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个晨昏-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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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拥抱你。”
张晨星看着梁暮,手勾住他手指。灯光很暗,街巷很长,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可我想要的不仅是拥抱。”梁暮说:“我现在很贪心,你只要看我一眼,我就会得寸进尺。”
梁暮将张晨星带进怀中,用力拥抱她。潮湿寒冷的冬夜,终于不冷了。
当他们都有同样的心意,拥抱终于有了意义。
两个人退到书店里,张晨星在梁暮的注视下反锁了门。门锁“咔哒“一声,将他们带回到过往的时光。
那时梁暮最喜欢这个声音,因为在这个声音以后,他们就被关在一个空间里,一个只属于他们的空间。
张晨星想起周茉教她的话:
“梁暮,你谈恋爱了吗?”
“结婚了吗?”
“没有。”
张晨星长舒一口气:“太好了梁暮。”她低下头去,憋回她眼底的泪:“太好了。这样我就可以爱你了。”
梁暮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他不敢眨眼,也怕这是一场梦。
第58章 4015天
是美好的夜晚啊。
梁暮站在张晨星对面; 月光照亮他们半边脸。张晨星的眼睛无比明亮。
“张晨星,我想问你,为什么下山了?为什么是那一天?”
“因为那天下了一场雪。”
山上的雪比山下大一些; 张晨星站在寝室的窗前; 看到后山白雪压枝,鸟雀在枝前站着看雪。通往山顶的那条小路被雪掩盖。张晨星仿佛看到两个人影在黄昏时候上山,那天他们看到真正的雪里人间。
走了那么远路是为了来人间好好生活的。
张晨星收拾东西; 背上帆布包去找师父。
她在山上修行五百天,前一百天; 每天都问师父什么时候给她剃度?师父总说等等,机缘未到。第一百天; 师父的剪刀刚贴到她头上; 又停下来,对她说:“你尘缘未了。”师父不肯为张晨星剃度,只说让她带发修行。每天天不亮让她供奉第一炷香、让她随着众人诵经。
她日日上香、日日诵经,难过的时候有关于梁暮的一切,让她撑过去。时间伤害她、时间又治愈她,那些经年的痛渐渐被抚平; 她原谅别人和自己。
她对师父说:“我想下山了。”
师父似乎松了口气; 眼皮都没抬:“去吧!别回来了。”
“张晨星; 你未了的尘缘是什么?”梁暮问她。
“一个名字。”
我的尘缘是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我的渡; 是我一生情意的托付和起点。
“我的尘缘叫梁暮。”张晨星说完这句; 潸然泪下。梁暮也是。
他把张晨星拉进怀里,紧紧拥抱她。
当他知道他们一起的时光不是虚度、他终于成为张晨星心底的那个名字; 梁暮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
“张晨星。”
“我在; 梁暮。”
“让过去的就此过去。我们还有光明的未来。”梁暮捧着张晨星的脸; 一直看到她心底:“我们一起,过漫长的生活。好吗?”
张晨星含泪点头:“好,梁暮。好。我再也不会推开你。对不起。”
“没关系,张晨星。”梁暮突然问:“我今天睡哪里?”
“周茉做了一床新棉被。很软。”
“周茉总算做了一件好事。”梁暮笑了。
他的笑容永远好看,像古城的阳光一样温暖,又像此刻水洗的月光一样干净。
张晨星踮起脚,将唇贴在他含笑的唇边,想沾染他的笑意,从此变成一个爱笑的人。嘴唇冰凉凉的,带着一点桂花香气。梁暮偏过头轻轻含住她的唇。
分开的时候想念张晨星,有时会想,不管今生还是来世,倘若她再落在他手里,他一定要撕碎她,将她彻底吞掉。他对张晨星的想念带着残暴、色/欲又缠绵的情绪。可当她真的在他面前,瘦瘦一个人,他单手就能将她搂紧,又舍不得将她撕碎。
只是含着她嘴唇,舌尖描摹她唇形,与她的舌尖相遇。起初还很轻,直到张晨星的牙齿咬住他,所有的“怜香惜玉”土崩瓦解。
身体撞上去,翻身抱起她转身将她放在书桌上。
此刻语言无用,梁暮像一个野兽,滚烫的呼吸落在张晨???星耳后,牙齿咬住她仰起的脖子,虎口贴着她下巴,将她的脸掰向他,舌抵进去,勾过她的,吮吸、纠缠。
手爬过层层阻碍,最终到达,指尖捏一下,就像浸在水里。
眼看着她的,一手拦住她后仰的身体,呼吸交融。
张晨星皱着眉,一声又一声轻泣,双手攥着他的手腕,脸贴向他。口中唤着他的名字。
“嘘。”梁暮嘘了一声,抱起她,回到他们的房间。眼睛纠缠在一起像说尽情话,那种痒痛感令人着迷。
他们的床温暖柔软,梁暮一手拉开抽屉,摸到那个熟悉的盒子,松了口气。
两个人突然笑场。
梁暮捏住张晨星的嘴巴凶她:“不许笑。”
梁暮疯了。
五百天不相见,思念翻涌成巨浪,打翻她,也打翻他。在这个夜里,借着月光无休无止。
直到天亮。
梁暮新生的胡茬扎着张晨星肩膀,她躲开,他不许,捏着她肩膀用下巴蹭她,只一下就蹭红。张晨星捧着他的脸,轻轻亲一下:“我帮你刮胡子。”
“好。”
梁暮喜欢张晨星帮他刮胡子。
他仰头靠在椅子上,看到张晨星的脸在他上方。干净的眉眼和白瓷一样的脸。脖颈上有一小块他留下的齿痕。指尖蘸着水,让泡沫裹满他下巴,她站在他□□,微微弯身。
剃须刀刮在硬胡须上有钝闷的声响,他的手移到她腰间,捏了一下,张晨星手不稳,刮破一小道,有血渗出来,梁暮“嘶”了声。
她拍了梁暮一巴掌:“破了!”
“不疼。”梁暮笑着说。
“会毁容。”
“哦。”
梁暮不在乎自己的脸,独独在张晨星面前变成一个肤浅的人,要做那个好看的男人。于是严肃起来,让张晨星帮他刮完胡子。
“去吃面吧?”梁暮问张晨星。他想念面馆的热气腾腾,还有入口即化的肉浇头,再来两块小排,一份应季蔬菜,是一天最好的开始。
最重要的是,面馆有那么清衣巷的邻居,当他牵着张晨星的手走进去,什么问题都不用回答,别人就知道:清衣巷的女儿和女婿双双回来了。
在这件事上,梁暮有小小的虚荣心。
“吃面前先去买桂花香糕。”张晨星说:“清晨出锅的,比下午还要好吃。”
“好。”
梁暮觉得自己不是有一个有大理想的人。
在这条小巷里,用这样的方式开启寻常的一天,于他而言,就像拥有全世界。
张晨星也一样,她像旧时人,用旧时的方式爱一个人,不带任何花哨。
牵着手走过长长仄仄的清衣巷,拐到河边去,去买一份桂花香糕。老板看一眼张晨星、再看一眼梁暮,笑了:“都回来了?”
“回来了。”张晨星笑着回答,接过老板多撒了桂花的香糕,拉着梁暮的手向回走。
冬天的河边湿冷湿冷的,梁暮把她的手拉到大衣口袋里攥着,念了一句:“吃过面给你点手炉。我手艺没丢,练过。”
“好。”
“今天晚上我住哪里?”梁暮问。
“家里。”
“行,我下午工作完把行李搬过来。”
“哦。”
面馆老板对这对小夫妻有优待,众目睽睽之下大声说:“不要钱!浇头要厚。”
有食客开玩笑:“那我们的也不能收钱。”
“那你们也想法子别让清衣巷拆喽,当年要真拆喽,哪里还有我这个破面馆。”
两个人坐在那里听老板和食客拌嘴,梁暮捏了一块桂花香糕送到张晨星嘴里,又给自己送了一块儿,香糯糯的桂花香糕,让梁暮感叹:“我一辈子都吃不腻。”
“反正近,想吃就去买。老板也喜欢你,今天的桂花比那天我去买还要多。”
梁暮好像跟大家都不太熟,但大家又都喜欢他、优待他。
“可能我这张脸也的确少见。”梁暮打趣道。
张晨星看他一眼,说:“的确好看。”
“没你好看。”梁暮说:“这么想的话,我真的很肤浅,我少年时候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好看。”
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女孩。
穿着妈妈亲手缝制的演出服,像一只受惊的鸟雀,惹人怜惜。
张晨星学周茉“切”了声。她学得很像,像周茉附体。
“周茉怎么样?”梁暮问她。
“周茉啊,像从前一样。”张晨星吃了一口面,又喝了一口汤,跟梁暮说起周茉。还给梁暮展示自己的新“二手手机”,很是满足:“周茉送我的,很好用。”
梁暮点点头。
他能理解张晨星的感觉。
她穿旧衣服、用二手手机、骑破自行车、开一家老书店,她觉得这些很好,足够填满她的心灵,也能填满梁暮的。
吃过饭萧子鹏的电话来了,问他:“你去哪了?”
“直接在交流中心见吧。”
萧子鹏安静两秒,大笑出声:“这下钱书林高兴了,她的两棵摇钱树滚到一张床上了。”
“闭嘴。”
“行吧!待会儿见!”萧子鹏挂断电话前对梁暮说:“回魂了是吧?”
“嗯。”
“那我恭喜你。只要张晨星不欺负你,我就还把她当哥们。”
萧子鹏做朋友没有立场,因为张晨星和梁暮离婚,着实烦了好长一段时间张晨星。
一伙人在交流中心见面的时候,都避而不谈梁暮和张晨星的事,两个人分坐在大方桌两端,跟着大家一起讨论纪录片结构和内容。
梁暮喜欢这种“纯文化”的工作氛围,单纯从文化角度出发,去讨论这个纪录片存在的可能性,这很纯粹,也很珍贵。
他们聊到古城的魂和古城的手艺人,张晨星终于开口,她说:“制香、核雕,也很有趣。”
大家都看向这个不太说话的人。张晨星从桌上的资料里翻出两本书来:“这里有记载。我也认识一两个。”
制香讲究工艺、核雕讲究手艺,属实是有传承的。又围绕这个展开讨论,就这样,一群人茶不思饭不想,在屋子里做了一整天。
罗罗帮张晨星看书店,一会儿发给她一条消息:“这个收吗?”
“这个能修吗?”
“这个多少钱?”
她玩摄影一把好手,到了经营书店就焦头烂额。之前还曾跟别人说:“看咱们梁导夫人开书店,倒是很清闲。一坐一天,这样的工作我也想要。”
真的轮到她干一天,才发现那只是看起来清闲,在应付这些的同时还要邮寄、修书。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张晨星的手不太一样。
这样的冬天过起来很快,快要过年的时候周茉拉着张晨星去逛街,她想给自己置办几身衣服。
两个人逛的平价商店,周茉扯起一件衣服比到身上,把玻璃窗当镜子照。马路边停下一辆很惹眼的车,周茉看了一眼,看到从车上下来的唐光稷。
他也看到了在商店里的周茉。于是对她点点头,周茉也对他点点头,转过身去继续看衣服。张晨星看到周茉的嘴角向下了一下,很快,如果不是一直看她,根本不会发现。
商店的门开了,唐光稷走进来,带来一阵凉气。
他走到她们面前,对张晨星说:“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张晨星回了一句,就绕到另一边。
“周茉。”唐光稷跟她打招呼:“好久不见。”
“能多久啊?”
“五百六十四天。”唐光稷说,没有一刻迟疑。
周茉拿着衣服的手顿在那,抬起头看着唐光稷。他却耸耸肩:“钻戒呢?”
第59章 4050天和6000天
“说了几百次; 钻戒丢了!你自己扔的!用我帮你回忆吗?”周茉把衣服挂回衣架,转身走出去。
张晨星想跟出去,但唐光稷拉住她:“张晨星你等会儿。”转身大步追出去。
“哦。”
张晨星站在窗前; 看到唐光稷追到外面扯住周茉胳膊; 两个人站在那里又都不说话,只是彼此瞪眼对峙。
再过一会儿,周茉推了唐光稷一把; 转身走了。
清衣巷的姑娘才不会输。管你开什么车、有多少商铺、有什么华丽的背景,她都不在乎。
唐光稷跟上去; 弯腰扛起她,不顾周茉的剧烈挣扎; 把她塞进车里; 他也坐上去,锁死车门。
“你这是非法囚禁!”周茉身子探过去打坐在驾驶位的唐光稷:“你给我开门!”
“不开。”
“那我报警!”
周茉拿出手机,刚按了“1”手机就被唐光稷抢过去,丢进衣服口袋。她愣了愣,说:“唐光稷,你现在…怎么跟土匪似的?”
“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我抢你手机了?”
“你抢我钻戒了。”
“没完了是吧?”
“对。”
周茉看了会儿窗外; 街上行人匆匆、大包小提; 都快过年了; 这一年一年过得多快啊:“五百多天没见…”
“五百六十四天。”唐光稷打断她:“你严谨点。”
“…你抱着日历数了还是怎么着?你说五百六十四就五百六十四?”
“你自己算。”
“我不算; 我没你闲。”周茉转向唐光稷; 对他挑眉:“我说唐光稷,你手机里是不是???有个备忘录啊?跟哪个女人最后一次见面; 自动计算天数。等见到人家就拿出来套近乎。是不是啊?你给我看看; 你标记了多少女人。是不是能从邮局排到老书店啊?”
“真看?”唐光稷问。
“看啊; 有什么不敢看的。”
唐光稷点点头,把手机递给她:“看。密码没换。”
“哦。”
周茉打开来看,她现在心态好了,反正跟唐光稷没关系了,看他手机也不心虚,先打开相册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亲密合照,唐光稷可真无聊,相册里都是一些风景,还拍得不怎么样;备忘录里什么都没有,干干净净;聊天记录里呢,倒是很热闹,不少客户。
“没劲。”周茉把手机丢还给他:“你回来干什么啊?”
“过年。”
“那你好好过年,我祝你新年行大运财运亨通。我要跟张晨星逛街了,回见啊!”
周茉见唐光稷没有给她开车门的打算,就问他:“怎么了?”
“也不跟我叙叙旧。”
“忙着呢。”
“我看你把商铺挂出去了,准备卖了?”
“对啊,我拿着钱享乐人生去。”
“我有钱,要不你拿去享乐。”
“跟别的女人平分吗?恶心人。”
唐光稷笑了:“周茉我问你,你总说我有别的女人,你见过吗?我胡来过吗?”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周茉说:“我笑死了,前一秒还急得要死,裤子都脱了,别人一个电话你走了。怎么着?你还想当着我面演一场吗?”
“那天是有特殊情况,我跟你解释过。”
“别解释,不重要。”周茉说:“我跟你说过,当我的面把她删了,以后不联系,这事儿就过去了。是你不让它过去的。不怪我。”
“现在不是你不过去了,是我过不去。不对,我自己让它过去了。你开门,我不想跟你吵架,见一次吵一次烦死了。”
唐光稷终于放周茉下车,看到她走回商店,挎着张晨星胳膊走了。
“没事吧?”张晨星问周茉。
“没事,讨人厌罢了。”周茉眉头皱起:“咱们快点走,离他远点。”
周茉拉着张晨星小跑起来,像避瘟神一样避着唐光稷,这是很少见的。张晨星跟着她跑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怕唐光稷?”
“我怕他干什么。”周茉嘴硬,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