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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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路押送之人,父皇觉得当派谁合适?”
“祝将军、再加上左都御史俞国公,这两人,应当便够了。”
李晏恭敬应了一声是。
从御书房离开,李晏脚步未停,片刻之后便到了皇后的椒房殿,刚好便碰上了从里头出来的赵尚仪。
祝皇后正倚在美人榻上小憩,见了李晏过来,面上一脸喜色。
屏退了殿内的宫人,李晏将方才在御书房里的事一一说了出来。
祝皇后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自己染了蔻丹的指尖上。
“皇上也真是的,到底还是顾念着手足之情,依我看,路上就该让父亲将人给解决了,免得夜长梦多。”
说着,她勾了勾嘴角,轻笑了一声,笑声怡然悠长。
京都的冬是萧瑟又湿冷的。
虽今日是个晴天,但单靠天际上那几缕微薄的光线,仍然不足以削弱呼啸的冷风中所夹杂着的寒意。
风从面上拂过,莺歌抬手紧了紧身上的衣衫。
她候在国公府门口,远远地见着赵尚仪的马车走远了,才返回了正厅。
本该是一大家子好好地聚在一起商讨家宴的事情,平白便被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扈玉宸搅和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老太太心里堵上了一口气,又顾忌着宁柔婉还在这儿,不好发作。
“婉儿今日才过来,不想却是让你看了一场笑话,可有被吓到?让你表哥好好安慰一下你,这几日你便到静尘苑里同我住在一块,这样离你表哥的沉香苑也能近一些。”
说着,又让俞安行带着人在府上好好逛逛。
“你表妹初来乍到,还不熟悉府上,你带她好好逛上一逛。”
宁柔婉闻言,只偷偷地瞥了俞安行一眼,柔柔地唤上了一声:“表哥……”
俞安行未应声。
一边的青梨抢在他前头对着老太太开口。
“……祖母,我想回去换身衣服……”
老太太看了一眼她已湿透的半边衣裙,应允了。
“去吧,仔细身上着了凉。”
青梨欠身谢过,很快便转身离开。
俞安行回头,只看到她头上玉簪在日光下泛出的莹润光泽。
眉头略微皱起,他抬脚,亦转身离开。
一旁的宁柔婉见了,也拎着裙角跟着跑了出去。
老太太只乐呵呵地看着一前一后出去的两人。
见状,俞青姣、宋姨娘等人皆一一告退离开,独扈氏被老太太留了下来。
没了众人在前,老太太面上也不再留情面,直接便开口让扈氏准备扈玉宸回姑苏的事情。
“就玉宸如今这模样,想要再科考也不行了,更遑论他如今还染上了大烟……是上报官府亦或将此事瞒下,端看你这个作姑母如何抉择。总归,国公府是再留不得他了。”
扈氏捏着手里的帕子,脸上眉目僵着。
“母亲说得是……”
青梨一路上走得很快。
俞安行才刚出了正厅,远远的便只能看到游廊拐角处她一晃而过的裙角。
他想跟上前去,眼前突然凑出来一个宁柔婉。
她脸上带着一个娇羞的笑。
“……我还不认得府上的路,麻烦表哥送我回去了。”
俞安行觉得她很碍眼。
他没理他,视线穿过她看向回廊。
那抹水粉的衣角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半点也没想着要等自己。
宁柔婉没得到俞安行的回应,又大着胆子再问了一句。
“……不知表哥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
俞安行这才淡淡瞥了宁柔婉一眼。
“我如今身上不舒服,怕是没有办法送表妹回去。”
他唇角明明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意,可眼底又好像藏了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与疏离。
宁柔婉揪着手中的帕子,不敢再开口。
很快便被俞安行招手随意唤来的一个小丫鬟带着往静尘苑去了。
俞安行眼前终于清静了下来,耳边却突然响起一阵聒噪的鸟鸣。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
正厅的檐廊下多出一个鸟笼,有一只雀儿正在里头叽叽喳喳地叫唤着。
俞安行走了过去。
长指捏住了那雀儿的染了一点白的小喙。
它终于安静了下来。
正厅内,老太太和扈氏交谈的声音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她二人的声线压得很低。
但俞安行还是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本想离开。
但他听到了青梨的名字。
谈完了扈玉宸的事情后,老太太挥手,让扈氏退下。
扈氏却仍旧站在原地,面露犹豫之色。
“……母亲,我还有一事要说……儿媳觉得,让梨姐儿也一道去百花宴,会不会太过冒险了一些……”
“一来梨姐儿琴棋书画样样皆不会,到时若是在百花宴上闹了笑话,丢的可是整个国公府的面子……二来……”
“吱吱吱——”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鸟叫声,打断了扈氏的话。
老太太不耐地皱了皱眉。
国公府要办宴的消息才刚传出去,便有一些阿谀奉承之辈送了些鸟雀到府上来供玩乐。
但老太太向来是喜静的,眼下愈发嫌弃起那雀儿来,只让扈氏接着讲。
扈氏继续开口。
“……二来,梨姐儿她……实则算不上是国公府的人,毕竟……她的户籍文书,眼下可都还留在她姑苏的那个家里呢……”
外头廊下,雀儿啼叫的声音愈发小了起来。
那只雀儿被人用力地捏在手里。
那人的手长得很好看。
纤秾合度,指节修长。
雀儿挥着翅膀,想从他手中逃出去,却轻轻松松便被他捏住了脆弱的脖颈。
它的爪子在不停地抽搐着。
俞安行最终还是松开了手,将那只可怜的雀儿重新放回了笼子里。
看着在笼子里重新跳起来的雀儿,长眸里晕开了一层浅淡的笑意。
他温柔地抚平了那只雀儿身上羽毛的褶皱,笑了起来。
他想,饶是她走得再快,终究也是跑不掉的。
第38章 计
【三十八】
青梨走得很快。
直到耳畔再听不见宁柔婉那一声又一声柔柔唤着的“表哥”时; 方停了下来。
一抬眼,才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到了菡萏园。
穿过丛丛的花和草,站在栈道上; 脚下便是园子里的那方雅致的小湖。
有缥缈模糊的一层层水雾朦朦胧胧地笼罩在湖面上。
拎着仍旧湿漉的裙角; 青梨矮下身子,随意拾起了地上的一块小石子。
扈玉宸的事情暂且被解决了; 但好像并没有很开心。
心里无缘无故有些憋闷。
攥紧手中的小石块,青梨用力往湖面上掷去。
石块擦着水面而过; 接连带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才又沉沉掉进了湖底。
随着她的动作; 她鬓边的碎发被风扬起,轻拂过姣好的侧颜。
耳畔响起一阵轻轻的水波浮动的声响。
俞安行看向远处那人的身形; 脚步停了下来。
在湖边吹了许久的风,青梨心里才舒畅了一些。
又想到了百花宴的事情。
俞安行终究不会一直帮自己。
而且,他身边左一个心莲,右一个宁柔婉,自然也不会缺人照顾。
百花宴结束,无论俞青姣会不会成功进东宫; 她的婚事也是要着手打算起来的; 到那时,扈氏也定然会开始插手自己的婚事。
在这之前,得给自己物色一个好的人家。
而听小鱼说; 老太太这次虽口头上说的是办家宴,实则给京都城有名有姓的人家都送了帖子过去。
凭着国公府的门第及俞安行在外的名声; 若是不出意外; 到时京都城里的青年才俊; 有一大半都会过来……
这次家宴; 便是一个最好的契机。
手中最后一块石子擦过湖面落入湖中,青梨从栈道上下来,眼前没了遮挡,就连天上微微弱弱的一点日光都变得有些刺目起来。
她眯起眼睛,下意识低着头,抬起手来遮住有些晃眼的光线。
余光瞥见了男人的皂靴,一步一步,缓缓停至自己身前。
青梨抬起头来,脸上挂起一抹笑。
“兄长不是去陪表姐了吗,怎么又突然到这儿来了?”
俞安行未应她的话。
他负着双手,俯下身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却是自顾自问了一句:“妹妹刚才没等我。”
俞安行的眸色幽深,青梨被他这样看着,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
她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本扬起的眉尾很快下垂起来,看着有些失落,语气里也若有似无地带上了几分可怜。
“……我以为……兄长是要送表姐的,便先走了。再说了……兄长今早也没等我。”
她面上的失落似真似假。
俞安行顿了一会。
他昨夜一夜未睡,今早也是特意先走的。
他想,她不过是他用来排遣的、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见与不见,并无多大差别。
可是……又好像并非如此……
没能见到她,他似乎会更不开心一些……
眼中的情绪被长睫遮掩,俞安行拿起青梨的右手。
他过来时,看到了她在湖边扔石头的动作。
低头察看,果然看见了她掌心里残着的点点石子碎渣和灰尘,长指细致拂过,一一替她清了个干净。
“嗯,是我错了,以后我都等妹妹。”
俞安行指尖明明是冰凉的,掌心被他触及的地方却又莫名带上了燎人的温度。
青梨由着他动作,收回手后,掌心上却仍旧残留着他指腹粗粝的触感。
挥之不去。
她抬眸,看着他眉尾处那一道半干未干的血痕。
鬼使神差的,她的指尖触了上去。
“兄长这里方才被擦破了,出了一点血。”
轻柔的触感软软落在眼角。
带着她的温度。
这样的触碰,并非是第一次。
但这一次,俞安行注意到了,在心内乱窜的、莫名的情绪。
带起一股怪异的麻和热。
又是这样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俞安行皱起了眉。
他的身子开始紧紧绷着。
青梨察觉出了他的抵触。
面前晃出宁柔婉的一张笑脸。
她要收回手。
却被俞安行一把抓住了手腕。
“……我看不见,妹妹替我擦一擦吧。”
低沉的声线好似温柔的诱哄。
强硬握住手腕的姿态分明又是不容忍拒绝的。
青梨的指尖重新触上俞安行的脸。
落在他眉眼旁,一点一点,替他擦去了那道血痕。
俞安行低头看她。
同心里不受控制生出的莫名情绪相比,他似乎更讨厌她的远离。
可是为什么。
他没想出答案。
目光被青梨的指尖吸引了过去。
白腻水嫩的指尖沾染上了他的血,变成了瑰丽的猩红。
和她的唇瓣颜色一样。
很好看。
青梨没注意到他的视线。
她掏出帕子,想要擦干净指尖沾上的血。
俞安行看着她的动作,长指夺走了她手中的香帕。
他想让他的血长长久久的沾染她。
青梨狐疑地抬眼瞧他,便见他拿着自己的帕子掩唇轻咳了起来。
那可是才被她用来擦了湿衣服的帕子。
红唇几番翕合,欲言又止。
身上的湿衣服被冬日里的冷风一吹,愈发寒浸浸,青梨接连便打了好几个喷嚏。
扶着小鱼的手,她转身要回去换衣服。
俞安行也没将那帕子还回来。
他看着青梨离开的背影。
她纤细的身形在冷风里有些发抖。
他忍下了那股莫名其妙的、想将大氅给她的冲动。
只是想着,她看着真可怜。
俞安行突然记起了笼子里的那只雀儿。
既然不喜欢她的远离,那就……让她一直、一直都呆在身边就好了。
反正,只是一个玩物。
俞安行弯唇,笑意温和纯净。
他低下头,极有耐心地叠起了手上拿着的、她的帕子。
他的动作很细致,帕子最终被叠成了一个整齐端正的方形。
朝上的一面,露出来的是在帕子一角绣着的、小小的一朵蔷薇花。
有风拂过,轻轻撩动了他的衣袍。
也吹动了廊檐下挂着的那个鸟笼。
笼子里,雀儿藏缩在角落,正埋头理着自己背上的羽毛,啼叫的声音小上了许多。
正厅的毡帘却突然被人重重掀起。
才刚死里逃生的雀儿心神正紧绷着,又被这声响惊到,立马在笼子里上下扑棱着翅膀,又片刻也不停地啾啾叫了起来。
扈氏一路阴沉着脸回到了褚玉苑。
脑子里仍旧是老太太的话。
她当初确实是存了一些私心,故意没将那丫头的户籍文书拿过来。
本想以此为把柄,不想这事竟是半点没让老太太打消让那丫头参加百花宴的心思,反而却是指责起了她做事的纰漏。
“当初将吕溶月纳进府里的事情,一应流程皆由你来负责,为何没有让人去姑苏将她的户籍文书拿过来?又为何到现在才同我说?”
“既如此,我国公府可不能吃了这个替别人家白养了孩子的哑巴亏,眼下只能尽快派人到姑苏去将此事办妥。”
“我也知晓你心里有些顾忌,但咱们府上缺人,百花宴上多去一人,成算也就大一些,将来也能多给安哥儿一些助力。倒是安哥儿在朝上顺风顺水的,日后云哥儿的仕途也能多些保证不是……”
扈氏倚在小榻上,疲惫地按着眉心。
今日的事一桩接着一桩,件件皆让她费尽了心神。
再一想到那个在姑苏乡野出身的丫头若是真能进了宫,日后再回到府上,自己还得冲她行礼跪拜,心情便愈发郁结起来。
拂云看着扈氏的脸色,知晓她心情不好,小心翼翼地奉上了热茶。
许久,扈氏眉眼舒缓了些,端起茶来抿了一口,拂云这才敢小着声开口。
“夫人,奴婢方才偷偷同押着表少爷的小厮通了气,人这会儿正在偏院里歇息着,您看,要不要寻个大夫来瞧一瞧表少爷的手?”
扈氏本就恼怒着扈玉宸今日里给自己惹出的这一桩祸事,听了他的名字,愈发烦闷,正欲摆手说不管他,脑子里却又突然蹦出来一个主意,吩咐拂云:“你快去将他给带过来。”
扈玉宸嚷叫了半日,哭啼还没止住。
再一次见到扈氏,眼泪愈发汹涌起来,口中只一个劲地喊着自己是冤枉的。
“姑姑……侄儿真的没有去春香楼,也没有吸大烟……都是俞安行和俞青梨……是他们两人诬陷我……”
扈氏却是一改之前在正厅时的黑沉脸色,只捏着帕子擦眼角。
“你是姑姑的亲侄子,姑姑又怎会不信你?你向来乖巧,怎么可能会做出吸大烟这种事情来?只是姑姑在府上人微言轻,方才在老太太面前,姑姑才不敢表现出来……”
“你放心,过几日姑姑给你父亲去一封信,让他从姑苏派人过来,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定然要还你一个清白。”
扈玉宸听了,面上堪堪露出一点喜色,只是很快又湮没了下去。
“……我眼下……已成了一个废人……若是让父亲知道了这事,那我这一年在京都里的事情都瞒不过他了……到时只怕他饶不了我……”
扈氏耐着性子哄他。
“无论如何,你也仍旧是你父亲的嫡长子,他总不能弃你不顾。”
“至于俞青梨那丫头,你之前不是喜欢她喜欢得紧吗?之前也是姑姑糊涂,眼下,姑姑倒是有一个能报复她的法子。”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揽
【三十九】
至了十二月; 萧索的隆冬时节。
今岁京都的冬天有些怪诞,冷风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