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想攻略我-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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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清如看不惯林诗蕴清傲孤高,冲她轻哼,嘀咕:“装模作样。”
同样是留堂看书,她只觉得林诗蕴是刻意下劲儿要压过所有人一头,而周寅是为了勤能补拙笨鸟先飞。
春晖堂中很快走的只剩下二人。
两个人都是为了多学一会儿才留下,俱专注看书,堂中只有轻微的翻书声。
周寅坐得端正,看得认真,将今日夫子教授内容在脑海中重新推演,一一梳理记录。
魏夫子不愧是能在太苑中教书的夫子,其见解眼界都十分独到,所言必发人深省,引人入胜。
她这一写便过去一个时辰,再抬头时已不见林诗蕴身影,偌大的春晖堂中只剩下她一人。
彼时堂外忽有狂风大作,窗扉大开,周寅正坐在窗边被吹了个正着。
她不紧不慢地用砚台将桌上被风翻动的纸张压好,才施施然起身到窗边将窗关好。她将晚上要看的书在书袋中放好,背好书袋,将春晖堂中门窗关好离开。
不过关门窗的功夫外面一下子暗了。堂前白木槿被四起的狂风吹得可怜兮兮地颤抖,天边顷刻间挂起滚滚雷云,和着一片不知是风是雷发出的阵阵呜声。
周寅抬头看天,自言自语:“要下雨了。”
她抱著书袋慢悠悠地踩进风里,一霎间广袖罗裙翻飞,将她衬的像是在风中挣扎的脆弱蝴蝶。
她刚站在春晖堂大门的门檐下,黑云遍布的天乍被撕开一道白色口子,伴着一声闷响,豆大的雨珠串成一线织成一道道精巧的雨帘。天地之间雨幕低垂,将一切都模糊了。
周寅将书袋抱得更紧了些,尽力将自己缩起来,却依旧无可避免地被风送来的雨沾湿裙摆。
除了雨声雷声再没有别的声音,四下空无一人,世上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一抹亮色在远处的转角升起。
周寅定睛细看,接着是一双黑色长靴落在被雨打湿的地上,有人撑伞而来。
那人在雨里走得颇从容,丝毫不见惊慌,身形冷峻挺拔。
他向这边走来,步履一顿,大约是瞧见了檐下躲雨的周寅。
走得近了,雨帘的遮挡小了,周寅才瞧清来人模样。
那人凤目薄唇,五官组合起来是一种说不出的厌世意味,带着风雪冷冽清透的气息。
王雎在春晖堂门前停下,于风雨中在她脸上落下一瞥。这一瞥不含任何感情,像是正在下的带着寒意的雨。
“走么?”他眼睫低敛,眉头微皱问道。
周寅看了一眼他的伞,一人撑尚可,两人大约就要显得拥挤,于是感激地拒绝:“多谢您,我还是再等一等雨停……”
王雎冷然道:“秋雨一时半会停不了。”
周寅懵懂地望着他,看上去并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他隐约有些无奈,直白开口,不容置疑:“过来。”他握着伞柄将伞倾向周寅,雨珠顿时落在他背后。
周寅本在犹豫,见他因为她撑伞而淋湿,便显得很过意不去,最终抱著书袋钻进伞下。
她精致的绣履落在伞下的积水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王雎转了目光向前看去,攥了攥伞柄低声道:“走了。”
周寅忙跟上他,口中说着谢谢。
二人并肩而行,头顶的油纸伞为他们遮去外界的风雨交加。
在伞下雨声听得更加真切,一粒粒雨珠飞速而厚重地砸在伞面上,像是急促的鼓点,声势浩荡。
王雎虽不说话,却很迁就地放慢脚步。他将伞几乎都撑在周寅头顶,自己半个身子被雨淋湿。
周寅很快发现这一点,焦急而不安地开口:“请您多顾着自己,我淋些雨没什么的。”她听起来快要哭了,显然很为别人照顾她而伤害自己感到过意不去。
王雎似若未闻,我行我素。
周寅只得用一只手将书袋抱稳,靠近王雎的那只手去轻扯他握伞那只手的衣袖。
王雎驻足看她:“怎么?”
待他转头,她立刻缩回牵住扯他衣袖的手,改而去指他湿透的肩头。
王雎垂眼,道了一句:“无碍。”便继续走。
周寅只好跟着他走,踩了一脚的水终于到太苑大门。
守门的内侍坐在门下打盹儿,伴着雨声实在是睡觉的好时候。
王雎收伞,二人在檐下躲雨。
周寅忙绕到他另一侧,从袖中拿出帕子想为他擦肩上的雨,却又犹豫着不敢上手。
王雎低眸望着她,忽然伸手捉住她纤细手腕。
尽管隔着衣袖,周寅依旧感受到他指尖凉意,不由轻颤,怯怯望向他。
意识到指下颤抖,王雎松开手,淡淡开口:“我自己来。”
周寅轻轻偏过头去,顺从地将帕子递给他。
王雎接过帕子囫囵擦了一擦,很自然地将之折起收好,在周寅惊愕的目光中镇定道:“洗净还你。”
周寅显得很困扰,纠结地站在原处。
王雎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如何寻你?”
周寅慢吞吞答:“我在春晖堂念书,姓周。”
王雎叫她:“周女郎,我是王雎。”
周寅不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她想了想还是小声道:“王郎君,你将帕子还我吧,我自己洗。”
王雎清冷如雪地扔下一个字:“不。”
第28章
“郎君怎淋了雨?”东宫之中,服侍王雎的内侍见他湿透大半身子不由一惊,当即吩咐人去抬热水来供王雎沐浴,又派人去端姜汤。
王雎面色苍白,手解外衫,一双凤目微垂,显得颇为沉郁:“无妨。”
内侍为他更衣,絮絮叨叨:“您不该犯懒淋雨回来,若染风寒恐伤身体。”
王雎不言不语地听着,神思不知飞到哪里去了。他外衫被除去,一张白绢打着旋儿落下。
内侍“咦”了一声,弯腰欲捡。
王雎却先他一步,从容俯身捡过那方锦帕握在手中。
内侍笑道:“帕子您放在桌上,一道为您洗了。”
王雎将帕子掩在手心:“不必。”他语气自然,倒让人看不出有多在乎这张帕子。
衣衫去尽,热水也方倒好。王雎埋在热水中,徐徐展开右手,是一方精巧细致的白色锦帕,帕子上任何纹样也无,只是一方普普通通的素帕。
王雎盯着帕子瞧了一会儿,忽而露出个笑。
“你是攻略者,该不会被周寅反攻略吧?”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怎么会?”王雎漫不经心。
“我看你对着她的帕子笑,还以为你被她迷住。”系统无情揭破他的所作所为。
“不是。”他身子一沉,整个人潜入水中,“我只是觉得有些意思。”
他在水中闭气,头脑反而越发清醒:“一张素帕,哪怕我拿出去逢人便说这是周寅送我的,也不会有人信。”
系统:“你原本就是这么打算的吧?”
王雎直到坚持不住才从水中钻出:“还不至于这么下作,找个由头与她来往罢了。”
他双臂张开搭在浴桶上,手指在桶壁外轻叩:“她的出身,谨慎一些很正常。你们游戏的人物设计有点意思,周寅虽然性格绵软,却为生活所迫保持警惕,倒是个性格丰满的角色。一味软弱反而不真实。”
系统听他夸赞,不言不语。
王雎在现实中曾从事相关游戏架构职业,后来才转行做职业攻略者,因而对游戏相关很感兴趣。
“不止如此,连龙套都不是片面的脸谱化角色。譬如伺候我的内侍们都不是单一性格,有市侩者,有愚鲁者,有狡黠者……简直与真实世界无异,每个人都不像数据,像是活生生的人。”王雎沉思,“你们架构游戏的成本究竟是多少?”
系统没再装死:“你这个问题很冒犯。”
王雎感叹:“真有钱啊。”
系统难得回应他:“这确实是我们投入最大的一个游戏,整座公司都投入其中。”
王雎轻啧一声:“可玩性的确很高,你们应该多设计几个攻略人物,周寅的性格并不是人人都会愿意去攻略的。”他们作为攻略者有硬性攻略要求,但玩家或许对周寅并不买账,单一的攻略目标一旦不对人胃口很容易让人对游戏丧失兴趣。
系统:“你先将周寅攻略下来再说。”
王雎想到什么,问起别的:“游戏地图做了多大?只做了京城部分剧情么?所以攻略者都在京城?”
系统竟然回答他:“不是。”
王雎抬眉:“所以已经有人失败?”既然攻略者不止在京城,周寅过去的岁月里必然曾遇到过攻略者。而看她如今状态,她显然未被攻略成功,所以已经有人失败。
“不知道。”
……
虽然王雎及时用热汤沐浴并服了姜汤,却依旧染了风寒。他这一病便是四五日,转眼间女孩子们在春晖堂中已进学七日,双方对彼此考察已过,该行拜师礼。
晋陵公主的拜师礼预备得十分隆重。
周寅等人虽说是伴读,但也是正儿八经在魏夫子门下做学生的,因而沾了晋陵公主的光,可以同行拜师礼。
太苑之中学生出身尊贵,是以学院中学子并无统一服装,因大家本就不平等,有着高低贵贱之分。
沈兰亭虽然对学业感到痛苦,但对热闹的礼仪形式却很感兴趣。她自己命人裁了华贵的新衣不说,还赠了每位伴读一套漂亮衣裙供她们拜师礼上穿。
“女郎,公主送来的衣裙可真好看!您快换上!”妙华将衣裙平铺在周寅的罗床上,忍不住赞叹不已。
周寅倦卧美人榻,手不释卷,专注地阅读书上文字。她应了一声,目光未动,诚恳发言:“公主是好人。”
妙华看她还在看书,为她着急:“女郎,您也不急,过会儿就要去太苑行拜师礼,该起来梳洗打扮了。”
周寅含笑抬眼,软绵绵地央求:“再看一页。”
妙华义正言辞:“这是您说的第五次再看一页,不能再看,不然准备不及了。”
周寅很顺从地将书放下,便是对着下人也不摆谱发脾气,让做什么便做什么,性子软和得一塌糊涂。
她无需如何点缀就已经美得足够让人心折,稍加装饰,竟隐隐有不敢让人抬头看的架势。
周寅之美是一种圣洁的美,这份圣洁感主要来自于她眉心红痣,也来自于她周身纯洁清透的气质。
她骨架小,很能藏肉,看着纤瘦,入手却很丰润。她惯于低垂眼睫,神情无害,显得愈发有种悲天悯人、至忍温良的慈悲,温和之中浮现出一种人世无有的神性。
“女郎真该去庙会上扮观音。”妙华看直了眼,说罢自啐了一口,“我胡吣的,女郎莫要放在心上。”她说完便感到自己这话实在冒犯,女郎是什么样的身份,怎么会去庙会上扮观音。
周寅柔和地笑:“不会。”她视一切苦难为修行,对任何事物都不会动怒。
一行人在一颗珠中齐聚,乘轿辇向太苑去。
太苑之中难得热闹。
女孩子们本就是瑰宝,悉心打扮后站在一处将整座太苑都衬得熠熠生辉。
沈兰亭国色天香,旁人亦有她所没有的独特,谁都不比谁差。周寅圣洁,戚杏端庄,林诗蕴孤高,许清如秀丽,谈漪漪可爱。
直至午时,魏夫子准时到场。
待他站定,女孩们纷纷站好,沈兰亭站在最前,伴读们皆站在她身后。
“正衣冠!”内侍唱礼。
魏夫子肃着脸到沈兰亭面前,象征性地为她理理衣袖,而后到其余女孩跟前一一效仿方才行事。
待为每人正过衣冠,魏夫子郑重道:“先正衣冠,后明事理。”
女孩们齐声答谢:“多谢夫子。”
魏夫子到现在依旧很适应不了女孩子整整齐齐的说话声,忙摆摆手示意够了。四下是一片善意的笑声。
内侍再唱:“盥洗!”
一群手捧金盆的宫人早已等在一旁,听人唱礼,便有序而来,一一对应。
女孩儿们各自上前一步,到面前的金盆处卷起衣袖,浸手入盆。盆中水正温,女孩子先洗手心,后洗手背,而后用帕子将手擦干。
魏夫子点点头:“日后去杂存精,专心致志。”
“是。”
盥洗毕,内侍再唱:“叩首!”
捧盆的宫人们退下,有宫人抬着下铺红布上放孔子像的桌子而来,并向各女郎身前放了蒲团。
包括沈兰亭在内,所有女孩徐徐下跪,向孔子像九叩首。
向孔子像叩罢,众人又面向魏夫子,再行三叩首。
因是在太苑求学,束脩由皇家发放,不过礼不可废,宫中还是预备了民间的六礼束脩交给每人,算走个过场。
魏夫子显然是收惯束脩的,眉头都不抬一下,回赠了每人《论语》、葱、芹等物,这自然也是宫中预备好的。
“奉茶!”内侍唱到最后一样礼。
女孩们按顺序向魏夫子奉茶后便立在一旁待他训话。
魏夫子礼节性地各抿一口茶,才看一眼乖乖垂头听训的女孩子们,心情复杂。
喝了拜师茶,他就是这些女孩真正的夫子,他是头一次收女孩做学生。原先皇上命太苑收晋陵公主为徒,太苑中的夫子们都不乐意揽这个差事,最后掣签决定。
魏夫子手气最差,做了沈兰亭的夫子。
说实在的他们不愿做晋陵公主的夫子多少有些看不起女孩儿之嫌。姑且不说晋陵公主是不是临时起意要学,便是她真心要学,女子学了又能如何?并无前途可言。
然而这几天下来,便是娇贵如晋陵也不曾抱怨过苦累,更不必说春晖堂中还有几个真心向学的。
魏夫子一直提倡有教无类,见她们果真愿学,终究是收了她们做学生。
他忽然不愿说什么长篇大论的场面话,真心实意道:“好好念书,无论尔等日后如何,都能从中受益匪浅。”
他感慨万千,面前的女孩子们日后不出意外多是要嫁人生子的。即便如此,他依然觉得读书对她们有用。
但很快他便后悔这么说,有的时候人懂得越多,反倒会越痛苦。所谓慧极必伤,当作如是。
魏夫子心中百转千回,女孩们却不知他想法,听他真诚嘱咐,皆认真听了答道:“多谢夫子。”
面对一双双带着真挚感谢的眼,魏夫子陡然惭愧,为自己过去并不坦荡而抱歉。
第29章
成为太苑的正式学子,即可在太苑之中来去自如。
太苑作为皇家学院,除却师资力量以外,更让天下读书人眼馋的是其中的躬行楼。躬行楼,通俗来讲就是皇家藏书阁,其中藏书可谓汗牛充栋,凡读书人莫不想入内一观。
然躬行楼只对皇家与太苑学子开放,而太苑学子几乎都是皇家人。皇家将孤本珍籍垄断,将名师垄断,更试图将知识垄断。
拜师礼成后春晖堂特放半日假供人自由支配。
沈兰亭晚上在一颗珠摆宴,既庆祝她们正式拜师,亦是履行前些日子她们同甘共苦后“请吃饭”的诺言。
她兴致冲冲地去准备晚宴,无需周寅等人陪在身边,只要她们晚上不要来迟就好。
难得清闲,女孩子们犹豫着要去哪里。不过她们在宫中也并无多少能去的地方,至多在玉钩宫附近转转,再远,却是不敢去了。
林诗蕴转身便走,瞧着方向是往春晖堂去。
谈漪漪到周寅身边问:“阿寅,你打算去哪?我同你一起好不好?”她腰上金算盘随着说话时的轻微晃动轻响。
周寅抿着嘴笑,娇娇怯怯:“很好。”她一双眼清亮,满是欣喜笑意,只是性格使然并不擅长热烈表达。
她轻轻询问,声音细弱:“漪漪,我们去躬行楼好吗?”看上去极好说话,相信反驳她她也只会温顺地听从。
谈漪漪想了一想才记起躬行楼是什么地方。她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