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鹰-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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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秦思沅一样,那股子看似轰轰烈烈、不能自拔的一往情深,最后也在时间的消磨和日复一日的失望中,消失殆尽了。
青春虽则刻骨铭心,却不会永恒,更不会沧海桑田。
一直到过年的时候,三人逛超市买年货,秦思沅主动提了一句:“也不晓得迟鹰今年在哪里过年哦。”
这话说出来,没人回应她。
苏渺和秦斯阳都假装没听到,各自站在架柜边挑选着商品,她耸耸肩,推着婴儿车去买水果了。
过了会儿,苏渺走到秦斯阳身边,秦斯阳正在拿着一袋奶粉看配方。
良久,她问:“他…在哪里过年?”
虽然很努力想让自己语气平静一些,但呼吸里还是有禁不住的颤音。
“我不知道。”
秦斯阳放下奶粉,沉声道:“大概率不会回京城,被退学这种事…回去了只怕没办法跟老爷子交代,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也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
苏渺没再多说什么,又问他:“买不买点腊肉香肠,不知道你和秦思沅爱不爱吃。”
“还行,只是超市的熏得不好。”
“肯定没我妈熏得好,不过也还是买一点吧。”
苏渺去熟食年货区挑选腊肉了。
秦斯阳推着购物车跟在她身后,凝望着女孩单薄纤瘦的背影,在热闹的人群中却显得萧索。
她掩饰得很好,所以秦斯阳也没有拆穿她一直忘不了迟鹰的那件事。
怎么可能忘得了。
他是她静寂的青春里,最惊艳的一抹嘹亮。
她还深深地思念着他。
第65章 回家
年夜的那天; 苏渺跟秦斯阳说自己要出去一个人走一走,让他不要担心。
秦思沅从沙发上跳起来,以为她想出去放烟花; 也想和她一起,但苏渺拒绝了:“只是出去走走; 不放烟花。”
城里也不让放。
秦思沅还是想跟着一起; 还要把小姝也带上,秦斯阳拎住了她。
他看出了苏渺心里不痛快; 在家里闷着只怕要憋出毛病了。
秦斯阳叮嘱她,九点以前回家。
“好。”
苏渺去超市买了一些菠萝啤; 还在即将打烊的烧烤店里买了烤串; 没有加辣椒; 打车去了临江天玺。
去年寒假; 迟鹰将门禁卡给她了就一直没收回去,搬家的时候; 苏渺在抽屉里找到了那张门禁卡,一直挂在钥匙串上。
她心里有一种猜测——
如果迟鹰没有回京城,会否仍旧留在c城。
凭他的智商和基础,即便最后一年自行复习,大概也能在高考中取得极佳的发挥。
更遑论他还有那么多可以加分的奖杯。
如果他还在; 如果他是一个人; 苏渺想陪陪他。
她打开了并未更换密码的房门:“迟鹰; 在吗?”
房间里空空荡荡; 一片死寂,像是从来不曾有人生活过。
窗户并未全然封闭; 江风吹拂着白色的纱帘蹁跹起舞。
苏渺打开一盏小夜灯; 走到吧台边; 指尖拭了拭桌面。
一层薄灰。
他已经离开了。
虽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她心里还是抑制不住涌起淡淡的失落。
她在门口徘徊了两分钟,甚至准备好了见面的第一句话——
“吓一跳吧,我就猜你还在家。”
她会笑着和他打招呼,很自然的,一点尴尬都没有。
她会告诉他:那件事…经过这半年的分离和休整,她心底已经彻底释怀了,不怪他了。
迟鹰对她的好,对她的庇护和怜惜,早就抵消了那次背叛。苏渺不是没良心的人,她对迟鹰恨不起来。
苏渺坐在了高脚椅上,手肘撑着满是灰尘的吧台,也不管脏不脏了,开启了一瓶菠萝啤,对着不远处的摄像镜头,遥遥致意。
“迟鹰,我猜你是一个人,来陪陪你。”
“不知道你身边有没有其他女孩,或者朋友,你一向不会让自己太寂寞。”
“如果…如果你是一个人,今晚我们一起跨年。”
“你到底能不能看到我啊。”她冲摄像头挥了挥手,也不知道它坏没坏。
“我有尝试联系你,你的机器人,我天天去找它聊天,不知道你听到没有。”
“它的嘴很讨厌,和你很像,总惹人生气。”
“我真的不怪你了,迟鹰,你不要因为害怕我不开心,就不敢回来。”
苏渺对着镜头自说自话,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这个摄像头也许早就关闭或者坏掉了。
她不太擅长喝酒,菠萝啤是唯一能接受的酒精饮料,喝一点就会晕晕乎乎的。
而每每这种时候,情绪特别容易泛滥,几乎控制不住。
她一定是疯了才会来这里。
……
窗明几净的洁白病房里,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照入窗框。
那位名叫梅丽的年轻护士推门走进病房,一如往常地将针头刺入少年手腕麦色的皮肤之中,弹了弹点滴,用带了些加州口音的英文询问他情况。
他摘下了白色的pods耳机,对她颔首微笑。
梅丽护士被少年这一抹微笑惊艳到呼吸都慢了几拍。
她低头,看到他手机屏幕上好像在播放视频,有女孩带着哭腔的嗓音传来,她却一句也听不懂,猜测大概与这个英俊的亚裔少年说同一种语言。
她将早上收到的一份offer递到他手边,说了句Congratulations,便不再打扰他,退出了病房。
约翰·乔丽思医疗中心,心脏外科领域在全美是数一数二的医疗机构。
在迟鹰入院的第三个月,收到了麻省寄来的入学通知书。
但他无心于此,戴上了洁白的降噪耳机,目不转睛地盯着手机屏幕里的女孩。
显而易见她喝醉了,很伤心,在跨年夜一个人去了他家里,自说自话,讲了很多很多。
以前吝于说出口的那些话,都在酒精的催化下,向着寂静的黑夜倾吐——
“我搬到秦斯阳家里了,接受秦叔叔的资助,放弃了过去的坚持,生活真的轻松了好多。”
“迟鹰,我真的变得自私了,像你一样自私,也正因如此,我想我还是配得上你。”
“啊,我的普通话是不是变得有点不自然了,你一走,我们班同学都没人说普通话了。”
“迟鹰,我会努力考最好的大学,去京城,去你长大的地方…如果开学第一天你来帮我提行李,我就马上原谅你。”
“如果你身边有女孩跟你告白,你记得一件事,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一个人,比她们更爱你,你想要的我能给,多少都可以…”
“迟鹰,大学来找我,我唱《告白气球》给你听。”
“我只原谅这一次,你不来,我就不原谅了。”
……
家里的保姆佣人都回家团年了,双胞胎兄妹俩按照网络食谱,做了满满一桌不知道能不能入口的年夜饭。
秦斯阳刚把饭菜端上桌,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提醒这是一通境外的电话。
他的心微微一惊,独自来到了后花园,接听了电话。
电流声中,对方呼吸不稳,像是竭力压抑着某种情绪,对他说:“她在我家,去接她,别让她一个人,周围他妈太黑了。”
“临江天玺?”
“嗯,小姑娘家还学会喝酒了,你教的?”
“绝对不是。”
秦斯阳顿了顿,问道,“你在哪儿。”
“美国。”
其实秦斯阳已经猜到他出国了,他很久以前就想去麻省的人工智能实验室进修。
“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吗?”
“心脏出了点问题,现在这边治一治,好了就回来。”
他的心紧了紧,明白迟鹰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但问题应该不小。
“能治好吗?”
“回来打球,一样吊打你。”
秦斯阳轻嗤了一声:“某人还想跟你考同一所大学,不知道会有多失望。”
迟鹰静默了很久很久,才缓缓道:“如果有男的追她,给她把把关,捡个好的。跟她说我是个渣男,别让她总想我,一天苦着个脸。”
“唷,半年不见,居然大方起来了,以前谁敢动你的东西,手都给他折了。”
迟鹰没有回应,似乎也在经历艰难的挣扎。
秦斯阳清了清嗓子,劝道:“你跟她联系吧,异地也行啊,她肯定比现在快乐些…”
迟鹰打断了他:“万一老子治不好…”
秦斯阳顿时沉默,一阵风过,他眼睛有点涩,喉结滚了滚,咽下如鲠在喉的不适:“迟鹰,别说这种话。”
“生下来医生就说活不久,这是跟老天爷借了这么多年的命,他要收回去,我也没辙。”
“但你从来不信命。”
良久,只听迟鹰用压抑的嗓音,缓缓道:“这次我信了。”
如果能让他重新回到她身边,迟鹰愿意跪下来…
祈盼上天垂怜。
秦斯阳将喝得微醺的苏渺接了回来。
她酒意稍稍醒了些,吃过两兄妹的黑暗料理年夜饭,一个人斜倚在沙发上,面无表情看春晚。
秦思沅蹲在她面前,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她主动开了口:“你有事?”
秦思沅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那个…你有迟鹰家钥匙啊?”
“嗯。”苏渺见她削得费劲儿,接过了苹果,帮她削。
“我靠!这不就等于你有一栋房子了嘛!临江天玺啊!你还住我们家干嘛,你搬他家去啊!那么好的房子!我都想住呢!走走走,明天我们一起搬过去!他家在市中心,离学校超近的!”
秦斯阳翻了个白眼:“你敢住迟鹰家里,你试试他回来会不会直接把你丢进嘉陵江。”
秦思沅撇撇嘴:“这有什么,谁晓得他啥子时候回来,说不定再也不回来了呢,那房子不就是苏渺的了!除了没有房产证。”
苏渺指尖蓦地一刺,锋锐的刀子削破了皮,她连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
秦斯阳递来了创可贴:“别听她瞎扯,迟鹰是念旧的人。”
苏渺舔舐着指尖的腥咸,摇了摇头,“飞走了,就是飞走了。”
跨年的时候,秦家父母都给两兄妹各自发了红包。
路兴北也给苏渺发了一个红包,苏渺不好拒绝,接受了他的心意,同时也给他发了同等金额的红包:“也祝你新年快乐,天天开心。”
大路朝北:“……”
大路朝北:“你这…是不是看不起哥嘛。”
渺:“不是啊,你收着嘛,只是一个祝福而已。”
大路朝北:“不行,我怎么能收女人的钱。【左哼哼】”
渺:“……”
她恍然想到去年,她给迟鹰的红包,每一个他都会收,他俩特别喜欢相互给对方发红包。
但每次迟鹰给她发的数额都会多一点点,只多一点点,分寸拿捏得几乎精准完美,让她感觉到体贴和舒适。
她翻开了和迟鹰相互转账的聊天记录,有好多好多——
C:“请你吃糖糖。”
渺:“请你抽烟烟。”
C:“请你吃花生米。”
渺:“我花生米过敏你忘了?【微笑】”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渺:“生气了。”
C:“【狠狠抱住】。”
……
他们聊了好多好多天,她从来没想过会和一个人有那么多话题可以聊,她几乎把她全部的心思和想法都分享给他了。
毫无保留地打开自己的内心世界让他走进来。
苏渺给他编辑了一条消息,发了过去。
还好,竟也没拉黑。
渺:“是你让秦斯阳来接我的吗?”
渺:“迟鹰,我好想你。”
第66章 高考
高考结束的那天; 苏渺走出考场,望着湛蓝的天空,只觉得无所适从。
周围有男孩发出了如释重负的嘶吼;
也有女孩直接一整个奔向了喜欢的男孩怀中; 他抱着她在人群中转起了圈圈,从今以后; 再也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挡这炽热的情感;
更有不少人高高地将书籍抛掷向天空; 就像他们的青春,在这一天获得了彻底的轻松和自由……
明德班的同学们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们汇聚在了教室里,周清华对他们进行了最后一次叮咛和寄语。
苏渺看到她眼底含着泪光——
“你们人生的一段美好的旅程; 终于结束了; 但同学们; 你们要知道; 这并不是青春的结束,恰恰相反; 你们的青春,从今天、从这一刻起,才刚刚开始。”
“当你们离开单纯的高中校园之后,老师希望你们不要被眼前的利益所蒙蔽,也不要把所谓的个人主义奉为绝对崇高的价值和理想; 尽管你们现在多崇尚所谓的绝对自由。老师希望你们永远保持少年热血; 心中也要常怀家国天下。”
“最后; 老师希望你们能够永远保持青春不逝。”
有同学不解地追问:“老师; 人都会长大,会变老; 怎么样才能青春不逝啊?”
周清华想了想; 回答道:“永远可以为炽热的感情; 热泪盈眶。”
同学们都被震动了,从来都只会告诉他们“努力向前,为未来而努力拼搏”的老师,第一次对他们进行真正的情感教育——
永远可以为炽热的感情,热泪盈眶。
教室里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同学们眼底饱含着泪光,看着这个平日里对他们谆谆教诲、甚至让他们觉得无比啰嗦烦躁的班主任。
而现在,在高升生涯即将落下帷幕的这一刻,他们多希望班主任能再多讲几句。
每一句,他们都会认真地记在心上,奉为圭臬。
然而周清华只是摆了摆手,说道:“我宣布,明德班的高中课程到此结束,下课。”
大家都没有如往常一般涌出教室,而是恋恋不舍地坐在各自的位置上,每个人脸上都含着不舍,很多女孩已经低头摸出了纸巾,男生也强忍着眼泪。
周清华对他们摆了摆手,然后望向了最后排的班长。
“苏渺…你…你出来一下吧。”
苏渺收拾好了书包,来到了走廊边,周清华看着她,脸上也浮现了一丝歉疚之意:“高考发挥得还不错吧?”
“嗯。”苏渺点了点头,“考完我对了答案,应该还行。”
“老师知道你肯定可以。”
“谢谢老师这两年的教诲。”
“志愿准备填报哪里呢?”
苏渺沉默片刻,说道:“兴许会去北方看看,去京城吧。”
“专业想好了吗?”
“我想成为老师,也许会填报汉语言。”
“好啊,很好。”
周清华顿了顿,又问道,“你和迟鹰…还有联系吗?”
苏渺摇头:“没有,周老师,我不知道他现在境况如何。”
周清华叹息了一声:“当初你和迟鹰…老师真的特别看重你们俩,你们都是好孩子,做出那样的选择,真的很残酷,但老师个人的意志也没有办法和校领导的决策去对抗。”
“周老师,我理解的。”
“让你们过早地接触到社会的残酷,这不是我的本意,其实青春的感情是很美好的,老师不希望这件事在你心里留下某种阴影。”
周清华脑子也有些乱,这件事在她心里憋了快一年多,只因为怕影响苏渺的学习,所以一直没机会找她好好聊一聊。
但她也看得出来,苏渺这一年全部的心力都用在了学习上,她想拼命忘掉什么,她过得…并不开心。
“迟鹰…他真的是很体贴的男孩子,至少这么多年,老师没有遇到过比他更懂人情世故的学生。”
“我都知道,周老师,我也从没遇到过像他那样的人。”
“老师是觉得,或许他还有别的苦衷?”
苏渺望向了周清华,周清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只是猜测,他真的不像是那种会为了自己而不择手段的人…怎么说呢,知世故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