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阳鸟-第90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当然这是比较实际的衡量方式,抛开实际层面; 就说情感; 据黎湘观察; 姚仲春似乎和平辈的姚家人关系并不近,她不可能将自己的私人物品留给这些人处置; 即便她不在了; 也无法忍受那些珠宝戴在她们身上。
至于晚辈们……
原先黎湘还以为姚仲春会比较喜欢姚岚,因姚岚就是她进入姚家的中间人,可后来再仔细观察; 又总有一种姚岚似乎只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做; 并不像姚珹那般; 对姚仲春是真有点亲情在的。
黎湘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姚仲春和姚岚,姚仲春和姚珹,都是对小辈,但在某些细节上却不太一样; 是不同意味的亲近。
而她,她其实吃不太准; 她对自己的定位就是与世无争的假女儿; 即便姚仲春愿意自欺欺人将她当成真的; 也不会给她多么烫手的东西。
以上这些只是黎湘的自我认知; 然而接下来的事却证明了想象和现实的差距。
将近半个小时的时间,黎湘都有点不在状态,有茫然,有懵憧,也有震惊,她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理解错了,还是律师念错了,而最终的念头是——她是真的不懂姚仲春。
姚仲春将不动产给了姚珹,将小部分基金给了姚岚,那些珠宝首饰一部分交给慈善基金用作拍卖,另一部分留给黎湘。
这些都和黎湘的预计差不多。
但除此之外,姚仲春还将她手里和靳家企业有关的所有股权,归属到黎湘名下。
当然,这是有前提条件的,且不是立刻执行。
也就是说在黎湘达成条件之前,这份遗嘱一直有效,除非黎湘自愿放弃。
待遗嘱念完之后,黎湘沉默了许久。
律师又补充了几句,书房里几人都有没有提出异议。
姚老爷子的态度并不明朗,姚珹和姚岚也没有丝毫惊讶。
当律师看向黎湘时,又询问了一遍,黎湘这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不明白。”
眼下的情况是在诡异,最大的受益人是她,最搞不情状况的也是她,而其他人居然都表示接受,完全不像是她所知道的争产八卦。
律师说:“其实姚仲春女士还有一份补充说明,需要我单独念给黎湘女士听。”
黎湘没有接话,下意识看向姚老爷子。
姚老爷子却像是刚出席完某个会议一样,撑着桌面起身,对律师提到的内容毫不关心。
姚老爷子第一个走出书房。
黎湘又看向姚珹和姚岚,姚岚对她笑了笑,经过她时还拍了拍她的肩膀。
姚珹的气色依然不佳,他之前在送姚仲春走时发过一次病,现在虽然好了却还有种病去如抽丝的虚弱。
他也投过来一眼,欲言又止,但最终只是挪开,一步步走向门口。
书房门合上了,一时安静得不可思议。
黎湘看向律师,打破沉默:“你是姚仲春女士的律师,她最信任你,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律师似乎明白了黎湘的意思,回答说:“我会尽我律师的指责,严格尊重履行姚仲春女士的嘱托。”
黎湘又道:“我还是不明白。我没有继承资格。”
这话不只是对律师所说,也是对她自己。
还有法律。
法律上的继承顺位怎么都轮不到她,遗嘱是有效力的,但姚家人也可以提出质疑,通过法律途径来推翻。
类似的豪门争斗并不在少数,千亿财产落在外姓人手里也大有人在,有继承权的近亲有各种手段去干预。而且姚仲春在弥留之前曾经意识模糊,要证实她修改遗嘱时的精神状态不够清醒,或是她是受人蒙骗,这才会将股权留给自以为是亲生女儿的人手里,都是可行的。
再者,她将要继承的是靳家企业的股权,而她不是靳家企业的人,也就是说股东会可以提出反对,并要求以合理价格进行收购。
如果是姚家人来继承,她相信靳家不至于走这步,但对于她一个外人,靳家企业有什么理由放任事情发展?
尽管刚才姚老爷子什么都没说,可这并不代表他没有打算,兴许转过头来就要找人推翻遗嘱了。
不管怎么说,她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会很麻烦,很可能是姚家和靳家的双向针对。
而她不想惹这些事。
律师:“您的担忧姚女士生前都已经考虑到了。”
说话间,律师拿出两份文件,依次摆在黎湘面前:“这是您和姚仲春女士以及谢柯先生的亲权鉴定证明。”
???
黎湘脑子一片空白,只是凭本能看向那上面的字。
和姚仲春的DNA鉴定她是见过的,但这份是假的,她心里一清二楚。
但和谢柯这份是怎么回事?
黎湘缓了缓神才说:“我虽然不太了解这里面的程序,但我也知道骨灰是不可能做DNA鉴定的。这份鉴定的真假一定会有人提出质疑。”
律师回答道:“这一点姚女士也想到了。为了确保鉴定的真实性,姚女士生前分别将谢柯先生的脐带血,以及他曾经捐献的精子样品,和您的生物样本进行比对。这就是最终结果。”
荒谬。
一时间黎湘只能想到这两个字。
她是越发不理解了,既不理解姚仲春为什么要煞费苦心编造这么多看似严谨的证据,也不理解为什么要选中她。
而这一切在她看来荒谬的处理手法,全都是为了让她合理合法地拿到股权。
律师这时又道:“至于刚才您的另一个疑问,股东会各位的意思我们已经提前确认过了,包括靳寻先生在内的股东,已经有将近一半的人表示同意。”
黎湘再次怔住。
她没法不惊讶,这一连串的消息不仅诡异,而且迷雾笼罩,好像所有人都已经达成共识,唯独她这个当事人摸不着头绪。
这里面最大的疑问就是,姚仲春到底为什么要给她股权?还是用这种排除万难,硬塞的方式。总不会是为了感谢她最后的陪伴,希望她自此过上年年有分红,不必再起早贪黑的拍戏吧?
靳家的股权实在烫手。
她要拿到,就得以真姚涓的身份,以姚家为背景。
两家无论哪一边都是漩涡。
这是一个局。
这是黎湘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黎湘渐渐找回自己的思路,再次提出疑问:“将近一半的人表示同意,也就是说要超过一半,余下的要我去争取。”
律师露出一点笑容:“我们已经列好争取名单。”
律师递上名单,黎湘却没接,她不用看都知道有谁。
“靳疏。”黎湘喃喃吐出这两个字,随即说:“只要争取到他,其余的人不足为虑。”
律师:“姚女士说得没错,你很聪明。”
黎湘却不会因为这点夸奖而沾沾自喜,她对姚仲春的认知因为遗嘱内容一再推翻,这会儿已经升起警惕。
“你刚才说还有一份补充说明,我猜就是继承股权的前提条件。”
律师点头:“条件有二,一是姚女士希望你以姚涓的身份争取到靳疏先生的支持,二是姚女士一直对当年下毒害她的元凶耿耿于怀,她希望她的女儿可以为她找出幕后主使,让他得到应有的惩罚。”
这话落地之后,书房里再度陷入沉默。
黎湘别开脸,看着暗处的角落,已经清晰的思路开始运转,快速捋清楚两个方向。
先说靳疏,得到他的支持并不容易,但她想姚仲春生前一定考虑过全盘策略,所以接下来这位律师会继续提供方案。
这部分并不难想通。
令她不解的反而是第二条。
姚仲春的意思是找出幕后主使,而不是下毒者。
也就是说,下毒者和幕后主使可能是两个人,或者两拨人。
能接近姚仲春且完成下毒的人应该在姚家,下的还是慢性毒,一点一点搞坏姚仲春的身体,虽然现在还不清楚目的是什么,但多半和利益争夺脱不了干系。
至于幕后主使,既然姚仲春一直在针对靳家,那么这个人必
PanPan
然在靳家,不可能是靳寻、靳疏,他们当时还是小孩子,所以嫌疑人一定集中在上一代。
除此之外这里面还有一个疑问,姚仲春被毒害,姚老爷子是什么态度?
姚老爷子会完全不知道下毒者和幕后主使的身份吗,他大概心里是有数的。但为什么这么多年都相安无事,和靳家继续保持合作往来?而且敢对姚仲春下手的人多半也是有分量的。
这么看来,姚老爷子很有可能和对方已经达成和解——姚家最终选择的还是大局,毕竟姚仲春只是坏了身子,没有丢掉性命。
想到这些,黎湘一时只觉得头疼,不只是因为眼前的迷雾,还因为接下来她将要面对的混乱和麻烦。
果然,滔天富贵没有白来的,回报越大风险越大。
她是理解姚仲春的。
换做她是姚仲春,她也会实施报复,没有理由自己受二十多年的苦,放任那些刽子手吃香的喝辣的。
这种事换一个脾气暴躁点的,大概会直接气死。
姚仲春一定很憋屈,姚家不为她争取,她还因此丧夫,丢了女儿。
是的,如今联想起来,谢柯的死大概也和这件事有关,女儿失踪多半也是那些人所为。
不过黎湘自认并不是圣母,她同情姚仲春,却更加清楚没有力量支撑的同情只是一种“虚情假意”,毫无意义可言。
所以她并不会因为同情就为姚仲春做什么,更不会甘愿做那把复仇的刀。
但如果不是出于同情,而是本着遵从本心的角度呢?
黎湘一动不动,只是轻声问了这样一句:“如果我拒绝呢?”
这话既是问律师,也是问自己。
律师回答说:“姚女士说了,你可自行决定。她知道这条路很艰难,所以她才愿意拿出所有股份作为回报。”
搏,必然是危险的。
不搏,她还是黎湘,只是黎湘,和过去一样。
不,心境上的她已经不同了,她不再甘于听从靳寻的摆布。
黎湘一时恍惚,忽然想到了十二年前自己说的话。
那时候她和辛念、戚晚的关系都还好好的。
那是她们最和谐,友谊最稳固的时期。
辛念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说要成为有担当的社会新闻记者,要去对抗那些黑恶势力。
结果呢,没有力量空有理想的热情,面临的是夹杂着冰刀的冷水。
戚晚说自己要成为作家,记录社会上的真实案件。
她倒是实现了,却是以一个面目全非的模样。
然后她们一起问她。
她说的是:“继续找郗望。去更大的天地,富贵险中求。”
如今想来真是讽刺。
前者她永远不可能实现,无论是妹妹郗望,还是身为黎湘的希望。
至于后者,她得到了么?好像得到了,又好像随时会失去,没有什么是被她完完全全抓在自己手心里的,稍一不留神就会落得一场空的下场。
就因为这些,她赌上了人生的全部,包括尊严、人性。
这是她过去仅存的筹码。
黎湘闭上眼,长长地吸了口气,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然而再看向律师时,她是这样说的:“我有个约会,我已经迟到了。我要先去赴约,等我考虑清楚,晚点再给你消息。”
作者有话说:
看了这章或许会有疑问,比如姚知不知道凶手是谁有几个,为什么姚一直没实施,还有老爷子的态度。这些以后再说。
红包继续
第115章
春季第二月
辛念租的房子仍在之前住过的小区里; 这里她更熟悉。
黎湘是坐着姚家的车来的,司机和车就等在楼下,她进门后先是朝四周看了一圈; 随口便问辛念回来多久了。
黎湘有些心不在焉; 脑子里还装着遗嘱内容,只听辛念回答说有几天了,一直忙着收拾屋子。
黎湘在客厅坐下; 辛念去厨房泡茶; 这就像是简简单单的串门访友; 喝茶闲聊消磨一下午。
辛念端着茶水回来,就见黎湘直勾勾地看着地面发呆。
辛念没有出声; 又去拿新买的点心; 再回来一看,黎湘已经端起茶杯,因为太烫没有喝; 只是捧着杯子双眼发直。
辛念和黎湘相处的日子远远多过戚晚; 她是了解她的; 所以坐下来第一句便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黎湘醒神:“什么?”
辛念又换了个一个问法:“你和之前不太一样; 你怎么了?”
黎湘“哦”了声,吹了吹杯子边缘的茶水,尝试喝了一小口,措辞道:“是发生一些事; 但都过去了。”
辛念以为她不想多说,又换了个话题:“对了; 郗望怎么样了; 我都好久没见过她了……”
这话还没说完; 辛念就注意到黎湘眼神微变; 握杯子的动作也僵了一瞬,虽然很快恢复如常。
随即黎湘便转移话题:“你这次回来是打算常住吧,有什么打算?”
和黎湘沟通打算本就是辛念这次的目的,她一时也顾不得深究郗望的话题,接道:“我的打算你一直都知道的。”
黎湘缓慢点头,看向她:“你要真相,要帮周淮找到周长生的死因。”
她表现得很平静,不再像辛念上次离开春城之前那样处处刁难阻止。
辛念不知黎湘为什么有这么大转变,是想通了还是故作冷静,她努力说服道:“如果能证实周长生在靳寻的人到达夜阳天的时候还活着,他是被靳寻的人灭口的,那么就算案子翻出来,凶手也不是咱们。何况当初咱们有苦衷,又是未成年……”
黎湘语气很淡地将她打断:“未成年身份不是护身符,犯下故意杀人罪一样要坐牢。咱们没有杀害周长生的动机,那么张大丰呢?那个局是咱们一起布的,咱们的行为在法律认知上已经构成故意杀人。”
辛念:“你是怕坐牢,还是怕失去眼前的一切。”
黎湘轻笑:“难道你不怕?”
辛念没有像过去那样反唇相讥,如今回想起来,她多次嘲讽黎湘害怕失去名利,不敢输,输不起,多少有些站着说话不腰疼。
即便她没有黎湘如此光鲜的生活,她也是怕的,没有人会面临牢狱之灾而欣然前往。
再者,讥讽只会令她们再度谈崩,无效沟通对后面的事没有半点好处。
辛念叹了声说:“我怕,但我还是想试试。”
黎湘问:“因为闻铮?”
辛念说:“是为了他,也是为了我自己。因为这件事被姓靳的拿了十几年,半点人身自由都没有,我们去了林新就遭遇伏击,难道这样的日子我要过一辈子?你呢,该不会已经习惯了吧。”
黎湘没接话。
辛念别开脸,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和些,因为她接下来要说的内容是尖锐的:“我知道让你做这个决定不容易,靳寻给你的太多了,让你放弃现在的生活远比让我放弃更艰难。在靳寻眼里,兴许还会觉得是咱们忘恩负义不识好歹,既然已经决定拿自己的人生做赌注,去交换一辈子都赚不来金钱富贵,怎么到手之后又不知足想要推翻呢。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件事它迟早都会爆,在那之前因为害怕失去,你会一直被他拿捏,直到某一天你失去利用价值,到时候无论你怎么求,他都不会手下留情。他给你的东西,他随时都能拿回去,他那种人是不会看在你跟了他十几年的份上就……”
道理黎湘都懂,这话要是换做一年前听到,她难免觉得辛念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因辛念面临的困境、诱惑远远小于她,辛念无法体会她的两难,她们根本就是站在不同立场,有些处境真是很难共情。
人就是这样,明知道现在的名利富贵海市蜃楼,终有破碎的一天,如同那些在社交媒体上频繁出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