兀鹰 作者[英]亚历克斯·齐冈 译者:唐宇明-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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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嘈乱之所:回家的食客们吃着鱼和油炸土豆片或是除掉智利香料的羊肉串,喷着
酒气,熙来攘往。蒙巴顿伯爵的铜像居然还能屹立不动,凯茨不由得心生疑虑。
“有碍观瞻。”彼得嘟囔一句,车很快就开过去了。
博克斯所住的三层楼房是这个新街区里最大的一幢公寓,公共花园修剪得整整
齐齐,喷泉嘶嘶地喷着水。博克斯住在顶层。每到周六晚上花园里都会云集无所事
事的年轻人打闹喧哗,但三层楼的隔离已足够让他保有自己的清静。为了见到他,
三人不得不穿过两道门,绕了建筑物一周,隔着格子网和他打了招呼,然后再挤上
电梯。当发现自己和两位女士面对面站着时,梅森微笑了。凯茨身体前倾去够操作
按纽,终于接到了‘?’,可前臂却碰到了梅森堆满灿烂笑容的面颊。
“你们好!”博克斯说,一下子打开门,弯了一下腰,把三人领进屋。一看见
他,凯茨就看出,“他刚和人做过爱。”随着其他几个人走进公寓,她还纳闷,这
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想法。整个客厅都弥漫着煮沸的咖啡豆的香味。梅森走在前面,
突然在休息室前停住了脚步。莫伊拉反应不及,一头撞到了梅森的后背上。
“请进,我正在煮咖啡,上等的巴西货。是不是挺诱人的?”
凯茨最后一个进门,一跨进门就立刻明白了刚才队伍排头的人为什么会犹豫了。
房间很简单却不由得让人吃惊。左边一堵墙直竖着有二十英尺高。从那里,镶着松
木的天花板一直延伸到外墙上,离地板也有九英尺,然后像瀑布一样略带角度地倾
泻到地板上,在这面斜墙顶上有五个铜边的窗户。
他们进来时,灯开着,显然是为了营造气氛。休息室大约有四十五英尺长,天
花板上淡棕色的条纹,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奕奕生辉,中间离房间的最低端三分之一
处有一块坚硬的灰白色大理石,发着光泽,作为咖啡桌。上面,随意放着一架银灰
色的哈苏相机,长镜头,一个曝光表和红色的小笔记本。从远处的的某个地方传来
博克斯先生的声音,让他们坐下。莫伊拉和梅森各自找了一把有白色皮垫的低椅坐
下。但是凯茨还是站着。
“我站着你不介意吧?”博克斯先生一进门时她就迅速问道,“我一整天都坐
着,我想站着活动一下手脚。”
“请便。”博克斯说。
“我是弗拉德警官,”凯茨正式地说,不露痕迹地用鼻子做了一次又长又慢的
深呼吸。
“加糖吗?”博克斯说。很平常的轻松一笑,他的牙齿很白。
休息室一边的高墙上,除了两把磨得很亮闪着光辉的桨、涂成墨绿色的佩剑以
及金色的题词外,别无他物。其中之一,既使是在十英尺远,凯茨还能看得出来那
都是些大学的名字:皇后学院、巴里奥学院、三一学院、基督教会学院。
博克斯看出了她的惊奇。“牛津八大学院,”他在背后解释说,“我们将其他
人挤出了比赛,也就是说我们超过了他们,我们赢得了这些佩剑。”
鲜明的天花板的造型使焦距末端的墙好似一个三角形。凯茨看着那儿说:“啊!
这几幅很吸引人。”
对面墙上挂着三幅画,看起来像是一个系列。一幅是八乘三英尺的,另一幅是
五乘二·六英尺,最后一幅是一个二英尺长的不规则矩形。三幅画都是灰蓝色的基
调,凸现的线条高出墙面几乎有四英寸。画家的笔触很像蜡笔,但是灰蓝色薄雾下
的色彩却有一股喷薄欲出的强烈张力,就像所谓的“曼哈顿”。
“画的名字叫做纽约三部曲,”博克斯解释说,“是我在迈阿密北部海岸巴尔
港的一个艺术馆买到的。这面墙需要些特殊的东西,我就选了这些画。”
“太完美了!”莫伊拉坐在低脚椅子里说,“我觉得我最喜欢的是边上的像尿
布的那一幅。”
“谢谢,”博克斯说,他朝她微微一笑。“我是一个摄影师。我只欣赏三种东
西,美、戏剧和杰作。这些画具备了这三样东西,你们觉着呢?”
莫伊拉被他的话逗笑了,“是的,万分正确,大的几乎像……”
“很性感?”
莫伊拉的脸一红,“我觉得是。”
梅森问:“博克斯先生,这幅小的有别的什么特殊用意吧?”
“是的,即使我不太走运,买回了一幅尿布,还有一个阳物图腾,那么幸存的
它也算是物有所值了。它看起来还不错,不是吗?”
“肯定花了你不少钱?”
博克斯笑了笑,咳嗽了几下,没有作答。他用一个大的竹制托盘把咖啡端了过
来。他看到莫伊拉很好奇地望着托盘的造型,就解释说:“几年前在新加坡买的,
手工的精品。”莫伊拉惊异地张着嘴:“噢。”却发不出声音来。博克斯在她对面
坐了下来。她稍微侧转身子,向前坐了坐,两膝并拢,双手交叉不安地放在双膝上。
博克斯是否注意到了她的紧张不安?凯茨已经坐了下来,庆幸自己穿着牛仔裤。她
心里不禁打了个问号:这个家伙过去是干什么的呢?
博克斯边倒咖啡,边请大家自己接口味加牛奶,只是话语里似乎有点弦外之音。
三位客人谁也没在意,往自己的杯子里都加了牛奶。
“好,”博克斯略带嘲讽地说,“你们有些太讲究了!”大家这才发现他自己
却没有加奶。“现在,我能帮你们做些什么?”
博克斯很聪明。他先看了看凯茨打过招呼,又转向梅森警官。凯茨立刻就明白
了他只不过是礼节性地瞥了自己一眼,然后就把目光定格在了莫伊拉的身上。莫伊
拉下意识地把两腿往侧面转了转。
梅森开了头。“我们对您的帮助非常感激。有几宗和最近两次的图顿十公里跑
有关的事件。我们得知贵公司负责在比赛终点拍照。”
“是的。”
“我们想看一下吉尔·布朗小姐和艾琳·斯塔布斯太太的任何照片。我们可以
向您提供他们的特征和到达终点的大致时间。”
“你们有她们的参赛号码吗?”
梅森扫了凯茨一眼,又看着博克斯。“没有。”
“但你们有她们的全名和地址?”
“是的。”
“我们应该能给你们找到的。”
梅森很高兴,稍稍向前坐了坐。“也许您能讲一下您的摄影系统是怎样工作的,
博克斯先生?”
“当然,我很高兴,趁热喝你的咖啡。”
名贵瓷器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声音也不同凡响。凯茨也端起了咖啡,看了看莫
伊拉,又转眸盯住了摄影师。
博克斯继续说着:“为竞赛摄影有两条生财之道。我们可以在赛前预定,为已
付款的参赛者拍照,或者是为每个人偷拍,赛后寄给他们,他们可以买下或寄回。”
“您采用哪一种?”
“通常两者都用。主要是偷拍,然后赛后邮寄。”
“通常情况下回收率高吗?”
“非常好。许多参赛者收到终点照片,愿意留下来作为纪念。因此,我们记下
我们寄照片的每一个人,再记下返还情况。如果一次不回复,你就不会再得到其它
照片。很简单!”
“贵公司一定有一个很庞大的信息库。”
“是的,我们有。上一次统计时我们文件中大约有七千名参赛者,其中一半是
在黑名单上,没有买过我们的照片。其他则是新选手或是已建立关系的邮寄客户。”
“工作人员情况如何?”梅森问。
“在公司我们有两个专职人员,两个兼职人员,一个接待员和一个公司会计。
比赛那天我们会挑选三到六名工作人员:摄影师、装卸工、记录员和观察员。”
“观察员?”凯茨问。
“我尽可能地拍照。但是我们要特别照顾到预先付钱的人。我们在他号簿上划
一个很大的×。观察员通常是年轻人,保证我们没有遗漏划十字的运动员。”
“用×作为标志?”是莫伊拉,但她立即就闭口不言了,一脸的尴尬。
博克斯注意到了,于是很和善地说:“是的,迪……”
“迪本,”莫伊拉说,“警官。”
“不寻常的名字。”
“我是指莫伊拉。对不起。”
凯茨心里咯噎了一下,她知道莫儿是觉察不到这位先生的别有用心的。她插话
说:“那么,加雷斯先生,如果我们给您一个名字,您能告诉我们那个人是否在您
的数据库里,或是否买了您的照片吗?”
“他们参加了哪场比赛?当然如果我们拍到了他们抵达终点的照片。”
“如果?”
“我们的摄影率高达百分之九十到九十二。我们做得非常好,四五名摄影师用
长镜头相机。但是,在偷拍时,有时难免有遗漏。”
梅森问道:“您怎样确切地知道他们的名字和地址以计算总数呢?”
“两种方法。我为赛事组织者提供免费服务。他给我参赛表格。我们做好赛者
名单然后给他们送回去。如果组织者不愿这样做,我们就从计算结果的人那里复印
一份,赛后再汇总。这很慢,但有时没有其它办法。图顿十公里就是这样,不过他
们作统计工作的人很不错。”
“迪安·理查德。”
“是的,迪安用IBM的笔记本电脑,没有人比他做得更好了。”
喝完了杯中的咖啡,加雷斯·博克斯又给三位客人续了杯。尽管凯茨脑袋里的
计量仪已经叮叮作响,发出“咖啡饮用量超标”的警告,但她仍就嘴里说谢谢,却
忍不住让博克斯再续了些咖啡。喝过珍妮·格里芬热水瓶里的咖啡和赫尔斯路边小
馆子里水壶煮的咖啡,再来品尝博克斯这地道的巴西咖啡,纯正的味道的确棒极了,
让凯茨欲罢不能。
加雷斯解释说这不是他的办公室,他在这儿只有间工作室,就在楼梯平台对面,
但是客户的名单都在计算机里,不在这所房子里。他买了两套这样的房子。在这里
有休息室、厨房和两间卧室——他看了眼莫伊拉,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和一间
浴室。楼梯对面是工作间,另一间厨房,另两间卧室,另一间浴室,还有一间特别
小的暗室。
“在这儿办公是不合规定的,违反了租赁合同。不过这暗室虽然不像我们在办
公室的专业暗室一样,但是我在家中用的器械也都是很先进的。”
凯茨突然记起了那个模特。“二十分钟。”他已经和她发生了关系。
博克斯先生表示非常乐意,明天一早就在办公室等候他们的来访,无论是一人、
两人或是三人全来都非常欢迎。他给了客人们一张印有他工作地址的卡片。“我知
道你们会理解的,对吗?如果真要急用的话,我现在动身去办公室。麻烦的是他们
肯定还在为上周日的赛事服务,我们可能要等一段时间。”
三位客人连声表示:没有问题。
博克斯又给三人倒了些咖啡,寒暄几句,抬起头来从容地笑了笑。
“明天?九点半,我等你们来。”
16
离开加雷斯·博克斯的安乐窝时天色已晚,等到把彼得送回赫尔斯路时夜幕已
经完全笼罩了大地。姑娘们还有很长的回程路要走,因此今晚的加班就交给梅森来
做了。梅森答应晚些时候再给迪安·理查德去电话。凯茨和莫伊拉才安心动身返回
布赖顿。要是凌晨三点钟开回布赖顿,一路飞驰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可现在正是
下班高峰时间,她们两个小时内能到家就算幸运了。绕过朴次伍德总部后她们左转
驶人赫尔斯路。来往的车辆已经打开了车灯,班斯蒂德路上也已排起了长龙,无奈
地在堵塞中等待。
“我们今晚没有什么特殊的安排吧?”
“去看比利。”
“高个比利还是大个比利?”
“凯茨,你可真有意思。”
“不,对不起。莫儿,比利很不错,真的。”
她们穿过洛奇路口驶向一条出城的双向车道。莫伊拉问凯茨她什么时候搬出探
长的公寓。
“只要他说,‘赶快搬到莫儿那!’”凯茨半真半假地开了个玩笑。“我得先
和他谈一谈,我还欠他一个人情呢。”
“我看他昨天很疲倦。”
“我知道,莫儿。他肾上腺不太好,没有别的。如果他正在追捕某个人或是刚
刚抓到他们,他是很有精神的。但如果突然喝下一大杯酒,他就会烂醉如泥。我经
常为他担心,毕竟他已不年轻了。”
“你认为他会想念你吗?”
“不知道,”凯茨说,“我想他喜欢我给他作伴,但他又喜欢自己的活动空间
大一些。”
“我可不需要什么空间。我就喜欢人多的地方,比如喧闹的聚会什么的。”
“也许当初搬进去住就不是这么……?”
“就这样定了吧,凯茨。四十英镑算不得什么。”
“好吧,既然你已决定,我就搬过来住。”
“好主意!”莫伊拉说,“那么你觉得今天的两个家伙,彼得·梅森和加雷斯
·博克斯怎么样?”
“我告诉过你,莫伊拉,你的荷尔蒙要给你带来麻烦的。”
“你觉得怎么样?”
“我认为梅森已经结婚了。博克斯,我不知道,但我认为他和他的某个模特发
生过关系,就在我们到达之前。”
“你为什么这样说?”
“他就是这么个人。我可不愿多搭理他。”
“我认为他很吸引人,我喜欢他的头发。”
凯茨尽力去回忆博克斯的样子。他是一个六英尺高的大个,凯茨心里不禁嘀咕
了一句:今天净碰到些大块头了。头发,顶上剃得很短,但是旁边和后面却很长,
盖住了双耳,脑后梳着一条精致的小辫子,末端还系着两个小球用来拉直那条小辫。
她记不清他的脸了,只是他有节制的笑和那双黄褐色的、深陷而灵活的眼睛。博克
斯使得她很不舒服,是不是他的一意孤行,居高临下地指使人。她觉得这次见面中
隐约有点什么问题。是了,应该有人对他说“不”。
“不合我的口味,”凯茨边说边把身子斜躺下来,“我想是这样。”
“不过,我喜欢他。”
“莫伊拉,你什么东西都喜欢,你需要治疗一下。”
“你知道他们怎么说,凯茨,你在哪里有胃口都可以,只要你回家吃饭就行。”
“是你说的吗?”
“比利说的。”
“那帮家伙!典型的男人宣言。”
“你不同意?你真的不喜欢博克斯?”
“你用错了词,莫儿,对我而言与其说是‘不喜欢’不如说是‘我不在乎’。
加雷斯·博克斯有些让人倒胃口。他可能在用餐时调节一下气氛还行,可我认为单
独相处就原形毕露了。”
“用餐时?调节气氛?”
“是的,莫伊拉。你说呢?”
莫伊拉发出粗鲁的声音:“那么他的住处呢?真的没有值得看的东西?他说我
可以在我需要的时候去看他的工作室。他说我很上镜,我不像你一样脸色苍白。”
“他说我脸色苍白?”
“他说的是我皮肤很丰润。”
“我也不苍白啊。”
莫伊拉用美国南部口音说:“你真的不高兴了吗?酣心儿。”
“我苍白,嘘!”
“触着你的痛处了,是吧?弗拉德警官。”
“一边去。”凯茨说。
她们随着傍晚的车流缓慢地行驶着,已经能看到朴次茅斯的灯光了,估计还有
一小时就能到家。凯茨开始回忆这些天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