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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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钰见柳青带着孩子,便将马车让给了柳青,然而柳青并不想让衙门的车夫看到她落脚之处,所以隔着一段路便下了车,抱着珠珠走进了漆黑的巷子。
珠珠趴在她的肩膀上,已经睡熟了,她却很希望她醒过来,能跟她说说话。
时隔数年,她以为她已经克服了对黑暗的恐惧,可是今日听说了珠珠姐姐的遭遇,她这么多年的努力似乎全白费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这么窄的巷子,若是有人对她不利,她根本无处可藏。
她不禁加快了步伐,那人的脚步居然也快了起来,那必是跟着她的了。柳青完全慌了神,抱着颇有些分量的珠珠小跑了起来。
第20章 搬兵
巷子深处,总算浮起些昏暗的灯光。
就快到师父家了。
柳青力气小,抱着珠珠小跑很是勉强,突然脚下一绊,二人便朝前倒下去。她下意识地侧了身,将珠珠揽在怀里,自己咚地倒在地上。
这一下摔得狠,柳青只觉得眼前发黑,钝痛难忍,一瞬间差点喘不过气来。
珠珠突然从梦中惊醒,虽然有柳青在身下垫着,没摔到哪,但她一睁眼发现四处都不认识,还是吓得呜呜哭了起来。
跟着她们的那人几步就追了上来,见珠珠还压在柳青的手臂上哭,赶忙把她抱到一边去,转身查看柳青。
“摔疼了没?好好地跑什么?”责备的口气里透着心疼。
柳青痛得直倒气,借着不远处的灯光才看清来人。
这人一身莲子白的大氅,头上戴着四方巾,一张温雅的面庞上明眸皓齿,双眉还微有些弯,看上去脾气甚好。
“……师兄,” 柳青终于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是……”
她虽还痛着,却不想等着人扶,下意识地一撑地,禁不住嘶了一声。
肘部钻心地疼,疼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别动!” 齐铮蹙着眉蹲到她面前,握住她另一只胳膊向前一拉,利落地将她背到了身上……
齐宅虽到处有光亮,却是安静得很,此时已经接进二更,各院的人早就睡了。只有来福见了她,飞过来在她脸上蹭了好一会。
柳青见珠珠瞌睡,给她吃了块点心,就哄她睡了。
她轻推了槅扇出来,见齐铮正坐在院子里,眉间微微蹙着。
“让下人哄不就好了,你这胳膊还疼着呢。”
柳青却嘻嘻笑着,故意扯到别的地方去:“是我不好,竟让太医院的院判大人久等了。大人今日不是休沐吗,去了什么好地方,这个时辰才回来?”
齐铮看了她一眼:“随便走走。”
他可是一整日都在家,是放心不下她,才特意出了巷子去等她的。
她一个姑娘家,虽是扮成了男子,但这个时辰还没回来,总是不安全。
齐铮将药箱拿近了些,又拉起她的袍袖查看。原本光洁又细嫩的手臂上生生磨掉了一层皮,一点一点地往外渗着血丝。她肘部关节的位置显得凹了些,想来是方才那一戳,脱臼了。
他怕袖子蹭到她的伤口,小心翼翼地将袖子拉好,轻轻握住她的手肘感觉了一下。
“这是谁家的孩子?”他低头问道。
“是——”柳青刚要回答,忽然瞬间一痛,她的小臂已经被他精准地复了位,“是犯人家里的。”
“你呀,就是心太软,连犯人家的孩子也管。”齐铮放开手,打开石桌上的药箱,小心翼翼地取了棉花和药膏放进托盘里。
他看着托盘犹豫了片刻:“我让人来帮你上药。”
别人都是粗手笨脚的,若是可以的话,他想自己给她上药。只是他既然知道她是女孩子,总是要有些顾忌。
“那不必了,都这个时辰了,”柳青摆了摆手,“……就是我想让这孩子住上些日子,师兄你看行不?这孩子挺乖的。”她一脸讨好地瞧着他。
师兄是师父的小儿子,师父不在,师兄答应也是一样的。
“唉,行吧。”他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
她原不必如此,她要养的孩子他怎么会推出去。
“我命真好,遇到师兄这么好的兄长,就是亲兄长也不过如此啊!”柳青笑嘻嘻地连作了好几揖。
“还笑,看那一下摔的,疼了吧!”
师兄就是师兄,干嘛跟兄长混为一谈。他虽然一直扮演兄长的角色,却并不希望她仅仅将他视作兄长。
“不疼不疼。”柳青声音里带着笑,暗暗咬着牙上药。脖颈上的虚汗还没干,就又沁出来了,耳后几缕发丝垂落下来,黏在她纤长白皙的脖颈上,显出些毫不刻意的柔媚。
齐铮看了看她,默默地把用过的棉花收拢到一处。
脱臼哪有不痛的,方才她那脸色可是白得像纸一样。
不过她惯是如此的。
整骨之术,割肉挫骨,药力褪去之后便是百刃穿体之痛。当年父亲怕她受不住,只肯分三年完成,她却说时候不等人,跪在父亲面前不起来,求他一年完成。
父亲无奈,只好与她约定,若是她实在疼痛难忍,便要停下来,等个一年半载再继续。
或许正因如此,她的屋子历来安静,从来听不到半点□□。他每每为她拆换细布,总见她两只手死死地抓着躺椅,青筋暴突,额发湿哒哒地贴在面无血色的小脸上,口里却一声也不吭。
细布一换好,她整个人就像卸了劲一样,瘫软在躺椅上,可等他收拾好药箱,准备离开的时候,她又非要颤栗着坐直了身子,极认真地向他道一句“有劳师兄了。”
他姐姐妹妹虽多,却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姑娘,然而父亲只说她是故人之女,让他日后都叫她师弟,其他的一概不要打听……
“对了,你方才怎么跑起来了,都快到家了。”他方才就好奇这事,此时才想起来问。
“唔……就是想早点回来嘛。”柳青手捏着棉花笑道。
珠珠姐姐的遭遇,让她又想起了押送途中的事,所以一走夜路就心慌。当初她一棒子下去,那个欲行不轨的押差颤巍巍地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就是在那一日逃离了押送的队伍,成为了逃犯。
她虽然对师兄放心,却也不想告诉他这事,白白给他添一分风险。
“对了师兄,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没?你给那么多皇亲国戚看病,总有些不寻常的事吧。”她赶紧换个话题。
“……嗯,有倒是有,”齐铮知道她不想说,也不勉强她,反正她的秘密本来就多,“不过是信里看来的。我有个南京的朋友说他表妹一年前走失了,近日才好不容易寻回来,可是脸上多了许多疤。她家里人要给她抹药,让脸上的疤淡一些,她还不肯,说就这样最好。更蹊跷的是,那姑娘一见家里的小厮或者管事就死命地捂着领口,浑身打哆嗦,非要找个角落蹲一会,才能平静下来。家里人问她怎么回事,她就是不肯说。
“我那朋友问我能不能开个方子给治治。可我跟他相隔万里,病人都没见过,我又怎能随便开药……”他边说边摇头。
柳青案子看得多,一听这话就警觉起来:“那姑娘是南京人对吧?我听着这事不简单,等我将手头的案子料理完,去问问南京刑部有没有遇到过类似的受害者。”
“你那么忙,可别操心这个了,”齐铮叹了口气,“我看你们衙门的事也太多了,要不我让爹去找沈君常说说吧,让你轻松一点。”
“不必不必不必。”柳青吓得直摆手,师父在三法司地位太高,他专程去替她说话,实在太过招眼。
翌日,顺天府的人并没有来催柳青结案,大概是二品官打过招呼了。反正凶犯已经落网,结案也不是难事。
相反,这回是柳青去顺天府找了二品官。
他这个身份,她原也不指望一定能在顺天府找到他,不料里面帮她通报的衙差片刻的功夫就跑出来,请她进去。
“……大人,事情的经过便是如此。那少年虽有错,但广德侯之子奸|污他姐姐在先,此案若要公平,不可只定那少年一人的罪,须得连同广德侯之子一同定罪。”
柳青说得义愤,但二品官摇着扇子,似乎不以为然:“所以呢,来找爷做甚?”
“……因此案大人全程参与,小人想求大人帮个忙。”
二品官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说下去。
“如今能证明广德侯府三公子罪行的便只有他身边的小厮,下官想录他的口供,可是下官官职卑微,若下官一人去侯府,恐怕连门都进不了。所以下官……想求大人与下官同去。有大人在,下官定能进得门去。那小厮即便说谎,下官也总能找到漏洞。作伪证同样要受刑,那小厮很有可能招供。”
他不是就爱掺和这些事吗,把他这尊大佛搬出来,看谁还敢拦路。况且他总是一副谁都入不了眼的样子,那让他去对上位高权重的广德侯,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哎呦,这会想起爷来了?” 二品官的嘴角又如往常一般噙着戏谑的笑,“别以为爷不知道,当初在河神庙的时候,你心里把爷骂了千八百遍吧?”
柳青太阳穴突突地跳,就因为他,她差点丢了官,还险些没了命,连心里骂一骂都不行吗?
“下官岂敢,下官这些日子跟着大人,不知长了多少见识,对大人的崇敬之心日益增长,当真是日月可鉴。”
柳青已拿出了最丰沛的感情说这一段话。
二品官扇子一停,嘴角的笑意渐渐晕开,一张俊美却高傲的脸显得亲切了许多。
他自然知道她这马屁全是胡乱拍的,但因出自她的口,他却依然觉得很受用。
“唉,爷为了你好,劝你别去。”他的神色少有的认真,“这个世上本就无公平可言,你想要公平,须得先有权力。这个案子你查清了,很好。但是,到此为止,别给自己找麻烦。”
柳青刚要开口,他抬手示意她听他讲完。
“我问你,若真有公平,你直接去广德侯府找证人便是了,何必来找我?你想必是猜到了我的身份,想让我帮你镇一镇广德侯,是也不是?但是我也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不会为了你得罪他。”
柳青抿了抿唇,他既然是这个态度,多说无益。她原也是幼稚了,他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平日玩一玩也就罢了,怎会真的在意百姓的公义。
她刚要行礼说她叨扰了、即刻告辞,二品官却又开了口。
“除非……”
第21章 最好看的人
二品官觑着她,眼神玩味。
“除非……你日后就跟着我了。”
他的扇子又摇了起来,准备欣赏柳青的表情。
他对女人可是挑剔的很,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他怀里扎都找不着缝,她能得他的青眼得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她对着他向来都是板着一张脸,现在他给了她这么一个大好机会,也不知她会是感激涕零还是娇羞满面。
柳青一听这话,都没仔细琢磨他的意思,就赶忙行了一礼。
“下官能得大人垂青实属三生有幸,不过下官才刚刚到任刑部,此时就想着另谋出路实在有违本分。待日后下官有所长进,才配在大人鞍前马后效劳。”
刑部有她想要的东西,又是当年的案发现场,她就在刑部待着,哪也不去。再说这位她最怵头不过了,怎么可能跟着他。
二品官摇扇子的手微一抖。
谁要她鞍前马后了,跟了他还不是金尊玉贵地养着。
他原本看她急吼吼的来,为了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对他又是恳求又是拍马屁的,一时兴起想逗逗她。她和旁的女人不一样,真要养在身边也挺有意思的。
谁知她居然一口回绝。
“。。。。。。”他干咳了两声,“罢了,你也算是懂事,不过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日后可别后悔。”
他那原本只是句玩笑话,可是人家表现得半点不稀罕,他突然就有种极为少见的不舒服的感觉。虽然说不出是什么,但是抓心挠肝的,让他浑身不得劲。
柳青出了顺天府,失望之余还是跑到广德侯府试了试。这回她虽也打着沈延的名号,但侯府的门房已经认识了她,果然是连门都不让她进。
她与那门房交涉之际,朝里望了望,却发现那院子里是一派奇异景象。
树上、廊下,房檐上,到处垂落着一条条的黄纸,有的地方还挂着铃铛。
风一来,黄纸在空中上下翻飞,铃铛在廊下叮叮当当,若不是门房的态度依旧傲慢,她都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她猛然想起上次见面的时候,那个三公子就有些神神叨叨,听见猫打架都要哆嗦好一会,还求广德侯在家里做法事。
这些个零零碎碎怕也是因他才挂的,就为了让他安心。
广德侯看上去那么好面子,为了儿子的一块心病却不惜把府里弄成这样,想来往日是没少纵着儿子的。
当初他儿子在府里公然调戏婢女的时候他若能及时劝诫,事情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的儿子养成了废物,还祸害了人家闺女,惹出一连串的人命官司不说,还毁了人家好好一个家。
不论这三公子能不能定罪,他心里这病根怕是种下了,最好日后能时不时地生出芽来,好好地折腾他。
不过,良心上的痛苦就只是良心上的,她还是不想放过恶人。
现在难就难在,只有少年一人的证词,并不能直接在结案陈词里将这三公子写成罪犯。她回了刑部后,绞尽脑汁写了一篇既能凸显三公子过往恶行,又不用言之凿凿说他曾奸|污珠珠姐姐的陈词。
这桩案子里,少年谋杀三人,误杀一人。依据本朝律法,即便是误杀这一项,也要判绞刑,所以他恐怕是难逃一死了。至于那三公子的恶行,因证据欠缺,她便在陈词中申请立案调查。
待她终于搁笔,写废的草稿已经堆成了小山,方钰让书吏给她带过来的午饭早已经放凉了。
她顾不上填肚子,将陈词读了两遍就放进卷宗里,然后拿着卷宗去找自己的顶头上司——刑部郎中张大人。
张大人一见她拿着卷宗进来,就知道所谓何事,直接朝最后一层院子的方向指了指。
“这案子,沈大人说直接提报给他。日后你的案子,也是沈大人直接分配。”
张大人含笑看了她一眼,似乎颇有深意,在她临出门的时候还补了一句。
“柳主事,好好干。”
柳青一怔,这是何意?
不过她惦记着那三公子的刑名,来不及细琢磨这些就直接去找沈延了。
午后,日光正足。第三层院子的值房微掩着槅扇,这间值房原是父亲做刑部尚书时的值房,是她噩梦里重回无数次的地方。
柳青敲了敲门,沈延让她进去。
她轻轻一推那槅扇,天光从她身后一下子涌了进去,空中的灰尘飞舞得正欢。
她的心突然一颤,瞬间跳得快了起来。五年前,那个苦难开始前的时刻,也是一模一样的场景,从这里再往前走两步,看到的便是父亲倒在血泊里。
她心里一慌,赶忙小碎步迈进门去吧嗒将门合上,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她平复了一下情绪,转回身却见沈延正一脸莫名地望着她,手里还提着笔,似是写到一半忽然被她这番动作吸引了注意。
“。。。。。。大人,下官写好了结案陈词,给您送卷宗。”
此事无从解释,他要是觉得她怪就让他觉得好了。
沈延又看了她两眼,将笔搁到笔山上。
“拿来吧。”
柳青恭恭敬敬地上前,递过卷宗之后就找了个最昏暗的完全看不到灰尘飞舞的角落站着。
沈延接过卷宗之后,正要翻看,余光却瞥见她滴溜溜一路站到了柱子后面。
“。。。。。。柳主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