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偏执丞相和离后-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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哽咽着握住黄静盈:“我要与沉浮,和离。”
黄静盈怔住了,姐妹一场,姜知意如何掏心掏肺对待沉浮她都看在眼里,如今有了身孕,本该是最幸福的时刻,为何会突然想要和离?
细看时,见她脸上淡淡几个红点,似是伤疤没好,她脸色白得近乎透明,似将融化的霜雪,易碎的琉璃,她从前是细巧的鹅蛋脸,如今瘦得只剩一个尖尖的下颏,琥珀似的眼睛雾沉沉的,藏着无数心事。
若不是沉浮令她伤心痛苦,怎么会瘦成这样?黄静盈心里一痛:“别怕,无论你要如何,我都与你一道。”
姜知意泪眼模糊,也许她八字命薄,背时背运,但在挚友一事上,她此生不亏。握紧黄静盈的手,将这几天的事情细细说出:“我有身孕的事还瞒着沉浮,他说若是我有了,就堕掉……”
“什么?”黄静盈大吃一惊。
半盏茶后。
“混账!”黄静盈怒到了极点,“孩子又不是他一个人的,凭什么他说堕就堕!”
“他若是不想要孩子,那就别碰你,凭什么让你喝避子汤,作践你的身子?”
昔日床笫间的纠缠一闪而过,姜知意脸颊热着,平日里冷漠至极的沉浮唯独那时截然不同,她才会误以为,他总有那么一点爱她吧。
低声道:“我已决定和离,只是这事须得我阿爹主持才行,我找不到可靠的路子送信。”
官府的驿路最快,但沉浮身为左相,一个不留神就会传到他耳朵里,侯府那边虽有专人往来西州,但若被母亲知道了,这婚,依旧是离不成。
“你把信给我,”黄静盈很快说道,“阿彦如今在车驾司,专管着各处水马驿站,我让他办。”
黄纪彦,黄静盈的嫡亲兄弟,上次见面时还是青涩少年,一声声唤她姐姐。姜知意感慨万千,成婚两年几乎与世隔绝,原来外面的人事,早已变了几遭。
所幸,故人还在。
取出家书递过去,又道:“盈姐姐,昨天请你帮忙找大夫,可有头绪了?”
“人我带来了,在后面屋里等着,只是有一点,”黄静盈接过收好,“他叫林正声,是朱正的亲传弟子,我先前并不知道朱正与沉浮的关系,如今,还让他看吗?”
姜知意本能地想要拒绝。医家师徒之间不啻于父子,朱正若是问起,林正声必定不敢隐瞒,那就等于把此事告诉了沉浮,那么她先前的苦苦周旋,就功亏一篑。
“你找大夫做什么,”先前她并没有提原因,黄静盈不免发问,“看风疹吗?”
姜知意犹豫一下,本来怕她担心不想细说,但如今到了这个地步,瞒也瞒不住:“是孩子,我服过避子汤,这一胎,可能保不住。”
“什么?”黄静盈大吃一惊,“怎么会?”
她噌地站起来,急着要走又站住解释:“意意,林正声最擅长的便是产科,我怀着欢儿的时候几次见红,都是他保住,意意,我知道你怕,我也怕,但京中产科最有名的除了朱正就是林正声,我认识林正声一年多,他人品不坏……”
她犹豫着没再说下去,姜知意懂她的意思,情势急迫,林正声是能找到的最合适人选,她想冒险,赌一把。
要不要赌?赌错了,消息传到沉浮耳朵里,她会失去孩子,不赌,找不到合适的大夫,孩子依旧保不住。姜知意默默戴上帷帽,放下了青纱。
黄静盈明白了她的选择,取来桌屏挡在她面前:“千万别露脸。”
她匆匆离开,姜知意端坐桌后,听着她越来越远的脚步声,揪着一颗心。
这两年她极少出门,除了亲朋故旧,没人知道沉浮之妻生得什么模样,但,朱正却是见过的,万一哪里出了差错……
脚步声很快回到门前,黄静盈低低的语声随即响起:“林太医,我这位朋友不能露面,也不能告知身份,今天诊脉的事更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亲朋师友,你可接受?”
姜知意秉着呼吸,半晌,听见林正声沉稳的声线:“好。”
门开了,隔着桌屏,影影绰绰看见一个男子走来坐下,姜知意默默伸出手腕,很快,林正声伸手搭了上去。
艾叶清苦的香气被门缝里进来的风裹着,时间过了很久,林正声诊完一只手,又诊另一只手,始终没有说话,姜知意额头上冒出了细细的汗,开始害怕。
终于,林正声开了口:“将近五十天的身孕,有滑胎之兆。”
“怎么治?”黄静盈急急问道,“林太医,能治吧?”
桌屏是淡白丝绢底子上画着大幅泼墨牡丹,姜知意看见林正声的脸模糊映在牡丹层叠的花瓣间,他转过头看了看黄静盈,许久:“我尽全力。”
冷森森的凉意地从脊背冒上来,无力感席卷着,姜知意死死咬住嘴唇。京中最好的产科大夫,也只敢说尽全力,情况真是太坏了。
可是,不能泄气呢,她的孩子还等着她来救,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放弃。
桌屏外,黄静盈修长的身影深深弯折,福身行礼:“林太医,一切都拜托您了。”
姜知意站起躬身,帷帽遮住面容,沉默着亦是深深一礼。
透过青纱,看见林正声侧身避让,他并不看她这边:“分内之事,不必多礼。”
这姿态让姜知意稍稍安心,他似乎无意窥探她的秘密,也许她可以信任他。
“我开几幅药夫人先吃着,三天后再来复诊,”林正声道,“夫人这段时间尽量卧床静养。”
林正声走后,黄静盈抄了一份药方:“这宅子是我的陪嫁,里外都是我的心腹,你那里什么都不方便,以后咱们就在这里见面,药也是我在这边煎好了给你送过去。”
煎药味儿太大,稍不留神就会被沉浮发现,姜知意没有推辞:“到时候送去后门,交给刘妈。”
刘妈也是她从娘家带过去的,忠心耿耿,今天早上就是因为刘妈打掩护,她才能顺利离开。拿过带来的包袱:“这是给欢儿的。”
欢儿,黄静盈的女儿,如今还没满周岁。包袱里是八色绫绢拼成的百衲衣,都说婴孩穿百衲衣能逢凶化吉,一辈子无病无灾,姜知意很早就开始做了,每块绫绢都是亲手裁剪,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黄静盈摸着细密的针脚,眼圈又红了:“你的针线越发好了。”
是比从前好了很多。八年前她头一次给沉浮缝香囊时,针脚有大有小,歪歪斜斜不成样子,这两年里沉浮的衣服鞋袜,乃至汗巾扇套都是她一针一线做出来,昔日的侯府娇女,如今的左相夫人,针线活比裁缝绣娘还要好上几分。
真是傻啊。
“意意,你的生辰礼,”黄静盈塞给她一个锦囊,“愿你佳辰欢喜,芳龄永驻。”
里面是枚羊脂玉的平安符,朱砂涂染的符字带着檀香,背面雕刻的十六层浮屠表明,这符出自慈恩寺。
据说寺中符咒最为灵验,要徒步爬上高山,在殿中斋戒诵经整整三天,才能求得一枚。
黄静盈千辛万苦求得这符,却给了她。姜知意忍着泪,握紧黄静盈:“盈姐姐,三天后见。”
轿子出了门,犹能听见黄静盈的叮咛:“千万千万,照顾好自己啊。”
我会的,姜知意默默答应。
轿子停在相府后门,刘妈悄悄放她进去,说起府里的动静:“老太太还在哭,饭也没吃。”
姜知意点头。她之所以敢出去这么久,也是知道赵氏又跟沉浮吵了架,每每这时赵氏总会哭上大半天,倒是顾不上来找她的茬。
偏院里门窗紧闭,小善装作她待在卧房,姜知意悄悄进门,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信送走了,脉也诊了,眼下她最要紧的,一是保胎,二就是瞒住沉浮,撑到父亲回信的时候。
姜知意扶着肚子小心躺好,八年如同一梦,她与沉浮,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个结果。
近午时煎好的药送来了,姜知意喝下一剂,许是有安神的效果,不多时便昏昏睡去。
朦胧间回到八年前城外的田庄,茅檐低矮,野菊初开,石桌前蒙着双眼的少年转过身来,弯了弯唇角:“来了。”
姜知意嗅到了桑叶和菊花的香气,是她给他做的香囊,香气越来越近,越来越浓,突然听见轻罗的叫声:“相爷!”
姜知意猛然醒来,沉浮站在床前,隔着纱帐看她。
姜知意看不清他的脸,她与他之间,似隔着无限远的距离。恍惚中,她低声唤他:“沉浮。”
沉浮看着她,她乌云散乱,香腮带粉,她微微抬头,眸子蒙着水雾,湿漉漉的:“八年前在城外……”
沉浮心中突地一跳。
第6章
八年前,城外,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时光,他一生中最明亮的时光。
他藏在心底,从不曾对任何人提过的秘密。
猝不及防的,从意想不到的人口中说出。
她怎么会知道?
沉浮上前一步,正要追问,姜知意转开了脸:“你回来得好早。”
厌倦如同潮水,冲散梦中最后一丝眷恋。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问的?她念念不忘了八年的事,于他,不过是不值一提。
他爱的是长姐,求娶的是长姐,他第一次拥抱亲吻她的时候,叫的名字也是长姐。
“八年前,城外,”沉浮掀开帐子,漆黑双瞳紧紧盯着她,“如何?”
姜知意发现了他眼中的急切,冷淡如他,也会发急?为着什么事情发急?
一念至此,又觉可笑,如今他急什么为什么,与她又有什么关系?摇了摇头:“没什么,我家曾有个田庄在那里。”
如今已经没了,那次的事情让父亲大发雷霆,处置了庄上所有的人,再后来大雨引发山洪,庄子被彻底冲毁,所有的痕迹都不在了。
半晌,沉浮低低唔了一声。
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在眼前,然而不等他抓住,又从指缝间溜走了。
那庄子他知道,他曾回去看过几次,洪水过后只剩几片断墙,八年前的一切都已消失无踪,连同他曾经炽烈的爱意。
松手放下帐子,听见她低柔的语声:“我不大舒服,这几天须得卧床静养,麻烦你跟母亲说一声。”
原本就有的狐疑再次抬头,她从前也曾生病,可从不像这次这么张扬,况且小小风疹,何至于卧床静养?沉浮瞧着她腮边越发浅淡的疹子:“这病,需要卧床?”
“不是风疹,是肚子疼,”姜知意伸手搭上小腹,“月事来了。”
素手映着红绫被,色彩明艳得近乎刺目,沉浮转开脸,目光四下一望,想起她似乎是有痛经的宿疾,虽然她之前从不曾提过,但他见过她默默吃药,疼得嘴唇发白。
姜知意知道他在看什么,多疑如他,必要找到来月事的证据才能放心,只是他回来得太早,这证据,还没准备好。
姜知意低着声音:“这次不知道为什么,疼得厉害,夜里肯定要翻腾着睡不着,你明天还要早起,不如去厢房睡吧,免得吵到你。”
沉浮皱眉,去厢房么,今晚必是一夜无眠。只是这等事情也不必与她说,沉浮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前脚刚走,后脚小善忙忙地提着陶罐进来:“姑娘,鸡血弄好了。”
满满一罐鸡血,打开盖子时扑面一股腥热气,姜知意猝不及防,顿时干呕起来。
胃里翻涌着,胸腔里的空气一下都被抽空了,姜知意越吐越厉害,酸水吐完变成苦水,轻罗忙来帮她拍背,小善飞跑着拿走了罐子,可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还在,刺激得眼泪流出来,胸口死死堵着,喘不过气。
想起黄静盈说过,怀孕头两个月,多半是要吐的。
林正声也道,若是孕吐,不要慌,也许还是好兆头。
是好兆头呢,她可怜的孩子,正在昭告自己的存在。
吱呀一声,小善开门跑了出去,血腥味骤然变淡,姜知意在剧烈的呕吐中挣扎着叮嘱:“小心些,别让人瞧见了。”
“不相干的人都打发走了,姑娘放心,”轻罗端来了水,“快漱漱。”
姜知意漱了几口,勉强压下一点酸苦的滋味。
鸡血是用来染月事带的,如此才能假装来了月事,骗过沉浮。
只是她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沉浮会提前回来,更没算到鸡血的腥气会引发孕吐,难受到这个地步。
小善回来时红着眼睛:“都是婢子不好,应该一开始就拿去外面弄的。”
“不怪你,”姜知意摇头,“是我没有经验。”
可她怎么会有经验呢?别人怀孕都是夫婿怜爱,婆婆关切,又要挑选有经验的妈妈日夜照顾,谁会像她这样躲躲藏藏,再苦再难也只能自己扛着呢?
“别人家这时候都是一家子围着,千娇百宠的,”小善哽咽着,“偏生姑爷这么狠心……”
“别胡说!”轻罗连忙打断她,眼圈却也红了,“姑娘要不要喝点木樨露清清口?婢子去拿。”
“不用,”姜知意按着额角浮起的青筋,“躺会儿就好了。”
给父亲的信应该已经在路上了,她会熬过这十天,沉浮休想夺走她的孩子!
胃里的酸苦一点点平复,姜知意吃了二和药,要睡着时突然想到,沉浮平日都是入夜才肯回家,今天怎么回来得怎么早?
书房里。
沉浮看着卷宗,蓦地想起谢洹的话:“明天你得进宫伴驾,今天就早些回去陪伴夫人吧!”
他赶着他走,道是姜知意还病着,他这做丈夫的应该多多体贴。沉浮知道他是为着姜云沧临走时的叮嘱,这年轻的君王心肠尚且柔软,对少时的伙伴,对人间疾苦,总还存着几分体恤。
这也是他愿意辅佐谢洹的原因之一,生民艰难,有一个宽仁的君王,好歹能松一口气。
只是他,并不需要这份体恤。他从来都不是体贴的丈夫,也不打算做个体贴的丈夫,姜知意于他,只是不得不背负的责任。
毕竟,他曾答应过她,好好照顾她的妹妹。
沉浮想起姜嘉宜,心上一阵刺疼,抬手笼住了眼。
明明是刻骨铭心的人,偏偏音容笑貌近来越发模糊,沉浮努力回想着,眼前闪过的,却总是姜知意的模样。
她侧卧衾枕间,露出来的手臂白得像玉,她鼻尖微红,脸颊也是,她眸子里泛着水光,哑着嗓子问他,八年前在城外……
沉浮闭了闭眼,将这太过旖旎的画面抛开,惯于体察人心的神经却又准确地找到了破绽:她不会无缘无故提起八年前,她后来的回答,又像是在掩饰什么。
她想掩饰什么?她知道八年前的事?还是她另有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想要瞒着他?
沉浮默默回想这几天的异样,疑窦丛生,脑中却有另一个声音跳出来反驳:她并不是会撒谎的人。成婚两年,她温顺妥帖,总是默默替他打点好一切,任他冷淡也好,无视也好,她从不曾抱怨过半个字,这样的她,似乎没什么理由向他撒谎。
是他弄错了吗?可她一连三天躲在房里,先是风疹再是腹痛,她说来了月事,可房中分明没有任何来月事的痕迹,怎么看都古怪。
沉浮放下卷宗,起身往偏院走去。
蓦地想起很久以前,大约是新婚没几天的时候,她也曾这么没头没脑地问过他:“你记不记得我们从前见过面?”
他们当然见过面,他头一次去清平侯府,向姜嘉宜求亲时,余光瞥见窗外光影晃动,闪过一张明媚娇嫩的脸。
虽然素不相识,但他立刻猜出了她是谁,这样相似的眉眼,甚至连那种温暖柔软的气息都与记忆中相似,她是姜嘉宜的幼妹,姜知意。
一眨眼,已经是两年了。沉浮走进偏院,这两年里,他日日看着她的脸,夜夜在她甜香的气息中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