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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侯府外室-第3章

小说: 侯府外室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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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凤池端着身姿,遥遥看着几人的背影消失,杜管家片刻后赶到,见他神色无恙,便径直汇报起来。
  “世子,侯爷的文稿卷宗已全部搬到您书房了,您若得空可随时过去清点一二。”
  “辛苦杜管家了,”谢凤池神色稳妥,“父亲屋内的可也都整点了?”
  杜管家一愣:“侯爷屋内的也要……?”
  “既然父亲病重,要我代为处置公务,作人子的自当多替他分忧。”
  杜管家顿了顿,犹豫道:“那世子先容我去问一问侯爷?”
  谢凤池点点头:“那是自然,父亲刚服了药,想是要再过片刻才会休息,杜管家不若现在便去吧。”
  杜管家连连应声,扭头便去,最终剩下个谢凤池站在原地。
  他眼中浅浅埋着层疏离,嘴角却还噙着礼节性的笑,垂头整理衣袖的时候下意识理了理并无不妥的衣襟,等触到布料才微微一顿,嘴角的弧度彻底压平了下去。
  另一边,洛棠终于见到了安宁侯。那个富丽堂皇的大屋子里,熏着浓厚的药香,进屋便将人呛得要流泪,婆子们站在门口,仅她一人慢慢走进了里面。
  一个月不到,安宁侯的身子像加速腐朽的枯木,原先的温和儒雅已经全然看不见了,躺在重重帘幕之下的,只剩枯槁的身躯与无神的双目,洛棠进屋后便锁向了她。
  洛棠登时便哭了出来。
  心疼不忍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惊惶,无助!
  安宁侯怎得变成这副样子了?
  “怎得又哭了……”
  安宁侯沙哑的声音透着无奈,随即让洛棠过来。
  洛棠被泪迷了眼,心中对未来的期盼随着一步步靠近,一步步崩塌。
  安宁侯看着快不行了,可她才刚进府,她该如何啊!
  安宁侯却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亦或病入膏肓品察不出情绪,只勉强伸出了手,头一次主动且不容抗拒地握住了洛棠的手。
  洛棠难抑地一颤,惊得发不出声,只剩眼泪簌簌地落,连侯爷失了力气握得用力都不敢喊疼。
  她看到侯爷情深义重地看着她,似痛苦又似解脱地说,我要死了,可我还是放不下你啊。
  随后侯爷说了什么她已然记不清了。
  她想不到也不敢想往后的日子要怎么过,只能垂着头盯着自己被握红的手腕哭个不停,连带着后面杜管家过来,迟疑地征询着什么她都没听清,只听到侯爷一边咳一边应允。
  她悲恸地抬眼,对方眼中深重的情绪和渴求却让她不自觉打了个冷战,颈后一片凉飕飕。
  ……这,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安宁侯吗?
  谢凤池静静站在屋外不远处,眸光淡然地遥望少女哭泣的面容,如同只在看戏台子上演绎的一场悲欢离合。
  而她姣好闪烁着勾引的眉眼,仿佛只是那晚给自己上演的一场意外。


第四章 
  宁安侯到了后面,已然半昏半睡神志不清。
  洛棠不知这病究竟有多严重,直到侯爷睡去了,她被婆子带回院里,都没能从惊惶中平复过来,连带午食晚食都没能吃进几口,白糟践了侯府的美味珍馐,直到月上枝头,才抵不住一整日的疲惫才沉沉睡去。
  而府里另一头,世子所在的立雪院,蜡烛仍燃着。
  谢凤池修长十指拿捏,缓缓展开一幅画卷,借着烛光看清了上面女子的姣好容颜。
  身侧的侍卫庞荣目光一顿,极为震惊,他却一双凤目低垂如常地,似乎早就猜中。
  庞荣便知道了,侯爷屋里藏着的这幅画……世子心里和明灯似的呢。
  可他还是纳闷:“世子,既然您已吩咐我私下去侯爷屋内探寻,为何明面上还叫杜管家去向侯爷征询一番?”
  谢凤池笑了一声:“总得展露些软肋和野望。”
  人若是表面上完美无瑕毫无所求,这样的人不好拿捏,岂不是叫人忌惮?
  与其让旁人猜测父亲病重自己将会如何,不如大大方方叫他们看着,自己不过一介庸人,走得平平常常的世子之路罢了。
  庞荣听着,却品出了另一层。
  世子其实一开始想要的就不是书案卷宗,这些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段,世子真正在意的,就是他手中那幅画卷。
  他的主子向来滴水不漏。
  谢凤池没有再延展自己,而是随口似的问:“春老院的人如何了?”
  “春老院的洛娘子?从侯爷院中出来后好似受了惊,一整日都没甚吃食。”
  谢凤池想到那双盈着泪的双眼,还有轻轻一碰便能擦红的凝脂玉肌,似笑非笑地摇摇头,目光重新挪向手中的画卷。
  “这才到哪儿啊。”
  确实,这才到哪儿啊。
  第一天不过是洒洒水的小打小闹罢了,第二日一大早,洛棠还没睡明白,便被婆子一把拽起梳妆打扮。
  若非想起来自己身处侯府,她都怀疑是在逃难了!
  “李妈妈,今日是又有什么安排吗?”
  李妈妈冷笑一声:“有,今日你须得在侯爷屋外跪坐祷告,为侯爷祈福。”
  洛棠傻了眼。
  这就是富贵人家的规矩?
  可不论她是否愿意,最后还是被带去了院中。
  侯爷没起,婆子扔给她一卷经书便不再多管了,只时不时过来督促下,谨防小蹄子偷懒。
  洛棠没法儿,只好跪在院前老老实实低声颂念起来,想着也好,比进那呛人又怕人的屋子里好。
  可昨日没吃上几口饱饭,一大早胃口又不济,只吃了两口粥点,待到日上三竿太阳当空,夏末的太阳也是毒人的,她被晒得后背刺痛,昏昏沉沉。
  可她坎坷的命途哟,远不止只受这些磋磨。
  就在洛棠心里想,好累哦,我干脆昏过去吧的时候,院外陡然蹦出一声尖锐的恸哭——
  “兄长!兄长如何了!!!”
  这一嗓子,再犯昏也能被惊醒!
  洛棠猛地一振,扭头便见到个华美妇人势不可挡地冲进了院里,杜管家一边劝一边拦,急得满头大汗。
  “姑奶奶,您别进啊,侯爷如今病重须得静养,您贸然去了可不是冲撞了吗!”
  那妇人提着裙摆怒不可遏:“我回家看兄长怎就冲撞了?”
  她一扭头,看到跪在院前发呆的洛棠,脚步蓦然一顿,神色卡在焦急与不悦之间,僵硬地眨了两下眼,似有些晃神。
  杜管家匆忙挡到两个女人中间:“是小人说话不周正了,姑奶奶来看侯爷自然不冲撞,只是没个通传,侯爷还未醒啊!”
  妇人却不再听劝,一把推开杜管家走到洛棠面前,神色复杂无比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压着怒气问:“那她是谁?她能来得,我来不得?”
  杜管家心中暗叹一声遭了灾,怎得今日偏偏就叫姑奶奶回府撞见了呢?
  面对着妇人的横眉冷眼,洛棠自觉瑟缩地低下头,身子微微抖起来。
  她听见了,这位是侯爷的妹妹,又是个不能得罪的贵人。
  可太吓人了……侯府也太吓人了,动辄便将人放在刀尖麦芒上针对……
  “这是,是,是侯爷带回来的娘子,年纪小,便多照拂着。”
  杜管家捏了把汗,圆了个尚且妥当的说辞。
  却不想妇人盯着少女乌黑的发顶,脸色越发沉得像一汪深潭,仿佛随时都能暴起,要了这蒲柳般孱弱的少女的命!
  看着这张脸,仅仅是多照拂着!?
  呸!
  最可怜的便是洛棠了,跪了一上午本就摇摇欲坠,蓦地被如此凌厉的目光盯住如寒芒在背。
  所幸很快屋里便来了动静,侯爷醒过来,虚弱沙哑的嗓子头一遭喊得便是洛棠的名字。
  洛棠跌跌撞撞地爬起身,强忍酸胀的双腿冲两人行了个礼,转身迫不及待地逃去屋里。
  妇人更怒,却无可奈何,盯着她的背影恨不得将人钻出个窟窿来!
  就外头这场面,还不如屋里呢!
  洛棠心惊胆战地走到宁安侯面前,看到对方的脸色似乎比昨日要好些了,她喜极而泣,赶忙将茶水端上,宁安侯却扯了扯嘴角作个笑,摇头拒了。
  洛棠便伏在床畔,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柔柔弱弱地诉起了衷肠。
  宁安侯今日脑子里清醒些,看着少女哭哭啼啼,喉头哽咽了几轮,胡乱揉了把洛棠的发顶。
  “你终是来了了……”
  洛棠心里想,可不是来了吗,一大早就等着了。
  不过这场面她熟,妈妈教过,男子若是要同你交心,你更要使出十成力回报回去,假的也动人。
  安宁侯听着她细弱潺潺的声音,抬眼看向这张年轻漂亮的脸,蓦地笑了声。
  洛棠就有点说不下去——那股凉飕飕的感觉又回来了。
  不过没等侯爷又犯病抓着她不放,府里为数不多能救她的正常人终于来了。
  谢凤池姗姗来迟,目不斜视地跪拜宁安侯,仿佛压根没看到伏在床边的洛棠对他投来隐隐期盼的眼神,只清声道姑姑来了,正在院外求见。
  宁安侯还是知事的,咳了两声后,让世子传话,叫妹妹进来,同时不忘让谢凤池将洛棠先带下去。
  洛棠顶着那位姑奶奶夹刀带棍棒的眼神,努力让自己逃跑的姿势不那么匆忙,若不是世子到了院外突然停步,她必定也不会撞上。
  “小娘小心。”
  谢凤池及时转身,拉住身姿摇晃的洛棠。
  触及的一瞬,那夜的记忆不可避免地涌入脑海。
  柔若凝脂,细如玉石。
  谢凤池很快不动声色收回手,仿佛没有丝毫逾越之心,仅仅是个宽和乐于助人的好世子。
  洛棠刚从可怕的境遇逃出来,心绪纷乱如杂草,也没有注意这般小动作,只瑟缩了下站稳。
  “多,多谢世子。”
  想了想,她又失落地摇摇头,委屈地鼻音都重了:“还有……世子折煞奴了,奴不是什么……小娘……”
  外室,连妾都不算。
  谢凤池看她低垂的睫毛上还辍着泪,想起她那晚挺着胸膛故作凶狠说自己是侯爷女人的模样,笑了笑没再说话。
  他们二人安静地站在宁安侯的院子里,洛棠猜测等那位大娘子走了,自己还是要进屋服侍的,当即心里又委屈了起来。
  她并非吃不了苦的人,往日里服侍侯爷从无怨言,只是如今的侯爷太吓人,不仅仅是容貌差别,更像是换了个人,将从前的温柔儒雅全撕了下来,只剩一双潜藏着复杂浓烈情绪的双眼,直勾勾地锁着她……
  还总是十分用力地拉扯她!
  她怕痛的……
  于是一阵缓和后,她眼珠子动了动,悄悄看向身旁芝兰玉树的世子,扮作了个楚楚可怜的模样。
  “世子,侯爷的病……多久能好呀?”
  谢凤池目不斜视,轻轻回道:“不知。”
  洛棠急了,怎得世子都不知呢?
  若是长久这么下去,她怕是比在外面饿死更惨——要被一惊一乍吓死了!
  可她也不敢再追问,问多招疑,况且世子虽温润和善,到底是世子,知晓对方身份后,她心里隐约有着忌惮,知道不能过于放肆。
  于是她只好忍着委屈,瘪着嘴绷着泪重新伫直身子。
  就想过点好日子,怎么这么难啊?
  日头大盛,幸而一同“罚站”的还有世子,杜管家给世子送茶时也给洛棠递了一杯,她渴死鬼般接过,又怕举止唐突,只能小口小口地快速吨吨吨下去。
  谢凤池听见细微声响,目光微动,借着喝茶的姿势掩住了自己勾起的唇角。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姑奶奶终于出来了。
  她没好气地看了眼洛棠,毫不遮掩厌恶,终是挪开视线,和谢凤池说:“你父亲有话与你说,我改日再来找你。”
  洛棠死死低着头,作出卑微恭敬的模样生怕被教训,等人都走光,她才终于松了口气,瞧着那位姑奶奶的背影小心拍了拍胸口。
  另一边,谢凤池进了屋,明显察觉父亲的状态比刚刚见到的又好了些。
  宁安侯躺在床榻上看到谢凤池来了,宛如等到了最终抉择的时候,难得清明地瞪大了眼。
  只是他此时看谢凤池的神色已不加遮掩,重新回到了早年看待亲子时的那般冰冷与嫌厌。
  他的目光又移向窗外,恰好能看见少女乌黑的发髻。
  谢凤池顺着目光看去,听他那一生清和雅正的父亲哑着嗓子说了句,
  生未同衾,死应同椁。
  谢凤池虽有意外,却也很快平复了下来。
  洛棠长了张如此的脸,他父亲如今浑浑噩噩只剩本性,不论先前作得何种打算,能有今天的结果也很正常。


第五章 
  洛棠来侯府的第二夜,做了个撕心裂肺的大噩梦。
  她梦到侯爷一病呜呼了,然后昨日来的那位姑奶奶冲进府,眼里攒着火拽住她的头发,将她从春老院一路拖到府门外,一把摔到个竹篾编的笼子里!
  路边百姓纷纷朝她砸硬石头臭鸡蛋,将她的脸都砸破了,疼得她哇哇哭!
  他们叫她水性杨花又残花败柳,各种难听的词汇一股脑抨到洛棠身上,叫洛棠回也回不及,哑口莫辩被带到江边,车马一翻沉了江。
  那些拍手称快的人宽慰地笑出来,仿佛终于洗去了侯府唯一的脏污!
  洛棠猛地从睡梦中惊醒,一口气卡在胸膛,半晌才缓缓舒下。
  梦中被划花脸的痛重新袭来,疼得她涌出泪花。
  她跌跌爬爬地从床榻上挣扎蜷起,抱住自己的脸缩成一团。
  她没水性杨花……明明只有侯爷这么一个恩客,她也不是残花败柳,她分明连身子都没给出去过!
  虽然是梦,可也太真实了,姑奶奶凶神恶煞的脸惟妙惟肖,叫洛棠一想起就忍不住抖得更厉害。
  她回想起侯爷这两日越发反常的样子,颤颤巍巍咬紧了嘴唇。
  纵使再舍不得富丽堂皇的侯府和锦衣玉食的生活,她还是觉得命更重要。
  不行……若侯爷真没了,她定不会有好结果的!
  她要逃!
  想通了这点,李婆子早上再来叫她,洛棠已经梳理好等在屋里了。
  洛棠甜甜地笑过去:“李妈妈,可否向上面的人请教一声,我想回趟别院取些东西,傍晚前便能赶回来。”
  李婆子当即皱起眉:“有什么是府里没有的?”
  洛棠就知道这婆子不会如自己的愿,只得咬牙忍住心疼,将半块小碎银塞进对方手里:“是些私密的物件,让府中为我采买也过意不去,还请妈妈通融。”
  心疼是真心疼,侯爷对她好不假,却从不给她真金白银,她笼统就一块碎银,如今给出去点,等于一半身家没了。
  李婆子平时是看不上这种狐媚的,可今日有半块碎银压在手心,便觉得这面容看起来楚楚动人了些。
  她咳嗽两声将手收回去,言道去向上问问,洛棠便充满期待地搓手等了起来。
  当然,没等到结果前,她还是得去侯爷的屋门外跪着。
  日上三竿,李婆子来了好消息,洛棠强忍狂喜,娇娇弱弱道了声谢,在两个小丫鬟的陪伴下驾车去了别苑。
  她满肚子算计,别苑虽不大,却有前门后门侧门,她无甚细软,只有半块碎银傍身极易开溜,到时再放些烟雾弹,定然能瞒得过那两个小丫头。
  只是她的卖身契到底弄不来了,可大不了以后低调些做人,总好过在侯府里日日受欺,甚至浸猪笼!
  如此想着,到了别苑,洛棠先与先前的丫鬟婆子们热情招呼了一遍,想着松缓松缓气氛,可实际上那些人原本就不待见洛棠,见她从侯府回来,又无甚排场,只有两个小丫头跟着,便笑得各有打算。
  “怎么才两日就回来了,莫非是触了主子的霉头,被罚了?”
  “触了霉头哪会这么轻易解决啊,要我说,是被厌弃了,灰溜溜赶回来的吧!”
  两个小丫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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