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春空-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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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了温水的帕子柔柔从女郎不慎沾了污浊的细腻肌肤上抚过。
……可怎么擦,依旧满满都还是他的气息……
夜已经很深了。
就连草丛里秋虫的叫声都悄然沉寂了下来。
铜盆里装着的温水缓缓漾出几道细纹涟漪。
青梨软着身子趴在床上,回头看着俞安行替自己清理,又想起今夜他反常的举动。
他之前总堵着说要她给他生一个孩子,哪里会像今日这样突然就……
难道……
眼眶圆瞪,青梨绷直身子,盯着身前的男人,质问道:“俞安行,你是不是在外边有其他女人了?”
第105章 棋
【一百零五】
俞安行很招女人喜欢。
青梨一直都知道。
在国公府初见他始; 他身边就一直不缺投怀送抱的女人。
之前她对他不甚在意,对着老太太塞到沉香苑去的心莲,也一直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可眼下; 她态度已然全变了。
无论是心莲; 还是后来的宁柔婉,都在悄然间变成了扎在心里的一根刺。
她迫切地想同俞安行问个清楚。
俞安行挑眉看着眼前的人。
晕黄的烛光下; 她眼尾显而易见耷拉了下来。
方才那句质问的语气分明是要审问人的,什么话都没审出来; 她自己反倒先委屈得不成个样子。
俞安行觉得好笑。
唇角微扬的弧度慢慢扩大。
他指腹抚上她被薄汗洇湿的脸颊; 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摩挲。
“这些日子我们一直都在船上; 今日船才靠了岸,夫人倒是说说; 我如何有时间去干那等勾搭人的下流事情?”
青梨被这话一噎,又看到他眼底的戏谑笑意。
这个时候,他还在笑话她?
忍着腿心的酸软,青梨推开攥在腰上的那只大手,从俞安行身上下来,郁闷着声。
“你哪里要勾搭; 站在路上招招手指头; 她们就都过来了……”
“宁柔婉多好的一人啊,琴棋书画都精通,不像我; 什么都不会……”
“我就喜欢什么都不会的。”
俞安行指尖顺着她脚踝游曳,稍稍一拖; 便将躲着自己的人又架到了身上。
“阿梨倒是个会算账的; 还未同我说清楚苏见山的事; 便先审起我来了。”
“我和苏见山又没什么关系。”
“而且议亲的事都过了这么久; 我早就没再见过他了。”
青梨双手撑在他胸膛上,说话间呼吸起伏,柔软不时擦过。
俞安行眸色深了几分。
长指勾缠起女郎掉落在他颈窝的发缕。
“可是阿梨之前还因着他大病了一场。”
“那是我随口胡诌的。若说要病了,那也是被你气的。”
青梨双手挂上他脖颈,同他翻起旧账。
“昭王的事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你算计我,我自然也要想法子让你不好过。”
她说着话,烛火映照下的檀口微张。
隐约可见藏匿其中的软软舌尖。
引得男人修长的指覆了上去。
“这么说来,都是我的错。”
俞安行眯起眼,指腹探进去,磨了一下她那颗尖尖的虎牙,轻笑起来。
“阿梨原是个这般牙尖嘴利的,追究起来得理不饶人。”
他设了昭王的局,她也不肯乖乖来求他。
非得要再算计回去。
偏他也心甘情愿被她拿捏。
皓白指尖从女郎小小的檀口里退出,勾住那方精巧的下巴。
青梨被迫仰起脸来。
眼前一暗。
俞安行吻上她唇。
唇齿相依,他亲得又慢又黏,耐心地描摹她红唇的轮廓。
“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
低沉的嗓音纵宠。
似在许一个温柔的承诺。
在青梨看来,俞安行外表和内里实在不符。
他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看着端方。
可两人相处时,他花样百出,总毫无顾忌地说着各种令人面红耳赤的荤话来作弄她。
像这般含蓄的情话,却甚少会说……
心底生出一丝小雀跃,青梨嘴角翘了翘。
她乖乖倚在俞安行怀里。
低垂眼,往他下边瞄了两眼。
“那……你刚刚怎么突然就……”
往日他只恨不得能一直堵着不走。
她觉得不舒服,软着声同他商量,他都不为所动。
时间够了,才会谨慎地起身,哪里会像今夜这样……
俞安行亲啄她唇角,笑问:“怎么,夫人这么着急要给我生孩子?”
“我才没有……”
青梨急急忙忙出声反驳。
一双眼却是紧巴巴地盯着他。
俞安行看她别扭的模样,轻笑一声,不再逗她,温声开口解释。
“生孩子太过凶险。我让秦伯开了男子避孕用的汤药,孩子的事,不必着急。”
“可是……”
他之前分明那么想要一个孩子……
青梨有些讶异。
想到他的话,心口又忍不住泛起丝丝缕缕的甜。
他在担心她……
还特地让秦安给他准备了药……
只是……她虽是第一次听到还有给男人备的避子药,但这些药,不论是给女子还是给男子服用,或多或少对身子都是有损耗的……
双手环过男人的脖颈,她仰头,唇瓣软软贴上男人微微凸起的喉结。
“孩子的事,顺其自然就好了。那个药,你不许喝。”
带着蔷薇甜香的气息软软拂过喉间。
俞安行微怔。
握住盈腰的指节绷紧。
呼吸加重。
他重新将人摁倒。
昏昏罗帐,灼热的气息交织起伏。
这一次,青梨多留了一个心眼。
虽然意识被俞安行撞得支离破碎,最后还知道要勾住他的腰不让他离开。
屋子里的动静久久未歇。
直至天边泛起了一层鱼肚白,才叫了水。
给景老太太和景老太爷请过安后,景然一大早就出了门。
至了午后,青梨勉强恢复些力气。
俞安行被景老太爷拉去下棋。
青梨和景老太太从亭子旁路过,新奇地去瞥两眼。
临着亭子的不远处植了几棵金桂。
风吹过,花瓣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俞安行坐在石桌旁,清朗端正。
即便对弈的是景老太爷,他也一点没退让。
连下几局,皆是他率先得了头筹。
又是一局终了。放下手中棋子,俞安行赶在景老太爷面前先笑着开口。
“是外祖父教得好。”
话里也不知赞的是谁。
景老太爷抚着自己的小短须,嘟嘟囔囔乜了俞安行一眼。
“……臭小子……”
去了京都一趟,回来还是不知道要让着他……
眸光转了转,景老太爷看上了站在一旁的青梨,笑眯眯地招手。
“梨丫头,你来陪我下。”
青梨摆手:“可是……我没下过棋……”
闻言,景老太爷笑得更灿烂了:“没事,我教你。”
青梨磕磕绊绊地上手,棋艺自然不及俞安行,没一会儿就输了好几盘。
景老太爷下得倒很开心。
至了向晚时候,一旁的景老太太接连催了好几声,才起身磨磨蹭蹭唤来小厮收了棋盘。
临走时,还依依不舍地对青梨挥手。
“梨丫头,明日我们再来。”
青梨被激起了一些好胜心。
到了晚间,沐浴过后,她唤来小鱼摆好棋局,自己一人琢磨起来。
俞安行过来催人时,青梨依旧端端正正坐在案前。
她微低着头,露出来的一截脖颈白瓷般细腻,在烛火下泛着一层莹莹的色泽。
晃得俞安行眯起了眼。
着急看棋,她竟是连衣服也没好好穿,只松松垮垮地披了件中衣。
领口微松,蜿蜒起伏若隐若现。
不算丰腴。
是他爱不释手的精致小巧。
近来好像又长了一些。
比她手上执着的白子还要更为白皙惹眼。
视线沉沉,俞安行开口,嗓音低哑。
“阿梨,夜深了。”
“我知道。”
手中白子落下,青梨才应了他。
却没有半点要去睡觉的意思。
“我还不困,先下完这局。你若是困了便先去睡。”
说着,她指尖又攥上一颗黑子。
棋子是用上好的墨玉琢磨而成的,颜色深湛,衬得那纤细的指尖愈发洁白,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俞安行上前,握上那只手。
“正好,我也不困。”
微凉的指腹顺着女郎的雪腕蜿蜒摸索,环上盈腰,将人单臂托抱起来。
“既都不困,那便做些其他事情。”
半开的窗棂被关上。
案上棋盘倾泻,一颗又一颗的棋子接连满地,滚至角落。
床帏放下,将女子细碎的呜咽哭诉圈在其中。
过了许久。
紧闭的帷帐被夜风吹开一道细微的缝隙。
青梨倚在俞安行怀中,一双眼哭得微红。
漱过了口,还是依旧觉得喉咙痛。
“我要喝水……”
一开口,音调已娇哑得不成样子。
俞安行披衣下床,倒了一杯温水,一点一点喂她喝下。
她先前已漱过口了,眼下再喝水,却觉那股黏腻的感觉似乎还残在嗓子口,没弄干净……
俞安行似乎读出了她内心的想法。
“刚刚已经擦过了,不脏了。”
他说着话,又忍不住伸手抚上她微肿的唇瓣。
她身上每一处都极美。
小小一张檀口。他之前也曾借用过。让他念念不忘。
只那时是趁着她不知不觉,今夜她人清醒时,感受到底大不相同,他一时有些控制不住,力道有些狠了,将她嘴角都磨破了……
青梨是怕了他了。
推开他手捂住嘴,躺在床上侧过身子不看他。
“……我要睡了……”
俞安行眼尾勾起一抹浅笑。
他伸手将人揽至怀中。
“今夜确实是我太急了……”
青梨面色通红一片。
他还在说……
她才不理他。
闭眼枕在他胸膛上,嗅着他身上那股浅淡的草木清香,她沉沉睡了过去。
——
枯叶打着旋从树上飘落,停在脚边。
每日就这么陪着两位老人下棋赏花,青梨同俞安行两人在姑苏的日子悠哉悠哉便过去了大半。
天气渐渐冷了起来。
庭院里的树木叶子枯落大半,枝丫变成飘零光秃的一片。
和京都不同。姑苏城被水包着,一年四时水汽充裕。
就连吹到人身上的秋风,都是带着湿气的料峭寒意。
许是太久没有回过姑苏,青梨也对这天气有些不太适应。出门被风一吹,肩膀处的旧伤隐隐泛疼。
景老太太上了年纪,更受不住这风。
即便屋里地龙和炭火都烧着,也还是染了寒气,咳嗽了起来。
俞安行今日同景然说好了一道出门,青梨醒来时,他人已不在了。
用过早膳,青梨打算去看一看景老太太。
景府里的奇珍异草种类繁多,同国公府的菡萏园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深秋时节落叶萧萧,层层叠叠铺在青石小道上。
府里的下人还未来得及清理,小巧的绣鞋轻轻踩上去,触感是舒服的松软。
刚走到两位老人所在的集福苑,院子里的嬷嬷远远见了,带着热络的笑赶出来迎人,却说今日一早来了客,老太太正在前厅待客。
青梨听了,脚尖调转了个方向,又带着小鱼往前厅去。
正厅门口换上了厚实的毡帘。
外头的风吹得呜呜作响,那帘子也纹丝不动,将冷风隔绝在外。
青梨行到阶下。
有两个婢女一左一右立在门口候着。
见了青梨,还未来得及通传,里头的交谈声隐隐约约冒了出来。
青梨听到一个尖酸的妇人声音。
“……那可是整整五千将士的性命,即便她生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那也是个卖国求荣的。我们景家世世代代清清白白,怎么能进来一个这般出身的人……”
作者有话说:
第106章 火
【一百零六】
毡帘挡在中间; 传出来的声音虽不太真切,但还是能勉强听个大概。
当年的那场战事,在京都时; 几乎无人会议起。
但在姑苏不同。
那丧命在海上的五千将士; 全都生于姑苏、长于姑苏。
那一战之后,整座姑苏城陷入巨大的悲恸之中。
姑苏的人都记得当年。
青梨停在阶下; 宽袖下的指尖微微捏紧。
当年事情发生时,她不过是才几岁的稚儿; 并不懂那些人口中愤愤喊着的卖国求荣是什么意思。
只知道爹爹永远不会回来了。
记忆中; 爹爹的样貌已日渐模糊。
但青梨深信; 爹爹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娘亲带着自己守着旧宅,要为爹爹洗刷冤屈。
可本就看自己和娘亲不顺眼的唐芸; 变得愈发苛刻。
甚至还将自己骗到了那间屋子里,同那个陌生的男人关在一起……
为了她,娘亲终于还是离开了姑苏。
一路北上,到了京都,进了国公府……
到死,娘亲都未能如愿替爹爹平反。
弥留之际; 娘亲将玉簪亲自放到了她手上。
唐芸会用簪子来藏东西。
娘亲也会。
青梨昂首。
天光下; 鬓发间戴的青玉簪缓缓流动着莹润的光泽。
簪子里放着爹爹以家书名义寄回来的最后一封书信。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东瀛文字。
临到姑苏之际,她将东西交给了俞安行。
微风拂动发丝。
青梨身形久久未动。
候在门口的两个小丫鬟没想到屋子里的人那么口无遮拦,两人对望一眼。
正手足无措之际; 青梨已敛了情绪。
她若无其事般冲二人扬起一个笑脸,只当做没有听见刚才那一句话。
“我来看看外祖母。”
两个小丫鬟心里悄然松了一口气; 忙掀帘通禀。
屋内杂乱的交谈声停下。
毡帘掀开; 几双眼睛一齐投聚到了门口的青梨身上。
见到她; 景老太太一直紧绷的面色这才柔了下来; 唇边自然而然露出一个笑。
“你这孩子,不是说不用过来请安的,今日天这么冷,怎么又跑过来了?”
“左右我一人在房里也无聊,出来一趟不妨事。”
青梨欠身请安,又拿出自己事先备好的香囊。
“听说外祖母这几日受了凉,有些咳嗽,我用桑叶配蔷薇果做了个香囊,能清肺明目。”
景老太太年纪大了,用药顾忌得多,药服多了伤身,佩戴香囊的法子虽不能立即见效,但要更加温和,同一直用药比起来,显然要更适合。
一旁的王嬷嬷见了那香囊,先笑着赞了一句。
“少夫人真真是有心了。”
这佩戴香囊的法子,还是前几日秦安过来府上诊脉时随口一提的,她们这些在老夫人身边近身伺候的一时疏忽忘了准备,没成想少夫人却一直放在心上记着,可不是有心吗?
景老太太面上的笑意更甚。
“这些小事,难为你还记得。”
祖孙两人言笑晏晏的说着话,落在旁人眼中,却变得有些刺目。
“……不就是一个寒酸的香囊?有必要作出这么一副样子么?”
青梨循着声音看去。
一旁的黄梨木圈椅上坐着位中年妇人,颧骨突腮,是不怎么讨喜的刻薄长相。
想来刚才在门口时听到那句话,应该就是她说的……
青梨目光微凝。
她从未见过她,也不知她究竟是何身份。
正待要开口询问,景老太太先朝她招了招手。
“梨丫头,过来,到我这儿来,让我好好瞧瞧那香囊。”
却是没有半点要介绍那妇人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