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宠爱-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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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鹿尔刚刚到后厨时,曾经好奇偷瞄过。
并没有什么稀奇,和她在邵庚街买的那种红碗异曲同工,大约,更大?
可是,现在憨憨在里面喵呜喵呜叫,爪子下按着几只做峇拉煎的小银虾。柜子里面却是空空的。
她打开一格,灰尘上还有防止碗盏的痕迹,但现在一个碗也没有了。黑漆漆的柜子像一张怪兽的大口。
大约,是要宴客,所以先收了起来。
姜鹿尔关上柜门,擦了擦额头,两旁的姑娘艳慕看着她,和当地人不一样,她的皮肤无论多么猛烈的阳光,即使当天晒成麦色,几天之后又会慢慢白皙回来。
一只小小的盘子伸到她面前:“我要一点醋。”
姜鹿尔抬头,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程砺站在她面前,一身得体挺拔的衬衫,自然而又坦然看着她。姜鹿尔立刻去拿醋瓶子,一边倒一边毫无底气解释:“那天我没来,实在是因为有点事……就错过了时间——”
“没关系。”
“那个——你的衣服,我现在暂时没办法还给你……”
“没关系。”
姜鹿尔在他的注视下无端端生出几分慌张,他看她的神色和眼神实在不像是对一个男人应有的态度,就算勉为其难说是因为自己像他弟弟。
可是哥哥真的这样看弟弟确定不会被家里的爹爹打死吗?
天呐,自己在想什么,最近一定是被李雪音读的那些西洋故事洗脑了。不能再看他了,她果断低头。
“好了。”她收好罐子,好心道,“其实,这样的小事直接交给旁边的丫鬟就好了。不用专门跑一趟。”
程砺的手上的碗没有端回去,他宽阔火热的手掌托着小碗,低下头问她:“是吗?”
两人的距离不过一臂,如果不是中间隔着一层桌案,她几乎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声。
他投下的阴影辉映在她脸上,将她的眼眸和睫毛定格光与影的交汇中。
“嗯,君子远庖厨嘛。”她正在一点一点的整理面前的废弃的食材,有一些肉丝和新鲜的海鲜残片都一一挑拣出来。
是预备拿回去继续吃吗?
程砺微微皱眉。
在简家和曾经的家宅中,他都见过这样的佣仆。
但是这样几乎熟视无睹的行为放在她身上,就让人有些不能接受了。
他伸出手去,一手按在她手腕上。
“你大可不必……”姜鹿尔抬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他却不知道怎么说剩下的话,同情吗?大可不必。
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了略微僵硬的:“我帮你。”
喵呜一声,憨憨从下面跳上来,轻巧越过障碍站到姜鹿尔肩膀上,胖嘟嘟的猫脸在她脸上蹭了蹭。
姜鹿尔笑:“别心急,一会都给你。”
程砺一愣,立刻明白,不由暗自庆幸,微微一笑看着她们。
两个风格各异的人站在一起,英俊俊美的脸庞早就引的旁边的厨娘频频观望。
在憨憨那修长的身体掩盖下,姜鹿尔的脸微微红了。
混着轻微的面色变化,她略不自然扇风:“天气真热。”
“是啊。”程砺附和,这样的时节,隐隐透出的乐声,还有那些衣香鬓影的年轻淑女,在这微微色变前,都安静下来,如遥远的暮色,汇与看不见的远处。
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鹿尔,听说你的脱身凭札只剩几个月,可想过剩下的打算?”
“咦?”他怎么知道。
程砺笑,一笔带过:“我告诉昌阿伯说我是你同族哥哥。也请他略微照顾你一些。”
他自然不会跟她说起他心口上那一道伤疤的来历,她刚刚入矿区那一天,因为伤口昏迷,药石无效,他是如何偷跑出去,又是怎么拿到救命退热的西药,恳求着昌阿伯照顾她。
而因为这件事,他在橡胶园打死的那只老虎,挨的那十多鞭,都将成为她永不会知晓的秘密。
“难道我不是你哥哥吗?”他似笑非笑。
姜鹿尔一时感动,立刻点头:“再没有比你更好的哥哥了。”话音刚落,便想到自家那同父异母的哥哥,立刻补充,“有也不多。”
憨憨立刻喵呜一声,仿佛在肯定姜鹿尔的话。
“你还没说,自由后怎么打算。”程砺又问。
姜鹿尔刚要回答,旁处突然一阵低微的喧哗,接着就看到昌阿伯被人推攘着过来了。
带头的是个麦色肤色的女人,眼睛大、眉毛极黑,总有种毛发过旺的感觉。
“谁是伙夫?”她问。
昌阿伯走得急,额头都是汗。刚刚这个邱家小姐先问了他,知道不是,竟自作主张跑到后厨来了,非要找做黑果鸡的伙夫。跟她说了是大小姐的手艺,她一点不信。
现在小姐正在里面和那些夫人小姐们见面呢,可不能出什么差错。
见她走得又快又急,先盯着姜鹿尔和程砺发愣,然后目光闪到鹿尔面前的食材残渣上,昌阿伯心头一急,连忙上前一步挡住她去路。
“小姐,这后厨实在不适合……”
“让开!”她厌烦看着这个下人打扮的男人,一掌推开昌阿伯,常年做事的手,虽早有小姐的身份,动起手来力气花得却毫不含糊。
昌阿伯一个趔趄,直接被摔倒在木柜旁,头砰的一声撞了上去。
木柜门噏开一道缝隙,阳光照进去,空荡荡的黑。
姜鹿尔连忙走过去扶昌阿伯,手搭上他胳膊,冰凉一片,她想用力,却感觉他浑身脱力一般站都站不起来,她抬起头,这才看见,昌阿伯的脸色惨白如纸。
第二十五章
姜鹿尔心头一震; 她下意识去看; 昌阿伯除了额头一点红肿; 身上并无伤口; 但这身体状态却明显不对。
邱铭恩有点心虚:“诶; 你这什么意思——我可没用力,你们都看到了啊。”
几个厨娘不吭声; 只同情看着昌阿伯。
什么没用力,明明连肌肉都凸出来了。
这一推; 也不知道是撞到额头还是哪里了,瞧这已经虚脱的样子,说不定已经脑出~血马上就要死掉也不一定呢。
想讹人?邱铭恩上前一步; 想要看得仔细点。
憨憨喵呜一声跳上姜鹿尔肩膀; 呜呜低吼瞪着她; 嘴里哈着气,长长的尾巴绷直,身上的毛隐隐炸起。
邱铭恩眼睛一定。
得到消息的田管家和李斯函走了过来; 用眼神示意旁边带路的人退开,李斯函摆出了主人热情的仪态:“邱小姐是有什么需要吗?”
邱铭恩一见这温和态度,底气霎时足了几分; 多年的察言观色练就了她极好的避重就轻反应:“二少爷,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今日的黑果鸡里面出了不干净的东西; 我家夫人吃了身体有些不舒服,我便来替她瞧一瞧。”
李斯函人如其名,斯文俊秀; 况且还是李家的二少爷。
邱铭恩几乎不自然的,声音立刻低了几度,只恨不得掐着嗓子说话。
见李斯函皱眉,她委屈看过去:“我也是一片好心,知道这事张扬不得,这才偷偷过来,看一看,如果找到问题回头与我家夫人说一说,对症下~药,这事情也就过了,可他们,偏偏拦着我。”
李斯函顺着她委屈眼神看过去,姜鹿尔扶着昌阿伯坐在地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坦荡荡看着他们。
他几乎毫无自觉的,眼神柔和了几分。
邱铭恩注意到李斯函看姜鹿尔的眼神,撇了撇嘴,这年生,不仅要防女人,连男人也不能掉以轻心,她顿时对这个原本就看不顺眼的少年生出更大的反感来。
但是那老头脸色实在太难看了,邱铭恩不得不解释。
“这还不算,我不过是因为那老头……伯杵在前面,怕撞上他才轻轻避了一下。二少爷,要真是我的事,我就是道歉负责也没什么。”她说的真诚又流畅。
昌阿伯大约回过些神了,强撑着站起来,面如金纸,颤着嗓子道:“二少爷,没事——我没事。”
姜鹿尔心里气不过,刚要动,昌阿伯在她胳膊上按了一按,缓缓摇头。
她忍着气没动。
李斯函自然打算息事宁人,妹妹的成~人宴会上,闹出什么都不会是李家的光彩,况且还和这样一道关键的菜有关系。
他正待打圆场,远远的,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传来。
“不知邱小姐打算怎么负责?”,声音带着低沉温和,却有无形的力量在其中,“从你站的位置到昌阿伯倒下的位置,两米二尺,你的轻轻一避,足够将百斤以上的老人攘到在地,邱小姐——果然好力气。”
姜鹿尔扬眉,看向似笑非笑的程砺。
“你!”邱铭恩气结,看看姜鹿尔又看看程砺,“你们都是一伙的,自然,你要帮她说话。别说到一边去——你们的丫鬟可说了,我们桌上的黑果鸡是一个伙夫做的,现在菜里有毛发,是不是应该给个说法?就算邱家财气不如李家,可也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
“看出来了。”围观的厨娘中不知道谁嘀咕了一声。
有人低低笑起来。
邱铭恩脸一阵白一阵青。
程砺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身高形成强大的压迫,英俊的脸庞近在眼前,他好整以暇看她,“毛发?邱小姐这话说的就像自己不曾长头发一样,就算有毛发?夹菜的人,吃菜的人人人都有机会。没有十足的证据,邱小姐这怕是强词了。”
邱铭恩气结,她的眼睛看向姜鹿尔肩头的暹罗猫,冷笑一声:“证据,这野猫就是证据。定是做菜时候它窜上台面,那几根黑猫毛才掉了进去……呕。”她的惺惺作态既顺畅又逼真。
“邱小姐,你口口声声说菜里有毛发,请问毛发在哪里?”程砺问。
邱铭恩摊开手,赫然两根短短的黑色毛发躺在手心。
“哦?”程砺低头,似乎没看清,邱铭恩胜券在握,将手抬高一点,她一看那黑猫的模样就知道赖它赖定了。
“呼~”温热一口气喷在掌心,只是一瞬间,邱铭恩手心什么也没有了,她满脸震惊:“你!”
“你竟敢!”
“这样的毛发多如牛发。”他手掌翻转,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锋刃阴寒逼人,邱铭恩只觉脸庞一寒,手掌上顿时多了数十根细细碎碎的断发。
“比如这些。”程砺温和亲切,但是此刻,即使他嘴角仍然带着笑,邱铭恩却感到了彻骨的冷寒。顺着脖子一层细细的鸡皮疙瘩密密麻麻冒出来。
“大胆,你一个下人,竟然,竟然敢对本小姐……”她嘴唇哆嗦,有点结巴起来。
程砺不疼不痒看着她笑:“你以为我是李家的下人,我以为小姐是邱家的淑女——看来,我们都错了。”
他慢慢冷下眉眼:“昌伯虽在李家做事,但确实我的叔伯,对他不敬的人,得要先问问我。”
这样的话直接将姜鹿尔从这场冲突撇开,而且偷偷转换了矛盾点。
听到此言,昌阿伯感到姜鹿尔抓~住胳膊的手微微松开,似乎同手的主人一样轻轻松了口气。
李斯函闻言呵呵两声,这才事后诸葛亮般上前来介绍这位简家带来的“客人”,又说昌阿伯虽在此做事,却也是父亲的同乡云云,便看在看父亲的面上不要和老人家计较。
根本就不关这个橘皮瘦干老头子什么事好吗!可唯一的证据已经被……
邱家和简家关系藕断丝连,暧昧不清,邱铭恩本想柿子捡软的捏,柿子没捏到,倒惹了一身腥,她抿着嘴没说话,黑着脸强撑着笑顺着台阶下。
她越过昌阿伯,看向那旁边的小伙夫,分明就是他在帮那李雪音做的菜,分明就是一个什么德行都没有的娇家大小姐,亏得他们还口口声声说那李雪音又贤惠又漂亮,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可是感到身后程砺的目光,她却只能忍了。
前厅里欢声笑语倾泻而出,清扬的琴声叮咚而出,却是最新式的留声机放出的音乐,是李斯函专程托人从日本买回来的,邱铭恩走进去的时候李雪音正走过来,她穿了一身精致刺绣的小洋裙,露出雪白的小~腿,眼眸清亮,隐隐带着天真和狡黠。旁处一个小姐正和她说着什么,她侧头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李斯函迎了上去,李家的一双儿女,生来就是众人的焦点。
中间的琉璃屏风撤下,偌大的宴厅中,一个眉目清冷的乐师正在弹奏钢琴,而更多的客人在看到李家小姐真面目后,都隐隐带着一丝失望和疑惑,并不是他们照片见到的模样。
不过,李家的财富足够让他们蠢~蠢~欲~动,人人不动声色看向年轻的小姐们,考虑一会是请哪一位小姐上场。也有大胆的少爷跃跃欲试,预备一曲清音博得佳人心。
听说又有新的客人要到了,李家老爷亲自去迎接的大人物。
热闹都是她们的,她什么也没有。
特别看到简家的两位少爷也看着那边,邱铭恩气恼极了,却不知道该气恼什么,这时忽听到一个声音:“帮我倒一杯茶。”她转头看去,是个陌生的小姐,大约是将她当做李家的丫鬟了。
邱铭恩嘴唇抽~搐了一下,她定了两秒,在骂声出口之前接过了杯子,每一个杯子下面都有配合桌面的细微差别的花纹,昭示来人特殊的身份。她折身转过去,交给真正的丫鬟:“去后厨,要一份西冷红茶——让那个小伙夫送过来。”
后厨哪里还有姜鹿尔的身影,邱铭恩刚刚离开,她便立刻扶着昌阿伯起身,先去后院的工友房。
昌阿伯在硬木板床~上躺了一刻钟,然后坐了起来:“鹿尔,那厨中锁住的旧碗,可是田管家移走了?”
“没有。我也奇怪呢。”姜鹿尔给他递茶,“阿伯好像特别在意这碗。”
昌阿伯神色有些奇怪,冷泠泠的汗在额角冒出,半晌,他说:“这是不祥的碗。”他似乎会想到什么,恐惧在眼中一闪而过,“也许是我想多了——这是多多岛……”他猛的喝了一口茶水。
“鹿尔,我要你现在就去做一件事。”他低声在她耳边吩咐,姜鹿尔的神情渐渐变得惊异起来,不过还是很快点了点头。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惊得昌阿伯猛然咳嗽起来。
“现在就去。”昌阿伯叮嘱,“立刻,马上。”
敲门声更急,姜鹿尔打开门,外间是一张土著少年的脸。
“好先生,快救救命。我阿姆,她生不下来啊……”脖子挂着兽骨的土著少年面色焦急,无视姜鹿尔,直直扑向昌阿伯。
正是那个怀了双生子的达雅客族长屋屋主的女人。
第二十六章
昌阿伯迟疑着; 少年却一把拖住他的胳膊; 大有不达目的不放手的架势。
他只得对姜鹿尔使个眼色; 示意她先出去。
屋子里的叨咕声渐渐听不清了。
姜鹿尔隐隐有些奇怪; 矿区有医生、土著人族里也有巫医不请; 走这么远悄悄来求昌阿伯。
他有药,但治不了病——昌阿伯可不会接生。
她向前走过一排平屋; 紧接着下面就是一层茂密的灌木丛,走过花丛指路的小道就到了宽敞明亮的后厨。
昌阿伯要她做的事情——
在每个橱柜、每个木板、每个房间前面都要寻找; 直到发现这些碗的下落。
但是不能让任何人察觉她在找这些东西。
姜鹿尔小心翼翼将后厨、储藏室,甚至净房,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到了; 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