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等宠爱-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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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的南洋为几大势力瓜分,西班牙人、荷兰人、英国人是各个土王苏丹背后的靠山,华人人数虽多,却囿于生计,并没有足够的权利,能在雅加达和马尼拉做一个矿主和种植园主,那已经是当地的甲必丹这样的华人代理人级别了。
但是他们要去的这个岛不一样。
多多岛是唯一一个华人势力能和当地土王平分秋色的地方,这个马六甲旁处的岛屿丰饶美丽,两百多年前的火山爆发带来了丰厚肥沃的土地和数不清的露天矿产。
多多岛也是南洋为数不多的中立岛屿,几大势力都有自己在当地的代言人,黑帮、社团林立,势力盘根错节,当地教派和口音一样多,如他们号称的那样,海纳百川,信仰自由。
在这里唯一不欢迎的,就是穷人。
“岛上教民很多,基督教天主教常常派发面包,当地人的昆德利共食仪式也不错,但是他们的菠萝总是蘸盐和捣碎的鲜辣椒,青芒果偏偏加酱油,我不喜欢……对了,到了岛上,最好顺便信一信印度教。”周香公说到这里,突然眨眨眼睛,意犹未尽的笑了笑。
“为什么?”姜鹿尔问。
“呵呵,以后你就知道了。”周香公舔舔嘴唇,猛地喝了一口水。
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喧嚣声,整艘船被响起的拥挤声惊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姜鹿尔悚然一惊,立刻站起来。
所有人都奔向甲板,旁边快速跑过的一个少年瞅到姜鹿尔大声喊道:
“走啊!发吃的!在发吃的啊!”
她松了口气,松开按在兜里的手。
整个甲板都被能找到的各种各样食品占据。
所有华人远洋的航船上必然带着两样东西,棺材和种子,现在棺材被打开,里面倒满的淡水中,豆类都长着长长的茎叶,旁边烧开的大盆里,烫熟了的绿叶菜沾上旁边的肉酱或者辣椒面,裹上一层薄薄的面皮,人人都有份。
“他们是疯了吗?”周香公跟在姜鹿尔身后战战兢兢问。
狄勇勇站在长凳上大声宣布,这是上岸前最后一顿。
“周香公已经测算过,还有一天就可以到岸。”程砺的话让众人放下了最后的顾虑,还剩一天,现在不吃,等着上岸留给别人吗?
一路忍饥挨饿的卖~身汉们所有的理智全部扔到了爪哇国,兴高采烈和欢声响彻甲板,美酒加满了水,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拼命往嘴巴里面胡吃海塞。
“啊,我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鬼鬼祟祟正想捡一杯羹的周香公声音被淹没了,话还没说完,就被两人拖走了去。
姜鹿尔听到却没有回头,她抬头看向鹤立鸡群的程砺,海风鼓动她包裹在头上的布巾,深夜孤海,她即将低头的时候,对方回了她一个邀请的微笑。
夜风很大,海浪涛涛。
海水那么深,深色的海底透不过阳光,这样的情况,哪里像还有一天就可以靠岸的近海。
如她预感的那样,船继续航行着,日升月落,已经三天过去,可是海岸线根本就看不到头,食物告罄,淡水紧张,仅剩的一点淡水在冯减雨的强势平均分配下,每人只有勉强吊气的份,人人都用几乎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瘦下去。
疲惫和死亡笼罩在每个人心头,除了眺望遥远的海平线,几乎没人舍得浪费多余的力气,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漫长的等死,又是两天过去。
姜鹿尔缩在伤患专用的铺房角落里,悄悄将最后一点饼填进嘴巴里,她放在身旁的水罐不多不好,还有一小口,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罐底的水似乎始终保持一个刻度。
她脸上的青紫已经褪去,肩膀的伤口也已经结痂,近一周的饥饿,让她的脸更小了,坦胸贫乳,几乎一吹就会倒下。
她再也没见过周香公。
每个人都在咒骂这个胡乱判断海距要拖着大伙一起死的恶棍,在船上的卖~身汉愤怒到达顶点时,周香公被公审处决了,那天晚上,他被塞住嘴巴,八个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汉子费力抬起,扔进了波浪滚滚的海里。
在他一次次以神仙的名义处决卖~身汉时,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以同样的方式被处决。
姜鹿尔连起来围观的力气也没有了,她躺在铺位上,一晚上看着摇晃的船顶,就像幼年时躺在母亲腿上看着摇晃的列车窗,生命曾经很美好,生命未来也可能美好,可惜,她将和大多数人一样,死在现在吧。
最后的水也吃完了,船上的卖~身汉们,有的看人的眼神都不对了,先从大~腿胳膊开始落眼。幸而还有水。人人瘦骨嶙峋,走路需得扶着栏杆,海浪微微一动,就倒下一片,连冯减雨和程砺他们也都瘦得脱了形,乍一眼看过去,活像一群从地狱爬出来的饿死鬼。
转机出现在某一天黎明。
辽阔的水平线上出现了新的货轮的影子,轰鸣的汽笛声在海水里荡漾,程砺费力拉动缰绳地将旗杆上玛里艾特信号旗排列得更整齐一些,船尾的龙旗破破烂烂,勉强撑着没被刮走。
巨大的货轮缓缓逼近,红白蓝的荷兰国旗张扬醒目,最后在破烂的货船前停了下来。
程砺不动声色松了口气,一手拉着旗绳,抬头看向对方。
竖菱形的f旗一列,在国际信号旗帜中代表foxtrot,即我船出现故障,请求与贵船通信。
而紧紧相邻的另一列,用数支信号旗旗帜鲜明的打出了财富作为回报的话语。
这样强烈的求助,有可能引来强盗,也有可能引来帮助。
尾楼甲板缝隙的姜鹿尔也跟着松了口气。
——他们暂时得救了。
而她,也立刻明白了他们之前、不,是他的行为的真正含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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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救援比想象更加顺利,不知道程砺和这帮荷兰人说了什么,他们派人来简单视察后,不仅送来了食物,还派过来几名熟练的船员,并一路引领着他们向港口驶去。
“很近。”操着生硬汉语的荷兰二副安抚他们。
果真,一天以后,船上便挂出了将在港口进行隔离检疫的l旗。
船终于要靠岸了,看到陆地的一瞬间,很多人心头一松,眼眶跟着热了起来。
姜鹿尔将最后一口水倒进嘴里,紧了紧头上已经看不清颜色的布头,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船靠近码头,系泊牢靠后却没有收到下船的命令,程砺和这帮荷兰人做最后的谈判,很快双方便达成了共识,几个荷兰人下船的时候,同时抬走了两个面黄肌瘦的少年。
“为什么不打w旗,说我们需要医疗援助?”狄勇勇留意着动静低声问冯减雨。
“程砺说,我们这样的船,如果打出医疗援助的旗帜,别人只会以为有瘟疫霍乱,没有人会理睬我们。”冯减雨回答。
“大哥,你真的相信他……”
姜鹿尔从旁边走过,狄勇勇立刻收了声。
这里并不是多多岛,而是进入南洋的第一道关口,英国人的新加坡。
所有人必须从检疫地圣约翰岛通过检疫后,才能取得新加坡派发的登岸凭证,然后辗转南洋各地。
姜鹿尔走得很慢,这段时间的饥渴,耗尽了每个人的脂肪和体力,远远看去,都是一样瘦骨嶙峋的难民模样。
因为已经安全地的缘故,周遭也有了不同的议论声。
“那晚上扔那香公下海的有我兄弟,他悄悄跟我说,别看他们给捂嘴啊捆绑啊,那人其实都硬了,早死了。”
“啊……你是说,他们是为了找借口问出这船上银钱的下落,然后杀人灭口。”
“我可没说过。”
“难怪,难怪……”
姜鹿尔低下头,藏住眼底的情绪。
这大约就是好心当做驴肝肺的最好写照。
——周香公迟早要死,但是不能早也不能迟,早了没有他勘察天气风水,可能出问题,迟了若是遇上告发,他们可能全部都吃不了兜着走,没有庄园主会喜欢随时可能反戈相向的契工。
——让他们自自然然地饿得快要死却不会死,瘦骨嶙峋偏偏欲倒,再通过洋佬收留作为新的客头进入南洋,还有比这更稳妥的方式吗?
是的,如果她没有猜错,程砺打出的那句“财富作为回报”,并不是说船上所谓的船长那一点渣渣钱,而是他们这一船上的人。只要荷兰人作为新的客头照着名册和契约上面的要求推进交易,他们能得到一笔巨大而毫无风险的额外财富。
要知道,如果没有足够有背景的客头,他们的命运将被完全掌握在港口的腐败长官手中——而对他来说,如果售卖出去几百个“罪犯”肯定比一个个核对这帮契约华工的身份来得简单划算。
可惜,这帮人根本理解不了这一点,反而,如果他们但凡有一个人能听懂程砺的对话,他将会像周香公一样被撕得粉碎。
想到这里,姜鹿尔不由同情地看了一眼程砺。
没想到对方正看向她的方向。
姜鹿尔心头一动,再定神看去,他并没有看她,似乎刚刚只是她的错觉。
草草吃完最后一餐,货轮旁处来了数艘小船,众汉子被吆喝着上了船,姜鹿尔特特留意,那程砺也在船上。
小船没入海洋,又不知道东西南北走了多久才停下来。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弯细沙碧浪拥簇的岛屿。岛上矗立着一排排木屋,外间用圆木大栅栏隔开。
这就是圣约翰岛,进入新加坡前的第一道屏障。荷枪的打手在岛上来回逡巡,上岸的人都被驱赶着向里面的木屋走去。
一排排的木屋冒着蒸腾的雾气,里面间或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叫声。
姜鹿尔毛骨悚然,牙关扣紧,手指捏住自己衣兜,她的心砰砰乱跳,被人群推攘着,身不由己往里面走。
刚到外间栅栏处,便闻到一股股浓郁的硫磺味道,这被称之为地狱的味道在此地肆意蔓延。
姜鹿尔心头猛地一沉。
果真如她所想,人群刚被推攘进去,热腾腾的水汽和硫磺味道扑面而来,一方宽阔的硫磺水池里绰绰约约,岸上脏兮兮的衣裳堆积如山。
雾蒙蒙的水汽里只听见巡丁大声、生硬的叫喝声。
“脱。。衣服!下~水!脱~衣服!下~水!”
姜鹿尔僵直在一旁,几个月污秽的海上生活,这些卖~身汉们早就迫不及待了,破破烂烂的衣裳随手一扯,就跳了进去,扑腾扑腾跟下饺子一样。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她回过头去看门口,磅礴的阳光照进雾气里,只能隐隐看见外间打手背上的枪~杆和巡丁们不耐烦的呼喝。
——从这里跑出去……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姜鹿尔转过头来,一具具黑乎乎的身体在面前朦朦胧胧晃过,她浑身呆滞。
——留在这里……和等死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姜鹿尔忽的有些绝望。
就在这时,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揽住了她的肩膀,紧接着头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水不深。”
……这不是水深不深的问题好吗?
紧接着下一刻,臂的主人顺手一扯,她的衣服散开大半,姜鹿尔瞳孔猛缩,几乎没有迟疑,立刻跳进水里,溅起半池水花。
水果真不深,刚刚到胸口。
她惊魂未定站定,声音的主人也下水了。
“看吧,我没骗你,水不深——不会淹到你的伤口。”他站在她面前,水不过到腰,露出瘦削精炼的肌肉。
“……”姜鹿尔浑身僵硬。
“这几个月——都太脏了,按照惯例,硫磺浴后,再等十天,如果没有发烧,就可以分配庄园。”他将水浇到身上,滚烫的水珠四溅,白~皙的皮肤渐渐露出来,“——我以为你都知道。”
姜鹿尔何其聪慧,立刻明白他说的是自己私下向周香公买消息的事情。
那么,那些水罐里面多出份量的水,并不是她的幻觉,大约也是他的照顾了。
可是,他为什么要关照她。
姜鹿尔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不用客气,你和我弟一般大小,长得也像。”他的声音温和,听起来人畜无害,“便是叫我一声大哥也是应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他捧了把水,浇在脸上,温和英俊的轮廓清晰起来。
是把她当做弟~弟关照了么。
她想起那日暴动时他说过,他是为了他的弟~弟才舍身到南洋来的,他既识字,必不是寻常庄稼人,但为了家人能有这样的牺牲也算是有情有义,鹿尔心中的顾虑顿不由少了两分。
缭绕的水汽将众人的身体都隐藏起来,除了近在咫尺的程砺,姜鹿尔别开眼睛,又听他说:“我看过你的名册,知道你有你的苦衷——但是既然到了这里,真想好好活下去,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老老实实做上两年,到那时候,赎了身,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
“不要生出逃跑的念头。”他警告,“如果你想活着回家。”
他顿了顿:“至少现在。”
“谢谢。”她说。
异乡对同类特有的亲切感,加上小小的互动,两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池子里人不少,旁边一个同乡搓~着搓~着挤了过来,忽的一愣。
“看不出来啊……”他冲姜鹿尔挤眼睛。
“看不出来什么?”姜鹿尔后退半步,极力控制自己拔腿狂奔的念头,强做镇定。
“看不出来,饿的这么瘦,还有点小胸~肌——平时没少练吧。”他眼睛越过抹布看向她平平坦坦的前~胸。
姜鹿尔感觉所有血涌上了脸颊。
她身体立刻往下一沉,肩上已愈合的伤口碰到硫磺水,猛然一疼。
“不过。”那汉子摇头,“在这里干活,凭的是真力气,可不是那些花架子。”练得再好,身板力气跟不上,也没用。
姜鹿尔:“……”
他说完顺手在水里淘了淘,摸出块抹布,先看眼程砺,还是果断递给姜鹿尔:“来,帮哥擦擦背。”
姜鹿尔:“……”
程砺上前一步,拿过抹布,面无表情居高临下接话:“他肩膀疼,我来。”
他铁钳似的首扣在汉子肩膀,汉子还没来得及推辞,程砺向前一搓,汉子便身不由己向前猛地一扑,势头太猛,还顺扯掉了旁边狄勇勇的裹身布,两人齐齐摔进水里。
过了一会儿,从水里爬起来的狄勇勇脸色有点奇怪。
他这暴脾气竟然没有去揍那肇事汉子,也不洗了,蒸腾腾的白气间,他一甩身就走了,临上岸时,侧头同情看了眼姜鹿尔模糊而紧张的脸。
泡够了时间,汉子们一个个陆陆续续上了岸。池子里的人越来越少,姜鹿尔紧张贴在岸边,她的衣裳本来就不能称之为衣裳,刚刚又叫程砺扯烂,只能勉强遮住半个身~子。她正窘迫焦急间,忽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衣裳。给你。”
她仰起头,正好看见一双漆黑平静的眼睛,程砺穿着宽大的黑色布褂,弯着腰,一手托着衣裳递给她。
“刚刚吓到你,真是抱歉。”
姜鹿尔摇头,肩膀上的伤口隐隐有裂开的撕裂痛楚,好在衣裳宽大,可以稍稍缓解。
流淌的硫磺水从更远处的泉眼里冒出来,然后加了新药后源源不断冲刷着这汪已经变成灰色的池水。
消毒完的人群都被驱赶到另一处露天的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