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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七零知青宿舍-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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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青宿舍是集体户,按理每户是出一半人,因此请假并不是大事。
  但许淑宁没有这个念头,毕竟她过年想回家。
  各公社对知青们的管理比较严格,生怕他们一去不回,所以队里对于开介绍信也有规定,平常表现要好,上工要积极才行。
  许淑宁本身就挣不了多少工分,再不老老实实的可不行。
  她抱着这个想法,勉强笑笑说:“今天还能上。”
  梁孟津也就不好再劝,倒是郭永年道:“有事叫我。”
  许淑宁用力点点头,笑容真心实意很多。
  吃完早饭,大家一起出门去。
  齐阳明这会才有空问妹妹道:“昨天晚上怎么回事?”
  齐晴雨甩着辫子道:“她不是说看到虫子了。”
  齐阳明又不傻,心想许淑宁可不是这样大惊小怪的人,她可是那天看到老鼠跑过去,眉头都没皱一下。
  哪像自家妹妹,嚷嚷得半个大队都知道。
  他道:“跟你没关系吧?”
  什么意思啊,齐晴雨不满地哼一声说:“讲得像我背地里欺负人一样。”
  那倒不至于,齐阳明对妹妹的个性还是了解的,他道:“你性子烈,没这个脑子。”
  骂人还是夸人,齐晴雨没好气给哥哥一肘子说:“你才没脑子。”
  有扭过头看一眼道:“幸好咱俩是一块来的。”
  不错啊,大早上的还知道感恩了。
  齐阳明都开始怀疑今天太阳是从西边升起,说:“我现在觉得是许淑宁给你打坏了。”
  瞧不起谁啊,齐晴雨挥挥自己的拳头说:“我打她才叫绰绰有余好吗!”
  净讲大话,齐阳明实诚道:“你不如她有劲头。”
  两个女孩子的体格其实差不多,但人家连抱怨都很少,忍耐性很足。
  齐晴雨直接给哥哥一下道:“再讲一遍。”
  齐阳明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真是惯坏了。
  但他确实是帮亲不帮理,只叮嘱道:“待会躲着点,知道吗?”
  干活都有偷懒的诀窍,齐晴雨反正就这么细的胳膊。
  她心知自己挑不起大梁,只捡能力内的事情做,反正到时候工分本兄妹俩可以匀。
  但许淑宁不行,她必须得自己做够基础分,明年才能分足粮。
  虽然她还有家里的补贴,但懂事的孩子都知道父母也不容易,心想还是得努力。
  努力的结果,就是第二天她连手都抬不起来,走路都快微微颤颤的。
  就这样子,不知道的以为是第一天上工,想逞能都已经没办法,只好无奈请假。
  大队长心里是不乐意的。
  他恨不得所有人都好好干活,但也没办法,只是琢磨着下一年再分配女知青,他就上公社闹去。
  准确来说,男知青他都不太乐意,目光都恨不得在梁孟津和陈传文身上戳出窟窿来。
  陈传文是个很会看脸色又能屈能伸的人。
  他也要请假的话赶快咽回去,心想怎么自己不是个女的,满是遗憾地上工。
  但梁孟津完全不一样,只是暗下决心要进步。
  他下乡就是为了证明自己,一脸云淡风轻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但修水道不轻松,光是挑土就要人半条命。
  梁孟津也只多撑了两天就败下阵来,不得不请假在宿舍休息。
  这样一来,大队长就不肯再放知青,只给嗷嗷叫的陈传文换个简单点的活计。
  他心里不乐意,却也不敢去跟大队长叫板,只得每天羡慕地看病号们一眼再出门去。
  但病号们,也有他不知道的苦恼。


第12章 病号
  虽然是病号,但在乡下,人其实没有所谓的休息时间,无非是在繁重和稍微轻松的活计中做选择。
  许淑宁没去修水道,倒是花很多时间在自留地拔草。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郭永年精心伺候的菜是蔫了吧唧的,但草风吹又生,一天天的简直没完没了。
  不过弯个腰动动手而已,对她来说还算可以应付,因此只是心里抱怨两句而已,仍旧强撑着所有活力,差点把自己燃烧殆尽。
  好在没几天,梁孟津就来搭班。
  两个人虽然是哪哪都不舒服,凑一块招呼这一亩多的地还算可以,甚至能给浇上水。
  如此用词仿佛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但实际上队里的半大孩子都能完成。
  尤其是那些十岁左右的,基本能当壮劳力用。
  许淑宁看着都觉得无地自容,心想人家怎么就这么能干。
  更别提梁孟津了,他是低眉顺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总之俩人步伐匆匆,擦肩而过的时候抓紧跑,很想假装不存在这世界上。
  但对孩子们来说,外来人是件很新奇的事情。
  他们多数生于斯长于斯,也许一辈子连公社都不会去,城市就更是天方夜谭的遥远。
  城里来的人,成了唯一可接近的途径,因此小朋友们掩盖不了自己的好奇心,已经互相推搡好几天,总算推举出来搭话的人——一个光头的小男孩。
  天气转热,小男孩光着膀子,肋骨瘦巴巴的,不知道被什么虫子咬过,胸膛被挠出血。
  他的普通话不大标准,却很自信道:“我叫西瓜皮。”
  许淑宁不由得嘴角上扬,倒不是觉得好笑,而是可爱。
  她弯下腰道:“我叫许淑宁。”
  梁孟津有样学样做完自我介绍,又掏口袋说:“请你吃糖。”
  他知道自己弱,现在也顾不上什么不要在大锅饭上搞特殊的忌讳,每天都会吃个鸡蛋,像饼干之类的更是没断过。
  上工的时候兜里总是揣着,隔三差五就要吃一点。
  因此对他来说,口粮是稀疏平常的东西。
  但对队里的孩子们来说不一样。
  西瓜皮约莫是孩子王,很有领导风范,抡起石头就砸。
  玻璃纸一拆,好端端的糖已经是稀巴碎,却人人都能尝到点味道。
  梁孟津看着心里不好受,摩挲着手欲言又止。
  许淑宁看出他的念头来,赶紧扯一下他说:“要干活了。”
  梁孟津回过神来,想起父母的嘱咐,叹口气说:“谢谢。”
  这种感谢,也让人觉得沉重,许淑宁勉强笑笑说:“走吧。”
  她记得在西平的时候,家里的条件其实算一般,但来到大队才知道,原来世界上真正的艰苦是这样,让人连抱怨都觉得羞耻。
  像梁孟津这样的出身,会有兼济天下的念头更是正常,他沉默不言拎着水桶往前走,过会说:“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标语,落实到他身上就只是字,十五岁的少年,头一次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普通人,他手无缚鸡之力,于现状并没有任何意义。
  或者说,脱离家庭环境,他也无非是最普通的人。
  许淑宁察觉到他的沮丧,扭过头说:“起码你拎的是重的那边。”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抬着扁担,总有个轻重之分,他尽量承担更累的那部分,不得不说是十分贴心。
  人生在世,能做的无非都是小事,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大英雄,许淑宁讲不出什么大道理来,鼓励道:“你帮了我。”
  梁孟津具有良好的品德,这在他看来不过是以男人的身份作出的选择,压根谈不上什么帮。
  但此时此刻,还是让他得到些许安慰,仿佛自己的形象也高大许多,整个人松口气。
  那种颓唐一扫而空,才有年轻人的气质。
  许淑宁觉得他还是应该更朝气蓬勃一点,说:“下午摘粽叶,你去吗?”
  很快要端午,大家琢磨着包点粽子,但都很忙,她索性承担起准备工作。
  梁孟津怎么可能让女孩子一个人干活,马上点点头。
  吃过午饭,他们背着筐上山去。
  这时候能出来忙活的,也多半还是早上那群孩子,双方自然巧遇。
  西瓜皮看到梁孟津眼睛一亮,挥着手叫大家帮忙,很快薅满满一筐的粽叶来。
  梁孟津多少有些茫然,他局促地说着“不用不用”,却没能成功拒绝,明明是被帮助的那个,反而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许淑宁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个劲道:“没事没事,我们自己来。”
  但对着小孩子,态度没办法太强硬,况且彼此还有沟通障碍——方言和普通话之间是一道天堑。
  如此一来,就好像占谁的便宜似的。
  梁孟津可不是这种人,立刻伸手掏口袋。
  西瓜皮本意是感谢他早上的糖,手在衣角上搓搓,到底没能扛得住渴望接过去,还是早上的如法炮制。
  哪怕一人一点碎角,吃得也很开心。
  梁孟津更是喜悦,拍拍身上的灰要走。
  谁知道西瓜皮拽住他说:“有红角子。”
  红……饺子?
  梁孟津心想本地还真是稀奇,居然连饺子都有红色的,但再怎么说也是粮食做的,他哪能要啊。
  他道:“不用,你们自己吃吧。”
  西瓜皮却不是这个脾气,几个孩子围上来推搡着他们向前。
  许淑宁不知所措,拽着筐的背带道:“这是去哪里呀?”
  小朋友们的普通话也就那样,语速还各个快得像百灵鸟。
  许淑宁压根听不懂,只知道他们不是坏人,无奈地继续走。
  梁孟津突然生出对她的愧疚来,觉得是自己找回来的事,心想再不回去赶不上喂猪了,那可是宿舍的宝贝疙瘩,少吃一口就哼哼唧唧的闹脾气。
  好在东拐西绕的,队伍终于在某处停下来。
  其实不用说,梁孟津也看出来是什么,他迟疑道:“杨梅?”
  西瓜皮这才知道原来普通话不能叫红角子,连连点头说:“也是甜的。”
  看得出来,这是孩子们的秘密地盘,一年一度的收获是他们最大的庆典。
  许淑宁为自己刚刚的烦躁很是抱歉,摸摸西瓜皮圆溜溜的脑袋,这才发现他还有双大眼睛,鼻梁也高高的,脸洗得很干净。
  长得真是怪可爱的,也颇有老大的气质。
  不过笑起来,又有着孩童特有的天真和开朗,西瓜皮咧着嘴说:“好甜的!”
  梁孟津尝了一个,确实是很甜。
  他在西平其实没吃过,毕竟北方不产这玩意,还是来大队以后才见过。
  这儿家家户户都会在院子里栽果树,比较多的是龙眼,晒干了还能用来泡水喝,几乎是一整年的糖分摄入。
  前些天郭永年也搞了一棵,就是离结果还有好几年,大家只能伸长脖子日夜盼,一边希望能吃上,一边期待着快点离开这儿。
  可现在,好像连贫瘠的生活里都品出甜来,梁孟津第一次真的喜欢这片土地。
  他盯着自己残留着汁水的指尖,挂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西瓜皮没能品出他的复杂,只是用树叶把杨梅包好说:“给你们。”
  这下是人人有份,许淑宁觉得自己无功不受禄,只能郑重道:“谢谢。”
  西瓜皮笑嘻嘻挠挠头,转头一看几个小伙伴已经吃得满嘴红。
  他赶快加入“战争”中,说说笑笑成一团。
  许淑宁看一眼手表,知道真的得回去了,给梁孟津使眼色。
  两个人知道孩子们在山里比他们更如鱼得水,打过招呼后摸索着路走。
  说实在的,上来的时候许淑宁都没注意到环境,此刻才觉得是个大麻烦。
  她撑着树走路,下一秒脚一滑,直接一屁股往下滚。
  梁孟津急着想扶她,结果自己也没落好,搞得灰头土脸的,齐齐坐在泥坑里。
  许淑宁哭笑不得道:“你没事吧?”
  梁孟津在大院里长大,虽然平常的体能训练没跟上,但急救知识还是挺丰富的。
  他捏捏自己的骨头,才确定说:“没事。”
  没事就好,许淑宁肩膀一垮道:“我好像有事。”
  她把裤脚卷起来,小腿处全是摩擦的血痕,大概因为生得白,红得更惊人。
  梁孟津吓一跳说:“没事吧?”
  许淑宁本来就有伤在身,现在更是不堪重负,她叹口气说:“再扛一扛吧。”
  大家都在修水道,从理解上是为知青宿舍这个集体户出工,剩下的人自然要打理好内务。
  他们都是很明白事理的人,梁孟津只是觉得自己要是再能干一点就好,伸手拽她一把道:“对不起。”
  本来就怨不得人的,许淑宁站稳之后说:“那你要抱歉的事情可太多了。”
  一天天的,还能不能有开心的时候了。
  梁孟津就这么个脾气,性格说不上太讨人喜欢,他承认道:“想改来着。”
  他觉得离开熟悉的环境会更好,大家会愿意以崭新的角度来看他。
  现实也确实如此,像许淑宁就不觉得他有什么大毛病,只是抬脚间又扯动某处伤口,笑得有一瞬间的扭曲。


第13章 琐碎
  伤口每结痂一次,好像都给人新的铠甲。
  许淑宁疼几天后,又痊愈得差不多,心想她大哥在信里说的没错,习惯就好。
  但人每个阶段都会迎来新的困难,就好比六月的天里,太阳越来越大。
  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许淑宁的皮肤晒不得,哪怕早上十点前下工,一张脸都像喝了五斤高粱酒,涨得通红。
  不过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干活的时候仍旧充满活力。
  就是每个人看见她,都是吓一跳的样子,关切道:“你没事吧?”
  许淑宁起先还是客气谢过的,但说得多就有点烦,毕竟小姑娘没有不爱美的,她有时候想刻意忽略这件事情,还屡屡被人提起。
  但说起来吧,人家又是好心,搞得她不上不下的堵在胸口,深吸口气把所有话憋回去。
  可人带着气,看什么都有些不高兴。
  她进厨房想舀水洗手,只看到浅浅的缸底。
  人倒霉嘛,喝凉水都塞牙,世上的坏事接连不断。
  她看看缸看看墙,最终选择狠狠地跺脚,心情好受许多,拎着桶往外走。
  才走两步,跟来人碰个正着。
  梁孟津仿佛被自行车撞了一下,来得及扶着门框都没站稳,揉肩膀说:“怎么急慌慌的?”
  许淑宁叹口气道:“没水了。”
  宿舍没钱买大缸,因此每天都要安排人挑水,按理这个点不到用不上水的时间。
  梁孟津脑子里一过值日表,就知道怎么回事,说:“阳明还没回来吗?”
  今天应该是齐晴雨提水,不过回回都是她哥哥包办。
  但齐阳明也有自己的活计,偶尔没能那么及时。
  一般来讲,大家都不会挑这个理,毕竟集体的事情也多是他跟郭永年的付出。
  许淑宁就是知道这个道理,耸耸肩说:“我挑也一样。”
  梁孟津正好有时间,立刻道:“一起。”
  两个人各自拎着桶朝外,一边瞎聊天,许淑宁道:“你是不是要去县城?”
  梁孟津还是那天跟郭永年问过一句,这会说:“想去,不过他们都不去。”
  大队长不给开过夜的介绍信,想去的话就得天不亮走,捷径的话是两座半的山。
  来回要五个山头,没什么大事谁也不想去,梁孟津就是突如其来的念头而已,心知不大可能的,失落之色一闪而过。
  许淑宁听说县城比公社好买东西,尤其是吃的。
  她手里难得还有三斤的细粮票,那是日日夜夜都馋咽口水,心想哪怕是能买一个白面馒头都行。
  因此她道:“你要是想找伴,可以问问西瓜皮。”
  西瓜皮?梁孟津惊讶道:“一个孩子?”
  好像他比人家大多少似的,许淑宁好笑道:“从大队到县城的路,他起码走过几十次。”
  梁孟津更加诧异道:“他一个人啊?”
  这胆子也太大了,多危险啊。
  队里的孩子虽说都是放养,也没有这样的,许淑宁嘴角抽抽道:“他是像猴子,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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