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鸟-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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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长生半晌没有动作,表情逐渐凝重,似乎已经意识到什么。
郗晨猜不出所以然,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张大丰会给秦简州账本,那记事本和优盘里记录的又是什么?
戚晚扫过两人,她最在意的还是自己和张大丰的关系,郗晨不会怀疑她,周长生却说不准。
如果能将周长生的注意力定格在账本这件事情上,对她是有利的。
于是戚晚很快走向保险箱,翻出那个写着“靳”字的账本,又折回来递到两人面前:“这是我刚才发现的。”
郗晨接过来,也注意倒那个字,指给周长生:“你看。”
周长生拿过账本翻了两页,他对此没有研究,乍一看看不出所以然。
只听戚晚说:“之前我在家里听到他和我妈在聊什么钱怎么转,用什么方法,转给谁,我就觉得奇怪,他以前给夜阳天的前任老板做财务,再往前是跟着靳寻的父亲做事,再联系这些账本……”
郗晨接道:“你的意思是,他在帮靳寻洗钱。”
戚晚:“我的猜测也是因为他说的那些话,靳寻来林新投资项目,会不会项目就是表面文章,他们要利用这个工程把钱洗出来?”
其实就算戚晚不说,周长生心里也有数,张大丰以前跟过靳家他是知道的,加上他财物的身份,跟钱财打交道,一旦涉及违法犯罪行为,基本都在非法转移资金的范围之内。
偷税漏税只是其中一个途径,还有很多其他犯罪途径也可以用洗钱来漂白。
周长生半晌没有言语,并没有将自己意识到的“内情”告知郗晨、戚晚。
这几年张大丰不再跟着靳家,两方都表现出好聚好散的模样,这一点也不难理解,靳家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也不会用一个人太久,尤其是财务、律师这样的角色,一旦哪天反水,牵扯太大。
张大丰自立门户,这就给他人包括周长生在内一个错觉,张大丰和靳家不再“狼狈为奸”。
加上靳寻来林新,和张大丰之间也少不了勾心斗角,看似谈合作却不像是一个道上的,这便令周长生认定就算动了张大丰,也不至于触及靳寻的利益。
至于一开始所谓的张大丰握有靳寻的把柄,按照当时的认知,更像是张大丰过去和靳家的勾结。
但就因为这段视频,以及保险箱里笔迹尚新的账本,将周长生此前的认知全部推翻。
不,张大丰根本不是自立门户,或者说就算他想占山为王,但在实际上还是摆脱不了靳家的照拂。
张大丰过去累积的人脉都是因为靳家,他要真的划清界限,那些人脉就会流失,他要留住人脉在林新这里建立属于自己的根基,一时半刻就还得靠着靳家。
最重要的是,靳寻和张大丰一直都有来往。
周长生再次看向不省人事的张大丰,又看了眼正在和戚晚说话的郗晨,心里渐渐沉了。
事情正在朝一个非常糟糕的方向运转。
今天的事张大丰一定会算,兴许还会转头跟靳寻告状。
比起张大丰,他和郗晨都不算什么。
靳寻不一定要保张大丰,却不会允许他有把柄落在他们手里。
郗晨三个女生因不知内情,想不到这么多层,可能还有机会逃脱,但他不一样,装傻是蒙混不过去的。
想到这里,周长生忽然开口:“这个人不能留。”
郗晨和戚晚一同看过来,一同怔住。
随即她们做出完全不同的反应。
郗晨先是吸气,随即点头,无论是哪种结果她都接受,再说“从根上解决问题”的念头一直都在。
戚晚没有表情,但眼睛却亮了下。
郗晨:“那就这么决定吧,但念念还不知道。”
戚晚:“等她来的时候告诉她。”
郗晨:“什么时候动手?”
周长生:“再等等。”
戚晚:“等什么?”
周长生看了她一眼:“等他醒,我要问几个问题。”
郗晨:“问什么?”
戚晚没有发问,却也盯着周长生。
然而周长生这时候的注意力并不在她们的反应,他已经想到更为细思极恐的联系,却没有告知:“一些只有知道答案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的问题。”
郗晨听出来弦外之音:“那事成之后咱们还要找靳先生善后么?”
这原本是计划中的一环。
周长生安静几秒,这样回道:“现在还不好说。”
郗晨再次怔住。
她盯着周长生的眼睛,虽然他们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她对周长生情绪和表情的解读却有点领悟。
他的眼睛告诉她,事情有变,靳寻会善后,但可能是另外一种方式。
这样敏锐的洞察,令还有些困倦的郗晨瞬间打了个激灵,而且自心里深处生出恐惧。
然而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追问,放在兜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荞姐的电话。
郗晨犹豫着要不要接,只听周长生说:“接吧,你的行踪不能惹人怀疑。”
郗晨点了下头,接起电话“喂”了声。
荞姐上来便说:“我问你,你是不是跟张大丰在一起!”
作者有话说:
红包继续~
第69章
三个人的绊
就因为荞姐的突然轰炸; 杀得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荞姐是怎么知道的?她会不会突然冲到办公室来敲门砸门?
不,还不至于,荞姐并不知道张大丰已经被控制; 就算知道他们在这里; 也不敢贸然前来。
郗晨定下神来,在电话里只问:“你在哪儿,我来找你。”
荞姐说:“还能在哪儿; 休息室。”
随即荞姐又问:“你能过来?”
郗晨应了荞姐; 挂断电话; 便跟周长生、戚晚商量。
“照这样看我不能在这里待一晚,这样; 我先去处理一下; 让她以为我回家了再过来。”
戚晚将办公室的钥匙递给郗晨:“那你回来的时候小心点,后面走廊的监控只有这里能看到,一定要从后门回来。”
郗晨接过钥匙又转向周长生:“那这里就只剩下你们两个; 能行么——我会尽快回来的。”
周长生笑道:“去吧; 这里不用担心; 他跑不了。”
郗晨点头; 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你不是打算要问他几个问题吗,记得帮我……”
她指的是郗望,还没说完周长生便意会:“我知道,交给我。”
郗晨心里踏实了些; 拿起双肩背,随手塞了一些东西进去。
这是一早就说好的; 每个人带一些东西出去; 因她们是学生; 就算书包塞得鼓鼓囊囊也不会惹人怀疑。
临走之前; 三人核对了时间。
辛念要等母亲睡下后,夜深了,直到凌晨才会折返——这个时间夜阳天最忙碌。
郗晨最好也选在这个时间回来,最好走前门,留下一个离开的视频证据。
就这样,郗晨背着包走出办公室,钥匙就踹在她兜里。
只是刚关上门,正打算往后通道走,这时就从拐角传来一道声音:“这儿呢!”
郗晨身体一震,转身就见到猫在拐角的荞姐。
她的身体本就虚,现在还有点头疼,这会儿却被吓出一身汗,原本的困劲儿不翼而飞。
荞姐一脸讥诮,眼神说不出的奇妙,等郗晨走近了才说:“本事够大的啊。”
郗晨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在紧张,并暗暗计较着万一日后张大丰的尸体被发现了,或者张大丰“消失”数日,事情闹大,荞姐会不会怀疑到她头上,会不会将今天的事透露出去——虽然她们是母女,但既然卖女儿的事荞姐都干得出来,那么把今天的消息卖给有心人士也没什么。
荞姐这一环是他们事先没有考虑到的,事到如今张大丰的事情决不能闹大,或许就得按照前面的计划“请”靳寻出面。
但现在这个步骤郗晨有点吃不准,就因为刚才在办公室里那番对话,按照周长生的意思,张大丰和靳寻暗中有另一种“合作”。
洗钱这两个字对她来说很陌生,那都是有钱人才需要思考的事。
但她不傻,知道除了偷税漏税之外,还有一些不法手段得来的金钱需要漂白,可能是走私,也可能是黄赌毒。
如果只是偷税漏税,倒还是“正常”的理解范围,这意味着靳寻不是个危险人物,但如果是后者……
张大丰接触的买卖,黄赌毒沾了两样,她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靳寻接触张大丰只是为了偷税漏税。
郗晨想了一路,直到荞姐将她拽到休息室并关上门,郗晨的思路仍在要不要“请”靳寻摆平这件事情上摇摆,想着待会儿回去要问清楚周长生。
她相信就算她们想不明白,周长生一定有答案。
休息室里没有别人,荞姐将门反锁就回头开始检查郗晨的衣服,还扯开外衣看里面,嘴里说到要不是妃妃看到她和张大丰一起进了夜阳天,她还被蒙在鼓里。
郗晨知道她在找什么,拨开荞姐的手说:“行了,他没碰我。”
荞姐感到奇怪:“那你去他办公室干什么?”
郗晨扫过荞姐的表情,完全不感到意外,荞姐根本不关心她有没有受到侵犯,搜她身上的痕迹无非也是为了自己或许能借此抵债而找证据。
郗晨沉淀着思路,决定趁这个机会把事情问清楚:“你老实回答我,给你下套的那个地下赌场,是张大丰的吧。”
“我只知道有他一份。”荞姐说:“你问这个干嘛,他告诉你的?”
郗晨没有正面回答:“那个借贷公司呢,也是他的?”
荞姐有点莫名其妙:“多少有点关系吧,都是一条道上的,这几个老板都说得上话。你到底去他办公室干嘛,这些是他跟你说的?”
郗晨看着荞姐的眼神透露出一丝同情,带着点居高临下的意味。
看着荞姐的困惑,她真心觉得她这辈子白活了,不只是行为荒唐,脑子也糊涂,说是又蠢又坏绝不为过。
郗晨问:“到现在你还没醒过闷儿吗?你染上毒瘾,你借贷去赌,你偷拍我的照片,让我去卖身给你还债,让我勾引靳寻,这些事是你自己计划的吗,你自己的脑子想得出来?”
她不会将责任都算在张大丰头上,认为荞姐只是被利用。
荞姐是不配为人母,但走到今天这步以她的智商和眼界根本不足以支撑,否则她就不会混成这样了。
荞姐:“你现在是在跟我翻旧账?家里的债不打算管了?”
张嘴闭嘴就是“钱”,荞姐只在乎这一条。
郗晨叹了口气:“我只有一个问题,你回答我,我才会帮你还钱。”
“还跟我讲起条件来了,行吧,你要知道什么?”
荞姐嘴上虽然如此说着,心里却已经想好了,郗晨如果真不帮她还债,她就破罐子破摔,转头跟一些老板做交易,直接将郗晨抵押出去就完事了。
真给她逼急了,她才不管什么靳寻不靳寻,她是郗晨的妈,谁也管不到她头上,真要来问责,好啊,那就给钱啊,谁来就卖给谁。
郗晨:“郗望卖给谁了,你给我个名字,我自己去找。”
荞姐叫起来:“跟你说了多少次,我没有我没有!谁知道她在外面结交了什么人,怎么就被盯上了,干嘛算在我头上!”
这一刻郗晨不仅“绝望”而且失望。
她在那个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小沙发上坐下来,盯着气急败坏的荞姐,终于放弃从她嘴里问出实话。
如果她有能力,她会直接将荞姐的性命摆在赌桌上,她就不信连命都要没有了,荞姐还是不肯吐露郗望的下落。
这样一个人,居然是她的母亲。
如果能和张大丰一起消失就好了。
只要这个人的命可以换回郗望,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这是第一次郗晨生出如此清晰确凿的“弑母”念头,以前再怎么恨也只是停留在情绪上,但这一刻那些情绪都不见了,她冷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她只是看着荞姐,在脑海中默默形成几个可行的方案。
生出杀张大丰的念头似乎只是一个引子,一旦从思想上迈出第一步,即便现在还没有实施到最后,她都已经不再是过去的她,不可能再回头了。
但这种感觉并不是很糟糕,恐惧虽在,却并不后悔。
荞姐大约还没意识到郗晨看她的眼神意味着什么,她只是在原地踱步徘徊,嘴里念叨着说,郗望的事不能和家里的债混为一谈,这太不讲理了,难道非得让她承认郗望是她卖掉的才帮她还债吗?问题是郗望的失踪真的与她无关啊,这让她怎么认?
然而这些话并没有走进郗晨的耳朵,她落下眉眼,再也不想看到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人,同时感觉到自己对她的最后一丝耐心和情分也消磨殆尽了。
郗晨这样说道:“你和之前的老板在一起过,你还记得他的样子么?”
荞姐停了下来,念叨也停了。
郗晨低语:“你有没有想过,他根本没有跑路,而是被张大丰害死的。”
许久屋里都没有人说话。
荞姐的震惊是货真价实的,这点可能性她也不是没想过,但以她的脑子根本想不明白,最多也就是生出过那么一丝怀疑。
只是那点怀疑很快就被此后几年的生活磨没了,渐渐变成了对跑路前老板的怨恨,她觉得她被抛弃了,他跑路前什么都没留给她,只是不值钱的一时风光,害得她后来受到不少人的嘲笑挤兑。
荞姐抖着声音问:“这是张大丰告诉你的?”
郗晨依然不看她,只是盯着脏兮兮的地面,说:“你总是在说命运对你不公,说所有男人都在骗你,骗你的钱骗你的人。你说你以为前老板对你是真心的,没想到也是个王八蛋,自己跑了完全不顾你。现在你知道他没有跑,而是被人害了,你会怎么想呢?你要替他讨说法吗,你敢去报警吗,敢为了他去质问张大丰吗——包括张大丰让人给你设套。你不敢,你已经习惯了,你一定会选择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根本不可能为了那个唯一对你好过的男人做任何事。你这种人怎么还有脸以受害者自居,你和那些骗你的男人是一路货色,你就只配这个。”
这番话落下,又是一阵沉默。
荞姐控诉道:“那你还想我怎么样,我能怎么办?”
又是这两句,单凭语气和说话角度,就显得那么无助,好像全都是别人逼的。
即便是这一刻荞姐都没有记恨张大丰,如果是事情刚发生时还会骂一骂,但如今过去几年了,她早没那个心力。
她只是计较抱怨着郗晨,为什么要将“真相”告诉她。
荞姐的反应都在郗晨的预料之内,她忽然笑了下,拿着书包起身的同时,脸不红气不喘地撒谎:“我回家了,今晚约了靳先生。”
荞姐愣了愣,很快又把态度转变,上前问:“真的?那你……”
郗晨毫不惊讶荞姐切换态度的自如顺畅,虽然在心里已经和这个女人划清界限,却没有忘记要做的事:“我去见张大丰也不是你以为的那些事,他是想过占我便宜,但有靳先生在,他现在还不敢。他刚才只是跟我展示他的能力,跟我谈以后,希望我帮他在靳先生那里多说好话,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正准备走。”
这番说法荞姐有些怀疑,郗晨去了他办公室两三个小时,就只是谈这些?
不过她身上也确实没有痕迹,衣服也整整齐齐。
荞姐习惯性的把自己想不通的“烦恼”甩到一边,很快说:“那你快去见靳先生吧,一定要好好表现。你是聪明的,知道怎么做最有利。”
郗晨不再理会她,出了门直接往外走。
经过前面的走廊遇到妃妃,妃妃一脸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