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谋天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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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如被岁月埋葬在棺木里的布帛,受了潮黏在一起,而他偏偏用言语为手指一层层地将它们剥开呈现在她面前。告诉着她,他们曾经是多么甜蜜恩爱,如何地情比金坚。大夫人好生维持的笑容终于崩裂,眼眶中涩涩的,声音发颤地哀求道:“你别说了,别说了。”
“怎么了?”他声音很是温和,安禄伸手过去将她搂在怀中,恍若怕摔到了珍宝般。本不想哭,可他的话他的动作却无一例外地勾起了她心头的酸楚,眼泪不受控制地就流出来。
“哎,还是跟当年般爱哭。”安禄叹着气,化身为温柔好丈夫抬起她的脸朝她双眸上就吻去。大夫人看得一呆,待他的双唇离开时双颊已经通红起来,忙用手在他胸膛上推了一把,难为情地四下打量发现碧青不知何时早就不在这里了,心里的窘迫才减轻些,但还是忍不住嗔道:“相爷,咱们都老夫老妻了,你怎么还这样?”
“哈哈,什么样?”安禄忽然侧头精准地对上她红艳的双唇火热地亲吻起来。大夫人撑大了双眼,想要挣扎却被安禄抱得越发紧,几次徒劳后干脆攀上他的脖子慢慢地回应起来。两个人紧拥着彼此忘情地亲吻着,屋内的气氛陡然热烈起来。半晌,安禄才心满意足地放开被吻得浑身发软的大夫人,幽幽地叹息一声。
尚在迷情中的大夫人见自己丈夫忽然变得忧郁,心里就紧张地起来。“相公,你怎么了?”涂着丹蔻的手指摸上他的脸,满脸的疼惜。
“以后我可能就不是丞相了,宁儿可别嫌弃为夫啊。”安禄将头埋在她的胸前,语气中满是自嘲。
大夫人心头恍惚着,一时也不知怎么答才好。安禄没听到她说话,伸手在她背上顺了顺,关切道:“你肺不好,不要老用熏香。天气冷了,自己多照顾着点,我又不能随时在你身边。哦,忘了,以后咱们相处的时间会更多。我会尽快上书皇上告老还乡,到时候带着悦儿和纯儿,享受着儿孙绕膝之乐,比在朝堂上尔虞我诈来的痛快……”
听他前两句,大夫人满心感动。然听到后面的话脸色顿时变了,她的女儿那般倾城倾国,怎么能跟他们回乡去过苦日子。还有安纯,他的毒才解完好了不到一年,锦衣玉食的日子应该伴随他一生的,不该默默无闻做一辈子的平民老百姓!安禄后面的话她什么都没听清楚,欲望褪去,眸光平静地道:
“相爷,咱们相府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暗光下,安禄嘴角翘起,故意叹气道:“这个丞相我也做了这么多年了,是该退位让贤了。”手指顺着她的脖颈轻轻地剥开她的衣裳,轻声道:“日后,我就在家好好地补偿宁儿。”也不管她是否愿意,双手顺着衣裳的空隙朝着她敏感地带滑去。冰冷和温暖相互碰撞,让她跟着那久违而熟悉的感觉一起战栗了。
热情而肆掠的挑弄,两个人浑身都如火烧般。眼眸半阖,大夫人干脆软瘫在安禄怀中。安禄感觉到自己身体内正燃烧着,呼吸都跟着粗重了好多,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排解焚身的欲火。大夫人攀着他的脖子,嘴里不由地呻吟出声来,听在他耳朵里那简直是致命的诱惑。身体越来越紧绷,安禄抱着大夫人三步并一步朝着内室的卧床而去。
红烛泣泪,一路上衣裳跟着掉了一地,端是春情难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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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救命啊,好多眼睛,好多鬼……”不知过了多久,内室中大夫人中了魔般惊声尖叫声,跌跌撞撞也不管自己现在身无寸缕,拔腿就朝外面跑。
尖锐的叫声划破夜的宁静,主院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周边的护卫和伺候的下人,霎时间无数灯盏齐齐点亮,好像要将沉黑的夜色驱赶了。寂静被打破,主院乱哄哄地闹起来,各种叫声还有训斥声交杂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六小姐,属下回来了。”碧瑶阁书房内,没有灯盏只有半颗小小的发着如月色般清冷光辉的夜明珠放在离塌最近的高足小桌上,鱼璇玑盘坐在美人榻上在来人说话之际缓缓睁开了黑沉沉如夜的墨玉双眸。
“如何?”外面的动静她听在耳朵里,看来效果应该是不错。
一袭夜行衣的柳白扯下遮面的黑布,缓了口气道:“按照小姐的吩咐将那十六人的双眼挖出,顺序安防在丞相的床上,只是后来丞相夫人来了。”他拧着眉,继续道:“属下就把媚药放在他们的酒水中,两人喝了酒后因媚药而欲欢好,在行房时发现了床上被挖出来的眼睛,丞相夫人吓疯了光裸着身子就跑了出去。丞相则……”
后面的话她也不知怎么说,迟疑又忸怩一会儿,鱼璇玑还没发话,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丞相吓得小尿失禁晕死了过去,属下走时听被找来的大夫说,丞相大人受了严重惊吓,日后在房事上不举且有可能半身不能动了。”
柳白的话说完,空荡漆黑的屋子瞬间没有了声音,就连呼吸声都感觉不到。柳白头一次心里忐忑,他是不是没做好事让她都不愿意开口了?可话说来,做这些事他真是不齿的,还不如真刀真枪去战场上厮杀。偏偏,他没得选择!
其实到现在他还不太相信眼前这个在黑暗中让他看不清的女子是他主子未来的妃子,她才十五岁就有狠辣的手段,若是再过些年,怕是没人能逃得过她的算计。他的主子是个堂堂正正的英雄,这样的女子配他,实在……
“你做得很好!”鱼璇玑冰冷的话语不带任何情绪,将在沉思中的他打断。
柳白忽地松了口气,拱手道:“六小姐满意就好,属下这就告退,不打扰六小姐休息了。”
“去。”鱼璇玑惜字如金地吐出一个字,隐在暗处的眸子带着冷冽清寒。柳白感觉周遭的气压忽然低了许多,到处寒气四溢,也没多察快速地就走了。说是走,实则说逃倒贴切些。鱼璇玑蹙动着眉,他怕是很不屑做她吩咐的事,即使如此这个柳白不能长留在身旁!
翌日,府中传出爆炸性消息:丞相和大夫人在卧房中撞了鬼,大夫人还当着下人裸奔了起来,丞相则至今昏迷不醒。鱼璇玑听说这个传言时已经是快午时了,看拒霜说得眉飞色舞的像是亲眼见了当时的情形,连云姑都说这是报应。
鱼璇玑淡淡的笑着,还是如常般有着约莫的疏离。
显然,有人故意将人眼铺床的事掩盖了,只说他们夫妻是撞了鬼,应是不想引起太大的骚动,毕竟相府正在风雨飘摇的时候。找云姑问了现在谁在主事,没想到云姑说的人竟然是安纯。那个比她这个身体大不了多少男孩儿,连掩藏自己的情绪都不懂还想着要主事,不用说她也知道是谁的主意了。
不管相府是否真的会没落,安悦始终要嫁人,这管家的事情她能做一时却不能长期做。而安纯作为嫡子,自然是该继承相府的一切,现在他还不懂事,相府又出了这样的事,安悦看来是诚心要磨练安纯了。呵,她的想法虽好,可不切实际!鱼璇玑微勾唇角,冷嗤一声。
“小姐,府里都在传见鬼的事,你说鬼会不会串门来咱们这儿了?”拒霜开心了一阵吼开始有些担忧了,要是相府真的有鬼,她们又不能出去岂不是很容易就沾染了那东西,到时候落得跟丞相他们一个下场就划不来了。
云姑沉着脸,当即斥责道:“拒霜,你怎么说话的?”
“云姑姑,拒霜错了,但是拒霜好担心哦。”无论前人后人对鬼神都是敬畏的,加上真出了那样的事,她又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心里怎么不怕?府外被官兵围住了出不去,想找些和尚道士来驱鬼也不行,这不是生生地要逼死人么?
“不用担心,相府很快就自由了。”鱼璇玑靠在榻上,有些昏昏欲睡的样子,半睁着眸子说道。
云姑满腹疑惑地偷看下鱼璇玑,不太明白她的话。拒霜则一副我终于放心的样子笑了,她家小姐说很快自由就一定是真的。要真的自由了,她第一件事就是出去找人回来驱鬼。
令她们都没想到的是,鱼璇玑口中说的很快居然是这么快。她午睡后不久宫里就派来了十多位太医,纷纷给大夫人和丞相看病,走的时候还留了两个太医在这里。傍晚的时,守在相府门口的士兵都走了,相府的人也都能自由活动。不过大家都没闲情逸致述说什么得了自由的感受,纷纷派人去寻道士和尚回来做法。
于是,炎京几乎所有的道士和尚都被请进了相府,百姓也很快就知道了丞相夫妇被鬼厉所扰一疯一昏迷的事情。本来寒冷难耐的冬天因为相府接连发生的事顿时热火起来,各种关于丞相府的传言如纷纷洒洒的雪花般,数都数不清。
拒霜丫头喊着要请人来来驱邪,云姑还不知丞相夫妇的事是鱼璇玑所做,以为是鬼魅的缘故,也就没拦着还给了她不少银两要她找个道行高深的人来。之于这些,鱼璇玑看在眼里不阻止也没反对,她们就权当她是默认了。
就这样,一群和尚道士纷纷进入相府,在每个院子里吹吹打打的闹了三四天后,昏迷不醒的安禄终于醒来,刘文就让这些人都散了去,相府才恢复平静。留下的御医给安禄看诊,果然他下半身已经瘫了,听说治愈的机会微乎其微。而大夫人那晚惊吓过度后算是真的疯癫了,嘴里常常嚷着眼睛眼睛的,御医们对此也是束手无策。
短短的时间内,风光无限的丞相府变得门庭清冷。后院的女人们没有了争宠的意思,纷纷把目光对准了相府的家财。人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者安禄现在也还是丞相,好东西自然不少。不过,她们的小动作很快就被注意到了,刘文将此事报给安禄,大怒之下将一群女人都赶出了相府。当然,给他生了儿子的赵姨娘和名下有女的蔡姨娘只是给罚关在院子里,并没有被赶走。
这样一闹腾,相府更加冷寂,繁华不再。
芳华园佛堂里,卫姨娘一身素淡单薄的衣裳盘坐在蒲团上,手执木锤有规律地木鱼,诵着佛经。
“大小姐,你都念了一天的经文了,休息会儿吧。”李姑姑端着热了几道的饭菜站在她身侧,说得好不心酸。
闭着的眼缓慢睁开,将手里的木锤放下有起身的样子。李姑姑忙弯下腰来搀着她,只感觉她两只袖子里的手臂瘦了不少。其实就看那脸,也知道她们这段日子过得不好。吃穿用度上不说,就连丫鬟都开始故意磨蹭不去做吩咐的事情。卫姨娘已经变卖了全部家当找了无影楼,自然也就没什么闲钱打赏这些人。在这大宅院里呆久了,所有人都是踩低看高的。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卫姨娘将对着白玉佛像打了个佛号,将佛珠放在供案上,这才转身轻声道:“别污了佛堂,我们去外面吃。”
李姑姑眼角含泪,声音哽咽道:“大小姐愿意进食了就好。”这些日子她吃得都很少,有时候整天都不吃东西,跪在佛前一动不动地望着,都快把李姑姑着急死了。今天可是她第一次自动开口要吃饭,李姑姑甭提有多开心了。
“事情算是尘埃落定了。”她轻声叹息着,没有丝毫发簪饰物的头发被绾在脑后,那张脸消瘦却满含如释重负的轻松。
满皇城都贴满了抓捕安勇的告示,表示她的儿子获救了,只是现在她不知他的消息。即使这样她也满足了,只要他能好好地活着,她就算一辈子见不着也认了。对安禄对相府她已经没有什么希冀了,准备在这小小的佛堂里青灯黄卷一生,为流落在外的安勇祈福,也用余生忏悔自己所有的过错。
李姑姑当然明白她所指,心里也很是宽慰,她看着长大的公子能平安活着,真是件幸事。“大公子吉人自有天相大小姐不要担心了。”
“他从过军,吃苦那些倒是不怕,就怕有人找到他的行踪,将他带到了衙门。”说不担心那是假的,没有绝对的安全她整个心都是吊在半空的。心里默念了几遍《金刚经》,略微激动的心绪才平静些。
李姑姑点着头,表示她也赞同这点,但恼恨的是自己没办法替他们母子分忧。忽然,她咦了声,忙拉住前行的卫姨娘,激动道:“大小姐,老奴去大厨房给小姐端饭的时候路过院子,听丫鬟说夫人的疯病怎么也好不了。三小姐整日忧心忡忡,听说了凡大师在炎京北的红灵山的小寺院里挂单,三小姐备上厚礼亲自去红灵山去请了。算算日子,也差不多该回来相府了。”
手腕上的紫檀木念珠脱落在地摔出啪一声脆响,卫姨娘激动地抓着李姑姑的手,惊喜道:“李姑,你说的都是真的?”
要是了凡大师真的能来相府,那她可以请他替安勇解一签,无论吉凶也让自己心里有个数。但听闻他一年只给人解三签,炎京的贵胄们为了他一签更是豪掷千金。她现在既无银钱,了凡大师也三签尽解,怕是没有办法求得他一签了。
“大小姐,人说出家人都是慈悲的,无论大公子犯了什么错,你是一个爱儿子的母亲,为儿子真心求签,了凡大师会被你打动的,我们一定鞥求到的。”李姑姑不忍看她失望的模样,出言安慰道。
像是溺水的人突然抓到一根浮木,卫姨娘不确定地朝李姑姑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真的,是真的。”李姑姑慌不迭地点头,用神情告诉她自己没有说谎。卫姨娘脸上带笑,心底却是极为苦的。她想,肯定是当年自己对谢婉母女做错了太多事情,老天爷要惩罚她,故意将灾难降在他儿子身上,让她痛不欲生。她明白了,清楚了,只要他儿子以后能好好的,她会尽全力去弥补。
阴霾了好多天,到了傍晚的时候天边出现一抹金色的光亮,那是破云而出的太阳,可惜却是日落西山。在碧瑶阁呆久了,鱼璇玑心里有些闷,就准备转到花园里看看。虽然看不到绿树红花,但不一样的事物总能给以人别样的感受。
院子里种着几株腊梅,粉红的花朵星星点点地布在没有叶子的枝桠上,空气中暗香缕缕。鱼璇玑拉拢了身上的披风,随手折掐了一朵梅花摊在手心里,两指揉弄着娇嫩的花朵儿,不多时就花瓣飘零下落入土,整个一辣手摧花主儿。
“万物有灵,自有其生存之道,施主何故要早早地毁却它?”假山后,一穿着白色百衲衣,眉须如雪,头上点着十二戒疤的老和尚双手合十走出来,看着地上的残花,叹息道:“冤孽,冤孽。”
鱼璇玑两眉皱了皱,对这突然出现的老和尚感到奇怪,相府中驱邪的人都被赶走了,他怎么还在这里?照理说,安禄醒来该清楚是不是鬼魅作祟,难道他还真想留个和尚在这里混淆视听,让人以为丞相府的鬼怪还没有除去?
“你是谁?”声音冷得如化开的冰水,还未靠近就被蒸蒸寒气逼得后退。
“老衲了凡。”他并未跟些喜欢吹嘘的人般故弄玄虚,打了个佛号回答她的问话。
她眸子睁得一圆,眉尾挑起,似在思量着了凡和尚的话,她并未听人说他会来相府。转念思忖,想起拒霜说安悦出门了两日,她瞬间就了然了,敢情这了凡和尚还是安悦请来的。不过她只听说过他会给人解签,没听过他还会看病抓鬼的。
“施主和老衲没见过,但能相遇即是有缘,老衲想赠与施主几句话。”了凡和尚合十的手上还挂着念珠,面容祥和而带着广大宽无的包容。“生人有道,死人有乡,不该相妨。”
生人有道,死人有乡,不该相妨!这九个字如天雷在空中击过,鱼璇玑浑身不可抑制地僵住了,墨玉瞳中闪过幽幽深意。这老和尚告诉她这句话,难道是看出了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