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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上等宠爱-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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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淌的硫磺水从更远处的泉眼里冒出来,然后加了新药后源源不断冲刷着这汪已经变成灰色的池水。

    消毒完的人群都被驱赶到另一处露天的吊屋里,除了头顶有个顶,四下漏风。

    在这里他们将进行防疫的第一次隔离检查。

    打手负责看押,然后将发烧的人全数带走,熬过十天,就可以进入下一个新的征程。

    姜鹿尔伤口被刺激后,轻易不敢动,好在食物充足,加之休息足够,老天眷顾不但没有发炎,反而加快了痊愈。这几日,吃的足够,连带脸上也长了些肉。

    男人们在一起,除了升官发财这些话题,免不了就是女人。

    如今到了南洋,又基本都是第一次来,原来在客头和乡书上描绘得栩栩如生的南洋女人们,妖~娆的吉卜赛女人、婀~娜的印度女人、涂着白~粉的土著女人……这一切,马上会真实出现在眼前,任谁也不禁心~痒难~耐、翘首以盼。

    有人盘算着一年挣下来的钱还得先留下一些尝尝滋味,也有人大言不惭准备带几个婆姨回家——听说多多岛有些女人还得娘家陪送嫁妆才能嫁出去,这样的好事,对这些被聘礼压得腰疼的汉子来说,真是比穷书生中状元娶宰相女儿还要神奇的存在。

    但是他们无论讲得多么起劲,都回避着姜鹿尔,偶尔还要附带投过去一束同情的目光。

    到底是同乡,冯减雨并不想事情闹大,便责骂关于姜鹿尔话题的第一发布人狄勇勇:“嘴巴不把门,狗窝藏不得食。”

    狄勇勇愤愤去骂他堂弟:“我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告诉别人吗?”

    狄二勇又转过头去骂他身旁的人:“你个豁嘴——叫你保密、保密!”

    挨骂的人委屈:“我只说给了我兄弟听。”

    他兄弟低头:“我也是……”

    一传十十传百,男人八卦起来从来不输女人。

    所有人默默对望一眼,同情看向瘦弱的连胡茬都没长出来的姜鹿尔。

    啊,难怪这个家伙这么自卑,既不爱说话,也不爱和别人接触,常常一听大家说点黄段子就转头,洗硫磺浴的时候迟迟不肯脱衣服下水……

    能不这样吗?

    要不是狄勇勇看见,他们都不相信。

    这个姜鹿尔竟然是个净了身的男人!

    净了身的男人!

    要知道,就是在乡下,只有吃不上饭的最不肯要脸面的贫苦人家才会去做这等断子绝孙的买卖。如今大清早已日薄西山,治弱国如修坏室,根基已坏,洋务变法再多也是苟延残喘,皇室和宫廷早已不是改变命运的明智之选。

    这个时候送去做太监的,特特多情形是歹人拐骗小孩图得一笔身家,其次便是家中实在贫苦到无以为继的,预备给家族谋出路,这一类,又分为两种,一种是长大后的阉割,还有一种是襁褓中便开始的计划:由“特种”佣妇一种特殊方法经常捏~揉幼儿的小睾~丸,长大以后,便开始显出女人模样,没有喉结、声音尖细。

    第二种的婴孩很多时候来路不明,他们从小~便接受各种培训,向来受到京中权贵喜爱,即使找不到有地位的太监援引进宫,但是在权贵中也是有一席生存之地的。

    特别不幸的是,这姜鹿尔似乎就是第二种。

    清光绪三十一年,清廷下诏废除延续一千三百余年的科举制度。穷苦人家晋升途径被斩断,清廷覆灭的恐惧彻底席卷了最下层的乡绅世界,人人都在找出路,而谋生的新路遥遥无期,大约在这样的情况下,这个原本为京都准备的祭品才被以廉价的价格贩卖到了南洋。

    冯减雨虽然最后还是听从了程砺的意见,约束同乡人不去欺负她,但在他看来,姜鹿尔命不久矣。

    ——马上就要开始分工了,多多岛上的契约工作有两类,一是锡矿开采,二是各类种植园。

    且不说她原来就受了伤,就算没有受伤,一个连鸟都没有的男人,在矿区肯定撑不过一个月。

    而且,矿区的那的人,可不像他们一样还对她带着同乡的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这么久的文,什么描述都没写,这也要锁?服气

    第七章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要扔。快乐很容易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有了姜鹿尔作对比,其他汉子精神头明显足了起来。

    开始有大胆的汉子厚着脸皮向巡丁套近乎,想要打听哪一个矿主或者庄园主会相对仁慈些,赚头多些。

    一旦进了场,三年的时间都押在上面了,可马虎不得。

    很快,有人得了消息,多多岛的华人中,以简姓和李氏两家为大。

    简家主攻种植和贸易,和西班牙人交好,李家则重点放在当地开矿,是荷兰人作后盾。

    两家人在多多岛称得上有头有脸,并同样作为“甲必丹”副手,担任“雷兰珍”这一职务,负责管理辖区的华人,更听说未来的领袖“甲必丹”也会从两家家主中选出。

    简家开的工钱更高,要的人也多些,是众人期待的好去处。

    李家做采矿,这是偷不到懒的苦力活,密林沼泽中,蛇虫鼠蚁肆虐,在顶深的锡湖中,踩着狭窄的木板,从三十四米深处将锡泥挑上来,一百多斤的担子,一旦闪神,就是掉进泥湖里,熬不过去的人太多了。

    但是姜鹿尔并不这么想。周香公曾不经意说过南洋的老板都不是省油的灯,死者十之六七,而一个人死了有十个人去,十个人死了有一百个去。

    同样的规模,同样的需求,为什么一个会多给钱,而且要那么多人。

    那只能有一个原因,因为拿到手的钱一样,因为死的人更多。她心里立刻有了抉择。

    今晚是他们在圣约翰岛上最后一夜,姜鹿尔躺在粗糙的地板上,透过斜下的窗去看外面的天,漆黑如墨,星子伶仃。明天检疫结束后,他们就将各奔东西,也许此生,再也不会相见。

    姜鹿尔没有困意,也没有眷恋。

    周围已经有断断续续的鼾声,她翻了个身,闭上眼睛,以手为枕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到后半夜,中间做了一个恍恍惚惚的梦,恍惚又回到了硫磺浴中,腹中一阵阵酸涩。

    不对。她蓦地睁开眼睛。

    一只粗糙的带着汗味的手哆哆嗦嗦正在扯她的身上的布巾,姜鹿尔猛然惊出一身冷汗。

    她立刻避开,一个面目模糊的汉子涎着脸压过来:“我瞧着你衣裳没盖好。”

    姜鹿尔没说话。

    他靠得更近——啊,看清了,纤长的睫毛,柔软的嘴唇,还有光洁的脖子,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传说中专门给贵人们准备的可人儿啊,男人身上陡然起了一身火,憋了几个月,眼下突然有这么个机会,他在身上摸出半个饼递给去,声音嘶哑难耐:“吃,你吃这个。”

    姜鹿尔啪的一声拍掉他递到脸前的饼。

    滑腻的手扇过汉子的手,男人竟颤抖了一下,他脑袋一热,顺势伸手就去搂姜鹿尔:“好乖乖,你看你一个人多可怜,不如跟了我,我保护你。”

    四周的呼噜声断断续续,但是轻了很多,姜鹿尔知道,很多人此刻都醒着,但是他们没有动。

    “你保护我?”她说话了,清丽生冷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男人急不可耐点头,火在全身灼烧蔓延,他手上还拽着姜鹿尔的头巾边沿,就在这时,姜鹿尔靠了过来,男人瞳孔猛缩,身体微颤。

    下一秒,砰的一声巨响,姜鹿尔一头撞在男人额头上,男人晕头的瞬间,她乘势而起,一个膝盖压在男人命~根子上。

    一刻钟后,姜鹿尔气喘吁吁站定,将被碰过的头巾扔在他脸上,她满不在乎露出红肿的额头和青紫的拳头,擦了擦嘴角的血,看向地上几乎奄奄一息的男人。

    “保护我么,就不必费心了。”她慢慢说,既是给他听,也是给屋子里所有人听。

    这样的事情,一次没有给足颜色,后患无穷。所以,哪怕背上的伤口再次裂开,哪怕今天同归于尽,她也绝不可能后退。

    好色的怕不要命的。

    一夜再无睡意。

    姜鹿尔一个人坐在木屋旁看太阳从海平面滚滚而起,霞光满天,她赤足空手,绷直脊背。

    按照荷兰人的约定,他们是此次可以先行选择自己属意的庄园矿区。巡丁走进来,将画押本甩在地上,用脚点了点。

    冯减雨带着一众同乡自然是要去奔简家的,意向画押本上来的时候他们立刻挤开旁边的乡民,先早早占了位置,姜鹿尔身单力薄,呼啦一下被挤到了人群边上。

    她背上的伤口似乎裂开了,一动就发疼。没有头巾的约束,蓬乱的短发愈发显出弱不禁风的脸。

    嘴角青一道紫一溜,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

    昨晚那汉子后半夜才缓过来,他的裤子也被扯烂了,只得用一根破布带子系上,他死死盯着姜鹿尔,被她回头一看,却又吓得噤声转过头去。

    冯减雨等几个亲近的同族先下手为强,按完手印以后还剩一个位置,他顿了顿,突然抬手喊姜鹿尔:“你过来。”

    姜鹿尔一愣,冯减雨眉头皱了皱:“叫你呢!快点。”

    其他人立刻投去羡慕嫉妒的目光,这小子,有点脾气,算是巴结对人了。

    姜鹿尔静默不动,她不愿意加入这个暴戾男人的队伍,她更相信自己的判断。

    还没来得及想出拒绝的话,一只手按在了画押薄上:“这个位置,给我。”

    程砺抬头看着对面的冯减雨,神情温和,口吻却不容置喙。

    其他人面上没说什么,但心里的议论早已将程砺编排了无数遍。

    ——早开始他明明说要去李家锡矿的,说是自己会些手艺,好讨生活,这怎么一看好处被别人占了就不甘心呢?

    ——他身强力壮自然不打紧,但是这姜家小子这身板,去了锡矿那不是直接找死吗?

    冯减雨意外地看了看程砺,又看了看姜鹿尔:“你不是说……”程砺微微一笑:“我自然还是想跟着冯哥。”

    只有姜鹿尔微不可察松了口气。

    小插曲后清点完毕便开始发合格证,检疫合格的人都领到一张特别的“黄纸”:登陆通行证。

    姜鹿尔手抚过那一排洋文:colony of singapore(新加坡殖民地):nding permit (登岸准证),心中五味俱杂。

    和登陆证匹配的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脱身凭札”——这个凭札需要工人带在身上,上面注明了做什么工,到邦加之日期,回中国之日期。到了约定时间,也就到了赎身自由的一刻。

    荷兰人发行的的统统都是三年。

    人人又都有点庆幸,倘若这回遇见是西班牙人,那多半会以他们的惯例,像在秘鲁古巴做的那样强迫自己签订八年契约,八年啊,谁知道那时候还有几个人活着呢。

    这两张纸既是新生活的准许证,也是希望的记录,是他们熬过漫长海路的一个小小奖励,也是新的征程的开始。

    这里的每一次掉队,就意味着死亡。

    姜鹿尔阖上自己的证件,抬头看着远处那个身影,心中涌起复杂而疑惑的情绪:他是真的本就要选择简家,还是在帮她?

    可是为什么要帮她?

    仅仅是因为她长得像他弟弟?

    程砺并没有给她解释和道谢的机会,他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这样的事情,下了船之后,他便随着其他人阔步走向简家的大车,连头都没有回。

    她舔舔嘴唇,欲言又止站了一会,转身走过去,低头上了相邻的另一辆车。

    车子发动的瞬间,车上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开车的是个胖小伙今天心情很好,一路吹着口哨。

    “今天算你们走运,能到李家矿区那都是上辈子修了路的善人。”他看着坐满人的简家车辆说。

    善人么?也并不全是。

    姜鹿尔转头,瞟了一眼角落里面昨晚教她一顿好打的汉子,被唤作常福的,鼻青脸肿,一身狼狈。

    对方立刻紧张地转过头去。

    路程颠簸,姜鹿尔肩膀隐隐作痛,她放松了呼吸,留心观察一路的一草一木。

    空气闷热潮~湿,带着温热和水汽,里面夹杂着密林中种植园里胡椒和甘蜜的味道,林深叶茂,不时听见猴子攀越树枝的声音,这里有美味的各式水果,也有凶残的马来虎窥探。

    而当一只老虎品尝过人肉的滋味,它的余生,便只会将人类作为唯一的捕食对象。

    丛林里,充满了各种希望和危险,但财富,值得让人铤而走险。

    姜鹿尔虽长在官宦之家,祖父母因父母早逝的缘故格外娇宠,却并不是一个娇滴滴的性子,三年的乡下生活,也算是能屈能伸,既磨炼了力气,也锻炼了脾性,但纵是做好了十足的心里准备,到了李家锡矿,还是不由心底一咯噔。

    南洋的所有矿区和种植园,都不流行真正的钱币,而是各家老板依据自己喜好铸成的猪仔钱:好些的是陶瓷做的鱼啊蜘蛛啊,懒些的便随随便便弄些纸画的图。

    这些猪仔钱一般一年到头只有一次替换成真正钱币的机会,那就是年底结大帐的时候。

    但李家锡矿和别家不一样。

    李家一年可以换两次,一次年底结大帐,没有金额限制,一次是李家家主的生日那天,每年六月初六,每人最多可以换六块六。

    姜鹿尔等人到达的时候,正刚刚预备发钱。

    晒得如同黑油里面捞出来的汉子们和闻风而动的妓~女们都翘首等在旁边。

    ——原来在客头和乡书上描绘得栩栩如生的南洋女人们,妖~娆的吉卜赛女人、婀娜的印度女人、涂着白~粉的土著女人……这一切,真实出现在眼前。

    只要你愿意花上足够的猪仔钱。

    只要你能忍得住热气腾腾的异味。

    不是每个矿区都会有鸦片馆和赌场,但是每个矿区都一定会有妓馆。

    姜鹿尔微微吁了口气,和其他人一样从车上张着脖子望。

    车上几个打手见怪不怪,并不阻止。

    就在这时,一条红色的纱巾从热闹的人群中扔过来,哗一声砸在了正预备下车的姜鹿尔的脸上。

    第八章

    随着红纱巾落定,围观的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

    艳慕嫉妒的眼神瞬间全部落在姜鹿尔身上,她茫然扯下盖在脸上的红纱,扑鼻的香味在鼻息间萦绕。

    一个涂着艳~丽红唇的高挑女人扭着腰身走了出来,只裹了土布长裙的腿修长纤细,饱满的胸脯呼之欲出,她抬起一条腿,搭在轮胎上,阳光顺着小麦色肌肤延伸到裙底。

    笑容妖~娆而魅惑。

    “来吧。”她歪着头打量眼前这个身量还没见成熟的少年,舔~了舔牙齿。

    来吧?

    姜鹿尔怔怔。

    下面的人起哄,口哨声和女人们的嗔怪声四起。

    这是李家锡矿的一个传统,每次来新人的时候,作为欢迎,最漂亮的矿区妓馆花魁都会用红纱选中一个人,选中了之后,想他所想,为所欲为。

    这样天大的美事,姜鹿尔却笑不出来。

    她面色难看。

    下面的人以为她害羞,各个更是摩拳擦掌怂恿着花魁爱雅使出她的好本事,教教这个青头小弟弟,明天好有力气干活。

    有人纠正:“呸,还干活,明天能爬下床都算他本事。”

    其他人一阵哄笑声。

    只有车上同来知道“内情”的汉子们没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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