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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专宠(作者:耿灿灿)-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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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阿妙也有这样一双纤白的手,她爱染蔻丹,小小年纪,手涂得鲜红,招摇过市。

    德昭望怔了眼,待回神收敛,忽地瞥见旁边人悠闲自在,明明知道了他在瞧她,却不躲不闪,没有一丝害羞怯意。

    仿佛笃定他不会拿她怎么样。

    换做他人,只怕早已暧昧得小鹿乱颤,心花怒放。

    幼清觉得他看得太久,那目光分明已不是方才那般迷离失神,如果说他刚才看的是别人,那么他现在看的,就是她了。

    幼清定了定,规规矩矩问:“爷,还往前走么?”

    德昭也不回答,只看着她,嘴角微挑,道:“你这性子,沉稳得很。”

    不知是嘲是讽,幼清权当是夸她的了,荒郊野外的,她可不想来虚伪请罪那一套。

    这人,眉目坚毅,说做就做,很有可能顺着她的请罪之辞,将她就此撇下。

    幼清只道:“谢谢爷的夸赞。”

    德昭停下脚步,转过身,大大方方地盯着她,问:“你不怕?”

    男女之间,能怕什么,无非那点子扯不清的事。

    幼清答得甚是轻巧:“奴婢怕不怕倒是其次,重要的是爷怕不怕。”

    别人都是仗势欺人,她这是仗丑驳嘴。

    不怕你看,就怕吓着你,话中含义,简单明了。

    德昭从未见过她这样的,说起话来毫不含糊,哪有半点女儿家姿态。目光一敛,薄唇微抿,双手搭在身后,拇指摩挲玉扳指。

    他略微一低头,光斑照在脸上,显出侧面棱角,英俊伟岸。

    “你是个知趣的。”

    幼清张嘴又要毫不谦虚收下这一声夸。

    缓缓听得他话锋一转,跟刀子似的,一句话剜过来,“只是,太知趣了点。”

    幼清心生委屈。

    真真是半点都不能松懈。

    多说多错,不说仍是个错。

    德昭在一旁瞧着她,抽出手指着她的眼睛道,“怎么,要在爷跟前落泪?”

    噎得幼清生生将眼泪憋回去,两颊红透,握住绳鞭的手绞在一起,想要说些什么,又不敢说,好不容易松下来的心,此刻又悬起来,掉在嗓子眼,升不上去落不下去,膈应得难受。

    说他欺负人么?他是王爷,高高在上,一根手指就能捏死她,欺负?这又算得了什么。

    听得蛮子那边,有买了奴仆的人,稍有不顺心,便将奴仆杀了炖了,甚至食其肉,简直令人发指。

    前些年她在兽园过得太逍遥自在,凡是先甜,总要后苦的,老天爷这就给她送苦的来了。

    幼清想,待她有朝一日入了地府,定要问问阎王爷,大好的人间,为何要分出主仆来,人人自在友爱,岂不天下太平?

    德昭见她这般姿态,只瞧得了她纯澈的眸光,透着点愤慨,两只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免不得想要瞧瞧她的面容,该是怎样一副委屈的神情。

    猎犬忽地吠起来,躁动不安,幼清低下腰去安抚,暗自想道:终究还是黑乖乖们念得她的好。

    林中树叶随风沙沙作响,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蝴蝶,五彩斑斓的翅膀,颤颤扑着,蓦地停在她的鬓角边。

    孤蝶小绯徊,翩翾粉翅开。

    德昭心下一顿,不由自主地俯腰捞起她的下巴,一只手作势就要去摘她的面纱。



    第9节

    

幼清一愣,瞧着他这不容拒绝的范,不知怎地,忽地想起齐白卿来。

    齐白卿喝醉的眼以及那双颤颤巍巍捧着她脸蛋摘面纱的手。

    待她回过神,已经下意识后退,躲过了德昭伸来的手,身子一倾,失了重心,跌倒在地。

    蝴蝶惊慌飞入深丛。

    幼清一下子猛地回过神,完了。

    想起坊间对他的形容:杀人如麻,冷血无情。

    她竟如此大意!

    屏了气息,小心翼翼往上瞧,睨得德昭站在那里,身姿挺拔,面容淡然,下巴微抬,并没有透出几分恼怒成羞的意味。

    纵使他将她视作旁人的替代品,这也并不代表,她能给他脸色看。

    幼清身体里那点子可怜的自尊心蓦地抽离,犹豫着要不要重新上前让他掀一次面纱。

    最终还是舍不得死。

    咬咬牙,梗着脖子,“爷,再来一次罢。”

    德昭牵嘴一笑,语气嘲弄:“谁稀罕。”

    话虽如此,却还是伸出手扶她一把,“瞧你这样,真以为爷喜欢你么?”

    幼清一边摇头,一边狼狈地站起来,挨着了他的手,只觉分外灼热,自指尖蔓延开来,一路烧到耳朵根。

    像是记忆出了差错,竟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德昭回身牵马,准备出林子。

    幼清眼拙,竟觉得他离去的背影这般落寞,一如他方才看她的眼神,既渴望又无助。

    她窥得他少有的柔软。

    尽管这份柔软,是给另一个人的。

    只瞬间,幼清追上去,细着嗓子道:“爷,无论是谁,得了您的钟情,定会欢喜雀跃。”

    她在安慰他。

    这样笨拙的讨好,她竟也拿得出手。

    德昭不免觉得好笑,转身欲开口,望见她张着双亮晶晶的眼看过来,不知怎地,觉得她面纱下的脸,此时此刻,定是笑靥如花。

    真是既天真又愚蠢。

    想说的话,此刻出了口,已变作另一番话:“马屁精。”

    得了他这三个字,幼清便放了心。

    马屁精就马屁精,多少人想当还当不成呢。

    两人一前一后,耀眼烈阳已褪,落日余晖散落枝头。

    说好的打猎,倒成了徐行林间。

    德昭想起什么,问她:“你入府几年了?”

    幼清:“七年。”

    “缘何以前未曾见过你?”话音刚落,想起自己在外征战,鲜少回府,没见过她也是正常的,正要换个事儿问,听得她缓缓半玩笑似地答道:“奴婢长了这张脸,只怕还没走到跨院,便被人赶了出来。”

    德昭点点头。

    有道理。

    半晌,声音稍稍柔和几分,“容貌固然重要,但世间多得是不以貌取人的君子。”

    幼清一笑,借机恭维他:“想必王爷也是其中之一。”

    德昭摇头,“爷不当劳什子君子,美人看着舒服。”

    幼清一噎,顿了半秒,又将话接下去:“看来王爷的心上人,定是个绝世美人。”

    德昭瞪她一眼,“你这是变着法地夸自己?她同你生了一双一样的眼。”

    幼清呲牙笑起来,福了个礼,“这是奴婢的荣幸。”

    正说着话,猎狗吼吼又叫起来,对着左上方的丛林狂吠。

    数秒之间,一只黑熊自林中扑来,直直地朝德昭冲去。

    ☆、第10章 赏赐

    幼清正巧站在他的左边,那熊扑过来的时候,仅仅只有数秒的反应时间。

    短短半秒里,幼清大脑浮现一个念头:救还是不救?

    作为一个随主出行的奴仆,若今儿个德昭出了事,她定脱不了干系。

    但要是她扑上去,虽然可能抵不了什么用处,但好歹能落个英勇救主的名头。

    事到如今,也只能硬上了。

    幼清咬咬牙,百般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自以为勇敢无畏地朝德昭扑过去:“爷,当心!”

    黑熊一掌拍下,眼见着就要落到她身上。

    电光火石间,忽地一道白光闪过,朔朔如疾风般迅猛,她紧闭双眼,只听得嗷呜一声,随即耳边又是几道刀风划过。

    “闪一边去。”

    声音低沉,此刻听在耳中,令人心安。

    幼清忙地跑开,趴在马背上,踮脚露出眼睛往前瞧,一览战况。

    他身手极好,握一把黑漆皮铜鎏金腰刀,动作快准狠,一刀剜去黑熊眼珠,侧身一个回旋腿,反手抽出七星玲珑匕首,转瞬间削掉黑熊的肩头与熊掌。

    五招之内,那熊已被砍杀得毫无还击之力,嗷呜一声倒地,震得天摇地动。

    幼清看得胆战心惊,两眼瞪大。

    太、太厉害了。

    还未过神,听得他轻描淡写一句:“没事了,出来吧。”

    幼清走上前,手仍是颤的,不远处他一靴踩在熊头上,刀头的血渍,一滴一滴垂地,缓缓同那黑熊伤口处汩汩流出的血混成一滩。

    他往下望一眼,似是嫌弃那血脏了靴,另一脚收回去,站在熊背上,面无表情,同她招手。

    轻描淡写一句:“方才你冲爷翻白眼,爷全看见了。”

    幼清脸色一窘,他说这样的话,语气稀松平常,仿佛脚下那只死状极惨的黑熊从未存在,一场厮杀,还不如她的一个白眼更惹人注意。

    幼清征了半秒,继而赶紧上前请罪:“爷,奴婢那不是冲您翻白眼,一想到能为爷挡熊,奴婢就激动得不能自已,眼皮不听使唤,兴奋地朝上一翻,爷,奴婢完全是一片丹心在玉壶呐!”

    德昭懒得瞧她,弯腰将刀蹭在黑熊毛里擦尽血渍,收好了刀,这才拿眼睨她。

    “你脸怎么了?”

    幼清眨眼,唔?伸手去探,面纱已然不见。

    她忙地捂住左边红斑,以为德昭嫌的是她那张骇人的脸。

    德昭眉头一蹙,抬手落在她的右脸颊。

    肌肤相触,他的指尖轻轻拂过,递到她跟前,带了血迹,是从她脸上擦掉的。

    “你右脸划了道口子,流血了。”

    幼清征了征,一时有些慌神,不知脸上到底是什么光景,忙地拿衣袖擦拭,扯得脸疼。

    无分丑美,女子皆爱惜自己的脸皮。

    她本就长了红斑,如今右脸再添一道疤,两边对衬着了,丑上加丑。怎能不愁?

    德昭不免多看了她几眼,见她双手捧着脸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想了想,终是扼住她的手腕,开口道“口子不深,拿药膏敷敷不会留疤。”

    他的语气生硬,显然是难地安慰。幼清点点头,手也不颤了,心里安稳下来,想起来轻声问道:“爷,您没伤着吧?”

    德昭摇头道:“爷一口气杀十头熊都绰绰有余,岂会被它所伤?”

    幼清两手捂住脸,一边脸颊一只手,眼睛鼻子嘴巴都挤到一块去,凑他跟前道:“爷真厉害。”

    德昭伸手往她额上一个爆栗,“贫嘴。”

    幼清下意识要去摸脑袋,两只手抽不开,挤眉弄眼道:“奴婢说的是实话。”

    德昭往前一跨,指了地上血滩,“莫踩着了。”牵了马让她拉住,褪了外衣包住手腕,弯腰拽住熊尸体往前推。

    幼清牵着马和猎犬默默跟在后头,脸上用撕开的布条遮了面。

    如今才算见识到男人的力量,连一头熊都能抬起来。

    走了没多远,忽地前头闪现点点星火,是御林军的侍卫,拿了火把,入林来找德昭的。

    待见了德昭,众人齐齐跪倒,见他身后拖着一只熊,不由一震。来喜急得不得了,带了几分呜咽哭腔:“可算见着爷了,方才驭林的人来报,说是东边小林子不慎溜了头熊进去,正要封场赶熊,恰巧得了王爷入林的事,王爷您又没带侍卫,孤身一人地往林子里去,万岁爷一听,立马派出御林军的人搜寻,这要再找不到您,估计万岁爷就得亲自出马了。”

    德昭听了事情始末,记挂到皇帝跟前回话。将熊交给侍卫,纵身骑马急急回行苑。

    众人的注意力皆在德昭身上,退而求其次也是在那头死了的熊身上,幼清并未引起太多人关注,一个人默默回了屋。

    回屋第一件事便是找了铜镜,取下脸上遮面的布条,融融昏灯下,镜中半张脸一道血口子,柳柳条条几道涔出凝结的血渍,猛地一看,极为狰狞。

    幼清“阿弥陀佛”轻叫一声,推倒铜镜捂住胸口。

    毁了。

    世上比变成丑八怪更糟心的事,是变成更丑的丑八怪。

    她现在这模样,比鬼更适合吓人。

    幼清想着想着,忽地眼泪就涌了出来,像是有意发泄方才被熊突袭的紧张以及不知怎么被划到的脸,哭了一阵,心里好受点了,一抹泪,拍胸膛同自己讲:哭够了,就得好好面对以后,大不了连齐白卿都被她吓跑,留得她孤独一生从此做个老姑婆。

    如此这般念想,破罐子破摔地重新拾起铜镜,忍着不让自己太过在意那道血痕,小心翼翼地将伤口清理干净。行围在外,大夜晚的,找不到大夫开不了药,只得重新拿了条纱巾小心遮住。

    懵懵地坐在榻边,一点一滴地试图让自己早点接受毁容的这个事情,前头崖雪走了进来笑:“幼清,瞧不出你竟有这等胆识,竟能为王爷以身犯险。”说完竖起个大拇指。

    幼清低下头,扯了扯面纱,语气勉强:“你听谁说的,没有的事。”



    第10节

    

崖雪发笑:“王爷从万岁爷那边回来,毓郡王在屋里等着问林里遇险的事,结果王爷一开口就夸你好胆识,我刚才恰好在奉茶,亲耳听到的,错不了!幼清,你真真是要走运了!”

    夸她好胆识么?还以为他记着的是她不小心流露的白眼。幼清没说什么,心情好了不少,被夸总是开心的。

    崖雪还想说什么,忽地屋外来喜来找,将幼清唤到外头,拿出一支玉容凝膏和一包金散粉,道:“这是王爷让拿来的,是从御医那边开出来的方子,每日涂抹,十日后伤口愈合,绝不留疤。”又端出个食盒,“王爷还说,今日猎熊,有你一份功劳,特赐红烧熊掌一道。幼清姑娘,还不谢恩?”

    幼清接了药和食盒,一时有些迷糊。许是平日将他想得太过凶恶,如今得了好处,不太真实。

    来喜拉着她又说了几句,说的都是不咸不淡的恭维话,左耳朵出右耳朵进的,幼清也没太在意。

    进屋揭了食盒,招呼崖雪一起,两人第一次吃熊掌,好奇万分。第一箸入口,果然鲜美,幼清一口接着一口吃,崖雪抚掌羡慕道:“要哪天我能得你这个待遇,便是死也满足了。”

    幼清含笑,将食盒往她跟前推近,“你现在不就得了这个待遇,难不成立马就要死么?”

    崖雪拿手指戳她肩头,嗔笑:“净会打趣我!”

    幼清眨眨眼,“明儿个夜间我奉茶,递你的帕子。”

    崖雪知道她在德昭面前与旁人不同,欢喜道:“真的?你怎这般好!”

    幼清笑着继续吃菜,心情已然大好。

    等吃完了,睡前幼清央崖雪上药,崖雪见了她右脸的伤,感慨得眼泪都要流下来,念了千万遍造孽,既心疼又可怜她,换做其他女子,哪里受得住,亏得她心中如铜钢硬铁般坚毅。

    幼清叹口气,半开玩笑半说真,感慨,“哪有白得的好处,总是要先自我牺牲一下的。”

    但仔细算起来,也是她弄巧成拙,谁料到脸上会被割一口子呢?许是那熊扑来时锋利爪子的一记无心滑落,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停下一想,若是再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还会不会扑上去视死如归地挡他身前?

    应该还是会的。

    谁让他是主子爷呢,比起半张脸,她更愿意留得在他手下讨活一条命。

    虽是这般开解自己,脸上的伤丝毫不敢松懈,每日一丝不苟地敷药,等皇帝起驾回京的第十天,她脸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并未留下疤痕。

    没了疤痕的困扰,幼清很是高兴,算着回京的时日,想到再过不久便能同连氏团聚同齐白卿见面,她就恨不得立即插上翅膀飞回北京城。

    这头她一天比一天兴奋,那头有人一天比一天焦急。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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