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黄泉-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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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等等我。
…
警局门口,萧珩前后左右四位警员负责押解他,将他送入监狱,等候指令。
他堪堪要俯身上车,一辆黑色轿车急急停在他身后不远处。
萧珩神情一滞,警员在旁催促。他瞥去一眼,行人挡住了视线。
钟贞摔下车门,警车已绝尘而去。
她什么都不会知道了。
他再也不会回头了。
…
她站在原地良久,始终不知该何去何从。
低头。
暗白的水泥地,分不清是被落下的越来越急、越来越多的眼泪还是雨水占据,变为深不见底的深黑色。
抬头。
天空昏沉,一霎时变为漆黑的漩涡。
这个城市所有的建筑被连根拔起,所有的人都消失了,只剩下她自己。
眼前景象如同水的波纹蔓延荡开。
她瞬间失去了重心,朝下坠落。
不断坠落。
…
…
…
…
…
梦。
缠绕着一片醒不来的红。
钟贞睁开眼。
大脑空白了很久,右手下意识伸到枕底,摸出手机。
晚上八点四十一。
宿舍吵吵闹闹,她爬下床铺,十分钟内收拾好一切。
她现在就要走,离开学校。
时值隆冬岁末,火车站熙熙攘攘,春运热潮悄然来临。
钟贞飞快订下一张连夜赶往北方的火车票。
夜是那样漫长,车窗外是无尽的漆黑。
她不敢合眼,望着窗外天空渐渐泛白。
火车到站。
今年北方的雪来得迟。
她从的士上下车后,开始有雪花温柔飘落了。
这是这座城市的第一场雪。
天色朦胧,路灯仍亮着。
钟贞进入酒店大门,上电梯,摁下楼层,来到房间长廊,找到那串熟悉的房间号。
屏息,她抬手不轻不重叩了三下。
她低头见到细缝里脚步声靠近的黑影,门从里打开,钟贞抬头看清来人。
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出口,她倏地抱住他,眼眶一酸。
“萧珩,我做了一个梦。”
作者有话要说: 不信你看第一章的开头
这文我修过几次,但第一章开头我没有修过
所以你们也入梦了
☆、四十八
半个月后,全国高校陆陆续续地开始放寒假。
钟贞今年大四了,念的新闻专业,临近毕业实习期,钟老师为她找好了实习单位和跟着学习的老师。
这位实习老师是弇城日报的主编,和钟老师既是高中同学又是大学同学,是每年常会聚会的老朋友。
寒假里,钟贞去报社的第一天,是钟老师送的,去的路上还是免不了一番叮嘱。
一条消息闪入界面,钟贞不做声地打开手机微信,是同寝室的同学发的,问她身体近况。
半个月前,钟贞和她一起去市中心玩,当时同学借了一辆电瓶车,不巧遇到路上两车追尾事故,同学没反应过来,撞到了前方追尾车上。
钟贞受外力和惯性作用,直接被摔下后座,脑袋晕乎乎的,之后在医院昏迷了几个小时。
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
她身上没有皮肉伤,人醒来后不久就出院了。
那会医生提醒她,这段时间可能会出现逆行性遗忘。
同学因为这件事对她歉意很深,而她瞒着父母,包括萧珩。
本以为没什么,直到做了那个梦。
后来她去查资料,逆行性遗忘,是指回忆不起过去的事,过去的记忆容易丢失。
———
来到报社的第三天,钟贞被老师带去一个小镇上。
一月初,小镇景况凋敝,街道冷清。
钟贞望着车窗外小镇的标志物,感到很熟悉。
老师一面注意路况,一面说:“你父亲就是在这个镇上长大的,我记得他和我说过,你初中以前都在这儿念书。”
闻言,她不禁说:“我以前小时候,一直住在镇上。”
“那就对了,”说话间,老师拿出一个文件夹,递给副驾驶座的钟贞,“你看看这份报纸,这是我们今天要做的新闻,一个五年前的追踪报道。”
五年前?
钟贞心下惊诧地接过,抽出文件夹里的资料,一份七年前的报纸。
报纸纸张泛黄,保存得一般,有某种陈旧的气味。
报纸上说在该镇的镇中学上学的一个女孩因情感纠葛杀了同校的一名男生,并进行藏尸,两年后,在女孩备考高考的高三,这件事终于被警方获破,女孩因此被判无期徒刑。
“今年,翻案了。”
钟贞心头一跳。
老师淡淡道:“这小姑娘也可怜,被人诬陷,在牢里待了五年,听说人出来后都疯掉了。”
她皱眉问:“怎么会被诬陷?”
“人不是她杀的,也不是什么情感纠葛,女孩和这个男生根本不认识,是有人栽赃陷害,那人家里有钱、有关系,资料里说,以前在镇中学,那人称王称霸——唉……”
他摇头,叹气,“也是造孽。”
第66节
“栽赃陷害给这个女孩的人,是不是姓陈?”
老师将车停下,侧头看她,“你也清楚?”
钟贞注视那段文字,“我以前看过这份报纸,还在电视上看过这个报道,那个姓陈的在镜头前出现过……”
说着说着,她愣住。
女孩就读于镇上中学,被陈晖诬陷杀人,入狱,而今沉冤昭雪。
钟贞中学不在镇上学校念,所以不认识陈晖。
不认识,也就不会发生梦中被诬陷的事。
她的母亲也没有像梦中所说的遭遇车祸。
父亲因为教学出色早几年前被评上职称一路青云直上。
她的父母都是一线优秀教师,常年忙碌,她自小被爷爷奶奶照看。
在钟贞将要小升初那会,父母用积攒多年的钱在弇城某处中高档住宅区买下一套房,她初中开始就在市区念,中考发挥失常进了弇高。
因为那处住宅离弇高远,父母便在弇高附近的小区租房。
这是个早年的旧小区,因挨着弇高、交通便利、靠近市区,房价居高不下。
她第一次见到萧珩,是她下楼去开门接父亲回来时,和他在楼梯间打了一个照面。
梦里的画面一点也没错。
是八月中旬的盛夏,眉眼如画的清冷少年。
那个梦,不全是梦。
那个梦,半真半假。
只是。
她梦中痛苦的命运落到了这个女孩身上。
———
周末,钟贞来到以前租住的旧小区,碰见了正好要上楼的江易夕。
钟贞规规矩矩地问候:“江阿姨。”
江易夕一见是钟贞,莞尔,“贞贞,你怎么来这了?”
“我最近在实习,正好今天休息,就走过来看看。”
“想好以后毕业发展的事吗?”
江易夕等到电梯,钟贞便跟着走进去。
“我暂时在弇城报社工作一段时间,积累经验。”
“不继续读下去?”江易夕从手包里挑出钥匙,说,“萧珩今年九月就要去美国读研了。”
钟贞摇头,“暂时没有这个想法。”
两人走出电梯,江易夕径自去开门,说:“我这次回来是给萧珩收拾一些东西。”
“这屋子从你们高中毕业后就一直空关……”
房间是三室一厅精装修过的,她经过萧珩房间往半掩的门缝里望了一眼。
冷淡极简的风格,和梦里的一模一样。
其实也不是空关。
她突然想起之前有几次假期,萧珩带她来这,说这是没人打扰他们做。爱的地方。
这房子充满了她和他以前高中时代的回忆。
那时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父母忙于教育事业,两家是邻居,所以她被江易夕接过来一起住,因为她早上一年学,萧珩比她大一岁,大人们让她喊他哥哥。
她的房间和他是对门。
梦里,这一点也没有错。
书房里,还摆放着那架珠江琴,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仍然关着,她想到梦里那是个黑漆漆光秃秃的空房间,心有余悸。
但现在不是梦。
钟贞转动门把手,打开。
一阵微风拂面,阳光从白色窗帘透进来,明亮温暖。
里面只是空间较小的另一间书房,这间书柜林立放满了两堵墙,里面是满满当当的书、奖状、奖杯,是他一切的荣誉。
钟贞没有仔细看过这间屋子,她从第一列长柜开始扫过一本本书的名字。
见到《阴翳礼赞》时,她眸光一顿,下意识地伸手要去抽出来。
结果脑袋一痛,有书从上边掉下来,落到她脚边。
钟贞低头一看。
一本是加来道雄的《超越时空》,一本是《小王子》。
她送给他的《小王子》。
钟贞捡起两本书,一张小纸从《小王子》里掉出来。
她蹲下一看,怔住。
是她高中时随手塞到他手里的小纸条,翻开《小王子》,她才发现里面夹着很多她随意几笔给他的纸条,甚至还有他模仿她字迹的那首博尔赫斯的诗,以及她写给他的那封信。
这已经不是和梦里像了。
这一切,明明都不是梦了。
江易夕的声音传来,她恍然回神。
“贞贞,萧珩今天晚上回弇城。”
———
这天傍晚,钟贞接到江易夕的电话,说萧珩飞机晚点,请她去吃晚饭,顺便等他回来。
钟贞扫眼时间,便去换身衣服,化好淡妆。
晚饭地点在弇城市老城区一处僻静难寻的巷子里,一道平常的门推开,里头别有洞天,穿过鸟语花香的小庭院,便是一排雕花镂空高门,格调高雅。
据说这里是某位民国文人的老宅院。
服务员引她入座,钟贞注意到江易夕身旁还有另一个人。
墙上玻璃罩壁灯光线柔和,女人抬头朝她微笑。
江易夕在旁介绍,“这是秦阿姨,你们之前见过面的。”
钟贞看清女人的面容,愣住。
秦淑原语气温和,“是去年,萧珩带你来北京玩。”
江易夕提醒她,“秦阿姨请你们吃的饭,都忘了?”
“没事,忘了就忘了,”秦淑原浅笑,“你们结婚,我会准备一个大红包。”
钟贞如梦初醒,“谢……谢谢秦阿姨。”
———
九点左右,手机来电震动。
萧珩今晚回不了弇城,北方忽降大雪,一切航班暂停。
到家后,钟贞洗漱完躺床上,百无聊赖地缩在被窝里,给萧珩发了一条微信。
——萧先生,你回来哪天,我们约个会啊?
——好。
他回了一个字,她抱着手机看半天,始终没等到第二个字,直接睡着了。
———
两天后的清晨,钟贞被来电吵醒,朦朦胧胧间,她摸到手机,手指一点,接通。
那端他嗓音沉冷,“钟贞。”
瞬时,她完全醒了。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弇城市博物馆。
前几天,钟贞在报社听说弇城市博物馆最近做了一个新展览,很受欢迎,她早在网上订好票,等着萧珩回来一起去看。
博物馆入口处张贴着巨大的海报,本次展览的主题是《宇宙的琴弦》1,有关宇宙与前沿的物理学理论,为科普大众的。
钟贞不懂这些,但想起萧珩似乎挺喜欢的,不由侧头看他。
为了符合宇宙这一主题,馆内光线昏暗,四周投影浩瀚星河,璀璨无边,令人宛若身在宇宙。
身前,一整面墙放映出3d立体效果,伴随着一记大爆炸,旁白声音低沉。
人类,是星尘之子。
她蓦地问他,“什么是平行时空?”
他语言简洁地解释一番,她还是不懂。
萧珩想了想,说:“就像梦。”
梦。
她似懂非懂地继续看影片。
影片即将接近尾声了,旁白从优雅的物理上升到艰涩的哲学。
——人类身处无垠宇宙,如何确认自己的存在?
迷惘、晦涩的哲语。
每个字,都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黑暗中,他望向她。
第67节
…
长久以来,他又是凭什么确定自己的存在。
凭她。
她在,这一切就是永恒。
没有她,这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
虚无与真实,从来不是他界定这个世界存在与否的关键。
是她。
她是一切的意义。
一切就是她。
…
稍作休息后,下午两点,两人来到弇山寺。
佛相庄严,慈眉善目,怜悯众生。
她半跪下,静静地看着身侧的萧珩,他在闭眼祈愿,一心一意。
她看看他,又望向神佛。
谢谢你们,把他原本所拥有的都还给他了。
现在的萧珩,是最好的萧珩。
她很高兴,高兴得,还有那么一点想哭。
她没有和萧珩说那个梦。
那个梦让她知道了她有多喜欢他,
也让她知道了他有多喜欢她。
即便这个梦的结局不美好,但他们的结局一定会是圆满的。
———
几天后,钟贞由于工作原因随老师来到弇高。
临近高中放寒假,期末考结束后这几天,弇高校园氛围轻松不少,现在上课都是老师在分析试卷,没有平常备考的紧张,取而代之是即将到来的假期的愉快。
他们来到弇高办公楼,找当年的主任了解当年被诬陷女孩的学习情况和为人。
办公楼是给弇高副课老师和领导的办公场所,弇高班主任和主课老师办公室都分布在教学楼中,方便平时管理学生。
钟贞在高中时很少来办公楼,对这里有些陌生。
办公楼从二楼起,每一面墙上都挂上为学校挣得荣誉的过往学生照片以及一些活动照。
老师正和当年的主任聊天,钟贞中途去上洗手间。
主任的办公室在三楼,三楼墙上挂着的是历届弇高高三毕业的全体照,全体照比她家里那张已经找不到的像素要高很多,年代最近,像素越清晰。
她上完洗手间正要原路返回,注意到一群女生在一张毕业照前叽叽喳喳地讨论。
讨论得还挺热烈的。
这么一想,她脚下步伐不由换了一个方向。
“早知道他名字了……”
“你说他在看谁?”
“不知道……”女孩摇头,“没人知道他在看谁……”
她状似无意地经过,抬眼看了下镜框中的照片。
初夏,樟树茵茵的校园。
十八岁的萧珩,雪白衬衫,清冷挺拔,像她起初梦里的少年。
他在最高台阶,眼眸落下。
她站在第二排的最左侧,离他很远。
他目光越过黑压压的人群,直直望向她。
她那时没有看见他,神情很落寞。
这一幕被永远定格下来。
直至今日。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宇宙的琴弦》,一本书名,b。格林著
这文,梦和平行空间两种解释都可以,你们认为哪种就是哪种
但两种在女主那都以梦为载体的形式出现,半真半假的梦,真的全是甜的,假的全是虐的
因为按梦的形式来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