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佳媳-第8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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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温丽新冷汗涔涔惊讶地看着陆丰。未曾听闻赵佳臻和离之后又与人定亲啊?
官吏眉头微微一皱,嘴上客气:“原来是陆公子,地上这位夫人状告赵掌柜使人推她致她落胎,按律,本官需得将涉案人等都带回府衙去以作审理。”
“按律?按哪条律?陆某也曾熟读我朝刑律,涉及人命官司的共有一百一十三条,但无一与未出生的胎儿有关。再者,”陆丰垂眸看向还坐在地上的妇人,“她说落胎就落胎?胎呢?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道理,大人都不懂?”
“这……”官吏老脸涨红,“陆公子,令尊贵为三品大员,你也是京城闻名遐迩的读书人,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赵佳臻也眸中暗藏讶异地看着他。
妇人落胎,要看胎儿,不得当场将妇人裙裤除下,取出胎儿?若如此,那温氏还有脸做人?再者,温氏进来时并不显怀,此刻落胎,怕是也很难看出胎形,不过血肉一块罢了。
“我父是三品大员,我是读书人,所以我就得顾着颜面由得你们互相勾结陷害我未婚妻?当我陆丰是纸糊的不成?!”陆丰语调轻缓而凌厉,无一字威胁,却字字都是威胁。
官吏不甘示弱,道:“陆公子,你也是将来要入仕的人,连说话要有凭据的道理都不懂?”
“到底是谁不懂道理,咱们上了顺天府大堂再论。”陆丰回了一句,转身向赵佳臻心平气和道:“借纸笔一用。”
萱姐儿跳起来就往楼上跑:“我去拿!”
赵佳臻:“……”
萱姐儿很快拿了纸笔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放在厅中摆放金簪等物的柜台上,陆丰过去执笔在手,龙飞凤舞写了诉状二字,高声质问温丽新:“尔夫何人,姓甚名谁?”
温丽新面色难看至极,咬着唇不说话,她身边的丫鬟道:“明明是赵掌柜推了我家夫人,你问我家老爷的名字作甚?”
“没这闲功夫与你们歪缠!谁是谁非,留给官府去断吧!问心无愧的话,有什么不敢说的?”陆丰一双清眸冷睨着这对主仆。
温丽新在丫鬟的搀扶下挣扎着站起身来,弓着背慢慢往外头走。
“以为走了就没事了?云笠,出去打听一下,这是谁家妇人?”陆丰吩咐长随。
长随云笠应了一声,转身就出去了。
那官吏见状,道:“陆公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吧,这位夫人都已经遇此不幸了。”
“不幸?不幸的难道不是我们?地被她弄脏,还要被她讹上。还有你,姓甚名谁,报上来,我好一并写进状纸。”陆丰转身要下笔,等了半天没等来那官吏自报姓名,回头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官吏当场倒戈,讪笑道:“我愿做证人,证明是这妇人想讹人。”
“你——”温丽新小产后原本就极其虚弱,再受此刺激,当即晕了过去。
陆丰见了,也只对那官吏说了一句:“劳烦将她抬走,影响我们做生意了。”
送走了温丽新主仆,云笠也打听了人名回来,陆丰写完诉状,赵佳臻散出去找为温丽新诊过脉的大夫也回来了。
那大夫本与温丽新家沾亲带故的,侍女按赵佳臻说的装成是温丽新的婆家人,说温丽新不好了才将人骗了过来,正好又落在陆丰手里。
他一个坐堂看诊的,哪有胆子与三品大员的儿子对着干?便将温丽新从怀孕时就胎相不好,直到最近几日有滑胎之相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写了证词,赵佳臻又命人随他回去取了药方存单。
最后陆丰命云笠将诉状连同这些证词一并递去了顺天府。
人都送走后,楼里的伙计侍女提水擦洗地砖,陆丰便跟着赵佳臻去了二楼。
“今日多谢陆公子了。”二楼的待客房里,赵佳臻亲自为陆丰斟了一杯茶。
“你我之间,无需这般客气。只是今日这状纸是以我的名义递上去的,你若不答应我家的提亲,我可要摊上官司了。”陆丰道。
赵佳臻垂首。
她知道,陆家今日会上靖国公府去向她母亲提亲。祖父答应了,母亲喜不自胜,她纵想反对,也找不到理由。
母亲不爱听她说不相配的话。
阳光从窗口透进来,正照在她搁在膝头的手上。
她垂眸看着自己尖尖的指甲上那略有些褪色的丹蔻,道:“陆公子,你本有坦途可走,为何非要去走那歧路?”
“上次我与你说过了,你是我第一个动心想娶的女子。难不成在你眼中,我这样的人动心就算走上歧路?我脸上难不成写着六根清净断情绝爱这八个大字?”陆丰问她。
“你这明明是故意曲解避重就轻。”赵佳臻侧过脸瞧他,道:“且你说你对我不过是见色起意,以色侍人,色衰而爱弛,这样的动心,我不想要。”
“待你色衰,至少得五十年以后,那时候你我怕是连玄孙都有了,阖府上下你大权独揽,是我该担心我色衰你对我爱驰才是。”陆丰笑道。
赵佳臻忍不住红了脸,扭过头去,道:“我又没对你见色起意,说什么色衰爱弛?”
“哦?真的没有吗?若是没有,上元灯节那晚,初次见面,你为何仰头看我那许久?久到你那聪慧的弟妹都瞧出了你的异常,对你介绍我的身份了吧?”陆丰侧过头看她粉艳的耳垂。
赵佳臻羞极反刚,回过头道:“我哪有看你很长时间?你不要自作多情。”
陆丰伸出三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三个交睫,你看了我整整三个交睫的时间。赵姑娘,大街上你随便见到一个陌生男子,都会盯着他看这么长时间吗?”
“我去楼下看看打扫干净没有。”陆丰此人脸皮太厚,赵佳臻自觉不是对手,只好落荒而逃。
陆丰跟着起身,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的袖子。
赵佳臻扯了下,没扯掉,背对着他低声道:“你快放手。”
“应我提亲,就放手。”陆丰语气中带了微微笑意。
赵佳臻不回头,“婚姻之事,父母之命……”
“你我头一遭都已经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满意。这一次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也希望能得到你的正面回应。我明白你心中顾虑,我在此起誓,他日若我陆丰有负你赵佳臻,就叫我科举落第,当官被贬,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
“你——”赵佳臻见他一个读书人竟然发这样的毒誓,忍不住回头瞪他。
陆丰认真地看着她。
赵佳臻移开目光,道:“你若科举落第,当官被贬,我又能落着什么好?”说完将袖子一抽,双颊微粉地转身下楼去了。
陆丰愣了愣,眼中泛起笑意,跟着下了楼。
今日楼中发生了这等晦气事情,赵佳臻不准备营业了,看侍女伙计将地面刷洗干净,就令关门休息。她自己带着萱姐儿回了靖国公府。
陆丰跟在后头。
到了靖国公府,萱姐儿兴奋地跑到嘉祥居,正要去跟殷夫人描述她未来三姨父一出手就掌控全场的英姿,谁知差点撞上聂国成。
萱姐儿惊讶:“你怎么在这儿?”
聂国成见了她,眼睛亮得像两轮小太阳,道:“说好你来找我的,你不来,我只好来找你了。”
这时赵佳臻从后头来了,聂国成端正地向她行了一礼。
“聂公子,你来找桓熙么?”赵佳臻对这个将门虎子观感不错,笑着问道。
聂国成麦色的双颊泛出点红晕,道:“不是,我是来找萱姐儿的。”
赵佳臻惊讶了一瞬,便笑得愈发开心起来,对萱姐儿道:“既是你朋友,你便好好招待。”又吩咐给聂国成领路的小丫鬟道:“随我回去吧。”
赵佳臻带着丫鬟走后,萱姐儿也没带聂国成去别处,就站在嘉祥居靠近她厢房的抄手游廊下说话。
“最近几日,你都做什么了?”聂国成问身边的小姑娘。
萱姐儿脚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廊柱,百无聊赖道:“还能做什么?跟着我姨母舅母打发时间呗。”
“那你怎么不来找我?我带你出去玩啊,我知道的好玩的地方可多了。”聂国成道。
说起这个萱姐儿愈发颓丧了,道:“想去找你来着,但是京城规矩大,我怕给我家里人招闲话,就没去。”
“那不如你跟我定亲吧,这样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找我,都不会招闲话。”聂国成热心提议。
第128章
萱姐儿转过脸瞪大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眼惊诧地看着聂国成。
聂国成被她瞪得无措起来;抬手挠着后脑勺支吾道:“我的意思是……是……反正你我都到说亲的年纪了,如果你心里还没喜欢的人,何妨与我定亲呢?这样我们都避免了被家里乱点鸳鸯的危险;还可以一道出去玩。大不了到时候你反悔了再与我退亲便是,我绝不怪你。”
母亲为何把自己送到京城来萱姐儿心里是清楚的,听聂国成这样说,也有些动心。
她仔细看了看聂国成,十六岁的少年郎剑眉星目高鼻丰唇,身材也很匀称结实;难得的是他虽是京城人;但性子豪爽利落,是她自幼习惯相处的那种人。
她想了想,问他:“如我到时候真的与你退婚;你怎么办?”
聂国成毫不犹豫道:“那我就去北边投军;呆上几年;若将你忘了;便回来与旁人成亲,若没忘,就在那边不回来了。”
萱姐儿英眉倒竖;一拳打过去道:“一边向我求亲;一边想着不成就和旁人成亲;想不到你也就看着老实;心思花得很!”
聂国成一边招架一边辩解:“这不是在说万一你以后与我退亲了吗?难不成你想叫我为着你一辈子不娶?行行行;你不嫁我我就一辈子不娶;这总行了吧?”聂国成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
萱姐儿看着他明亮有神的眼睛;哼了一声扭过身去;恰好看到赵桓熙从院门处走了进来。
他一抬头看到萱姐儿在廊下;就朝这边来了。
到了近处,萱姐儿向他打招呼:“舅舅。”
聂国成跟着打招呼:“舅舅。”
赵桓熙呆:“啊?”
萱姐儿斜眼看聂国成。
聂国成回过神来,脸涨得通红,改口道:“赵、赵兄。”
赵桓熙松了口气,将手里拎着的纸包递给萱姐儿,道:“听你舅母说你爱吃辣食,正好我回来时看到街上有卖辣煎馄饨的,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萱姐儿接过他递来的纸包,道:“谢谢舅舅。”
赵桓熙又问聂国成:“你来找我的吗?”
聂国成道:“不是,我来找萱姐儿的,我母亲也来了。”
赵桓熙就先去正房拜见长辈,刚走到门口就看到徐念安笑盈盈地引着严夫人出来。
赵佳臻回来了,陆老夫人见未来孙媳,严夫人留在里头显然不合适,就先告辞回家了。
没一会儿,陆丰也来了,两家长辈在正房里热热闹闹地说了一会儿话,将亲事敲定,殷夫人亲自送陆老夫人到门外。
赵佳臻的婚事有了着落,那边萱姐儿也有镇北将军府主动上门来问,殷夫人一时颇有些“吾家女儿不愁嫁”的自得,高兴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问赵佳臻金铺的事。
不等赵佳臻说话,萱姐儿便绘声绘色地将楼里发生的事对殷夫人等人说了一遍。
殷夫人听罢大怒:“竟有这等事!这个温氏简直不知所谓!如此晦气,必得叫她家请了和尚来做法事才成。”
赵佳臻道:“陆丰递去官府的诉状里写了这一条了。”
提起陆丰殷夫人又喜了起来,道:“不愧是你祖父看好的人,如此能担事。以后你跟了他,总算是可以享些福了。”
赵佳臻红了脸。
过了几日,一天傍晚,陆丰突然来到靖国公府,找殷夫人和赵佳臻。
殷夫人十分惊奇,只因今日并非旬假。
“今日我告假回来,是为处理那温氏之事。她夫婿虞志宽请了顺天府尹谭大人从中调停,希望我能撤诉。我提了三个条件,一,待温氏养好身子后,必须当众登门向你道歉。二,谭家三日内必须请高僧去翔凤楼做法事去晦气。三,将金玉良缘按市场价转让给我。他们俱都应了。”陆丰从袖中抽出一份契书,起身走过来递给赵佳臻,道:“以后再不会有人在斜对面碍你的眼了。”
殷夫人喜道:“哎呀,这事办得也太利落了!”
陆丰谦和有礼地笑道:“他们求咱们放他们一马,自是答应得爽快。”说着又对赵佳臻道:“那金玉良缘该如何处置你看着办,这方面我不懂,家里也没人懂,只能劳烦你了。”
赵佳臻想着反正都订亲了,他家里又只有陆老夫人主事,自己要不接着,就得麻烦陆老夫人,便点了点头。
陆丰一笑,回身向殷夫人行了一礼,道:“岳母大人,小婿还要赶回书院,就先告辞了。”
殷夫人站起身道:“这么着急?不能吃两口晚饭再走吗?”
“多谢岳母慈爱,再耽搁便要关城门了。”陆丰道。
“那去了书院还赶得上吃晚饭吗?不然带点东西去吃?诶,芊荷,快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热的牛乳糕,还有糖酥丸子……”
忙乱地送走陆丰之后,殷夫人回转身,见赵佳臻闲闲地站在正房门口,过来责怪道:“你这孩子,也不知道去送送。别以为是人家上赶着求娶的你就不当回事,也瞧瞧念安是怎么待桓熙的。”
赵佳臻笑道:“弟妹那是养儿子呢,我才不要学她。”说罢转身回房。
“诶,谁说念安养儿子了?桓熙明明是我养大的儿子,再胡说看我不打你的嘴。”殷夫人笑着跟在她后头进屋道。
没过几日,镇北将军府也遣媒人上殷夫人这儿来向萱姐儿提亲。
镇北将军官阶比怀远将军还高些,聂国成殷夫人也见过,自没什么好说的,应了。
日子就在殷夫人的合心顺意中不疾不徐地过着,四月初的一天,徐念安去苍澜书院看过赵桓熙回来,便听殷夫人说有个丫鬟上门找她,现下正在耳房里等着。
徐念安叫把人带来一看,却是柳拂衣的丫鬟融冰。
融冰向殷夫人和徐念安行过礼后,徐念安有些紧张地问她:“你家小姐呢?”
融冰眸中泛起泪花,道:“被带去宫里了。她叫奴婢替她送一封信来给您。”说着从怀中拿出张折起来的纸过来递给徐念安。
徐念安接过一看,蝇头小楷娟秀飘逸,是柳拂衣的字没错。
“见字如晤。是我天真了,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本是贱命一条,偏偏怕疼怕死,只能换个地方赖活了。融冰你认得的,小丫头自幼跟我,无亲无故无依无靠,只能托付给你。待到合适的年纪,劳烦你替她找一门合适的亲事,嫁妆不用你出,我给她了。手书”
徐念安看过信,让融冰下去休息,对殷夫人道:“娘,这是妙音娘子的侍女,妙音娘子进宫了,我得收留她。”
“妙音娘子进宫了?”殷夫人惊讶。
徐念安点头:“她本想逃,没逃掉,看来圣上对她是势在必得。”
殷夫人叹息:“今上真是……”话开了个头又急忙打住,就算在家里,也要严防隔墙有耳。
她换了种说法,道:“既然今上如此看重她,想来她进宫也会有好日子过的。”
徐念安知道,现如今,也只能如此宽慰自己了。
她将融冰带回慎徽院,宜苏和明理是认得她的,毕竟柳拂衣曾带着她在徐家住过一年多。
徐念安便让融冰与宜苏明理住一起,份例按一等丫鬟的来,她自己出银子。
次日下午,徐念安正在殷夫人房里帮着赵佳臻一起挑喜服式样,松韵急匆匆来报:“太太,三奶奶,老太太那边派人来将宜苏押走了,说她与四房的荣五爷私相授受!”
屋里三个女人都惊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