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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六千个晨昏-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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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事你叫我。”张晨星给梁暮发来消息,顺道说一句:“辛苦了。”
  “马奶奶神情不对。”
  “马奶奶生病了,马爷爷不知道。”
  张晨星发来报告照片给梁暮看。
  “先治疗一段时间,医生说没准好转,也没准能控制。”
  “儿女呢?”
  “南风叔叔在想办法。”
  两个老人的安顿不是小事,根本没法在一天内解决。
  梁暮坐起来听外面的动静,直到马爷爷房间的灯关了,一切安静下来,这才躺回去。
  这略微沉重的意外冲淡了旖旎,梁暮知道张晨星一定心情不好,他也再说不出什么玩笑的话来。
  直到第二天见面,记忆先在嘴唇苏醒,看张晨星的时候会不自觉看向她薄薄的唇。
  两个人之间气氛不对,被别人理解为“高压震慑”。罗罗小声对萧子鹏说:“昨天梁导来工作室时候心情挺好的。怎么现在看着不太对?”
  萧子鹏看看他,又看看张晨星,也觉得两个人不太对劲。
  今天他们要帮张晨星拍一个“寻人故事”,因为是在古城,梁???暮说要去看看。
  他总觉得这活不能粗糙地干,得打磨出来,内容不对,即便放出去也不会有火花。他不想做无用功。
  这会儿两个人谁也不理谁、实在离奇。
  萧子鹏悄悄问张晨星:“你们俩吵架了?怎么不对劲。”
  “我试了,他行。”
  “什么?”萧子鹏以为自己听错了,开玩笑的时候可没觉得张晨星有这个胆量。也没觉得她做了就敢光明正大说出来,于是又问一句:“你真试了?”
  张晨星站定,看着萧子鹏的目光像在说:你那双狗眼看不起谁?谁会因为这点破事跟你吹牛。这一眼,竟然让萧子鹏虚心。
  “真试了,行。”
  “以后别拿人身体开玩笑。”张晨星认真地说,顺带着指责了萧子鹏。


第32章 3086天
  “怎么试的?”萧子鹏刨根问底。
  “这就涉及隐私了。你不礼貌。”张晨星说他。
  萧子鹏莫名被指责; 总觉得哪里不对。
  再观察片刻,得出一个结论:这个张晨星,蔫坏。
  等人的时候小声对梁暮说:“张晨星说你行。”
  梁暮脸腾地红了; 萧子鹏接着问道:“你干什么了?怎么就行了?”
  “滚蛋。”
  梁暮总觉得自己吃了个哑巴亏; 又说不出亏吃在哪里。大概就是张晨星以“试试”的名义占他便宜,但又不准备负责。张晨星…真是坏。
  梁暮扫了张晨星一眼。
  她随便穿了一件衬衫,衬衫外面是一件鸡心领背心; 一条磨得泛白牛仔裤,一双深色帆布鞋。头发长了一点; 发梢已过肩,她嫌碍事; 随便扎在脑后; 露出一张莹白的脸。手跟脸,像长在两个人身上,互不干涉。
  她好像跟这个世界也没多大关系,她清贫她的,外面热闹外面的。她没羡慕过。
  “别看了。拔不出来了!”萧子鹏拍梁暮一下:“都让人家给你办了,还这么放不开。”
  “什么办了?”
  “不办了怎么知道你行的?”
  我被她摸了一把?梁暮话到嘴边又咽回去; 这个亏吃得真冤。
  一行人扛着设备在公园里等人; 梁暮给大家布置任务:拍拍外景。他们这样的专业团队在古城是头一份; 机器一架、各种设备挂在身上; 就显出高大上了。
  游人路过误以为赶上了剧组拍片; 看到并坐在长椅上的梁暮和张晨星; 就议论:“是新演员吗?这两位骨相真好。”
  古城人不喜欢说长相,他们喜欢说“骨相”、“相貌”; “貌”的尾音微微内收; 像江南四月的雨; 黏糊糊的。
  张晨星不喜欢被围观。
  这让她不自在。
  梁暮看到她扣在一起的手,轻轻拍一下:“别抠手。”又对萧子鹏说:“你们能不能散开,就这地方有景啊?”大家都是觉得导演和客户配,刚刚过了好几组镜头。这会儿被赶走就有点不情愿,但的确围观的人多,就解释一句:“不是拍电视剧啊!散了吧!”
  等了好久,人才来。
  这个人张晨星之前没有见过,只在“寻亲会”的论坛里看过她的帖子。赵叔叔把资料给张晨星的时候只是说:“她行动不太方便。”
  张晨星看到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裤腿里空荡荡的。轮椅也不是好用的电动轮椅,而是纯手动的,停在张晨星面前时,虎口处有深深的茧。相貌却出奇的好,一双眼不见浑浊,目光慈爱温柔。
  “是晨星吧?”老人问道。
  “是。”
  “我是郭儒森。”老人的名字很特别。
  张晨星不太会寒暄,只是指指梁暮和萧子鹏:“让他们拍吧?”
  “好啊。谢谢。”老人从轮椅侧兜里拿出一个本子,翻到一页:“我就照着念?”
  “稍等。”梁暮说,蹲到郭老面前,轻声说:“奶奶,您把稿子给我看看可以吗?”
  “好啊。”
  “谢谢奶奶。”
  梁暮拿过老人的手稿,认真看了一遍,又蹲下去对她笑笑:“您的字真漂亮。”
  “谢谢。”
  “奶奶,我想改变一下拍摄形式,您看行吗?”梁暮认真说道:“您的手稿很动人,我想用更丰富的表现形式来拍。我想根据您的手稿,用三段式结构表现,同时配合采访的方式,您看好吗?”说完他认真演示了一段。
  梁暮对采编播也精通,他认真对待每一个到手的工作,不想因为张晨星要求不高就随便拍。
  郭儒森老人没想到会遇到这么当回事的人,很是感动。拍了拍梁暮手背以示感谢。梁暮把她推到树荫下,又找了件衣服盖在她腿上:“那您稍等片刻,我去重新安排一下。”
  罗罗用一次性杯子从保温壶里倒了一杯温水,放到郭儒森手中。
  张晨星上一次看梁暮工作是在那个公园,那天他带着耳返穿着西服去搞一个求婚仪式,场内场外的人让他训了个遍。这一次的梁暮,没有一点脾气,尤其对郭奶奶讲话,声音极致温柔。
  是不自觉就要去呵护弱者的那种温柔。
  她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郭奶奶旁边陪着她。老人也听闻过张晨星的故事,此时两个人坐在一起,不用说话,就已经懂得。
  拍拍张晨星的肩膀,对她说:“晨星啊,如果真的找不到,就别找了吧。”
  “那您呢?后悔过吗?”
  郭儒森没有说话。
  她的取景就是在这棵树下。
  五十年前,也是在这棵树下,郭儒森送别了少年好友。彼时的她已嫁作人妇,膝下有一个女儿。丈夫因公瘫痪在床,一家人揭不开锅。是在城北的粮店偶遇回乡安葬父母的他,两人再见,难免唏嘘。
  临行前,好友将手里的现金和粮票留给她,再往后十年,每年都有那么几次,在郭儒森不堪重负之时,远方的他像神仙会算一样,送来他的关照。
  再后来,他杳无音信。而郭儒森记得这么一个人,找了很多年,都找不到。
  “如果找到了,您会做什么?”梁暮最后问。
  “我也不知道。”
  郭儒森后来生活凄苦,丈夫在四十岁时离世,唯一的女儿也在50岁时患癌病逝,而她的腿,在那之后的一次车祸中没能保住。
  “或许,我可以说声谢谢,也想把那些亏欠的东西还给他。”
  梁暮没问郭儒森是不是爱着那个人。
  他钦佩这样的人,尽管生活凄苦,出门时却穿得干干净净。在耄耋之年仍有一双清澈的眼睛和干净的灵魂。
  这会儿都安静下来,只有风的声音。萧子鹏举了举手又放下,就这么结束了这场临时编导的拍摄。
  “谢谢晨星。”郭儒森对她说:“真不容易。”
  张晨星对她笑笑,帮她把头上的落叶摘掉。
  “送您回去吧。”梁暮说。
  “那刚好,去家里休息。”
  郭儒森讲古城话,怕梁暮他们听不懂,就讲得很慢。是一个很体贴的老人。
  他们送老人回去,这才发现老人住在清衣巷旁边的蓑衣巷。梁暮学习过巷志,猜到早在千百年前,蓑衣巷或许住船夫。因为那时古城连年阴雨,撑船之人常年身披蓑衣,风雨里来去,因此得名。
  老人家里很拥挤,却难得干净。拿出老相册来给他们看,萧子鹏让罗罗他们开始无干扰拍摄。
  梁暮听老人讲照片里的故事,而脑海里构画出了一个完整的轮廓。清衣巷、蓑衣巷,还有更多的街巷,是这古城里的人间烟火,也是人间百态里的浓缩剪影。
  “你确定要拍这个?”萧子鹏苦笑:“咱们距离赚钱越来越远了。做点商业纪录片不行吗?”
  “不行。”
  两个人还没从一个困境里走出来,又要跳进下一个困境。既然如此,只好更加努力赚钱。
  萧子鹏指指罗罗电脑:“张晨星这活,四百,没接一个,至少赔两千。”
  “我出。”梁暮说:“你别跟张晨星说。”
  “那我多不仗义,从工作室里扣,反正虱子多了不痒。”
  梁暮打开机器看一眼今天的内容,不经意间看到最开始那几组镜头:他和张晨星坐在长椅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却有该死的氛围感。
  梁暮为这样的氛围狠狠心动。
  “你说,张晨星会不会有那么一点…喜欢我?”他问萧子鹏。
  “没看出来。”萧子鹏觉得纳闷:“我说哥们,一个女人喜不喜欢你你分辨不出来?那你俩怎么试的?”
  …
  “可算到你擅长的领域了。”梁暮损他一句,又去看片子。
  他们在等老胡的消息。
  老胡说出国前解决那部纪录片的归属问题,明天一早他就要走了。
  “催一下,别晚上又喝大了,什么都耽误了。”萧子鹏说:“我给他打电话。”
  电话没打,老胡的消息就过来了:“选第二套。合同重新改,先把大佬们的钱摘出来。”
  “好。”梁暮回他:“不怕竹篮打水?”
  “你连房子都敢卖,我怕什么。”老胡说:“我要去喝酒了,你们做好合同让刘淼找人审。剩下的别管了。”
  从零开始了。
  不,倒退了。
  “这次???感觉怎么样?”萧子鹏用肩膀撞他一下,笑了:“以后咱俩的简介可以改成连续“出片”失败者了。”
  “没什么感觉。就是不太敢接程女士电话。”
  程予秋同意梁暮卖房,事后想起也会心疼。偶尔打电话训梁暮一通,让梁暮找准人生方向,不要“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梁暮指出程予秋用错,又被她骂第二顿。现在在程予秋口中,梁暮已经从“我的暮暮”变成了“那个败家子”。
  “有一个办法能让程女士放过你。”
  “什么?”
  “给她弄个孙子。”
  “我给她弄条狗吧还是!”梁暮说完站起身:“走了。”
  “还回清衣巷?你不搬出来了?”
  “不。”
  梁暮喜欢清衣巷。
  他不准备搬出来,甚至做好了常住的打算。
  回去的时候已经深夜,书店里还亮着灯。张晨星把门反锁了在工作。梁暮知道她这个晚上八成又要出去走路,就敲敲窗,让她开门。
  “走,带你看萤火虫。”
  “现在没有了。”
  “我说有就有。”
  梁暮拉住张晨星的细细手腕,一直走到巷子后面的河边。期间张晨星让他放手,他都当没听见。于是一个人向前走,一个人在后面僵持,就这么别扭到河边。
  指着河面少得可怜的亮点给她看:“萤火虫。”
  张晨星这才抬起头,看到这一天星星竟然很清楚。河面的灯暗下来,星光就能映到水中些许。
  两个人站在河边看星光随水波一漾一漾,周围一片安静,只有秋虫的鸣叫。
  梁暮的手顺着张晨星手腕慢慢向下滑,终于握住她的手。
  “梁暮!”张晨星凶他。
  梁暮却笑了:“别吓唬人了,我才不怕你。”捏了捏她的手,弯身偏头到她面前,与她齐眉对视。
  “一会儿亲我,一会儿凶我。你把我命拿走得了!”
  “我不能让你白亲白摸,你得对我负责任。”
  “谈恋爱吗?你和我。”
  “谈很久那种。”
  梁暮用嬉笑掩藏认真,握着张晨星的那只手却有细细一层汗。
  “别闹。”张晨星抽回手:“谈恋爱干什么。直接结婚。”


第33章 3089天
  “你说什么?”梁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再说一次!”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喜悦腾地冒出来; 钻到头顶。他甚至在一瞬间看到了两个人的老年。
  “我说有本事直接结婚。恋爱恋爱恋爱的,腻歪。”张晨星一向独来独往、直来直去,梁暮总想试探她; 一点一点冒进; 好像她是个气球,一戳就破。又好像她是个什么易碎的东西,他得小心翼翼。
  操。
  张晨星真能掐他脖子; 梁暮想。她是练过什么绝门秘籍吗?怎么每次都能在他兴高采烈的时候给他一个大嘴巴。最气人的是她慢悠悠抽回手,像旁边移一步。大概意思应该是:你别挡我看风景。
  “你说的啊。”梁暮突然捏住张晨星脸:“你给我等着!不结的是狗屁!”
  张晨星看他一眼; 风景看够了,准备回去睡觉。
  梁暮跟在她身后; 阴阳怪气问她:“你能自己做主吗?你户口本在吗?别到时说身份证丢了。”
  “管好你自己。”
  “得嘞!”
  梁暮为了张晨星给他等着; 第二天就给程予秋打电话让她寄户口本过来。
  “你要户口本干什么?”程予秋问。
  “结婚。”
  “什么?你再说一遍?”
  “结婚。给你找一个美若天仙的儿媳妇,明年冬天让你当奶奶。”梁暮顺口胡诌,听到程予秋一口气差点没捣过来,他笑的要死。
  “你都不带回家里?我也没见过人家父母。彩礼要不要?房子要不要?车子呢?以后在哪生活?这些你都没说清楚。”程予秋给梁暮传递经验:“这可不是儿戏。”
  “我结你结。”
  “你结。”
  “不寄我这辈子打光棍了啊,反正你做好心理准备了。”
  “你敢!我就是觉得你草率。”
  “我不像别人,我结婚就一点:这个人我打心眼里喜欢。”
  “行行行!你轴!”
  程予秋觉得自己还没见过儿媳妇就要寄户口本; 这事太气人。好一顿训梁晓光:“你们父子俩没一个让我省心!是不是说家里只听我指挥?现在好了; 一个自己指挥自己; 一个不听指挥!气死我了!”说完还拍了梁晓光一巴掌; 这一巴掌听个响; 觉得心里舒服点; 又训了他好一通、拍了好几巴掌,才算把气顺过来。
  生气归生气; 自己养的儿子心里总归是有谱; 知道他不会胡乱结婚。既然到了这一步了; 拦着也不是办法。就琢磨着去趟古城,但梁暮却拦着她:“别来,没时间招待你们。等我安顿好,把你们接过来度假。”
  “另外,用特快快递寄。”
  梁暮第二天没去书店,第三天也没去。
  张晨星琢磨着梁暮八成是冷静下来了,可低头间,有人把一个文件袋丢到桌子上了。
  抬起头,看到抱着肩膀洋洋得意站在那的梁暮,气焰很嚣张:“结不结啊?”
  张晨星对他笑了笑,从抽屉里拿出资料,站起身走:“快点,晚了关门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啊?”梁暮问她。
  “谁不结谁是狗屁。”张晨星说。
  “你可想好,婚姻不是儿戏,结了可就别想离了。”
  “走不走?”
  “不走。”
  梁暮一屁股坐到板凳上,张晨星切了声,把资料放回抽屉,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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