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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人间绝色-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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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清淮唇角抿起。是有多累,还来赴约。
  钟意的脑袋不再一点一点,向右侧车窗靠过去。
  顾清淮抱着手臂闭目养神,听见“哐”的一声,睁眼便见钟意揉揉脑袋继续睡。
  他无奈,身子往后靠,右手绕过她身后靠背。
  公交车在中途报站。
  钟意迷迷瞪瞪睁开眼睛,看到的不是车玻璃,而是修长干净的手指,骨节分明。
  她猛地回头,顾清淮闭着眼睛,睫毛浓密低垂,手却挡在她脑袋和车窗中间,一动不动。
  让她坐在他肩上拍照的他,主动给捡破烂的老人买饭和手套的他,还有这个怕她撞到脑袋帮她挡住车玻璃的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从事那样的职业,怎么可能去做一点点坏事。
  顾清淮睡着,她才敢肆无忌惮看他漂亮眉眼,希望回家的路长一些再长一些。
  她没有说完的是——我小时候想嫁给警察叔叔,可是长大以后喜欢上你啦!
  一直到家,钟意嘴角都藏在围巾里甜甜翘起。
  她和他的卧室相对,最后仰起脸:“晚安!”
  顾清淮轻轻扬眉,“嗯”了一声。
  打开门,钟意大字型扑在小床上,晚上的所有画面在脑海一帧一帧播放,而她翻出那张坐在他肩上拍下的月亮,没有修图没有裁剪,发到朋友圈。
  【韦宁:和谁去看的?这个角度可不像你能拍出来的!从实招来!】
  钟意回:【嘿嘿嘿,和顾清淮去看的!】
  【韦宁:你戴耳机了吗?身边有人吗?方便说话吗?】
  钟意回:【嗯!我在自己房间呢!】
  韦宁直接一个语音电话打过来:“也就是说,他听到咱俩所有的聊天内容,知道你对他图谋不轨还约你去看了灯?”
  钟意抱着小抱枕在床上滚来滚去:“对呀!”
  韦宁:“那他是不是有那么点喜欢你啊?”
  钟意眨眨眼,这个可能她从来没有想过,然后很快就否认了。
  她坐起来,给韦宁分析:“他会买下所有盒饭让老人早些回家,也会给拾荒的老人送吃的和手套,还会半夜起来给狗狗搭窝……他对谁都很好,我不是例外。”
  每说一个字,心都软塌塌陷下去一分。
  喜欢一个这样的人已经很幸运了,你看月亮,并不能期待月亮也看到你不是吗?
  可是,她还是好希望他是她的。
  韦宁:“甘心?”
  “不甘心,”钟意斗志昂扬,“我跟你讲,我要是追不到他,我孩子跟他姓!”
  挂断电话,屏幕返回微信界面,钟意“拍了拍”顾清淮。
  【顾清淮:?】
  【钟意:你能换个头像吗?你用默认头像,我会觉得你是个小机器人。】
  顾清淮没再理她,钟意已经习惯。
  她去洗漱洗澡,嘴里还哼着歌,开心得快要飞起。
  等她洗完澡,手机有未读消息。
  【顾清淮:?】
  【钟意:哈?】
  【顾清淮:看我头像。】
  钟意点进他的头像,片刻后,忍不住咬着下嘴唇笑起来,心又软又暖。
  顾清淮第一次换微信头像,是偷了她朋友圈的图,是她坐在他肩上拍的月亮灯。
  …
  钟意一整个晚上吃了太多甜的辣的咸的,半夜被渴醒,起床倒水喝。
  室内亮着暖色小蛋壳灯,顾清淮白色短袖灰色运动裤,蹲在南博万对面。
  钟意眼睛不由自主弯下去,这样看起来好像两只大狗狗哦,尤其是顾清淮刚洗过的头发柔软蓬松搭在额前。
  他手轻轻落在南博万的脑袋上给它rua毛:“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钟意眼尾的弧度僵住。
  他要去哪里呀?要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
  她高中是住宿生,本硕博远在外地,早就习惯一个人。
  可是在这个瞬间听见顾清淮要离开,她心里突然就有些空。
  南博万像是听懂他的话,已经开始不舍,湿漉漉的眼看着顾清淮。
  顾清淮平直的嘴角弧度柔和:“保护她就交给你了阿SIR。”
  他蹲着,下巴轻抵在手臂,侧面看过去睫毛好长,眼睛柔软而明亮,像个干干净净的大男孩。
  甚至还跟南博万握了个手,像是在交接保护她的任务。
  钟意前一秒还在难过,这一秒又被两只大狗狗萌化。
  她走过去,也在顾清淮身边蹲下来:“你要去很远的地方吗?”
  顾清淮垂眸,钟意每根小卷毛都有它自己的个性,朝着不同方向炸开。
  她人本来就小,现在更是缩成小小一团,小动物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顾清淮“嗯”了声,看到她瘪下去的嘴角,声音不自觉放得柔和:“很远。”
  钟意吸吸鼻子,又问:“去做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是从酒吧“吸毒散户”背后牵扯出来的、在本地贩毒的毒贩。
  从境外走私毒品运到本市,销声匿迹许久,却有线报称毒贩在祖国西南出现。
  这之后,怕是有有一整个武装贩毒团伙。
  顾清淮很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不可以。”
  钟意心里的离愁别绪更浓,她耷拉着脑袋:“你不想说我就不问了,我就一个要求。”
  她下巴尖抵在手臂,总是弯弯翘起的嘴角没有一丝笑,认真凝重,顾清淮猜她上手术的时候,大概会是这样的表情。
  她小小声开口:“不准再受伤了,知道吗?”
  顾清淮长睫低垂,片刻后轻声说好。
  他太云淡风轻,像是中学时代最刀枪不入的混蛋男生,不管你说什么他都冷冷淡淡应着,最后依旧我行我素。钟意不依不饶,却又毫无办法,她缓缓伸出手到他面前:“来,拉钩。”
  顾清淮微微怔住,月亮的清辉落他一身,他皮肤本来就白,嘴唇却是漂亮的绯色,唇红齿白。
  钟意伸出手才觉出来,拉钩这个举动好像有些过分亲密。
  之前他背她,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和冲锋衣。
  她坐在他肩上拍照,他的手臂很绅士地环过她的腿,肌肤没有一寸相贴。
  而拉钩不一样。
  她看着自己尴尴尬尬伸出去的手,越想越觉得害羞且毫无底气,心提在嗓子眼,生怕从顾清淮脸上看到讨厌的情绪。
  手指轻轻攥在一起,有些僵硬,掌心微微湿润,她小声咕哝:“我开……”玩笑的。
  只是她话没说完,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勾住她的,大拇指轻轻相对。
  最真实的肌肤相贴,电流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最后绕在她的心尖缓缓震颤,有些经久不息的意味。
  顾清淮剑眉微扬,那眉宇像是泉水洗过,冷淡干净不带一丝情绪,却尽是风发意气。
  像是少年将军提刀上马最后回头看过来的一眼,每个字音都像一个温柔坚定的承诺。
  “我答应你。”
  …
  冬天好像不再漫长,在顾清淮出现以后。
  夜班不再可怕,也不再羡慕有男朋友的同事,因为他会接她下班。
  每次,她在医院门口见到他,都要问一句:“你怎么来啦?”
  顾清淮居高临下垂着眼:“来看赵老师。”
  后来赵老师出院了,他依然会在她夜班的时候准时出现。
  南博万从他怀里探出个小脑袋求抱抱,那场景总是能把她萌坏。
  她再问:“你怎么来啦?赵老师不是出院了吗?”
  顾清淮会冷着脸把狗狗塞给她转身往前走,那背影高高瘦瘦别提多酷。
  他会丢下一句狗狗要找你,又或者是遛狗经过顺便等你。
  钟意便非常配合地“哦”一声,她走在他身后,可以肆无忌惮弯着眼睛偷偷笑。
  而后悄悄拿出手机,拍一张两个人的影子,纪念他每一次别别扭扭接她回家。
  而影子的照片,就这样停在这一年的元宵节。
  正月十七,玄关挂着他的白色羽绒服,但是顾清淮人已经不在。
  空气里不再有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电饭煲里不再有他煮得很好吃的粥和浓汤。
  某天钟意在家里大扫除,在书橱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透明文件袋。
  她没有拆开,却可以看见里面的东西,读完那行字,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中国人体器官捐献志愿登记卡。
  下面是荣誉证书,她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因为她也有。
  捐献造血干细胞的荣誉证书,和无偿献血证。
  阳光很暖,她突然鼻子发酸,眼前迷雾重重看不到尽头。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她不知道的呢?
  她越来越不信,顾清淮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酒吧服务生,但他又确实在酒吧工作。
  可是在酒吧工作怎么会那么频繁地受伤?一次是偶然,两次还是吗?
  他和派出所的警察非常熟悉,王杨看他的眼神,仔细想想,其实是充满敬意的。
  可是,赵老师明明说他不是警察、是个干体力活的。
  她想起警校之初,南野跟她说起过公安机关的“特情”。
  想起爸爸去西南义诊回来,告诉她那个被毒贩打伤的孩子。
  举报毒贩警方破案,根据缴获毒品数量会有奖金。
  所以顾清淮,会是公安机关的“眼线”吗?
  钟意小心翼翼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顾清淮,你还好吗?】
  信息发出去的瞬间,忍不住猜想,是不是下一秒就可以看到对话框上方,提示他正在输入。
  她把手机放回兜里,告诉自己,不打扫完房间不准看手机。
  可是等到客厅、书房、厨房卫生间都锃明瓦亮,顾清淮依旧没有任何回音。
  她的情绪慢慢冷静下来。
  是没有看到吗?还是……看到了也懒得理她。
  毕竟她只是个普通房客而已。
  …
  顾清淮不在的日子,气温慢慢从零下到了零上。
  甚至有一天下夜班,风吹过,漫天樱花飞舞落在她发顶、肩侧。
  春天就这样猝不及防到来,顾清淮好像和冬天一起消失。
  无数次她起床第一件事是去看电饭煲,想看到正在保温的南瓜浓汤,告诉她他已经回来。
  可是无数次心脏提起又重重坠入深渊,顾清淮的电话从一开始的无人接听变成彻底关机。
  她去酒吧,顾清淮的同事表示不知情,王杨同样表示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人。
  如果他就这样消失。
  钟意蹲在南博万身边,鼻音很重:“你想不想他?”
  狗狗亲昵贴在她掌心,钟意小小声说:“我很想他。”
  她窝在沙发角落,困意来袭,甚至没有力气回房间。
  墙上的时钟一格一格走过,和医院的声音重合,画面一转,她在急诊奔跑。
  “钟意!快点过来帮忙!”
  病床上的年轻男人浑身是血,胸口血流汩汩像是无法支柱,连带生命迹象一起消失。
  她低头,先是看到他鼻尖的那一点褐色小痣,颤抖着手抹掉他脸上的血迹,露出他英俊清晰的眉眼。
  她的白大褂上全是他的血,她在梦里崩溃大哭醒不过来,像被魇住,眼泪无声顺着脸颊轮廓滑落。
  “钟意。”
  恍惚之间钟意听见他喊她,那声音模糊而遥远,像是来自重重梦境。
  他签下的遗体捐献协议生效,她醒不过来眼泪止不住,像个伤心的小孩子。
  顾清淮的手,轻轻落在钟意发顶。
  在逃毒贩出现在祖国边境,几个月的时间里,多市禁毒刑侦部门相互配合,武警部队全副武装,缉毒犬蓄势待发,不眠不休守在祖国边境线。
  一开始是乔装侦查,再后来深入武装贩毒团伙内部,无数次和死亡擦肩。子弹贴着脸颊划过,和亡命之徒短兵相接近身肉搏,甚至是被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太阳穴,在亡命徒眼皮底下扮演一个前来交货的“马仔”。
  想起她说“不准受伤”,到底还是食言。
  警校之初,他们一个班那么多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
  一腔热血烧得滚烫,剃成寸头丑得如出一辙谁也不能笑话谁。
  他们一起穿上一道拐的警服,一起在训练场摸爬滚打,一起在毕业时立志成为共和国警官。
  而参加工作不到两年,昔日毕业照里鲜活的年轻男孩,已经有人变成黑白遗照。
  月光拢着他修长干净的身影,那影子也满是倦色,那挺直如剑的肩背此时微微弯下去,不再不近人情。
  顾清淮戳了一下钟意的发顶:“醒醒。”
  所有的难过满溢在胸口、胸口起伏,钟意泪水朦胧中,对上梦里那人的眼睛。
  瞳孔颜色偏浅,温柔似琥珀,此时他眉眼低垂,安安静静看着她。
  “你房东是没给你分房间吗,”顾清淮剑眉微扬,语气里有淡淡的、疲惫的笑,那声音是柔软的,像在哄小朋友,“让你睡沙发。”
  钟意迷迷瞪瞪一时之间无法分清梦境现实,只是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人,泪水打湿睫毛。
  “是梦见什么了。”
  她坐在沙发,他在地毯上蹲下来,手臂搭在膝盖,像个温柔干净的大男孩。
  钟意终于确认他是真的回来,想要压下鼻腔里的酸涩,开口却仍然哽咽着:“梦见有人欺负我。”
  她一边抹眼泪一边说话,声音断断续续,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
  顾清淮无奈,想去给她擦眼泪。
  钟意睁眼就看见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从手背绵延到手肘,再到看不见的地方。
  她的眼泪更加汹涌:“怎么这么、这么多……”
  到底是医生的使命在肩,她一瞬间收起所有情绪,哽咽着去找家里的备用药箱。
  把顾清淮摁到沙发,从手臂没处理干净所以和纱布黏连的伤口,到手背、指甲细小的擦伤。
  她的动作很轻,比给他缝合的时候还要小心,眉眼是柔软的也是专业的,虽然睫毛湿漉漉。
  直到检查、处理完所有伤口,钟意收起药箱,在顾清淮身边抱着膝盖蹲下来。
  她眼睛红红的、像只可怜兮兮的兔子:“顾清淮,你能告诉我,这些伤口是从哪里来的吗?”
  是走在深山不敢开手电筒被枯枝碎石划伤,是和武装贩毒团伙的毒枭斡旋近身肉搏。
  是斜飞的弹片躲不开的利刃,是行动的最后一刻被发现死里逃生。
  顾清淮眸光沉沉,清澈如水:“不可以。”
  钟意拼命咽下所有细小的委屈:“但是,你没有做坏事对吗?”
  顾清淮声音冷而凝定:“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
  钟意便深吸口气,弯起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却如释重负笑着说:“那我相信你,以后都不问啦!”
  顾清淮下颌线紧绷,垂在身侧的手有隐忍的青筋。
  他眉眼干净至极,目光确是温和的:“现在可以告诉我,梦里是谁欺负你了吗。”
  见不到他的恐惧、见到他的委屈、见到他却又是一身伤的难过,在此时兜头袭来。
  钟意声音小得听不清,他却可以读出她的唇语:“是顾清淮欺负我。”
  “不回我微信,不接我电话,也不回来给我煮粥喝,”她本来是想笑着说完的,可是眼泪突然开始不听话,钟意不敢抬头,大颗大颗的泪珠砸在手背,“答应我的事情也没有做到,又是一身伤……”
  她每带着哭腔说一个字,他心底就好像被子弹穿透一分。
  受伤的手暂时拿不了枪,给小姑娘擦个眼泪倒不算难事。
  顾清淮轻抬起钟意的脸,手指关节慢慢带过她哭红的眼角眉梢。冷冰冰的声线柔软,带着温柔的哄人意味:“是顾清淮错了。”


第30章 
  ——现在可以告诉我,梦里是谁欺负你了吗。
  ——是顾清淮欺负我。
  ——是顾清淮错了。
  他微凉的手指关节落在她眼尾,轻到不能再轻,像在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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