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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夜阳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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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长生走出卧室时,神态中没有半分旖旎,他很清醒,显然已经想明白了。
  就算他再迟钝,也能意识到自己身体上的不对,以及今晚的各种失常,他看郗晨的眼神透着不可思议和深深的疑惑。
  郗晨将电视声音关掉,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说:“你需要多喝水帮助代谢。”
  周长生有些头疼,接过水一口气喝光,坐下问:“为什么。”
  他是过来人,又跟着靳家办事,虽然常年在林新,见识上却不浅薄,他见多了算计和手段,可不认为郗晨这一手是出于什么爱慕。
  这个女孩有时候表现出来的惊人的冷酷、冷静,即便是他都不免心里一颤。
  而那种冷,是被逼到悬崖边上,已经经历过绝望,即将做出最后反扑之前的反应。
  郗晨看着他,两人对视片刻,随即她按了几下笔记本。
  周长生这才注意到她的手在抖。
  但接下来的事,已经容不得他关注这些。
  笔记本里播放出一段视频,主角是他们两人,地点就在卧室。
  周长生眼睛发直,脑子空了一瞬。
  直到郗晨将视频按停,说:“你如果不希望我把事情说出去,就帮我一个忙。”
  什么样的忙,会需要她用这种东西来威胁?
  必然不是什么轻松的事。
  周长生震惊之余,也渐渐猜到了一些走向。
  一个人但凡还有点留念,都会给自己留条退路,能让一个女生豁出去到这步,说明她的人生已经穷困到再也没有什么害怕失去的。
  接着,周长生又见到她从旁边拿出一个纸袋,从里面取出一摞照片放在他面前。
  这之后持续几分钟,周长生都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听着郗晨讲自己的故事。
  她的语气是平静的,没有用多少形容词去渲染,她的声腔尾音是抖动的,那大概是源于反抗命运的亢奋,以及对事态发展的恐惧、担忧,或许还有一些对他的愧疚。
  利用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会心虚吗,或是良心不安?
  可能都有。
  但只要迈出第一步,这些感觉都会渐渐麻木。
  都说十赌九输,她看不起荞姐被赌瘾控制,不明白荞姐为什么会被男人摧毁一生。
  事到如今,她也将自己也放在赌桌上,赌一个机会,和这群男人博自己的命运。
  从这以后她不再是个“好”人。
  她放下了底线,挣脱了良心。
  而且这还只是第一步。
  ——我要张大丰永远都不能再威胁我。
  ——事成之后,我要你帮我去跟靳先生“求情”,就说是张大丰□□我,我和你错手杀了他。
  ——还有一件事也很重要,要让靳先生知道,张大丰亲口跟我说过,他手里也有他的把柄,并用这件事威胁我,让我听话,让我接近靳先生去套商业机密,他要将靳先生架空,自己做项目主导。
  这些声音直到周长生离开,都还在耳边回响。
  他离开那个套间,却没有回家,而是将车开到附近的公园停下,打开车窗吹着冷风。
  许久过后,他想起临出门前,郗晨垂着眼睛对他说的另外一句:“我不该利用你,你恨我吧,我就是个贱人,但我已经顾不上这些了……起码昨晚的事,是我心甘情愿的。”
  周长生本就对她有好感。
  即便没有,在看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女生,用这样惹人怜爱的姿态,说出这样四个字,是个男人都会心动。
  最主要的是,她还这么年轻,心机还不够深沉,所以不知道这四个字的分量。
  正是因为不知道,才是那样动听,因那是发自内心的感叹。
  她是稚嫩的,她不知道其实他有很多办法,她的威胁对他起不了什么作用,靳寻那里他完全可以交代过去。
  他完全知道如何摆脱,也看到她的下场。
  但就是那四个字……
  她将他视作希望,或是灭顶之前所抓住的那根浮木。
  这样的认识重重压了下来,不止沉,还带着锋利的刃,远比那段要挟视频还要尖锐,令周长生喘不过气。
  ……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么么哒~
  人怒急了会异常冷静,同样走到绝境的人,在嘶吼挣扎之后也会这样。
  不要惹这样的人。


第65章 
  三个人的绊
  周长生这么快就加入到计划当中; 令郗晨三人感到意外。
  她们决定实施的时候心里其实没有底,也曾讨论过如果周长生不就范,或者转头去靳寻面前主动坦白; 再添油加醋编排郗晨一番怎么办?
  郗晨和靳寻的连接是断开的; 她怎么解释呢,靳寻随时都可以再找一个女孩送过去,不一定非得是她。
  辛念也曾经问过; 如果发生这种情况; 咱们有没有应对策略?
  戚晚想了想; 说没有。
  但这一次辛念并没有提出反对,劝郗晨再想清楚。
  原因很简单; 答不答应在周长生; 如何应对在靳寻,而做不做则在她们。
  她们做不了别人的主,只想做一次自己的主; 她们预测不了别人的行为模式; 只能控制自己。
  如果每一件事都要确保他人的“配合”才动手; 那这世界上什么事都做不成; 而且她们没有时间了,不这样做,也是“死路一条”,那还不如自己选。
  后来辛念也问过郗晨; 周长生是怎么答应的,他爱她吗?
  爱; 多么重; 又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个字。
  她们都没有体会过。
  郗晨说:“我想是同情居多; 或者是恻隐之心。现在压力给到他了; 如果不帮我,我的下场会很惨,虽然这件事不是他导致的,他却是有机会扭转的最后一个环节。”
  辛念点头:“嗯,这波心理战术还是可以的。”
  郗晨也说不清是从哪里来的感觉,可能是之前受到周长生的照顾,他所表现出来的细致和担当,令她看到他的责任感。
  郗晨说:“也不完全是心理战术,他对我一直都很好,那些男人里只有他是我不反感的。”
  对于张大丰那些人,她是纯粹的生理上的厌恶,尤其是在她知道张大丰掌握着她的照片,并且有意将她当礼物送出去一圈。
  而对于靳寻,她是一种低阶对高阶的反感,十分无力,带了一点“仇富”的心态。
  就像网上有些人看到一些处境凄惨的陌生人,就会说为什么有钱人不出来帮一下,他们明明有这个能力啊。
  然而站在另一些人角度,他们会觉得凭什么有钱有能力就要帮忙,这对我有什么好处,如果人人都这样我不是忙死了?
  这样的心态郗晨也曾出现几次,她还幻想着如果自己是靳寻,她看到这样一个女生,举手之劳的事一定不会不理。
  但很快她就将自己从这样的想法中拽了出来。
  与其将精力浪费在思考别人该怎样,会怎么样的想法中,倒不如想想自己该怎么样,会怎么样。
  掌控他人结果一定会失望,掌控自己还有机会赢一把。
  至于周长生,他加入之后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还有辛念和戚晚的存在。
  郗晨将她们的故事告诉周长生,并解释了为什么一开始没说。
  周长生比她们的人生经历要丰富,开始细聊计划之后,令整件事的轮廓变得更加清晰,他还非常克制,将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摘出去,并强调说整件事一定要越简单越好。
  而她们的目的其实就那么一条:拿回照片,不再受要挟。
  周长生说:“只要张大丰能完整的把东西交出来,不一定要他的命。走到杀人这步,事情就变得复杂了。但如果走到非杀不可的地步,再复杂也得做。”
  几人很快将时间地点定下来,比如一定要在靳寻还留在林新期间,比如时间最好是晚上,但如果张大丰消失一整晚一定要有足够的理由,确保他的手下不会找人。
  最主要的是地点,是选在郗晨住的套间,还是张大丰的办公室。
  选择前者,固然更“安全”,能规避掉很多麻烦,但这样一来就需要有一个人去张大丰的办公室,在张大丰吐出密码之后,能第一时间从里面拿到东西。
  如果选择后者,这部分就可以同时进行,但夜阳天晚上人多眼杂,万一办公室闹出动静声响,很可能会惊动他人,又或者是突然来了什么客户,需要张大丰出面。
  经过几轮推演,周长生建议还是将地点放在办公室,一来就算戚晚可以进去办公室,也不可能大张旗鼓的将东西搬出来,二来就算在夜阳天,外面的阻碍也有的是办法处理。
  张大丰就是靠背叛出卖前任老板才坐上这个位子,所以他的办公室一向不对手下人敞开,近来频繁出入的只有戚晚。
  至于戚晚以外的人,如果是在夜阳天晚上营业期间进去,可能会引起他人注意,所以要在营业时间以前,也就是傍晚。
  但如果要将东西拿走,最好是选择凌晨三四点以后,这个时间大家都已经疲乏,客人陆续酒醉离开,员工也准备收拾场子,他们选在这个时间走最保险。
  除此之外周长生还提出几点,比如利用那些账本要挟张大丰,让他自己衡量是利用照片要挟郗晨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小女生重要,还是关系他命脉的账本重要。
  那些账本可不只牵扯张大丰一个人,有连带关系的他恐怕一个都得罪不起。
  这样的讨论基本上是围绕着“不杀张大丰”的中心,郗晨虽然还没有打消原本的念头,却也在认真思考着可能性。
  还有辛念,她本来就有点被推着的意思,杀人不是她的本意。
  这个时候戚晚却着急了:“留着他,他还是会去我家,我还是要面对他。”
  郗晨和辛念同时看向戚晚。
  郗晨说:“那就再加一条,让他以后和你保持距离。”
  戚晚心里一紧:“这可能吗,他会听吗。”
  辛念接道:“还有一个问题,虽然我不赞成杀了张大丰,但留下他也要处理很多麻烦。张大丰会不会将这些事告诉靳寻,咱们拿走他的账本,他能善罢甘休吗,夜阳天前老板是怎么消失的,他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咱们?要是他的人跑到我家里伤害我妈,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戚晚:“是啊,张大丰报复心重,摔这么一个大跟头他肯定记仇,早晚要报复。我不相信他真的会因为那些账本就息事宁人。”
  郗晨没接话,其实说到最后,无论杀与不杀,能摆平整件事的还得是靳寻。
  她望向周长生,周长生表示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说:“这就是为什么我说要选择靳先生在林新的时候。”
  只有这一步他从未摘除。
  指定两套方案,也无非是给这几个女孩多一条“生路”,杀人是下策。
  郗晨问:“你要去和他谈条件,因为只有他有能力将我们保护起来?”
  “保护”还是比较好听的说法,靳寻如果真是这样的慈善家,也就不至于到这步了,所谓的“保护”也是有条件的。
  周长生正要开口,戚晚却抢先一步:“靳寻不会白做的,他凭什么保护咱们,咱们又要拿出什么样的代价去交换?说来说去,只是从张大丰换成靳寻。”
  辛念:“帮咱们这么大一个忙,他肯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如果他将来和张大丰一样,让晨晨……”
  隔了好一会儿,郗晨垂下眼,这样说道:“我从来没有幻想过能干干净净地躲过去,张大丰也好靳寻也罢,他们都提出过同样的要求。我的诉求从来都不是靳寻能改变主意。”
  戚晚:“那你……”
  郗晨笑了下:“你们忘了么,我说过的,这条路已经在脚下了,我没有其他选择,那还不如靠向更高更有话语权的那个。就算是做卖身,通过谁卖给谁,也是有待遇区别的。有人出场费高达几十万,有人一晚上只有几百块。同样是贱卖,当然要踩上更高的跳板。”
  说这话时,她的脸白得吓人,几乎能看到皮下的血管。
  她的身体也在发冷,手指发颤,她下意识靠向周长生,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晃动震荡,好像即将要破碎,可是底色却又透出决绝和坚定。
  这之后,辛念和戚晚都不再说话,她们看着彼此,又各自别开脸。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但在这一刻,她们都觉得难堪,为自己,也为对方,为眼下的形势,也为整个操蛋的局面。
  难以面对是唯一的“共鸣”。
  ……
  直到辛念和戚晚离开,屋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
  周长生起身给郗晨倒了温水,郗晨只喝了一口,就只是捧着杯子捂手。
  周长生又去厨房做饭,只是简单的一碗热汤面。
  郗晨吃了一点,胃口实在不大,浑身都充斥着紧张感,连她的胃壁都在一阵阵收缩。
  郗晨放下筷子,说:“难怪晚晚一焦虑就想吐,原来就是这种感觉。但我不是因为焦虑,是恐惧。”
  周长生将碗筷洗干净,又折回来,这才欲言又止地吐出几个字:“你这个朋友……”
  郗晨看向他:“嗯?”
  周长生:“这件事只有她是游离在外的,如果会发生变数,最有可能就是在她身上。我说这话没有挑拨的意思,只是让你心里有个数。”
  游离在外。
  郗晨知道他的意思,戚晚目前来说都没有受过明确损失,她要摆脱张大丰也没有她们这么艰难,或者搬出去住,然后考外省大学,这些都是办法。
  郗晨:“如果不是我和辛念出了这种事,戚晚不会加入,也不会动杀人的念头,她应该只会默默忍受,直到精神崩溃的那天。其实她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看精神科已经有段时间了,是我们的事推了她一把。”
  周长生点头:“可以理解,但她依然是个变数。”
  郗晨:“你怕她反口?”
  周长生没接话,反口倒不至于,但……该怎么说呢,就是一种直觉,有这样一个变量,可能会令整件事发生不和预计的变化。
  片刻安静,周长生最终也没说什么,只将担心放在心里,不想再给郗晨造成困扰。
  他收拾好桌面,准备离开,却见郗晨脸色依然不佳,身体还有点虚,便又有些犹豫不决。
  周长生说:“我先去一趟药房给你买点肠胃药回来。”
  郗晨摇头:“我只是精神紧张。”
  周长生又去倒水,这次还加了红糖。
  郗晨喝了小半杯,待他起身之前忽然开口:“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
  周长生下意识转身。
  郗晨依然坐在原位,看他的目光似乎在忍耐,又好像有一种小心压抑的期待。
  那不是一个女人看一个男人的祈求怜爱的眼神,只是一个人看另一个人,向他发出的求助信号,又像极了寒冬腊月,将要冻死的动物看向热源的渴望。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关心过她。
  她没有得到过父爱、母爱,异性之爱,只有剥夺、掠夺。
  虽然有两个正在共患难的朋友,但她们的友谊也不是这种“照亮”关系,她们同样弱小,无法将仅有的温度提供给她。
  “嗯。”
  周长生只应了一声,就折回来。
  周长生坐下后,郗晨就靠在他身侧,小心翼翼的没有投怀送抱,就只是找了个支点。
  他握住郗晨的手,她的温度渐渐回来了。
  她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掌,低声说:“我有一个妹妹叫郗望。”
  周长生知道这件事,但从未听她提过,听说那个女孩两年前失踪了,还以为她们姐妹关系一般。
  但就在她最脆弱的时候,她提到的却是这个妹妹。
  郗晨继续道:“我知道这辈子大概是找不到她了,可能她已经死了。我很后悔,在她失踪之前我和她吵了一架。其实我们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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