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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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那鱼片粥的味道确实不错,粥熬得浓稠软糯,入口即化,很合她口味,便也暂且不和他追究了。
用完了晚膳,俞安行仍旧未离开,手上拿着青梨在书房等他时冥思苦想看的那一本书,缓缓地念了起来。
他的声音低缓,沉若清磁。
近近响在耳侧,带着若有似无的温柔意味。
这书是一本地方志。
青梨不大识得书里面的字,听他给自己念,倒是比自己亲自看要能更好理解一些。
听到好奇的地方,她还会主动开口询问。
到后头,却是实在耐不住身上的困倦,掩嘴频频打起了哈欠。
见她困了,俞安行也不再继续念下去,阖上手中书册。
“既困了,那便先睡。”
放下书册,他到床边,替青梨掖好盖在身上的衾被。
随着俯身的动作,他身影沉沉,朝着青梨压来。
离得近了,青梨清楚看到他嘴角上那一道快要痊愈的小疤。
是那一日情急之下她咬出来的。
本以为她用的力气已经够大了,不想却是做了无用功,才过了没几日,那痕迹已变得浅淡,若非贴近了仔细去察看,很难分辨的出来。
烛火摇曳中,青梨倾身而上,唇贴上他。
她先是慢慢地舔舐,待一寻到他唇角上那处凸起的小疤,便毫不留情地用力啃啮起来。
才刚愈合的新伤口很快撕裂,鼻端的血腥味愈发浓重。
俞安行不躲,为方便她动作,反而还微微启唇,主动将自己送上前去。
待青梨退出时,她口腔里甚至能品出淡淡的血液的咸腥味。
俞安行眸子注视着她。
“咬够了?”
青梨别开眼,抬手推了一把他。
“我要睡了,你出去吧。”
却是仍旧要将他赶去书房的意思。
将盖在身上的衾被裹紧,青梨兀自闭上眼入睡。
眼皮阖上,她不再看俞安行,却又不由自主凝神地去听他动静。
他没有立即离开。
不知窸窸窣窣地弄了好一会儿什么,才推开了门。
他关门的声音响起,青梨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了眼,看向门外。
俞安行的人影已寻不到,只留里间的珠帘还在轻轻晃动着,昭示着刚刚有人从此处经过。
烛台上火光正盛。
那截之前燃着的小短烛被人换上了新的。
眼下的这一根,可以一直燃至明日。
元阑等在廊下,看到俞安行出来,忙跟上前。
主仆二人一路安静到了书房。
元阑打开书房的门,抬眼看清俞安行的面容,又禁不住讶异了一声。
之前走在路上时,四周挂着的檐灯光芒黯淡,他也没怎么注意。
如今在书房门口,屋里的烛光涌出,光线明朗起来,他才清楚看到了俞安行嘴角上那一小滩已凝固了的血迹。
比起上次,这次二姑娘却是狠了不少,血渍从被咬破的伤口处渗出来,说是血淋淋的一片也不为过。
元阑皱了一下眉。
“……主子,您的嘴角……”
“无碍,过几日便好了。”
俞安行没事人一般进了书房。
案上烛火燃着,散出一圈又一圈暖黄的光晕,将书房内的一桌一椅照亮。
他没让元阑派人进来收拾。
入眼还是他抱着她离开时的模样。
地板上他和她的衣服缠成一团。
榻上的被褥亦凌乱不已,上头留下的黏腻痕迹显眼。
窗牖大开着,夜风拂进来,却许久都吹不散床榻间那股甜到发腻的气息。
屋内的陈设依旧。
只是多出了她的痕迹和气味,让他觉得这屋子也并非往日那般难以忍受。
俞安行低头,拾起地上的衣衫仔细收好。
只目光在触及到桌面上那个依旧打开着的红木檀盒时,手上动作停顿了一瞬。
青梨一过来,他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全然忘记了,木盒没有上锁。
他想起了他随手放在盒子里的那一样东西。
不知怎么,唇角那处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未来得及打开盒子察看,“笃笃”的敲门声响起,元阑的声音传了进来。
“主子,姑苏来信了。”
***
第二日,祝晚玉果然过来了。
听着小鱼通传的声音,青梨忙笑着起身去迎人。
“阿玉。”
青梨婚宴的第二日,祝晚玉随着李归楼的马车回了城中,此外便未再见过面,是以今日两人都很开心。
祝晚玉一把挽过青梨的手臂。
“我过几日便要离开京都了,正想着没机会同你告别呢,正好趁着今日同你说一声。”
青梨带着人坐下。
“怎么突然要走?要去哪儿,何时能回来?”
俞安行在一旁看着两人,目光移向祝晚玉亲昵挽住青梨的手,长眸眯起,带着不悦。
祝晚玉察觉到俞安行的目光,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身子却依旧紧紧挨着青梨。
“左右我呆在祝府也没什么意思,听人说南边的风景好,我也没去过,便想着南下一番去看看,最迟应是来年开春便能回来。”
青梨听了祝晚玉的话,了然般点了点头。
又看了一眼俞安行。
“你去厨房看看栗子糕备好了没有,阿玉喜欢吃这个。”
看着俞安行果真依着青梨的话走了出去,祝晚玉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很快,又捂住嘴吃吃笑了起来。
“他倒是听你的话,看到他对你这般,我也就放心了。”
青梨不说话。
不知想到什么,她面上笑意却是一下子淡了下来。
俞安行一路到了厨房。
里头正忙得一阵热火朝天。
不久前,因着管事的插手,厨房里的人才被处理了一次
见到今日俞安行又亲自过来了,众人如临大敌,纷纷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在俞安行眼前出了什么纰漏。
栗子糕出锅,被恭敬送到俞安行手上。
元阑要接过,俞安行抬手止了他动作。
“我自己拿过去便好。”
阳光落在廊下,主院的窗棂开着,清风徐徐吹进来,很是舒适。
青梨一直抬目看着窗外,待瞥见了那抹缓缓而来的颀长身影,方收回了视线。
俞安行上阶。
主院里草木众多,伸的长长的枝叶隐隐绰绰地遮掩住了屋子里的光景,女子交谈的声音时不时传出。
“……俞安行那人,无趣得很……若非是当时出了昭王的事,我急于自保,又怎会挑上了他……”
第94章 解
【九十四】
青梨的声音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随风吹至窗外,正好被廊下的人听了个一清二楚。
跟在俞安行后头的元阑一惊,万没想到这样的话居然会从青梨口中说出。
惴惴不安地垂眼; 他目光瞥过自家主子腰间挂着的那枚蔷薇花络子; 还有藏在其后的,那一枚小小的平安符。
那是二姑娘送给他们主子的。
很不起眼的小东西。
但他从未见主子取下它们。
也从未见二姑娘送过其他东西给旁人。
甚至在同苏府议亲时; 二姑娘也未曾给那苏见山送过一分一厘的东西。
他一直以为,二姑娘同主子; 二人是很相爱的。
甚至于之前那所谓的世俗的兄妹名头; 也未能阻隔他二人。
俞安行停在阶上。
他没说话。
屋内交谈的声音恰在此时停了下来。
就连徐徐拂过的清风好似也跟着静止了。
耳畔再听不到风拂动枝头绿叶时发出的沙沙摩擦声。
聒噪的虫喃和鸟鸣也在刹那间消散。
安静的气氛压抑。
几欲令人窒息。
元阑屏吸一瞬; 偷眼去看站在面前的人。
日光被头顶屋檐遮掩住,地上落下一大片阴影; 刚好便将俞安行笼在其中。
元阑看不清他面上神情,正踌躇着要不要开口,俞安行转过身来。
他逆着光影,极为缓慢地,弯起了嘴角。
是一个很温柔的弧度。
破碎的日光在他衣摆处流连,映照下一个又一个冷清的斑驳光点。
他垂目看了一眼手上的那碟糕点。
却看到了自己有些泛白的指节。
他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不知是在笑旁人; 还是在笑自己。
刚出锅的栗子糕还冒着丝丝白色的雾气; 若有似无地拂过他昳丽的眉眼。
在栗子糕的旁边,还有他让人多添的几块荷花酥。
竹帘被人掀起,日光从外头漏进来几缕; 又很快被阻隔在外。
“祝姑娘,这是厨房才刚做好的栗子糕; 您尝一尝?”
小鱼将栗子糕端了进来。
青梨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 没看到预料中的人影。
目光看到栗子糕旁多出来的那几块荷花酥; 微有停顿。
她轻咳了一声; 看向小鱼。
“他呢?”
这话问的突然,小鱼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青梨问的是俞安行。
“好像是突然有事?奴婢也不知。”
小鱼亦觉得奇怪。
为不扰青梨和祝晚玉两人说些体己话,她特地守在了较远的院门外,明明是看着俞安行将那栗子糕送进来的,结果没一会儿,人就出来了。
元阑跟在后面,将栗子糕塞到她手上,又急急追上俞安行走了,她连问上一句都不能。
没了俞安行在旁边,祝晚玉的胆子渐大了起来。
当初青梨同俞安行成亲的原委,她亦知晓其中弯弯绕绕。纵使知晓方才青梨那话不过是为了同俞安行置气,却仍是发自内心地、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她同俞安行打交道也不只一两次,俞安行那人,除了一副姣好的皮囊,确实再难挑出其他的长处。
好在现在表面上看起来,他待青梨还是好的。
左右是姐妹间闲聊的私房话,祝晚玉抛去顾忌。
“说起来,他那人确是有些无趣,若是实在不行,如今已借他避过了昭王那一桩,若是实在不行,一纸和离书分开了便是。”
一番话倒是让小鱼听得心惊肉跳。
敛了敛心神,小鱼只当做什么都没听到,朝着青梨和祝晚玉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青梨拿去一块荷花酥,放到口中。却全然尝不出来什么味道。
教她又想起那一日俞安行亲自送来的那碟荷花酥。
虽然油有些重,也不够酥脆。
今日想起来,倒莫名让她又有些想念。
管事的被押下去的那一日,她偶然听到了几个婆子的窃窃私语。
那碟味道不对的荷花酥,原是他亲手做的。
一直到青梨送着祝晚玉离了秋水小筑,俞安行的身影也未再出现过。
天色黑了下来,青梨用了晚膳,到窗口张望时,却是没看到书房的烛火。
正纳闷着俞安行是不是又出府了,便见元阑过来请人。
一望无际的夜色深沉。
元阑在前边提着灯引路,青梨跟着他,一路出了主院。
两人成亲后,俞安行一直忙着,整日不在府中。
青梨一人理着管事的送过来的账本,每每想要出去,总会被元阑拦住。
再后来,便是她同他吵了一架,她一时不察,吹多夜风染了风寒,只能躺在床上养病,竟是一直都未曾好好看过这秋水小筑中的一草一木。
跟在元阑身后,青梨抬眼仔仔细细打量一路的景致。
只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夜府上的灯火要比平日里更为亮堂一些。
沿路的檐灯布得很密,光线聚在一起,将每一条回廊和小径照得清清楚楚,青梨甚至能看到雕花廊柱上留下的斑驳印记。
秋水小筑,似乎比她想的还要有些年头。
低下头,她能看到路过的青石板缝隙里藏着的翠绿青苔。
抬起眼时,能隐约看到房梁上那缺了小小一个角的黛瓦。
每一道痕迹,皆彰显著过去的年年岁岁。
但闻不到星点腐朽的痕迹,沿路皆是草木抽芽生长的清新气息。
倒是莫名勾起了她在姑苏的回忆。
她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俞安行婚后会选择住在这里了。
一边走一边看,青梨步子渐渐慢了下来。
察觉到自己同青梨的距离越拉越大,元阑忙也放慢了步伐,回头看了一眼。
同青梨视线对上时,眸光微有躲闪,几番欲言又止。
只在想到他离开时看到自家主子的那副模样,到底还是轻咳了一声,自作主张说了出来。
“……少夫人,这一路的檐灯,都是来时主子特意吩咐属下带着人去添置的,他一直都惦记着,您是怕黑的……”
青梨闻言,却并未如元阑所料般有什么反应。
她没有多说什么,甚至面上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此时的青梨,已同元阑在国公府时看到的二姑娘大不相同。
他摸不透她在想什么。
此时此刻,元阑突然有些为自己的主子不值起来。
他不再说话,转过头去,没有看到青梨失神的眉眼。
一路上,两人再无话可说。
从主院里出来,又跟着元阑拐过了几条回廊,青梨才发现,原来在西边的角门处,竟能直接通到外边的那一圈湖泊。
秋水小筑环湖。
但直到今夜,青梨才真正看到了这湖的全貌。
夜幕上挂着的星子和明月光亮皎皎,幽幽的光芒映倒映在无波的湖面上。
池边均填了灯,在如墨的夜色中熠熠生辉,远远望过去,恍若璀璨的一片星河。
景色确是极美的。
走近了,能看到等在岸边的一方小舟。
元阑在岸边停了下来,冲那小舟所在的位置比了比手,请青梨上船。
“主子在上头等您。”
沿岸的灯火明亮,昏黄的光线笼罩着,甚至将周遭的草丛都照了个一清二楚。
青梨抬眸眺了一眼那小舟,不知俞安行今夜为何会突然到了这儿。
提起裙裾,她踩上草丛中鹅卵石铺就的小径,顺着一路往前去。
夜间草叶上沾着的露水将她裙边染湿。
她回头。
本在不远处等着的元阑已不见了踪影。
一步一步踩下岸边的石阶,青梨到了小舟前。
还未见到俞安行人,便已闻到了满舱的酒气。
青梨微皱一下眉,抬手掀开了帷幔。
还未来得及看清船舱内的陈设,男人长而有力的手臂横伸出来,揽上她腰,直直将她拽了过去。
俞安行微凉的唇贴了上来。
铺天盖地的、密密麻麻的亲吻。
双手手腕被他紧紧攥住,提至发顶,青梨反抗不得,人被他压在身下。
鬓发间的青玉簪掉落,在船上铺着的一层柔软茵毯上滚了滚,落至俞安行手中,被他安然放置到案上一角。
他知晓她一向看重这簪子。
却不知是何来历。
总归不是苏见山送的,让他心里的抵触少了一些。
唇中渡过来的酒液辛辣,青梨呛得接连轻咳了好几声,脸色微红。
她抬起头,对上俞安行一双深眸。
他眸色漆黑一片,偏眼尾带着诡异的一点赤红。
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看着她,眼底被酒意熏过,像是凝聚着即将爆发的狂风骤雨。
青梨从未见过俞安行这般模样。
在她印象中,他向来是滴酒不沾的。
第一次见他喝得多了,还是在二人的婚宴上。
这样的他令她很是陌生。
她身子下意识往后退了退,耳边骤然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哗啦声。
青梨愣了一下,侧眸往自己手腕看去。
白皙的一截细腕上不知何时铐上了一对细细的金色锁链。
锁链镂刻的花纹繁复,长长的尾端绑在船舷上。
青梨用力挣了挣,响起的哗啦声愈重,手腕上细嫩的一层皮肉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