谈判双方联系的更为紧密。
  戚晚这番话彻底让郗晨“清醒”,完全打消了此前想象的“温和”路线。
  接着,辛念一连问了几个问题,主要是张大丰为什么去戚晚家。
  戚晚跟她解释了来龙去脉,辛念又要发问,却被郗晨打断:“也就是说只要张大丰还在,或是他们互相牵制的合作模式没有打破,我想通过靳寻拿回照片的想法就不可行。”
  戚晚点头:“我是这么觉得。”
  郗晨:“靳寻和张大丰也不会长久合作,他们还在博弈,似乎都想将对方踢出去。”
  戚晚:“但张大丰知道他踢不走靳家,人家可是出了大钱,他最多也就是架空靳寻,只出钱少干预,好方便他做项目的地下负责人。”
  郗晨渐渐明白了:“所以在这个过程中我会被双方利用,不管最后他们谁占上风,我都是最倒霉的那个。”
  戚晚叹道:“被双方利用就等于摇摆不定,两边都不靠。我这话有点难听,但道理就是这样,工具人也要站队,也要认主人的,他们才不管你是不是有苦衷。”
  郗晨顿时不说话了。
  辛念来了句:“一群王八蛋。”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第63章 
  三个人的绊
  三人讨论并不只有这一次; 自这以后就每天上演,而且越说越“真”,越说越“疯”; 已经从想法是否可行的讨论上变成如何实施“杀人计划”。
  戚晚精神上的“疯”自不必说; 她的脑回路本来就极端,郗晨和辛念却不然,她们原本是普通人; 却因为不普通的经历; 他人的逼迫; 因年轻以及缺乏背景而不知如何处理的现状,种种外界因素逼“疯”的。
  做“好”人实在很难; 别说做好事了; 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单纯保有善良、厚道,对她们来说就已经不可能。
  人善被人欺;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郗晨和辛念最大的体会。
  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底线一再被拉低; 她们每天都在自问; 我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 我为什么要谨守底线,这样对付得了恶人吗?
  当然与此同时,戚晚的谎言也一再堆砌。
  一个谎言要用一百个谎言圆,戚晚心里清楚一定不能透露她和张大丰的血缘关系; 她是个旁观者、局外人,但要表现出来与她们感同身受。
  于是她开始“勾勒”自己的故事; 比如张大丰表面上讨好着安闲; 认为娶个“才女”更有面子; 而他私下里却一再占戚晚的便宜。
  戚晚说自己每天都在做噩梦; 梦到张大丰已经和母亲安闲领证,还突然闯进她的房间□□她。
  做噩梦倒是不假,但噩梦的内容是一家三口的“和乐融融”。
  就因为这层心魔,戚晚的呕吐症反反复复,隔两天就要去医院报道一次。
  戚晚也没有对郗晨、辛念隐瞒自己去精神科的事,连诊断单都拿给他们看,上面清晰地写着焦虑躁郁。
  就这样真真假假的掺杂在一起,郗晨和辛念根本不会往另一个版本去想。
  三个人的关系一时间达到前所未有的稳固,全因为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目标。
  在此期间,戚晚也不止一次的去查阅资料,或看书或上网,或去问精神科的医生,她是很聪明也很清晰的,她自认并没有外界所说的精神分裂者大多逻辑混乱的情况,她也查阅了反社会人格和反社会倾向的区别。
  她坚定地认为自己并不是精神分裂,因她逻辑非常清晰,谁知一转眼又听说,有一部分精神分裂症患者是高智商人才,不仅逻辑清楚,知识渊博,其中也不乏博士、高知,这种人在某一领域有极高的天分才能,也曾有重要贡献。
  天才与疯子仅一线之隔,或许说的就是这个意思。
  一旦涉及到“杀人计划”,戚晚便真的开始研究起来可操作的步骤,这是她的强项,幸而她们三个人在分工上并不冲突,还能互相配合。
  就因为每日将精力专注在这件事情上,戚晚睡觉的时间更少了,但奇妙的是,她的焦虑有所缓解,也不知是否因为心里有了一层暗示,认为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要到头,有时候甚至会觉得兴奋、雀跃。
  另外还有一件事戚晚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尽管她不愿意,但她还是继承遗传了安闲的一些特质,尤其是缺点。
  比如“懒”。
  她知道如果没有被逼到绝境且想反杀的郗晨,没有胆大的辛念突然介入,就算自己有再多“弑父”的想法,也只会局限在思想层面。
  她永远都不会去实施,她就是那种“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到最后只会逼疯自己,住进精神科。
  而现在的分工就很好,她负责想,郗晨和辛念则去实现。
  至于辛念,大概就是郗晨和戚晚中间的调和剂。
  如果这件事只有郗晨和戚晚,大概会走向另一种极端,她们都是理智的,但一个是决绝的理智,另一个是疯狂的理智。
  辛念的理智则属于另外一种,带了点现实,提出最多“万一”的也是她。
  就好比说在戚晚思考的步骤里需要一个关键人物,最好有力量,有行动力,还得愿意帮助她们,不管这种愿意是出于同情还是什么。
  辛念问:“你的意思是,万一发生暴力冲突,咱们需要一个男人。”
  事实上这种“万一”是戚晚认为大概率会发生的。
  戚晚回道:“如果对上张大丰,咱们有信心三打一吗?这不是咱们擅长的东西,为什么要拿自己的短板去对付他的长处?”
  “男人,愿意帮忙的男人……”辛念喃喃着说,同时在思索人选。
  戚晚提醒道:“还不能是毛躁冲动的小男生,最好有些人生经验,临危不乱那种。”
  辛念:“呵,我倒是想认识这种人。”
  戚晚转向一直在沉思的郗晨,问:“晨晨,你有什么人选么?”
  郗晨醒过神,安静两秒才道:“你说的条件,我认识的人里有一个很吻合,但他是靳寻的人。”
  辛念:“就是你之前说的一直帮你安排生活的那个,姓周?”
  郗晨点头:“其实我和靳寻的联系也一直靠他,我没有靳寻的联系方式。”
  戚晚:“这说明靳寻根本不打算长期将你留在身边,要是将来你这里出什么岔子,他要摘清也很容易,肯定是那个姓周的来扛。”
  辛念:“那……那个姓周的,人怎么样?”
  郗晨和戚晚又一同看向辛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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