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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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词听着秦勋的这番话,虽说语气风轻云淡的,可她听着后背森凉的。南城是山城,不仅住宅依山而建,路自然也是顺山而走,她记得那条路,防护栏下面就是山坡,挺高的,她的车一旦真冲出去了,后果可想而知。
想到这儿她看着秦勋。
苹果皮被削得薄而透明,长长地垂下来没有断的迹象,那把水果刀在他手里运用自如,手指尤为漂亮。虽说认识时间不长,但他留给她的印象就总是这么不疾不徐,让她又想起院落里的青柏,从容淡定。
想不出他以车相拦的场景……
岑词一怔。
“怎么了?”秦勋将削好的苹果放在一次性碟盘里,抬眼见她神情有异。
岑词舔了舔唇,觉得嘴巴里干苦得很,想了想问他,“汤图说我刚刚没了意识,但在救护车上的时候还有反应?”
“对,当时你还跟我说话了。”秦勋就着盘子,将苹果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
“我跟你……说什么了?”
秦勋拿了牙签扎了块苹果,送她唇边,淡笑,“你对我说,你好疼。”
第15章 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呃……
岑词惊讶,在没缺胳膊少腿的前提下说出这话,怎么听着怎么都像是撒娇呢。
秦勋顺势将苹果块塞她嘴里。
苹果很甜,汁足,咬下去很解渴。这甜顺着舌齿一路滚落喉,岑词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填满了一下似的。
可是……
“你不记得发生车祸之后的事了?”秦勋很聪明。
岑词哑口。
见状,秦勋笑了,又喂了她两块苹果,“你的戒备心很重,好也不好。能保护自己是好,拒人于千里之外就不大好,尤其是面对你的救命恩人,而且……”他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自己的手,“还带着伤。”
岑词意外地被他逗笑,嘴角弯弯的。
秦勋看着她有片刻失神,但很快恢复如旧,继续喂她苹果。
“我确实不大记得了。”岑词如实告知。
不记得车祸之后自己是怎么被抬进的医院,也不记得在救护车上跟秦勋说过话,更不记得是秦勋把她抱进急救室的。
但这是事实。
他衬衫胸口位置有水渍,应该是沾了血洗去了,应该是他抱着她的时候,衬衫上沾了她的额头血。
秦勋微微点头,这种情况倒也常见,有些意外发生后的确会有当事人记不清情况,这就是常说的大脑保护机制启动吧。
“车上的时候呢?”他又问。
这个问题刚才问过,岑词迟疑没搭,但现在她没隐瞒,“我看到了一个人,挺熟悉,但有可能是眼花,也听到了一首挺奇怪的歌,不过情况也很好解释,可能是网络出了问题。”
秦勋笑了,递给她苹果,“做心理医生的都是这么自问自答吗?”
岑词说,“我只是不相信这世上有怪力乱神而已。”
“除了怪力乱神,也不是没有旁的解释。”
“例如?”
秦勋抬眼看她,有一瞬他的目光里有晦涩不明的东西,看得岑词有些不解,可很快就消失了,会让她误以为真是眼花,因为他很快就笑了,淡淡的,嗓音低柔好听,“你是心理医生,你问我?”
岑词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床头的手机响了一下,是她的,一条语音。
岑词伸手去拿不方便,秦勋便代劳了,点开语音贴着她耳朵。但病房安静,语音里的汤图嗓门还大,于是,语音内容就稳稳妥妥地回荡在两人之间——
“医药费秦勋都给你交完了,岑词,你老实告诉我,你俩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
夜半,正在熟睡的湛小野猛地惊醒。
屋子里挺冷,窗子上原本遮得挺厚的窗帘竟在微微掀动。湛小野一个翻身爬下床,走到窗子前窗帘一掀,窗子开着,风正呼呼往里灌。
湛小野明明记得睡觉前是关了窗的。
他伸手关了窗。
可就在窗子拉上的瞬间,他看见玻璃上突然映出一道黑影。
湛小野心里一激灵,僵住了。
那影子就像是黏在窗玻璃上的,背景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可影子竟比黑夜还要黑,因为影子的轮廓清晰得很。
是个人影。
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湛小野卧室的门是整扇镶着毛玻璃,并不是纯实木,这还是源于湛小野的父母为了监督他不熬夜特意选的门。所以此时此刻,客厅微弱的光亮就能衬出那道影子来,清晰地落在门的毛玻璃上,又因为湛小野开了窗帘而反射在窗户上。
没进来,隔着房门。
就像是隔着门玻璃在注视着卧室里的一切。
湛小野没敢回头,死盯着窗玻璃上的影子,后背岑岑冷汗,整个大脑嗡嗡的在响。原来,恐惧到了极点,人是喊不出来也跑不动的。
突然,影子动了!
湛小野就像是被人按了启动键,腿一软瘫在地上。
窗帘从他手里滑落,无声无息地遮住了窗子。
没了参考,身体的本能就激发了。湛小野猛地转过身,后背紧紧贴着墙,死死盯着房门。
那个人影在来回来地走,但怎么走都是在他卧室门口徘徊,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蹭着地板在走,鞋子与地面摩擦的声音他似乎都能听见。
湛小野上下牙控制不住地撞击,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滑,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在战栗。他咽下一下口水,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没事,他进不来……岑医生说了,只要不理他,他就不会伤害我……
他用力地闭上双眼,稍作几秒又马上睁开。
这么一瞧心里更是一个趔趄。
人影又不动了。
就像刚刚那样站在卧室门外。
只不过……
影子的手似乎搭在门把手上。
湛小野陡然窒息,瞪大了双眼,他似乎看见……门把手正在被人缓缓扭动。
……
岑词在门会所见到湛小野时,他整个人都不是很好,缩在沙发上,双臂环抱着腿,脸藏了起来。见了岑词后,小野妈妈就跟见了救星似的一把抓住岑词的胳膊,急切地说,怎么办呢?小野这孩子就跟疯了似的。
岑词的胳膊被她抓得生疼,皱了皱眉。
小野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重,赶忙松手道歉,“岑医生不好意思,你出车祸的事儿我听说了,要不是因为小野这样——”
“没关系,小桃,你先带家属出去。”
羊小桃将咖啡搁桌上,带着小野妈先离开了治疗室。
岑词晃了晃手臂,纾缓了伤口的疼,还有头,被小野妈吵得也挺疼。
车祸过后没容她休息,小野这边就出事了。
据羊小桃报告情况说是,小野妈睡到凌晨的时候听见客厅有声响,就下床去查看,不想刚出卧室就瞧见不寒而栗的一幕。
湛小野站在玄关处,背对着屋里,面朝着大门在喃喃自语,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菜刀。
虽说小野妈知道自己儿子心理状况有些问题,但哪见过这种架势?再加上小野爸爸出差没回来,这种情况发生得更觉可怖。
她硬着头皮上前,战战兢兢地唤小野。
小野站在那一动不动,没反应,嘴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直到小野妈走到他跟前也没能听清他在说什么话。她又叫了他的名字,不想这一声就让小野闭了嘴。
他缓缓转过头,脖子像是僵硬得很,盯着她说了句,“我不是湛小野。”
第16章 他来了他来了
未明的天儿,谁家经历这幕不害怕?哪怕明知道自己家人心理有疾。
羊小桃在电话里跟岑词说,“听小野妈妈说,当时小野说的话细细碎碎的,好像在跟什么人窃窃私语似的。这也太吓人了,大半夜的还拎把菜刀,以前小野来咱们这,我瞧着还算正常啊。”
湛小野的精神状态始终很稳定,最起码从岑词接手到他出事前,哪怕他每次来在提到另一个自己的时候,整个人的状况都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现在,湛小野的情况之前没有出现过。
岑词没急着叫他,只是在他身边坐下,近距离这么一瞧才发现他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他闷着头,嘴里果然在念着什么话。
声音太小了,她只能凑近听。
她听见湛小野在说,“他来了他来了……”
“小野。”岑词轻轻拍了拍他。
湛小野猛地抬头,一脸惊恐,见是岑词后竟一把将她搂住,跟死抓着救命稻草似的,“岑医生、我……我怎么办?他要杀我了,要来杀我了!”
岑词轻抚着他的后背,“你慢慢说。”
湛小野好半天才稍稍稳定情绪,重新窝回沙发里,手指头还在抖。
“一直以来,我跟他相处得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岑医生,你之前说过,只要不去招惹他,他就不会来招惹我,对不对?”
岑词点头。
湛小野口中的“他”,就是他认为的另一个自己。湛小野之所以来心理诊所,最初是照镜子的时候瞧见自己变成了一只猫,然后又说看见了另一个自己把帽子戴他头上,他这才变成了一只猫。
有因有果说得通顺,但逻辑不通。
“可是后来他就老跟着我,我在上学的路上、回家的路上都能看见他!”湛小野的牙齿在打颤,“是他开始主动招惹我的生活了。”
“他进了你家?”岑词问。
湛小野呼吸加促,手指攥紧,战战兢兢地点头。
岑词微微皱眉,“当时是什么情况?”
湛小野抿了抿嘴,看着还是挺紧张的,岑词见状后起身给他倒了杯水,递给他。他接过,喝了几口水,方才把心中恐惧再度往下压了压。
抬眼看岑词,“岑医生,你相信我的,对吧?”
“当然。”岑词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湛小野闻言后稍显放心,他便颤着嗓音把当时的情况一五一十同岑词讲了。
一直以来,另一个湛小野都只是在外面徘徊,湛小野只有出了门才能见到另一个自己。用湛小野的话说就是,另一个他不怕冷也不怕吵,就住在外面。
可昨天后半夜的时候,另一个他就进了屋子。
“他食言了,就站在我的房门外。”湛小野说这话的时候环抱着自己,蜷缩成团。
另一个湛小野悄无声息地站在他的卧室外,终究还是进来了。
似乎所有的约定全都打破。
另一个湛小野拧开房门,一步步走到湛小野面前,看着抖成筛子的他,蹲身下来说,“你不能只戴着我的帽子啊,湛小野,从今天起,我就是你了。”
湛小野说到这儿,求助地看着岑词,“他最终还是想取代我!”
岑词安抚了一下他的情绪,又问他凌晨手持菜刀站在玄关的事。果不其然,湛小野不记得了,喃喃摇头,“绝对不是我,不是我……对!不是我!”
**
送走湛小野后,岑词从门会所出来直接回了家。
当初接手湛小野这个案子之前,有关湛小野的背景资料她也了解得差不多。家境不错,父亲是个生意人,母亲专职在家带孩子,就是如此,湛小野心理上有一点点异样没能逃过小野的妈妈,之前找了不少心理医生,最后辗转到她这里。
湛小野的成绩不错,就读于振扬中学,是本市人才云集的重点高中。湛小野长得好,成绩又好,原本就是老师眼里的香饽饽,结果因为心理问题被迫停学一年,现在虽说跟着高三复习,可心理问题不解决,就如同是埋了颗炸弹似的让人不安。
小野的父亲打来电话,态度很是强硬不客气,大抵觉得小野目前的情况是她的失职,态度恶劣不说还口出威胁。
岑词倒是没恼,轻描淡写回了过去,“第一,如果湛小野心理状况没问题,你们也不会送我这;第二,有显性问题是好事,方便我随时调整治疗方案;第三,湛先生,我是精神分析师,你不是。”
怼的对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整个通话过程中羊小桃都在,结束后,羊小桃拼命地冲着她竖拇指。岑词并不觉得这是件多骄傲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从事他们这行的都不会跟病人家属起冲突。
可她实在见不惯有人高高在上鼻孔朝下的模样,湛小野那么好的一个孩子,不骄不躁的,怎么会摊上那么个爹?想来平时在公司里都被人巴奉惯了,没人敢反对也没人敢怼。
没一会儿湛小野的妈妈又打来了电话,连连为湛小野爸爸的言辞道歉。
半小时不到,湛小野爸妈的电话轮番轰炸,岑词想安静下来分析病案都没了心情,将手机一关,跟羊小桃说如果有急事就去家里找她。
一来二去的,伤口牵扯着疼,尤其是胳膊上的,被湛小野的妈妈抓了那么一下子,纱布好像都泛红了。
回了家,小时工已经将屋子打扫干净,没想到她能提前回来,考虑她身上有伤,便张罗着要做饭,被岑词给阻了并且打发了离开。
一场车祸没断胳膊断腿、能走能动实属万幸,但汤图还是担心她照顾不好自己,生生请来个小时工替她分忧。岑词平日素静惯了的,因为汤图没少叮嘱小时工:切记在她上班的时候来家里打扫、遇上她在家也尽量别打扰她……
新城区本就安静,而且还没到下班时间,所以最适合岑词重头去捋湛小野的情况。
湛小野的情况表面上是朝着恶化的方向去了,但实际上,像这种状况也不是一开始没预料到的。就如同一个人得了感冒,最开始只是打打喷嚏、嗓子有些许不舒服,之后就是鼻涕眼泪一把把,头昏脑涨整个人像踩在云彩上头似的。
也许,湛小野就是到了病情的高发期。
但这心理疾病更是要针对阶段的症状下药,否则一旦病入膏肓就将会彻底毁了一个人。
一念生,一念死,说的就是心理问题。
岑词把自己关在书房,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躺椅上,手旁是厚厚的卷宗。
靠着靠着觉得哪里不对劲,起了身,看了看躺椅,一时间心里有种感觉滋生出来。
说不上来,很奇怪的感觉。
可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前后不过短短数秒。
岑词碰了碰发疼发涨的额角,可能是在车祸里受了惊吓而不自知吧。
有时候,人的意识和大脑就像是一对欢喜冤家,尤其是受到惊讶时,大脑会自动开启对心理的保护机制,目的就是将作用在心理上的伤害减到最低,可潜意识则不同意,总会想方设法避开大脑的监察机制,抓住机会就会提醒你曾经发生过的事。
潜意识的告知,方式有很多,大抵都是包裹着外衣来含沙射影地提醒你。
就像是湛小野的情况。
岑词抱着卷宗坐回了沙发上,抓了个靠垫放在腰后。
湛小野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最开始,他跟另一个他井水不犯河水,顶多就是时不时能瞧见另一个自己的出现。而始发阶段岑词并没接手,当时湛小野的妈妈是为他找的其他精神分析师。
直到另一个湛小野与湛小野本人有了交集,这起个案才转到了岑词手里。
做诊断时,湛小野就自己出现在玄关、手拎菜刀一事做出了回答,他说那个不是他本人,是另一个自己。
然后跟她说,岑医生,你之前说过,如果另一个我出现的话你会认出我们的,现在他已经开始夺我的身体了,他就要变成我了,你看,他还要拿着菜刀杀人呢!
是,真正的湛小野虽说有少年的脾气,但绝不是手持菜刀暴戾的性格。
问题在哪里?
岑词放下卷宗,目光伸向书房门口处凝神思考。
正值夕阳偏移。
有大团的光落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折射了耀眼的光线,似粼粼的水纹。岑词没移开目光,陷入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