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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不良于眠-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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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得眼圈通红,何有时听得心都在哆嗦:“妈。”

    “你听我说完。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不同意你和盛安骅在一起么?”

    何有时怔了一瞬。她和盛安骅虽然是在同个学校读研,以前却从没见过,头回见面就是车祸那回。

    她髌骨一次骨折,两次错位,前前后后在病房里养伤四个月,没等出院就和他在一起了。

    “当时每次有你的同学来探望的时候,盛安骅都这样介绍自己:我是有时的朋友。那时候你会习惯性地去看他眼色……病房里没外人的时候,他对你细致入微,可一旦有外人来了,你就算要下床他都不会扶你一下,装成有事要忙的样子。”

    “而刚才,秦深那孩子扶着你坐下之后,下意识地在你膝盖上揉了两下。”

    何有时自己都没注意到这个细节,这会儿听妈妈说了才后知后觉,好像确实如此。

    先前复健时安格斯随口提过一句,走路之后要揉揉膝盖,能防止腿肿。她自己忘了个干净,秦深却记住了,且已经养成了习惯。

    何妈妈接着说:“昨晚上我想了想,你这几个月长胖了,爱出门了,复健也比以前积极多了。你爸昨晚上劝我时说了一句话,他说,你现在心里话都不跟我们说了,心防重得很,而有一个人能把你从那样不好的境地带出来,已经能证明他的真心了。”

    “妈做了二十年的hr,你也不用瞒我,这人的身份家境都不是咱家能配得上的,妈也不知道你们能走多远。”

    话音一转,何妈妈露出今天第一个笑:“不过他能把我女儿哄得卸下心防,也算他的本事。”

    “那您的意思是?”何有时抹了把眼睛,破涕为笑。

    何妈妈斜睨她一眼:“现在说什么都太早,谈个一年半年再说别的。户口本我收好了,你找不着的,就别动歪心思了。”

    “哪儿有!”今天中午时还在蓄谋暗戳戳领证的有时吸了口凉气,连忙表忠心:“肯定得您同意了才行。”

    “你昨天说他人特别好,好在哪儿,你跟我说说。”

    她问得这么直接,何有时害羞了:“这怎么能跟您说呀。”

    “没事,妈挺开明的,好的不好的你说就是了。”何妈妈分出点神来听她说话,大部分心神全放在挑菜上,挑的全是她爱吃的。

    何有时把两人怎么认识的,怎么在一起的,秦深做什么工作,现在住在对门都给何妈妈透了个底。她和秦深都是生活寡淡的人,从相识到相爱这小半年都没做过什么荒唐的事,没什么可隐瞒的。

    何妈妈诧异:“你们天天呆一块儿不嫌腻?”

    “不……不嫌啊……”何有时声音弱了些:“看看电影看看股票做做饭溜溜狗什么的,小区有业主阅览室,闲的时候就窝在里边看书,有空时候去疗养所做复健,还挺有意思的。”

    “俩闲人凑堆了。”何妈妈白了她一眼,却是笑着的。

    *

    母女俩解开了心结,留在家里的秦深却远没有有时那么轻松。

    何爸爸问过他姓名年龄之后,好半天没说话,刚睡了个午觉起来,人还迷糊着。拿着个遥控换台,换了一圈也没看找到好看的节目,意兴阑珊的样子。

    秦深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客厅里挂着好几副字,多是六朝骈文,字字松散随意,透着种自得其乐的韵味。

    何爸爸换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央视十一套,戏曲频道。这会儿正好播的是《包公怒铡陈世美》那一段,也不知道大过年的怎么播这个。

    “……铡了这负义人/再奏当朝。”何爸爸跟着电视悠哉悠哉地哼哼,仿佛是专门唱给他听的。

    秦深多了个心眼,分神听了两句戏词,倒觉得老丈人挺有意思的。爱听戏,爱字画,爱下棋,大年初一都捧着个青花茶壶,像个老学究。

    这样的人活得端正,也刻板。

    想起有时先前的提醒,秦深愈发觉得艰难了。一个喜欢年轻人老实沉稳的爸爸,一个喜欢年轻人嘴甜会来事的妈妈,他愣是没能从两者中找出一个能统一的点来。

    没摸清情势,他这会儿只接话,不擅言。

    何爸爸问他:“小秦会下棋么?”

    来了!秦深心神一凛,答得谦虚:“粗通一点,怕是要让您失望了。”

    “没事,随便走两盘。”

    秦深也不意外,搬了个小凳坐到茶几另一侧,看着何爸爸拿出棋盘来摆开,还真是围棋,跟有时说的一样。

    幸亏他上午起床后翻了几章围棋棋谱,秦深心下稍安,琢磨着自己怎么能输得好看一点。

    空调温度不算高,却有汗不停地从他鼻尖往出沁,秦深不动声色地抹去了。自打他进门,电视频道就停在铡美案上没换过台,弄得他越发紧张了。

    “小秦啊,你这棋下得不怎么样。”何爸爸呵了声,三五分钟就看出了名堂:“架势还挺唬人的。”

    秦深淡定回:“叔叔棋术高明,我哪里能比?”

    “嗯,你还差些火候。”何爸爸嘴上批评,心里却在思量。这孩子棋路很正,有章有法,心性稳得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不妖不诡不取巧,像是照着棋谱学来的。

    再比如呢。他抬头看了秦深一眼。

    刚进门那会儿说话做事还像个年轻人,搁这儿坐了十来分钟,说话就带了两分古韵。

    身为a大国学教授,何爸爸从业二十载,教过上千个学生,也算得上是阅人无数了。一时竟看不出秦深到底是摸清了自己的性子在投其所好,还是他性格一向如此了。

    第52章

    如何消解二老心里的隔阂; 有时来之前以为这是个任重而道远的工作。她想得可多; 怕爸妈太冷淡,秦先生会觉得委屈;又怕自己态度太强硬,会伤了爸妈的心。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太多。“讨未来丈母娘喜欢”这么件难度max的国民级难题; 秦深只花了三个钟头。

    “噢,原来番茄酱得在锅里煮一会儿呀; 我每回都是炒两下就出锅,我说怎么做出来的味儿没饭店好吃。”

    秦深回得认真:“也不止这点; 我一会儿把细节写下来给您留着,您做两遍就会了。”何妈妈过意不去: “小秦你快别忙活了; 我跟有时弄就行了。哪有头回来就让你进厨房的道理; 快去外边跟你叔叔说话去吧。”

    秦深只笑着应声; 脚下却不动,把一道松鼠桂鱼做出了花。

    “哎哟; 真好。”何妈妈莫名感慨了一句。

    秦深太阳穴欢快地跳了两下,知道有何妈妈这么两个字评价; 自己这趟算是妥了。他竖直耳朵,听得愈发仔细。

    何妈妈笑盈盈问他:“小秦学做饭几年啦?”

    “九年。”

    对上有时惊诧的眼神; 秦深点头:“那时在国外念书,家里的私厨是英国人,做的中国菜不正宗。不怕阿姨您笑话; 我一向计较吃喝; 吃得难受; 就自己照着菜谱学。”

    锅里的番茄酱已熬至黏|稠,加了蒜末、虾仁、香菇几样配料,炒香之后甜香扑鼻。借着这一两分钟的当空,秦深还顾得上给珍珠丸勾芡汁。

    何妈妈跟不上他的速度,彻底沦为了打下手的角色,拿起手机兴致勃勃地拍秦深做菜的步骤,一边训了有时两句:“你杵那儿傻乐什么呢,拿盘子呀!”

    等把盘子拿出来摆好,秦深夹起一颗珍珠丸凑到她嘴边,“尝一下,好吃么?”

    “好吃。”何有时刚吃进嘴里,又挨了何妈一句训:“你快别在这儿凑热闹了,净添乱,出去等着吧。”

    浑然忘了谁是自己亲闺女。

    被嫌弃了个彻底,何有时怕她又唠叨,去客厅和爸爸一起看电视了。

    父女俩齐排排坐在沙发上。何爸爸从春晚重播中分出神来,转头看着有时,冲她点了点头。他无声在笑,神态安然又温和。

    何爸爸天性内敛,夸人从不明夸,点点头就算是对秦深的最大赞赏了,这是“人不错”的意思。

    有时脸上的笑绽得更大,嘴也甜:“爸您吃橘子不?我给你剥一个。”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得知有时复健呆的疗养所还是秦深联系到的,年后换膝手术的事就要提上日程,何妈妈对他越发满意,昨晚不让人上门的冷淡仿佛是假的一样。

    从何家出来已经夜里九点了。他们头回来,不方便留宿,何妈妈早早催着两人回家。

    车开到半道上,何有时拿着手机玩,不知道刷到了什么逗趣的东西,哈哈哈了好半天,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极少会有这么放肆大笑的时候,笑得秦深都懵了。

    借着个红灯,何有时把手机给他看:“你做松鼠桂鱼那时,我妈拿着手机拍了一个短视频,我以为她要跟你取取经,以后好学着做。哈哈哈哈你猜她做什么了?”

    “什么?”

    “她把视频发到微信群里去了,家族群,我爸那边的亲戚全在里边,六十多个人。刚才有长辈在群里问我有没有男朋友,我妈就把你亮出来了。”

    秦深勾唇笑了下,笑完又有点紧张:“阿姨怎么说的?”

    “一米八五的小帅哥,毕业于世界十大学府之一,还是伯明翰艺设学院荣誉教授。特有面儿。”何有时丁点不吝啬夸奖的。

    换做是别人,这样轻飘的夸赞不值得秦深高兴,但从女朋友嘴里说出来的意思就大不一样了。

    秦深嘴角翘起,一本正经给她补充:“忘了说最重要的。还是智宜集团副董,年入八位数的那种。”

    有时掰着指头数了下八位数是多少,数完以后笑眯眯地趴在副驾台上,这个姿势更显她腰|肢柔软,窗外霓虹灯映得她眼底碎光粼粼。

    “小秦子。”

    秦深听得直想叹气。关于称呼的问题,秦深跟她掰扯过好几回,喊全名他觉得生疏,喊单字有时又觉得矫情,最后留了几个不伦不类的称呼。什么男朋友、小秦子、狗子他爸……秦深都懒得跟她计较了。

    “你初三那天有没有空?我以女朋友的身份诚挚地邀请你,去我家的大聚会上走一圈。”

    “有空的。”秦深呼吸滞了几秒,表情严肃:“我该以什么样的态度?恭敬些,还是亲和些?”

    何有时笑眯眯托着腮:“不用,低调的奢华就行了,怎么有排面怎么来。”

    排面,年轻人提这词俗气,却是长辈间最计较的东西。

    何有时怕他理解不了,絮叨了几句:“我家亲戚多,闲言碎语也多,这两年尤其。遇上你之前呢,我还是个上进的好姑娘,夜里做直播,白天埋头码字,出过几本实体书。那时我想着一定要在十年内走到什么样的高度,让我爸妈以后不用在人前为我遮掩,把我当成骄傲。”

    “现在我堕落了,秦先生。”

    有时偏着头,温温柔柔喊了他一声,“十年太慢了,我先把你拿出来显摆一下,你会不会觉得我特俗呀?”

    车流行得很慢,秦深没转眼,摸索着握住她的手,笑意更甚:“没有,我很满意。”

    何爸爸的藏书中有一整排的古籍珍本,他屋里的文玩也是随意摆放的。秦深对古玩没研究,看不出名堂,却听何爸爸随口提了句这是他的祖父留下的。

    秦深接触过的国学教授不止他一人,其中知识渊博的大有人在,能像何爸爸这样把自己活得古风古韵的却没几个,想来是书香出身。

    这样的大家庭怕是还瞧不上他这样汲汲营营一身铜臭的,秦深几秒钟前还在想初三那日要不要装得文艺点。有时却玩笑说“怎么有排面怎么来”,把他给逗笑了。

    回了家已是深夜。秦深洗完澡,喊她“暖和了,来洗吧”。

    有时怕冷怕得厉害,尤其是冬天,浴霸开半个钟头她都不觉得暖和,每回她都要在秦深洗完澡之后蹭个热气。

    “知道了。”有时漫不经心应了声,手里拿着张小纸条走神。纸上写着一串数字,十一位,是个手机号。

    秦深擦着头发,见她看得认真,凑过来瞄了一眼:“这是什么?”

    “我告诉你,你不要生气呀。”何有时犹犹豫豫看他一眼,秦深点头后,她才往下说:“这是盛安骅的号码,我妈给我的。我想见他一面。”

    秦深:“……”

    不生气,不生气。

    不生气个屁!还是很生气。

    何有时没看出他的蛋疼,挺苦恼的样子:“他最近总是纠缠我爸妈,在我家门前放水果什么的。有几次我爸爸出门,他甚至会开车跟在后面,看样子是想顺着摸出来我的住址。”

    晚上临走前何妈妈悄悄给她提了个醒,何有时有点心焦:“像他这样偏执到不顾他人感受的人是很容易走极端的。现在他的情绪已经有点失控了,万一哪天情绪一崩,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不好的事来。”

    “他知道我有男朋友了,却还是这个样子。我得想个办法让他死心才行。”

    秦深:“想不到办法?”

    “是呀,你有办法?”

    秦深面不改色:“不难。把我们的结婚证拿给他看,他一定死心。”

    “不太好吧。”何有时忍不住蹙眉,听了他的主意还挺不高兴:“结婚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决定呢?再说结婚是我们两个人的事,现在我们感情还不够,因为他纠缠不休我们就决定结婚,太草率了。”

    秦深眉梢一挑,擦头发的毛巾被他随手丢一边,手臂撑在床头借力,压着有时俯下|身来。

    何有时没了支撑,被压迫得倒在床上。他发梢还在滴水,这样子一点点逼近,像踱着步子款款行来的猎豹,气场凛然,眸色深沉,还很小肚鸡肠地咬着她的唇,跟她揪字眼。

    “随随便便?嗯?”

    “咳,我意思是……”

    “草率?嗯?”

    “我错了我错了!”

    “感情还不够?嗯?”

    “我真的错……唔唔唔……”

    两年有余,养病期间不能做剧烈运动,秦深最喜欢的健身运动就是游泳,气息尤其深长。一吻毕,何有时手脚发软,眼里润润的全是水雾,像刚买回家的那只小奶狗。

    秦深却从来不懂见好就收是什么意思,声音带了哑,步步紧逼:“爱不爱我?”

    她脸皮薄,眼皮扑簌簌地跳,红着脸却不回答。

    秦深又在她唇上嘬一口:“我觉得感情够了,你说呢?”

    嘴唇被咬疼了,何有时怕他又冷不丁地亲上来,捂着嘴泪眼婆娑地瞪他:“人家求婚都是蜡烛戒指单膝跪地的,你这明明是逼婚!”

    第53章

    “前面; 再前面一点……对,就是这家了。”

    从市二院门前经过; 又往前开了二百米,车停在一家餐厅门口。

    秦深探头看了一眼。半上午; 餐厅里看不到什么人,冷冷清清的样子。这家餐厅从选址到装潢都没什么特别; 唯独那扇招牌是崭新的,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为什么他把你约在这家餐厅?”秦深问。

    他浑身被一股低气压笼罩; 声音也凉。何有时戳戳他的脸,硬是把秦深紧绷的唇戳出了一个微笑的弧度; 小心措辞跟他解释。

    “我车祸之后在医院住了四个月; 吃腻了医院食堂的饭菜; 偶尔想出去散散步,但腿又不方便; 就会在这家餐厅里吃。他家的意面和芝士?h饭都很好吃,蛋包饭一般。”

    尽管她话里特意把盛安骅摘了出去,秦深却是门儿清,肯定是跟那个谁一起来的。什么好吃不好吃的秦深听不进去; 满脑子就一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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