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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云山琳琅-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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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亓山狼倒是平静许多。他问:“粽子??”
  贺青宜的眼睛里立刻浮现一抹亮色,小心翼翼地问:“你喜欢吃吗?”
  “没吃过。”
  贺青宜一愣,立刻又捂着嘴恸哭起来。她的儿子?不知?道什么是粽子?,不知?道很多很多东西……因为他自小被丢在深山啊!
  身为母亲的愧疚责罚着她,她恨自己的无?能,恨自己没有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
  “我?将你带到这世上来,让你吃了这么多苦……”
  心口一阵阵绞痛,痛得?让贺青宜连呼吸都觉得?一抽一抽地疼。
  她上一次这样痛,是以为失去她与鸿郎孩子?的那一日。
  亓山狼偏过脸去,用愤怒逼退眼泪。他努力?用平静的语气说:“我?想?吃。”
  “好……好!”贺青宜站起身,转身去角落的圆桌上端来粽子?。她抖着手去解绳子?,几次都没有解开。
  亓山狼看在眼里,什么也没说,也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贺青宜终于将粽叶剥开,将滑腻光洁的粽子?一颗一颗剥出来。她紧张地剥了三颗,问:“够了吗?”
  “够了。”
  亓山狼拿过来,抓起粽子?来吃。
  贺青宜看着他直接用手抓,张了张嘴,又把话咽下去。怪她,怪她没有给他拿筷子?。
  贺青宜流着泪,看着亓山狼一口一口吃粽子?,直到他吃第?三颗粽子?的时?候,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赶忙起身,走到门口的洗手架旁。她提起水壶,往盆里倒水。
  手太抖,水溅出来不少。
  她飞快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刚要?端水,亓山狼已经走了过来。
  亓山狼伸手去洗手,她赶忙给儿子?挽袖。
  等亓山狼洗完手,她又赶忙递了帕子?。然?后她局促地站在那里,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突然?想?到了什么,贺青宜脸色大变,红哭的眼睛里充满了恐惧。她死?死?抓住亓山狼的手腕,惧怕地问:“亓帝知?道了吗?他会杀了你的!”
  母亲眼里的恐惧狠狠地戳伤了亓山狼。
  他心口好像被戳穿了一个血窟窿,这些强逼出来的冷静,再也无?法维持。
  “还不知?道。”亓山狼声音冰如寒冬,“不过他马上就要?知?道了。”
  亓山狼用力?握住母亲的手腕,刚往前迈出一步,又驻足,回头问:“母亲怕见血吗?”
  贺青宜摇头:“你去哪,我?就去哪!”
  亓山狼弯腰,拿起竖在门口的油纸伞。他牵着母亲出门,将伞举在母亲头上。
  贺青宜不舍得?儿子?淋雨,急急将伞往亓山狼那边推。
  原来母子?相认时?间?过得?飞快,转眼近两个时?辰。这雨也灵性,刚刚忽然?大雨,此时?又忽然?转小,淅淅沥沥不浇人。
  亓山狼牵着母亲走出窈月楼。
  宿羽撑伞立在外面候着,在见到亓山狼的时?候,立刻禀:“陛下在皇祠……求平安。”
  亓山狼不言,带着母亲穿过雨幕走过皇宫,去往皇祠,去要?一个公道。
  将到皇祠,亓山狼远远看见许多文武大臣立在皇祠前的广场上。
  亓山狼漠然?收回目光。
  贺青宜原本心里有些恐惧,生怕她的孩子?再有危险,可是跟着亓山狼走了这么长长一路,忽然?就不惧了。
  她指着远处锁在砖地里的旧刀,像个寻常母亲那样介绍:“孩子?,那是你外祖父的刀。”
  贺青宜话音刚落,忽有人冲上来指责:“亓山狼!公然?与皇贵妃拉拉扯扯,你要?造反不成!”
  亓山狼冷眼瞥过去,叫不出这个人的名?讳,却知?他是某个亲王,是齐英纵的弟弟。
  他姓齐。
  亓山狼忽然?伸手扼住他的咽喉,用力?一拧一甩,他像死?狗一样瘫软在地,再不能吠。
  人群突然?尖叫——
  “亓山狼造反了!”
  亓山狼弯腰,握住那柄被锁的旧刀刀柄,猛地一拽。
  铁链崩裂,地面劈出裂隙,埋于地下的亡魂亦在哭嚎。
  他降生的意义,当是为八十万贺人鸣冤,当是结束这场持续三十余年的战乱。


第100章 100
  雨中的文武百官心?思各异; 他们是被亓帝召进皇宫的——声讨亓山狼的无诏率兵围逼皇宫。
  可是大?军将整个皇宫团团围住,他们竟也都成了困雀。声讨对要名声的枭雄才有用,可亓山狼从?不在意?名声。
  亓山狼拖拽着锈迹斑斑的重刀; 往皇祠走。刀刃划过?砖路,在雨声的裹挟下; 发出刺耳的啼音。
  又有?臣子鼓起胆子大声呵斥:“亓山狼; 你想遗臭万年不成?”
  亓山狼侧眼看去?; 是一个年纪轻轻的文官。年轻代表没有?参与过?当年的灭贺恶行,他漠然收回目光。
  可是又一个老?者迎上来,张开双臂拦在亓山狼面前,恳声:“大?将军莫要一时蒙蔽双眼做出糊涂事!”
  亓山狼不记得他名讳,但是知道这个文官,是跟着齐英纵打天下的一员老?臣,在伐贺之?役中出谋划策。这些年多次吹嘘往事。
  亓山狼横刀; 沉睡了二十五年的重?刀瞬间苏醒; 将拦路老?臣腰斩。
  大?雨忽然瓢泼,群臣在尖叫。
  这把?贺国?古刀; 今日要用仇敌之?血开开刃。
  亓山狼将重?刀横在眼前; 近距离瞧看; 雨水浇在刀身,将鲜血晕开再冲散; 锈迹之?下隐隐乍现锋芒。
  他盯着这把?古刀; 心?道怪不得以前用什么武器都觉得不趁手。原来是这把?刀; 等待他今日的到来。
  亓山狼抬眼,看向巍峨的皇祠。
  齐英纵称帝之?后; 修建此处,将自己的祖宗十八代追封供奉于此; 供奉在屠杀贺氏皇室之?地。
  亓山狼手腕转动,拖着外祖父的重?刀,穿过?埋葬族亲的广场,一步步朝着齐氏皇祠走去?。他要万万族亲与子?民见?证,今日如?何血屠。
  齐英纵仰头望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听着身边陈公公抖着嗓子?禀告大?军如?何里三层外三层将整个皇宫包围。
  不知道从?哪一年哪一天开始,齐英纵便开始害怕掌握了兵权与民心?的亓山狼夺权争位。他挣扎过?、算计过?,却对今日之?势的到来毫无办法?。只能寄希望于亓山狼与寻常人不同,他不爱权。
  希望破灭,还是到了这一日。
  难道这真的是他过?河拆桥除掉陪他打天下的兄弟们的报应?还是……还是他打天下时滥杀无辜的报应?
  皇祠沉重?的大?门被踹开,整个皇祠都跟着晃动。
  齐英纵转过?身去?,望向拖刀而来的亓山狼。
  原来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
  壁上晃动的烛光照亮亓山狼幽蓝的眼睛。
  文武百官还在外面,齐英纵要保持帝王的威严。他深吸一口气,将发抖的手藏于身后,宽厚道:“这几年,有?爱卿保疆扩土劳苦功高。孤虽坐于龙椅却受之?有?愧。今日将文武百官召于此,正是要昭告天下,孤决定收你为子?,赐皇姓于你,再将皇位传给你。”
  顿了顿,他努力让自己更慈祥些:“为父老?了,也该退位让贤了。”
  曾经齐英纵不可忍受亓山狼权大?,后来不接受当一个傀儡皇帝。而今日,能活着就行。他将群臣召进宫,正是希望亓山狼不会当众杀他,他要平平安安渡过?余生。
  殿外雨中的大?臣们低着头,偶尔眼神交汇。他们之?中绝大?部分的人提前得知了或者猜到了亓帝的想法?。他们正等着有?人领头跪拜新帝。
  而这个最合适的人……众人望向宿羽。可是宿羽一手负于身后含笑?而立,并无举动。
  “赐姓?”亓山狼冷笑?。“可是今日所?有?齐氏人皆要死。”
  他如?狼一样呲牙,幽蓝的瞳子?漩出疯狂的杀意?。
  雨中的群臣议论纷纷。齐英纵脸色大?变,他仓皇向后退,怒声:“亓山狼!你休要不知好歹!你要皇位给你了,何必再弄一个反贼的千古骂名!”
  看着亓山狼拖拽着重?刀一步步走近,齐英纵不得不一步步后退。刀刃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尖锐声响引得齐英纵低头去?看那把?刀。
  这柄刀……
  齐英纵再看向逐渐逼近的亓山狼,他脸色煞白,愤怒又不解道:“为什么?因、因为我要杀你妻子??成大?事者,不能拘于小情!”
  “不仅。”
  亓山狼停了脚步,侧身望向殿外。
  齐英纵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去?。
  贺青宜举着一柄油纸伞,纤瘦的身影站在暴雨里。
  “还因为,我姓贺。”
  齐英纵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亓山狼:“你、你……”
  贺?暴雨里的群臣一阵哗然。
  亓山狼揪住齐英纵的衣领,将人猛地往殿外一扔,扔到贺青宜足前。瓢泼的大?雨浇着他发抖的身躯。
  他回头看一眼贺青宜,慌张地想要爬起来。
  亓山狼一脚踹在他胸膛压着他,看他拼命挣扎又起不来。
  “绳索!”亓山狼厉声。
  吴强将立刻跑过?来,双手捧上随身携带的绳索。
  亓山狼没接,他揪住齐英纵的衣领将人又拎起来朝殿前的雕龙柱上猛地摔去?。
  齐英纵觉得自己应当摔断了骨头,疼得龇牙咧嘴。
  “绑起来。”亓山狼下令。
  吴强立刻带着两个士兵将不停发抖的齐英纵扶起身,绑在柱子?上。毕竟是九五之?尊,两个士兵的手都有?些抖。倒是吴强十分兴奋。
  一个老?臣悲声:“到底是天子?,您这样做是要——”
  “杀。”
  寒雨浇在亓山狼的身上,浇不灭他的怒火,只让他心?里的仇恨更沸腾。
  亓山狼转过?身望向母亲,稍微缓了语气,再问:“母亲怕血吗?”
  贺青宜摇头。
  亓山狼抬腿,取出小腿侧绑着的匕首。他扶着母亲,朝她二十五年的梦魇走去?。
  他将锋利的匕首放进母亲发抖的手心?,再握住母亲的手,带着母亲刺向齐英纵的身体。
  一刀又一刀,或捅或划,皆避开要害。
  齐英纵一声声尖叫,在这场暴雨里,鬼哭狼嚎地让满朝文武胆寒。
  贺青宜手中的油纸伞早就跌了,她脸上湿漉漉的,也不知道雨水里有?没有?夹杂着泪。
  她的手从?一开始不停的抖,到后来用力地刺。
  亓山狼松开手。贺青宜便自己用力一刀又一刀地刺下去?,刺尽这些年的仇恨和委屈。
  “青宜,青宜……”齐英纵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最后央求,“一日夫妻百日恩……”
  “你住口!”贺青宜愤怒地用力刺向他。
  亓山狼蜷起长指握成拳,一拳朝齐英纵的脸砸过?去?。齐英纵满口牙尽断,甩头的瞬间,鲜血和断牙飞出。又有?汩汩鲜血和碎牙在口中,堵着他再不能胡言乱语。
  贺青宜失控般一刀又一刀刺着齐英纵。什么一日夫妻百日恩?纵齐英纵对她讨好万万遍纵过?去?了二十五年,贺青宜对他只有?恨!她对他的恨只会与日俱增!
  贺青宜不知何时哭出声。大?雨掩着亡国?公主的悲啼。
  直到齐英纵疼得昏厥,贺青宜才松了手,手里的匕首落了地。她身形一软也要跌倒,亓山狼及时稳稳扶住她。
  亓山狼弯腰,捡起落地的匕首。
  齐英纵身上早就不成样子?,衣衫和皮肉都是一片凌乱。他用力扯去?齐英纵身上破布一样的衣物,再用匕首从?他肩上的皮肉划开长长一道。
  匕首被他丢开,亓山狼伸手去?扯,将齐英纵的人皮剥下来。
  有?那胆小的文官吓得昏厥过?去?,人群间一片惊呼和哭嚎。
  亓山狼置若罔闻,他横起重?刀,用齐英纵的人皮擦拭,用他的血肉擦去?古刀上的锈迹,以来祭祖。
  宝刀被他杵于地面,发出铮鸣,亦耀着凌厉的新光。
  “所?有?齐氏,杀。”
  “所?有?参与当年屠杀贺国?君臣子?民者,杀。”
  亓山狼冰寒的声音死气沉沉,不似人间声。
  “是!”吴强大?声领令,率兵去?办。军队沉重?的铁蹄震响整个皇宫。
  宿羽此刻才上前一步,喜声:“恭贺陛下为贺昭雪!为贺复国?!”
  亓山狼睥着齐英纵的烂躯,漠声:“贺氏只剩我们母子?二人,有?何可复?”
  宿羽眼珠子?飞快转动,瞥了一眼泡在血水里的不成人形的齐英纵,忽然一掀衣摆,在溅雨的砖路上跪下,大?声:“臣斗胆,请陛下赐姓!”
  亓山狼看向他。
  “准。”
  “贺羽谢主隆恩!”宿羽以额触地,俯拜贺声:“吾皇千秋万代,万万岁!”
  广场上的大?臣们立刻跪了一片,一声接着一声地高呼万万岁。
  大?雨忽停,烈日当空。
  齐嘉恕才回京,他赶过?来的时候,群臣正往前殿去?,等着登基大?殿。
  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了事情始末。他逆着朝臣往前走,盯着惨死多时的父亲。
  有?那熟悉的臣子?,拼命对他摆口型,让他快逃。
  他姓齐,已是这皇城里最后一个齐氏人。
  可是齐嘉恕没有?逃,他视线移开父亲,看向母亲。这么多年,他第一次看见?母亲笑?。
  原来母亲也会笑?。
  贺青宜转过?头看见?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顿时没了。看着齐嘉恕一步步走近,贺青宜忽然拔了护卫腰间的佩剑,朝他刺过?去?,刺在齐嘉恕的胸膛。
  她恨这个孩子?,从?知道他存在的那一刻起,恨就没有?消失。
  他无辜吗?那齐氏其?他没有?经历过?屠杀贺人的晚辈无辜吗?满门抄斩,他凭什么是个特殊?齐氏就该子?子?孙孙血债血偿!
  齐嘉恕低头看着抵在胸膛的长剑。他眼前仍旧浮现母亲的笑?。
  他笑?了。
  齐嘉恕伸手握住长剑,锋利的剑刃割破他的掌心?,鲜血滴滴答答淌落。他用力握着长剑,将剑挪了位置。
  “母亲,这里才是心?脏。”齐嘉恕从?来没像今日这样轻松,他望着母亲,如?孩童般笑?着,“母亲,如?果?我的死能抹去?你的痛苦,那也是好事。”
  也许贺青宜本就羸弱没什么力气,也许刚刚向齐英纵千刀万剐的时候耗尽了力气,她感觉自己用尽了全力,却也没能让剑锋更深地往前刺。
  她盯着剑刃上不停流淌的鲜血,告诉自己杀了齐嘉恕没有?错。齐氏满门都该死,这个人也不例外!
  是这样吗?
  贺青宜忽然转过?头,如?濒死之?人一般望向她的儿子?。她在求助。
  亓山狼握住母亲的手,将她手里的剑拿开。
  颓然一下子?席卷了贺青宜,手里的剑落了地,她无力地靠着亓山狼,亓山狼扶着她离去?。
  齐嘉恕低着头。
  他从?没有?过?母亲,今日也没有?父亲了。鲜血从?他的胸膛和手淌落,可是他一点也觉察不到疼痛。
  他一动不动站在那里许久,直到亓山狼回来。
  亓山狼握住他的小臂,将他拽进齐氏皇祠。
  将火折子?扔到他脚边,亓山狼冷声:“改去?姓氏,毁掉这里与齐断清,饶你不死。”
  亓山狼丢下这句话,冷脸转身离去?。
  亓山狼并没有?走远,他背对着祠堂,等待着。
  不多时,身后的祠堂着起大?火。暖意?让亓山狼转过?身,他微眯着眼去?看熊熊大?火。
  可他等了等没等到齐嘉恕再出来。
  亓山狼朝祠堂走去?,却发现沉重?的大?门从?里面闩上了。亓山狼歪了头,用力一脚踹过?去?。山也要轰榻,何况一座门。
  他在烟雾腾腾里看见?齐嘉恕,他蹲在角落里,脸上没什么表情。
  齐嘉恕抬眼,嫌亓山狼多管闲事,他烦躁地皱眉,再云淡风轻地说:“你不懂。她不会准我随她的姓。”
  亓山狼看着昏暗角落里的齐嘉恕,突然就想起很多年前任阳和任旭出事之?后,躲在亓山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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