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吻玫瑰-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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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凌冽,方明曦的脸颊却被吹出热意。
将车开到她说的位置,从车上下来,便见她等在路边。
肖砚顿了一瞬间。
一身黑西装束出她的腰身臀线,她安安静静站在那等,抬手撩起被无聊夜风吹乱的颊侧发丝,她的眼角眉梢,都是往日所不曾见的温和喜悦。
绮艳容颜,青涩风情,矛盾又和谐地融为一体。
肖砚敛神走近她,没等他问,她先开口:“我拿到奖学金了!”
“恭喜。”他道,“很高兴?”
“对。虽然不是第一次,但还是很高兴。”她不吝笑容,第一次在他面前大方弯唇。
“今天是我们学校三十周年,办了个晚会。不过都不好玩,没有人找我跳舞。”方明曦耸肩,朝他伸手,“你要不要邀我跳一支?”
这不是个恰当的地点,她的玩笑话也并非认真。肖砚却鬼使神差地,迎合着伸手去牵她。
没能触碰到,她把手收回去,笑说:“骗你的,晚会没有这个环节,我也压根不会跳!”
肖砚淡定把手放回兜里,问:“你说要请我吃别的,吃什么?”
方明曦今天是真的很高兴,冲他挤眼,“去了你就知道。”
……
大晚上的糖水摊,尤其在这个季节,生意无比冷清,总共也就方明曦那一桌。
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身子骨挺硬朗,在这条路上摆摊已经摆了十多年。
两份糖水上桌,方明曦和摊主道谢,对肖砚说:“我来瑞城的第一年就吃过这里的糖水,后来每回有空就会来,尤其是夏天。”
“嗯。”肖砚不嫌她“寒碜”,坐在对面静静听她说话,一勺一勺慢慢品尝。
吃完糖水又开了两罐水果罐头,方明曦吃到牙齿打颤才停下。
两人沿着马路散步。
方明曦的情绪终于稍稍回落,沉淀下来。她道:“谢谢你今晚一直听我废话。”
肖砚说:“很少看你这么高兴。”
脚下踩过细砂,声响轻轻。
方明曦转而和肖砚聊起他工作的事,大多是关于她去过两次的那个基地。
“每天早上五点训练,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包括吃饭时间。”
“不可以迟到,也不可以早退,训练不达标就加训。”
“不分寒暑,每周一天假……”
肖砚给她讲队里的规定。
走过缺了一块的地面,鞋底和砂砾摩擦声特别明显。方明曦停下脚步,正正好在路灯旁,光线直直落下来,将那一小块照得尤其明亮。
肖砚侧头,“怎么?”
“你们队里有没有别的什么规定。”她的话没头没脑。
肖砚不解,等她的下文。
她垂下眼,而后抬眸,认真直视他。
“比如,朋友的弟弟追过的女人不能亲……之类的。”
空气安静一秒。
肖砚微滞。
方明曦靠近他,踮起脚,唇瓣落在他的唇角。
短暂瞬间,很轻的一下触碰,转瞬即逝,时间又仿佛被无限拉长。
脚跟放平,她站定,夜风吹得她的脸泛起浅薄的红。
“我就当你回答的是,‘没有’。”
第26章 廿六朵
方明曦先转过身,她走在肖砚前头,和他之间距离一步半。
夜行后半段路,谁都没再提会让空气变得粘稠的话题。
这一晚方明曦睡得很好。
期末考结束,瑞城本地的学生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方明曦亦是其中一员。
和肖砚再见是隔天中午,方明曦在宿舍整理东西,周娣给她搭手,其余几个床的舍友如常出去聚会,不见踪影。
她接到肖砚电话,他在她学校外街尾的咖啡店等她。
肖砚点了一杯黑咖啡,方明曦到的时候,咖啡飘着袅袅热气,尚未动过一口。肖砚另给她点了杯牛奶。
服务生的托盘只在桌沿旁搭了点边儿,手持杯身下半,将圆径口杯底座轻放在桌上,“您的牛奶,单齐了。”
方明曦看向肖砚,他的坐姿端正得一如既往,总是让人怀疑背脊里是不是嵌了根钢筋,永远没有一丝松懈的时刻。
她低下眼,视线停在桌中央,唇边隐约勾起一点,“你特地跑来一趟,就是为了给我这个?”桌上躺着一根黑色的皮筋。
肖砚倒是一本正经,道:“你昨天落在我车上。”
方明曦不束发的时候,皮筋大多戴在手上。昨晚他送她回来,她在副驾驶座上小憩,头发被风吹乱,她用皮筋绑起,后来松松落落滑到发尾,没留神落在座位上。
方明曦拿起皮筋,戴在手上。
肖砚问:“这个学期结束了?”
“结束了。”方明曦说,“宿舍楼里的人都在收拾东西。”
“你回家么?”
“回。”
“刚刚在收拾东西,不过冬天的东西厚,可能要两三次才能弄完。”她说。
肖砚注视她,问:“寒假什么打算。”
“过年啊。”方明曦笑了,“还有……大概会去打工。”
“你明年打算参加专升本考试?”
她点头:“对。”
他沉下嗓,“我最近有点忙,可能没什么时间出来。”
方明曦挑眉。
“有什么能帮忙的,可以打电话给我。”肖砚脸上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他叫她的名字:“方明曦。你记得,向人求助并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ok,ok。”方明曦无奈耸肩,“我知道了,有事我一定找你,拜托不要再说教了老师。”
身旁有人走动,桌上的两杯热饮,白雾越飘越淡。
方明曦答完安静几秒,右手食指指尖轻点桌面,忽地问:“没事也可以找你吗?”她抬眼觎他。
半秒不到,她蓦地又阖下眼皮,笑着掩饰,“啊呀,说笑的。”
肖砚未言。
方明曦敛了敛坐姿,瞥他面前的咖啡,换话题:“不喜欢吗?一口都不喝。”
肖砚端起杯子,抿了两口。
“加多了糖。”他品尝完,眼神扫向她的嘴唇,视线似有若无,“……太甜。”
。
方明曦和肖砚在咖啡店见面,不巧被周娣撞见。周娣不是不通世故的小丫头,没有当面凑过去,等回宿舍后才找方明曦问情况。
“那个人是谁?”周娣凑到方明曦跟前,脸上写满八卦。
方明曦避开她,到柜边给自己倒了杯水,“邓扬他哥的朋友。”
“……邓扬他哥的朋友?!”周娣愣了,脑袋里电光火石想起什么,“就是,就是很久之前那回我们吃鱼碰上邓扬,他们聊的那个,那个不是亲哥胜似亲哥的那位?”她还追着方明曦问过他长得好不好看。
今天亲眼一见,好看归好看,但这一出她有点难以消化。
方明曦说:“对。”
周娣差点咬舌头,“你怎么跟他搞在一起的?”
方明曦扭头看过来,周娣回神打嘴巴,“错了,是怎么会扯上关系?”
“认识。”方明曦转回身去喝水。
“然后?”
第30节
“然后就这样。”
周娣忍不住问:“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在一起了?”她从没见方明曦跟学校里哪个男生走得近,勉强算起来,就只有邓扬一个接触还算多。
“没有。”方明曦说,“接触中的关系。”
惊讶稍缓,但周娣还是接受不了,哑然半晌,说话都结巴了。
“怎么……你们怎么……”她纠结不已,“邓扬他哥的朋友,你怎么会跟他们……他们那群人都很那个,你忘了之前他们给你乱吃东西啦?!”
方明曦喝完水,旋上水壶盖儿,说:“不太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邓扬是邓扬,他是他。”
周娣皱眉,“哪不一样,看起来就不是好惹的……不过就是一个老练点,一个没那么成熟。你都看不上邓扬,怎么又跟这个扯上关系了……”
方明曦忽然转身,“去年那个学长,你还记得吗?”
周娣一愣,“啊?”
“你跟他表白三次,喜欢了很久的那个高一级的男生。”
这么一说周娣想起来,“记得。”
“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他……高,白,瘦,笑起来好看!”
“那后来那个追你的男生不是也高,白,瘦,笑起来也不丑,你为什么不答应?”
“那哪一样!”周娣急了,“他和学长不一……”
话湮没在喉咙里。
方明曦站着,冲她笑。
周娣霎时哑然,说不出话来。方明曦不再和她继续谈这个,将上午收拾好的一箱子衣服拉出来。
周娣问:“你现在就回家?”
“对。”一切妥当,方明曦拉着箱子出门,“我走了。剩下的明天再回来收拾,你一个人在宿舍注意点。”
她下午要去面试寒假工,已经拒绝了陪周娣逛街的要求。
周娣坐在床铺上,目送她出门。
方明曦的书桌上还有几本没收拾的书,底下压着几样东西,一张是校外英语培训班的广告,占据大半版面的几个字——“三节免费课程”——硕大通红,她说寒假有空或许会去上课,还有一张市立图书馆的会员卡,她一直舍不得办的,这次终于办了一个季度。
安排丰富,相比之下周娣过得无聊透顶。方明曦离开宿舍后,她无人陪伴的下午便是在百无聊赖中度过的。
周娣泡了桶泡面填饱肚子,钻进被窝后又睡了一觉。发给方明曦的废话短信没有回复,她睡得头晕,混混沌沌打开手机上网。
惯性刷了一通校内同学圈里各人的动态,无非都是一些分享日常的内容。
放寒假,各种局组得热络。
刷过唱k的,打保龄球的,还有买化妆品的,看到一条在某家特色酒楼包厢里拍照的,配文说:'这家的各种煲味道都不错,中午吃过,今晚大伙还是这!'
周娣扫一眼名字,见是唐隔玉那一群人里的一个男生,撇撇嘴,继续看下一条动态。
。
方明曦回家,将奖学金交到金落霞手里。两人坐着数了几遍,金落霞的叹息声从头至尾就没停过。
怅然,感慨,还有更多的是为即将卸下重担而轻松。
金落霞把钱锁进平时放钱的盒子里,拾掇一番又要出门。
方明曦问:“去哪?”
“去店里。我上午请了半天假,另一个做卫生的阿姨中午忙得半死,刚刚打电话来抱怨了半天。前两天店里有几条线路老化,请人来修还没修好,那师傅爽约,老板正不高兴,这几天脾气可大,晚上我得早点去!”金落霞说。
“上午请假干什么?”
“快过年了,家里不得提前把卫生搞一搞,擦窗子什么的,不然后头来不及……”
方明曦皱眉,“我放假不是可以帮忙,你一个人急什么。”
金落霞摆手,“哎呀来不及了,再说吧!你晚上自己煮东西吃,别忘了——”
方明曦应好。扭头一看,金落霞拎着她的小包走出去。
时值过午三点,天光大好,煦日昭昭。
她看着金落霞走进那片白光里。
刺眼光芒白到极致,又变成一刹那的黑。
方明曦愣了一下,甩头撇去片刻的眼花,混沌视线恢复清明。想叫住她,没能张口,她已经挎着包远去。
。
方明曦找的寒假短工是饰品店销售,倒正好合了先前对金落霞的那番说辞。
老板名下不止一家店,约好和方明曦六点见面,因临时有事来迟,方明曦等了她将近一个小时。
两人在店后小会客室说话,期间前头店面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老板来来回回,一个面试弄到九点才结束。
方明曦毫无不耐烦的态度让老板心生好感,工资和待遇全都一次性拍板决定,念她勤工俭学,又给加了两百块。
走出商店,方明曦拿出手机,周娣的废话短信之前回了一条,后面几句没再理会,心情好,当下又回复她一句。
顿了顿,方明曦点开肖砚的号码,给他也发去一句:
'寒假兼职搞定了。'
手机大概不在他身边,等了三分钟没动静,方明曦耸肩,给金落霞打电话。
这个点她差不多快下班。
“嘟——”
“嘟——”
“嘟——”
闷长的忙音一声接一声,而后是冰冷的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手机从耳旁拿开,方明曦皱了皱眉。
“嗡——”
几乎是下一秒,手机突然震动,她手一抖差点把手机摔地上。
一个陌生号码。
方明曦接通,略迟疑:“喂?”
那头的男声低沉而稍显刻板:“您好——”
城市笼罩在巨大的天幕之下,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毫无征兆,这一刻,世界像是一个夸张而又充满恶意的马戏团。
她身处其中,茫然不知所措。
砂砾的悲鸣刺穿她的耳膜。
“——请问是金落霞女士的亲属吗?我们是西城公安局,请您到攀英路423号‘聚闲鲜味煲’饭庄来一趟。现场有一具烧毁的女尸,我们需要您来辨认一下。”
……
2012年1月17,寒假第二天,春节未至,瑞城城西护溪大道攀英路上发生一场火灾。
受伤十六人,死亡一人。
第27章 廿七朵
大火过后的浓烟弥久不散,飘满半条街区,呛鼻的焦烟味儿罩住咳嗽声和受惊的低泣,不论自主逃生或被救出的客人,皆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情状。
救护车将伤者送往医院,三辆消防车停在路边,灭火救人工作完成,消防员有序善后,卷起用过的水管,将一应救火器具归置好。
整条街的店家和商客几乎全围在道旁,疏散工作难见成效。
方明曦脚步滞怔,踩着人群中的议论和感叹走进事故现场外围。
满眼是烟,烧得漆黑的店门,招牌只剩铁丝框子,旁边几家店墙也受了波及,全是一道一道黑色的烟熏痕迹,深重程度由近至远依次减轻。
负责火灾事故的公安职员带她去看遗体。
靠近担架的时候,方明曦摔了一跤跪倒地上,手撑地面站起,一掌都是灰。
公安的人说:“火势过于严重,消防员把她救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生命迹象,初步检查死因是肺部吸入过多浓烟,失去生命迹象后身上多处被烧伤,面容也有三分之二的毁坏……”
金落霞的眼睛很漂亮,眼尾弧度,比她的眼睛还要更好看。
一双眼睛,只剩一只,眼皮是没被烧毁的完整状态。
方明曦浑身僵硬,对着担架上解开白布后的遗体,呆怔半晌。嗡响耳鸣一阵高一阵低,利爪般抓在她耳膜上。她摇头,往后退,“不是……”
警察停了记录的笔,看她,“方小姐?”
“不是这里……我来错了……”她瞠着双眼,通红的眼里一片空洞,忽然魔怔,“我来错了,不是这里……是433号,或者443……一定不是这……”
她手颤得厉害,状态看着不稳定,旁边几个维护现场的警察见状,同为女性的某位上来搀住她手臂。
“小姐,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请你冷静一点——”
方明曦被握住手臂,不再后退,看着女警同志的脸愣愣良久,忽然质问:“为什么是她?”指尖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