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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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看到青梨,他微有尴尬,但又有偶遇的意外之喜。
苏见山上前一步,对青梨拱手行了一礼:“……俞二姑娘,不若让苏某带您往太液池去?”
在场的也有到国公府参加过家宴的人,听了苏见山对青梨的称呼,再一仔细回忆,辨出青梨是国公府那位名不正言不顺的二姑娘,眼神愈发不屑,肆意在青梨身上打量。
青梨依旧站在原地,抬手指了指石桌上的那个香囊。
“我同你们打个赌,若是我将这香制出来,你们便当面同我兄长道歉。”
俞安行从御书房里出来。
才瞥见一片衣角,一直候在门口的太监当即便挥了挥手里的拂尘,殷勤地跟上前去。
俞安行抬步。
有光影落在他衣袖上,斑驳变幻。
“百花宴的情况如何?”
“回世子,那头才刚结束不久,俞姑娘奏的曲子得了优胜,眼下正同娘娘在椒房殿里一道品茶呢。”
太监在宫里多年,人精似的,听了俞安行的问话,顺带还将俞青姣的情况也一并说了出来。
俞安行的面色却是淡淡的,似乎对俞青姣的情况并不十分在意。
也不知在想着什么,即便知晓百花宴已经结束,他仍径直往太液池的方向去了。
太监一路跟着俞安行,小声开口询问:“时候还早着,各位大人们都还在御花园里,世子可要顺路一道去看看?”
说话间,两人刚好经过御花园。
俞安行听着太监的问话,那句“不去”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视线所及,是站在石桌旁的青梨。
她低头,翻来覆去嗅了好几番那香囊的味道,方挽起袖子,用小称仔细称出了合适重量的干花末和沉香屑放到乳钵,开始用石臼杵研磨起来。
一堆身着官服的臣子聚在了她面前。
俞安行自然知道那些臣子围在御花园里做什么。
可是她不好好呆在太液池,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瞬间,关于家宴的某些片刻涌现而出。
彼时她大张旗鼓盛装出席,跟着他在男宾间流连,意图不言而喻……
甚至于今日的百花宴,她也丝毫不收敛……
眼前,她挽起了袖子,露出的皓腕莹洁若雪。
白得刺目。
微微一笑,俞安行眯起眼。
朗朗日光在他面庞上流连,他本就苍白的面色在此刻几近透明。
偏一双眸子漆黑。
笑意未达眼底,便显得幽深又阴郁。
太监偶然瞥见了俞安行这般神情,心底发毛一瞬。
又觉怪异。
这位世子身有不足之症,体质虚弱,性情又最为温和端正,他怎么会觉得害怕呢?
那香囊是李归轩随意扔出来的打发人的,里头装着的香也不过是铺子里寻常见的普通样式。
只这些臣子许是没见过,才会把这当做了天大的难题。
将所需的材料彻底融合在一起,青梨停下了手上研磨的动作,从石臼杵里掐出一小团揉搓成香丸模样,一一放进一旁的瓷罐里,如此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再窖藏上几个月,即可拿出来使用。
众人为着那香囊烦扰了半天,眼下麻烦解决,一时都只低头细细察看着青梨方制好的香丸。
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给他们腾出位置,青梨拿出帕子擦干净了手,细腕在这时被人一把擒住。
俞安行将青梨一把攥到了那棵榕树后。
他力气用得大,惹得头顶上的榕树枝叶一阵乱颤。
却无人注意到这动静。
青梨才刚来得及抬起头,便被俞安行压在了树上。
后背抵上榕树粗粝的树皮,即使尚未开始摩擦,也能感受到隐隐泛起的疼痛。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吻
【六十一】
“嘶——”
青梨吃痛; 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挣了挣。
可俞安行的身量沉沉,可怜她那点微薄的力气; 恍若蚍蜉撼树般; 未能让他的压制松动半分。
俞安行反倒被她若有似无的挣扎给惹恼了,将她双腕扣至发顶; 瞳色沉沉地俯视着她。
这一姿势让青梨颇觉难受。
她皱眉要去看俞安行。
奈何她和他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她只能模糊地看到他半面轮廓。
头顶上纷纷扬扬的榕树枝叶终于停止了晃动。
有几片绿叶从枝头悠悠掉落; 堪堪停至二人脚尖。
青梨听到了俞安行低声的询问。
“陛下是让朝臣们到御花园里游玩赏乐; 妹妹怎么也过来了?”
“我过来找你啊。”
她的语气自然而又随意; 却令俞安行一愣。
因她而生出的烦躁,又因她简单的一句话而顷刻间烟消云散。
他失神的间隙; 禁锢着青梨手腕的力气也小了许多。
青梨趁机挣脱开来,揉着被他捏得有些泛酸的手腕。
“百花宴结束,我在太液池那边也无事可干,就想过来找你……刚好听到他们在说……”
细碎的光线从头顶蓊郁的苍翠绿叶间层层筛下,在男子俊朗的面庞上沉浮游弋。
青梨对上俞安行一双温然深沉的眼,停顿一瞬; 没能将那些人口中难听的话说出来。
她想; 若是他听到了那些人口不择言的话语,即使他面上不表露出来,心里也是会不开心的。
她不想让他不开心。
这是什么预兆; 青梨暂且还不明白。
她只是随心去做了。
“……反正……我替他们将那香制出来了,依照之前的约定; 他们得对兄长道歉才是。”
青梨说得断断续续; 但俞安行何等聪明; 一听便知她话里的意思。
他表面上作出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来; 内里性子实在冷清,并非热衷于交际之人。
再加之他又去姑苏呆了六年,在京都的圈子中认识的人寥寥。
即便他有所谓的才名在外,众人表面上赞他一声,但背后又焉知他们对自己不会有非议?
所谓人性,大抵不过如此。
指尖在这时被一方柔软握住。
俞安行本垂落着的睫毛动了动,看向那双彻底充斥着他身影的水眸,由着青梨拉着他。
从树后走出,青梨看向仍旧围在石桌旁的众人。
“现下香我已经制出来了,各位别忘了之前我们的约定。”
众人还在为着那香小声议论着,听了青梨的话,纷纷转身回头,再一看到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的俞安行,面色都变得有些难看。
方才主动开腔提起俞安行的那人脸上青白一片,撑着一张薄薄的面皮,不肯那么轻易就道歉。
“……姑娘虽是将香制出来了,却到底还是没经过陛下那一关,万一陛下他……”
他话说到一半,远远地,便见那带着香丸去寻皇帝复命的太监一脸喜色地匆匆赶了过来。
“诸位大人,那新制出来的香和香囊里的旧香味道一模一样,陛下高兴,眼下正摆驾准备往御花园过来了,各位大人先准备准备吧?”
一句话,正好便打了方才那人的脸。
青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他到底是受不住旁边打量他的各异目光,不情不愿地从人群中出列,硬着头皮,皱眉冲俞安行低头拱手道不是。
俞安行站在青梨身后。
今日毕竟是入宫来赴宴,青梨特特择了一件烟笼紫的挑线纱裙,乌发轻挽,艳丽颜色映衬着她雪白的肌肤,明媚又妖娆,恍若晴日午后最为灿烂的那一捧春光。
她牵着他的手。
是在护着他。
他久久地凝望着她。
像是失明的人望见了久违的一点点亮光。
原来,被她在意的感受,是这般美好。
俞安行垂目,看见衣袂上不知何时沾上的那几点草屑。
在他齐整的衣衫之上,显眼异常。
他向来爱洁,即使是一丝一毫的褶皱,也会令他难以忍受。
更遑论是草屑之物。
可是……
视线一瞥,看到青梨裙角上也沾着一模一样的草屑,他便再也不想拂开了。
苏见山呆在人群中。
目光穿过眼前层层叠叠的衣衫,落在青梨微有起伏的宽袖下。
她在牵着俞安行的手。
从始至终,未曾松开过片刻。
按理说,青梨同俞安行二人是兄妹,在人前这般,好像也并无什么不可,但……
俞安行察觉到苏见山的视线。
他一挑眉梢,两人目光在空中相撞,电光火石间,暗流涌动。
不过片刻。
但俞安行一双含笑长眸深深沉沉,若无波古井,轻易让人生了怯意。
苏见山心一跳,下意识低头避开了与之相对的视线。
袖下的手却已在悄然间紧握成了拳。
同为男子,不过一眼,苏见山就清楚反应过来,俞安行看向青梨时的目光,分明就是男子对女子的……
他竟敢……对她藏了那么龌龊的心思……
她可是他妹妹……
苏见山思绪烦乱,他捏紧拳头,重又看向青梨。
那她呢……她知不知道,俞安行对她……
青梨完全没注意到人群中的苏见山。
俞安行的气息馥郁在鼻端,不知不觉中便夺去了她全部的心神。
先前出言冒犯俞安行的那人,虽不情愿,但最后还是亲自出列对俞安行道了不是,若再追究下去,难免会让人觉得小肚鸡肠,这场闹剧便也就此揭过去了。
且皇帝快要过来了,众人也无暇再顾忌其他事了,只抬手重新细致整理了身上的衣衫,站姿端正又肃穆,规矩规矩地等着圣人亲临。
方才还在窸窣喧闹着的御花园,转瞬便安静了下来。
青梨回身去看俞安行。
“那我再回太液池去等兄长吧?”
皇帝过来,周遭的人都一副如临大敌般战战兢兢的样子,她自然而然地认为俞安行也是要留下来的。
掌心一空,俞安行抬睫,那抹淡紫颜色的裙角早已翩然远去。
另一头,李归辕依旧站在原地,盯着往太液池方向而去的青梨。
他倒是不知,国公府何时出了这么一个妙人儿……
“……咳咳……王爷,待会儿陛下就过来了,您看……”
身旁太监小声提醒的话让李归辕回过神来。
他勉强压下了眼底的垂涎,移开视线,枯黄又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
区区一个国公府罢了,不过一句话的事。
为免同李归轩直接遇上,挥了挥袖,他抬脚离开此处。
聚在御花园中的年轻臣子有因着方才的事而对青梨生出了些兴趣的,欲同俞安行多打探一点消息。
只是才刚上前几步,对上俞安行如沐春风的和蔼笑意,便觉后背嗖嗖发冷,莫名生出一种心思被全然看透的错觉,要打听的话就这么被冻在了唇齿间,再也不敢问出口。
俞安行看向青梨离开的方向。
视线好像能直接穿透那层层叠叠的绿叶,看到她在太液池旁等他的身影。
指间下意识摩挲一瞬,仿佛上面还残留着她刚刚牵住他手时的轻柔触感。
青梨不过才离开了片刻,但他却迫不及待地想马上再见到她。
前所未有的冲动。
于是,他掩嘴轻轻咳了一声。
立在一旁的太监循声望过去,瞥见在俞安行帕子上逐渐洇染开的那一团血迹,吓得连手上的拂尘都跟着颤了颤。
太监自是知晓这国公府的世子打小就有体弱的毛病,却不知竟是已经虚弱到了一咳就会吐血的地步。
且如今俞安行虽才到任区区半月,但隐约可见皇帝对其器重之意,若是让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太监的心提了起来。
俞安行那句“突觉身体不适”才刚说出来,那太监便立马躬着腰点头答应了:“奴才这就送世子出宫,世子劳累了一日,快回府上好好歇着,仔细伤了身体。”
俞安行开口婉拒。
“陛下要过来,这边缺不得人手,我自己离开便是。”
风吹过,湖面悠悠散出一池的细碎涟漪。
百花宴已结束,除了和祝皇后一道往椒房殿去的贵女们,剩下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太液池空荡了下来。举目望过去,找不见半个人影。
青梨半个身子倚在池边的栏杆上,撑着双颊望着池面。
日光映照在水面之上,泛起一阵又一阵粼粼的波光。
才刚入春没多久,还未到夏日荷花盛开的季节,只能看到几片从池底里冒出来的小小荷叶,连缀成了一片碧绿的雅致景色。
宫人的打扫勤勉,池水清澈见底,偶有几只锦鲤从叶子底下调皮嬉戏而过,只不过是随意的一瞥,也能将鱼儿身上的花纹瞧个清楚清楚。
身后在这时传来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
青梨下意识转过身去,来人的身影顺势沉沉笼罩在了她身上。
俞安行的气势逼人,步步紧贴而上,直接攥上了青梨扶在栏杆上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
她就这么被他抵在了栏杆之上。
进退不得。
青梨疑惑他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低声唤他:“兄长?”
俞安行不发一言。
只是静静看她。
眼神缓缓抚过她细腻的面颊,而后,停在她嫣红柔软的唇上。
水面隐约映出两人相偎的身形。
夹带着草香和花香的微风吹过池面,带起一阵湿润潮暖的水汽。
俞安行俯身低头,朝她而来。
青梨察觉到了什么。
一瞬间,鸟啾、风哗、树啸……她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只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一阵紧接一阵。
急躁得像是能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想,她应该推开他的。
但她没有。
她只是颤着长睫,闭上了眼。
第62章 药
【六十二】
荷叶丛下; 两条锦鲤相互追逐嬉戏而过。
浅风吹拂,有淡淡的一层水雾自水面弥漫开来。
青梨垂闭着眼,浓密的睫羽上也跟着沾染上了一两分朦朦胧胧的潮意。
像是清晨凝在娇嫩花叶之上的一层清霜。
让人不能欲罢的美。
俞安行俯首贴近她。
漆黑的睫抚过她白净的面庞。
彼此的唇近在咫尺。
铺天盖地的蔷薇甜香席卷而来; 轻易让他失了控。
两人呼吸交织; 气温陡然升高。
只要再靠近一点点……
攥上青梨的大掌停顿一瞬。
男人优美的腕骨之上,青筋因着极力的忍耐而突兀地隆起。
喉头一动。
俞安行终究是别开了眼。
他直起身子。
只是伸手拂开了青梨耳畔垂落的那绺发丝; 指腹似在不经意间抚过她的面颊。
感受到他指尖的触碰,青梨身子跟着颤栗一瞬。
她睁开了眼。
俞安行的睫毛低低垂下; 遮去了他眼底那尚存的翻滚涌动的炙热情绪。
青梨只看到了他分外平静的面容。
他依旧是那个温润端方的翩翩君子; 替她别好发丝便收回了手; 不多作一丝一毫的停留。
青梨仔细看着俞安行的脸。
不知为何,心里竟然意外地觉得有点失落。
坐在回程的马车上; 车辙声沉重又聒噪,不停鼓入青梨的耳膜。
今日晨间从国公府里出来时,扈氏特意让小厮备了两辆马车。
一辆大一些的给青梨同俞安行两人共乘,剩下的那一辆则是俞青姣自己一人乘坐的。
“姣姐儿习惯了自己一个人。云哥儿还卧病在床,我只剩一个姣姐儿,可不敢让她接近了其他人; 平白惹祸上身。”
扈氏站在府门口; 对着俞安行说了这么一番似是而非的话。
俞云峥的病无人可解,躺在床上的时间愈长,扈氏对俞安行的态度也逐渐变得微妙了起来。
老太太一大早的听到了这么一句话; 不禁扭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