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上司是我前男友-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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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青摇了摇头:“你家是住在外城吧?先帝不喜欢飞絮,所以下令砍了内城里的杨柳树,眼下就只有外城在飘飞絮。
“且不论你去了外城再折返到衙门需要多少时辰,也不论你为何只换鞋而不换外袍和裤子。即便真如你所言,你这一路往返,为何只有鞋面上沾了飞絮,唐巾和外袍上半点飞絮也没有?”
“说得好!”
柳青话音刚落,五爷便迫不及待地给她叫好。
真不愧是他看中的女人。
“这回你服了吧?你这不是骗银子是什么!” 他悠闲地扇着折扇,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我……你胡说八道,我没骗银子,我救火来着!” 那人红着脸不肯承认。
“诶?” 排在他后面的人听他们说得热闹,探出身子来打量他,”我方才在救火的时候,没见过你呀。”
“对呀,好像没见过你,你骗人吧。” 这人一说话,队伍里好几个人接连站出来指那人。
“你们……你们眼神差呗!” 那人看情况不对,甩了甩袖子就要走。
五爷那个精壮的随从一步蹿过去拦住他。
“急着跑啊?” 五爷笑道,“你方才说你妹夫在衙门里?是他告诉你到这来挂个名就能白领银子的吧!”
那人脸一白,似乎是被他说中了,走又走不了,就这么僵在原地。
五爷扬扬下巴给了柳青一个眼神,让她瞧瞧他也很不逊色。
柳青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她就怕闹到这一步。
此事因她而起。众目睽睽之下,要是把这位同僚拉扯出来,人家恨不着五爷,只会恨死她。她好端端的,平白在衙门里添个对头。
“五爷,咱别管了吧,犯不上……”
他不松口,那人就走不了。柳青只好一个劲地替那人说情,后来干脆说她知道一家极雅致的茶楼,现在就请五爷去喝茶、吃点心。
五爷原是不想放过那人和那所谓的妹夫,但他感觉到柳青的小手在他胳膊上推了推,脾气一下子就软了下来。
“诶,罢了,” 他扬了扬扇子,让随从将那人放走,“爷这可是看你的面子。这种人就该好好给个教训,他那个妹夫也不是什么好人。”
“是是是,小人谢过五爷……五爷您今日是来找小人的?”
她赔着笑脸,引着他往外走。
“对啊,上回跟你说的那事,爷有办法了……”
她们这边一散,衙门里悄悄看热闹的人才又重新走动起来,各忙各的。
远远立在廊下的孙大人脸上阴得能滴出水,他招手叫了个书吏过来。
“方才那边是怎么回事?”
那书吏便将所见所闻一一道来。
孙大人沉吟了半晌。他方才沿着抄手游廊过来,远远地就见五皇子和一个布衣百姓针锋相对,剑拔弩张的。
他是老成精的人,无关己身的事极少掺和,况且这其中还有个五皇子,他更不想现身了,就一直远远地躲着。现在听了书吏禀报,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那人是谁家的亲戚,你去打听打听。” 他吩咐那书吏。
书吏一会的功夫便跑回来,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听罢便是一皱眉,摆手让那书吏去忙,自己转身往回走。
尚书值房的槅扇一开,沈延抬头,见刚出门的孙大人又回来了,便是一愣,随即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行礼。
“君常啊,永嘉公主的案子,得换人了……”
孙大人想起方才的事便觉得心累,阖上槅扇,随便捡了把椅子就坐下了,又将方才的事告诉沈延。
“……你说说,我才刚把这案子交给梁虎,他居然就做出这等事。这要是被旁人撞破还好,偏偏是五皇子。这公主的案子查出来之后,说不定还得带着他御前回话,万一这事让圣上知道,我这……”
孙大人说到后来,一把胡子都微微地颤起来。
沈延方才见他面沉似水,便从书案后绕出来,此时已坐到他旁侧。
“依下官看,大人也不必太过担忧,一则,也未必就是梁主事叫那人来的,二则,即便真是如此,这与公主的案子也并无干系。大人为朝廷尽忠多年,梁主事在刑部供职也从未有过差错,圣上不会在意的。”
孙大人听罢,看了沈延一眼。
他有时候真是忍不住钦佩这个晚辈,年纪轻轻的,喜怒不行于色,不管说什么话,脸上都是一副沉静模样。他真想问问他,他说这话他自己信么?
“圣上最重人德行,这点银子他们都要贪,圣上如何能信他。这个案子,无论如何得换个人查。”
沈延随即点点头:“大人说的是,那还是交给方员外吧。” 他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
孙大人抬头盯着他看:“你沈君常怎么也有糊涂的时候?方钰手头的案子都还忙不过来,哪有功夫查这个案子。此事自然是要给柳青的。”
沈延垂眸理了理膝上的袍子。
“大人,柳主事年纪尚轻,来衙门的日子又短。论资历,论经验,都远不如方、梁二人,恐怕难当重任,下官其实不太放心将此事交给他。”
孙大人气得一笑:“他要是那么不堪用,南京的案子你怎么用他不用梁虎?” 他眸光一动,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指着沈延直笑,“……你到底是不放心他还是舍不得用他?我听说河神案之后他的案子就是你来分配的,你莫不是看这宗案子涉及皇亲,就护着自己的爱将,怕他沾上麻烦?”
沈延摇头:“大人,柳主事确实经验不足,做事尚少些分寸……”
而且现在尸身都见不到,这案子看上去简单,说不定内里藏着玄机。她那个急性子,若是旁的案子,他尚能护着她,此案牵扯到皇亲,他只怕有他护不周全的时候。
孙大人等不及他说完:“行了,不必多说,这案子就交给他了。你再如何护着他,他毕竟还吃着朝廷的俸禄。”
……
隔着一条街的茶楼里,柳青欠身给五爷的茶盏里加了水。
雾白的水汽氤氲,她宽大的袍袖中隐约现出一小截白腻圆润的手臂。
五爷的目光便流连在那截手臂上。
她平日裹得极严实,中衣领子都比旁人高出一贴边,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娇嫩的肌肤,便惹得他遐想。
也不知这身清肃的官服之下,是怎样一个玲珑娇俏的身体。
“……爷,您方才说您有办法了,是什么办法?”
柳青发现他盯着茶壶出神,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哦,” 五爷这才抬起头来,眼中的迷离渐渐褪去,“其实很简单……”
柳青仔细地听他讲,嘴角不觉抽了抽。
果然是只有这位爷才能想出的办法。
“……五爷英明。” 柳青神色真诚,“只是小人一时还有些拿不定主意,能否容小人再想想?”
五爷一口干了茶水,往桌上当地一放:“你还要想?爷我大老远地来给你出主意,你还要想?”
他虽然喜欢这个女人,但很不习惯旁人质疑他的想法。
“爷息怒,” 柳青忙又给他倒上水,“小人只是觉得这恐怕还不足以骗过沈大人,若真要大人相信,恐怕在这之后还得再接上一环。”
除此之外,她也是有些犹豫的。
沈延待她的赤诚,她心里都明白,现在一想到要和旁人合伙骗他,她真有些不忍心。
其实她要做的事,沈延若是肯帮忙,是最好不过了。只不过她不知他的态度,不敢贸然坦白身份。
他这个人,心思坚定又藏得深。若是她将实情告诉他,他肯帮忙还好,若是他不肯,或是因为担心她而横加阻拦,那她要做的事便会难上加难,她好不容易争取到的局面便会付诸东流。
她之前见过他取父亲的卷宗来看,也推测过他可能的态度,但反复思量,总觉得他应当不会帮她。
一则,他父亲当年袖手旁观,这便是他们沈家的立场,二则,她上次匆匆翻阅过卷宗,乍看之下,父亲的案子其实没什么可疑之处。她凭着空口白牙和一张难证真伪的文契,能让沈延相信她吗?
“……你说得……也有道理,” 五爷以为她是要把沈延往狠了骗,觉得也好,“你说的再加一环是怎么加?”
“……这个,要不,您容小人想一想?”
办法是现成的,她只是还抱有一丝希望,想先探探沈延的态度。
第60章
柳青与五爷商定; 等她拿定了主意再回他。她送他出了茶楼,便往衙门走。
快行至街角处,她仿佛瞥见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瞧; 不远处正有两人凑在一起说话; 旁边停着衙门的车马; 车外两侧还各站着一个差役。那说话的两人一人着青色官袍; 另一个穿了身燎了袍角的布袍。
竟是梁虎和方才在衙门里和她们吵嘴的人。
两人脸上都蒙了层寒霜; 阴郁冰冷。那个燎袍子的似乎在说些难听的话; 梁虎紧皱着眉,抿唇听着。
柳青心里翻了好几个个,那人的妹夫竟是梁虎?她和梁虎的关系才稍有缓和,他若是知道是她当众戳穿了这事; 这关系恐怕连从前也不如了。
也就片刻的功夫; 她正打算换路走; 那燎袍子的人似乎就发现了她。他一拍梁虎的肩膀,朝她指了指。
柳青心道不好,即刻转身往回走,从另一侧的街口回衙门。
然而冤家历来路窄,纵使她绕了路,还是在衙门口遇到了梁虎。
梁虎是带了个犯人回来的; 他让两个差役将犯人带进去; 便要上台阶。
然而他一抬眼便撞见了柳青; 方才他大舅哥数落他的话便又在耳边响起。
“……你别觉得你了不起,我们老爷子也做过五品的官。老爷子当初就瞧不上你; 说你一看就不像个有出息的; 我那会还替你说话。结果你看你这官当的; 快十年了都没挪挪腚,现在连个新来的都能欺负你……”
柳青隔着十来步远,已经被梁虎的目光看得发冷,好在他并未逗留,已经跨步进了院。
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她虽然多嘴了,错的却不是她,她有什么可心虚的。
她前脚刚进了值房,书吏就告诉她沈大人请她和梁主事去他的值房。
这个时候找她们二人,能是什么事?她要和梁虎一起去,那试探他的事就还得另找机会。
她们二人进了值房,沈延让她将槅扇阖上。
屋里便静悄悄的,只有他们三人。
沈延穿着绯色盘领官服,冷玉般的脸上剑眉舒朗,等听到槅扇合拢,才渐渐停了笔。
“……永嘉公主的案子,主审有些变动,梁主事将此案移交给柳主事。”
他淡淡道,缓缓抬头看向梁虎,却扫也不扫柳青一眼。
柳青蓦地觉得他好像在生她的气。
“凭……为何?……大人。” 梁虎的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孙大人的意思,不过之后会有其它紧要的案子交给你的。” 沈延平静道。
“其……其实大人,下官手头的案子挺多的,此案还是由梁主事出面吧。”
没人问柳青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小心地插了一句嘴。
她才刚因那事得罪了梁虎,现在难道还抢他心心念念的案子?这梁子是要往死了结么。
再说那案子连尸首都不让看,查起来心里没底,她才不想接。
“什么时候轮到你挑来拣去了?给你什么你就接着。”
沈延终于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却很没好气。
柳青现在可以确定,他必是生她气了。
梁虎看看沈延又看看她,竟毫不掩饰地哼嗬了两声,也不知是悲愤还是笑,但那神色就好像是她俩合演的这出戏早被他看破了。
柳青觉得他今日很不一样,他平日虽然对她爱答不理的,但对沈延都是极恭敬的。
沈延却好似没听见,提起笔来继续写他的字,好整以暇地等梁虎表态。
梁虎似是屏着一口气,胸前起伏了好半晌,才终于开口。
“沈大人,且不论这案子柳主事凭什么得来,单说此案本身,其实已不必再查。因为下官已查清凶手,刚刚已将他带回。”
“嗯,” 沈延笔下不停,“那你将人犯交给柳主事吧,总要由她再审过。”
“……” 梁虎一听这话,拳头上的青筋蹦起来,“鉴于此案关系重大,下官要求审讯时孙大人也在场。”
若是无声无息地将人犯交给柳青,谁还知道这凶犯其实是他抓到的。
沈延此时才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嘴角噙了一丝淡笑。
“也好,孙大人一半刻的功夫就会回来,到时候再提审。”
这里的事情谈完,梁虎和柳青行礼告退。二人恰巧同时走到槅扇边,柳青下意识地让开一步,请梁虎先走。
梁虎也不客气,大步一迈卷了一股风出去,连个眼风都没给她。
柳青咽了咽口水。
“柳主事。” 身后响起沈延沉郁的声音。
“……是,大人。” 方才她就觉得不妙,一听这个声音更觉得不好。
“柳主事,你这几日忙不忙?”
沈延的嘴角仍挂着笑。他笑的时候挺好看的,但她实在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有些发慌。
“……挺忙的,大人,接这个案子都有些勉强呢。” 柳青笑得露出了贝齿。
“是么?” 他眸光一闪,“我看你一点都不忙,上工的时候还有功夫和不相干的人聊天、闲逛,倒是好不惬意啊。”
什么不相干的人……
一定是她领着五爷出去,被衙门的人瞧见了。
“……大人,那不是不相干的人,那是五……”
谁料他一听这话,似乎更不高兴了:“柳主事,你可明白什么叫身份有别?” 或者男女有别,“那人在刑部无官无职,又是那样的身份,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他可以抬腿就走,无人怪罪,你可以么?”
柳青知道这话用不着她答,半垂着眼眸不说话。
“看你的样子,也并不想接这个案子吧。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个案子为何交到了你手上?”
柳青眨了眨眼,细长的手指扣着另一只手的指节:“……下官之前是管了些闲事,该不会与此有关?”
上午才刚戳穿梁虎亲戚的事,此时这案子就交到她手上,若是巧合便太巧了。
沈延见她一脸的小心,像是个知道自己犯错的孩子,平展的嘴角才微微翘了翘。
“……” 他叹了口气,“永嘉公主是皇上的妹妹,生前最得宠爱,此案的案情或许也不是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你遇到什么困难就告诉我,若是涉及身份特殊的证人,我与你同去问询。”
“……下官明白……谢大人。”
柳青偷偷觑着他的神色。他眼里少了些责备,多了些关切,那她这挨训是到此结束了吧。
槅扇外,春光照眼,来福在院子里等了她好久,见她垂头丧气地出来,在枝头朝她哇哇地叫了几声。
柳青抬头看了看它,突然有种挨了夫子的数落,被旁人同情的错觉。她便挥了挥手,让它自己去玩。
才是五月末,日光就炽烈如火,晒得人打蔫。
她微眯了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怎么就那么嘴快呢,把同僚狠狠得罪了不说,落一个不知深浅的案子,还挨了沈延一通数落。
若沈延冤枉她也便罢了,偏偏她知道他说的有道理。
她一张小脸的轮廓清清楚楚地映在槅扇上,沈延手中提着笔,忍不住抬头看她的影子。
她腮帮子微微鼓着,还是有些不服气吧。挨了训又无法反驳,他都能想象她那副懊恼的样子。
他眼见她耷拉着脑袋,在他的槅扇上一点一点地挪过去,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
目光收回来,他再下笔,笔触了纸面,他眼前却又浮现起她那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