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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专宠(作者:耿灿灿)-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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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齐白卿不会跑。

    等回了屋,才发现她同崖雪一个屋子,物什包袱都已经被人打点好了。

    心情当即舒朗起来。

    从前在大花园里,睡得是通铺,没什么自由,如今入了跨院,两个人一间屋,又是和崖雪,自是高兴得很。

    崖雪见了她也高兴,两人叽叽喳喳说了大半夜的话,第二日起来,眼下乌黑,差点误了差事。

    六月中旬,天越发热燥,扫了大半月的院子,幼清渐渐同院里的人熟悉起来,院里的人也都知道了有个戴面纱扫地扫得不怎样的丫头,身段好,声音软,脾性柔,是个好相与的。

    因着徳昭专门点她扫大院,旁的她也不用干,刚开始扫地不太利落,后来慢慢上道了,扫得也就快了,常常一上午的功夫,就将院子里前前后后都扫干净了。

    剩了大半天,她闲着没事干,有时候别人托她做些细活,跑跑腿之类的,她乐得答应,从不拒绝。

    徳昭屋里有个叫轻琅的,原是月初在天井照盆时起头嘲笑幼清的,因听着周围人说幼清好话,心中不畅快,又逢近来诸事不顺,这日当完差从书房出来,正好见着幼清在前头,招招手,唤她到跟前。

    “过几日六月二十四日荷花生日,屋里少了个红白荷叶宽口花瓶,也不知借到哪屋里收着了,好姐姐,你体谅我一些,替我找找可好?”

    旁的坏心思轻琅也不敢有,原没劳什子荷叶宽口花瓶,无非是想幼清吃点苦头,花瓶定是找不出的,累累她,事后还能以这个为由骂骂她。

    幼清有些犹豫,并未应下。

    轻琅她是知道的,向来不给人好脸色瞧,这会子态度突变,恐有诈。

    轻琅见她不上当,眼睛一横,语气凶狠,抛下一句:“你若不去找,回头爷问起来,我便说这差事交你手上了,横竖我也同你说了,你不去找,那便是你的事。”说完转身就走。

    幼清愣了会,眼前浮现徳昭那张淡漠的脸,也不敢真往他跟前去问真假,想了想,也只能出院子找花瓶了。

    本来是能够直接去问连氏的,连氏在太妃屋里待过,兴许认得那只花瓶。走到一半,想起上次连氏发病的事,考虑半晌,决定还是先不往连氏跟前去,于是又返了回去,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地找人问。

    黄昏时分,徳昭回了府,换下衣裳往书房去,屋里各个角落的冰桶从轱辘钱状孔里透出白腾腾的凉气,徳昭仍觉得热,命人打起支摘窗,在书案前练字。

    练到一半,提笔写到个“清”字,是杜甫的诗。

    “澄湖万顷不见底,清冰一片光照人。”

    耳边恍惚响起行苑那夜有人低低柔柔说着自己的名字由来。

    用的也是这句诗。

    徳昭怔了怔,目光往外一眺。

    书案外头正对着小庭院,海棠树下空无一人。

    他微微皱起眉头,突然有些心烦,字是写不下去了,搁笔往屋子外头逛。

    逛了一圈,脸上神情越发不太耐烦,沉声问来喜,“那个扫大院的幼清呢?”

    ☆、第13章 心动

    他这一问,心思呼之欲出。

    来喜轻声试探问:“爷要见她么?奴才这就让人将她找来。”

    徳昭双手负在背后,两眼睛一眯,挺拔而立,默不作声。

    这便是默许了。

    来喜忙不迭地找人去寻,不多时小太监回来禀告:“回爷,没见着幼清姑娘,门房的人说她找花瓶去了,现在正挨个屋里找花瓶呢。”

    徳昭敛起眸子,斜眼探向来喜,语气冷淡,“看来你这个大总管是当腻了,找花瓶?爷怎么记得当初点的她扫院子,嗯?”

    来喜大惊失色,伏地跪下请罪。

    徳昭轻哼一声,拂袖离去。

    乙酉时分,天空腾起火烧云,赤霞浓得像是要倾泻而下。



    第12节

    

幼清跑得汗涔涔,后背湿了大片,气喘吁吁地往跨院走。

    花瓶她也找过了,几乎翻遍了所有屋子,压根没人见过那个花瓶。

    她刚踏入院子,守门的小太监立马喊起来,“呦呦幼清姑娘,您总算回来了,快,快跟小的来。”

    幼清迷茫问:“怎么了?”

    “爷找您呢!”

    幼清“啊”一声,不敢耽误,连忙跟着小太监往书房去。

    经过庭院时,迎面望见两个穿盔帽墨色马蹄袖的二等太监,中间拖着个人,奄奄一息,披头散发。

    擦肩而过之际,隐隐听见是个女子,细着嗓子喊“主子爷饶命”,幼清一怔,停住脚步往后探。

    是轻琅。

    幼清猛地一震,心中生出不祥的预感,不敢再看,忙地收回视线。

    径直走到廊下,来喜早已候着,见她来了,上前迎接,压低嗓子道:“姑娘您跑哪儿去了,可害苦咱家了。”

    换做平时,幼清定会小心谨慎地问上一句“怎么就害苦您老人家了?”,但如今她满脑子都是刚才轻琅被拖出去的画面,压根没有心思管别人。

    来喜笑,指了指院门口被拖下去的轻琅,“今儿个的事都查明了,姑娘莫怕,这院子里容不得这样作怪的人。”尤其是手段如此浅薄愚蠢的人。

    幼清张嘴欲问,来喜摇摇头,示意她快些进屋。

    幼清浅蹙呼吸几下,捏了捏半拳头,弯腰入了书房。一入屋,笑容端起来,眉眼灿烂,弯腰就福礼,“爷大福。”

    “来了。”

    语气平淡得很。

    幼清不敢抬头,只柔声问,“爷找奴婢?”

    “你过来些。”

    幼清这才抬眼,屋里只点了一盏灯,兴许是他的意思,只几案上的鹿头墫旁微弱的一点星光。

    靠窗的书案边淡淡照进了点夕阳余晖,窗台两旁青瓷瓶里各插一纨凉扇,他站在书案前,被灯光映衬在墙上的身影高大俊逸,单手负在背后,一手执笔挥洒。

    幼清缓缓走近,不敢靠得太近,垂首而立,等着听他的吩咐。

    徳昭指指案上的墨砚,幼清悟出意思,立马上前磨墨。

    他一边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去哪了?”

    幼清不紧不慢地答:“下午轻琅姑娘说少了个荷叶花瓶,托奴婢去找,奴婢便找去了。”

    徳昭手一挥,写完最后一笔,眉头紧蹙,不甚满意,揉成一团丢开。

    幼清小心翼翼重新铺了宣纸。

    徳昭将笔一撂,笔杆子挑着弹到她手背上,她手一抖,几乎打翻墨砚。

    徳昭眉头越发皱紧,盯着她沾了粘稠黑墨的手指尖,心里头升起一股异样的情愫,捏了她的手,面容肃穆:“你怎地这么笨。”

    幼清一只手搁在他手心,胸腔里心跳噗通似鼓声,她低着头,不敢轻举妄动。

    一来一往,便是暧昧。没有来往,便做不得数。

    “瞧奴婢这笨手笨脚的,多谢爷的帕子。”她笑着,借接帕子擦手的当头,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出来。

    徳昭回过神,没说什么,绕过书案,踱步往院子而去。

    幼清碎步跟上。

    院子里的人已被来喜打发下去了,静悄悄的,没有半点人声。

    夏日幕空,深沉黑夜来得晚,晚霞散去,繁星渐渐露出。

    徳昭抬头看夜空,“花瓶找到了吗?”

    幼清摇摇头,“没有。”

    “继续找,能找到吗?”

    幼清愣了愣,抿抿嘴,“应该、找不到。”

    徳昭牵唇一笑,“你既知道找不到,为何还要去,平白无故地让人作践。”

    幼清认真道:“奴婢是侍女。”

    徳昭又是一笑,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他颔首凑近,粗眉浓眼薄唇,一张脸离幼清只有咫尺之距,他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鼻间唇间呼出的气息。

    “你是侍女没错,但你是爷的侍女,全府上下,除了爷,其他人无权使唤你。”

    他语气严肃,丝毫不容人置疑,甚至连她自己都不行。

    幼清张着亮晶晶的眸子问:“那以后除了爷的话,旁人的使唤奴婢都不用听?”

    徳昭点点头,“这是爷给你的恩典。”

    幼清喜滋滋应下,“谢谢爷。”

    徳昭又道:“以后莫乱跑,好好扫院子。”

    幼清一得意,便将自己如今只用半天功夫便能将院子扫完的事,讨赏一般说与他听。徳昭静静地听完,末了发话道:“以后扫完一遍,就接着扫第二遍。”

    幼清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这话的意味,光点头应下,待第二天当差,她拿着个竹枝帚里里外外扫完了,复地想起徳昭昨晚那句吩咐,不敢擅自拿主意,跑去问来喜。

    来喜听完之后,思忖半刻,将昨儿个徳昭发火的事一掂量,觉得幼清还是时时刻刻待在院子里扫地比较好。

    “姑娘吃点苦,左不过从早扫到晚而已,爷也说了,扫完第一遍,就扫第二遍,您要嫌累,就专门扫书房前的庭院。”顿了顿,又加一句,“爷最是个一丝不苟的人。”

    幼清听得他这样说,有些无奈,从早扫到晚,累人啊,却也只能如此。

    六月的夏天,被晒躁的空气像是能在人身上点把火,中午幼清顶着大太阳,一五一十地扫地。

    说是扫地,地上却半点能扫的东西都没有。

    既煎熬又无力。

    只能一点点掐着时间算,等着太阳下山,她便能回屋休息。

    下午的时候,阳光收敛了些,没那么刺眼,天上堆了几朵云,不多时,风从北边吹来,沉闷的天气总算缓解了些。

    慢慢地,天一点点阴下来。

    幼清如释重负,回头给老天爷上几炷香,保佑时时都是这样阴凉天气。

    黄昏之际,徳昭从府外回来,换了常服往小书房去,途经庭院,一眼望见幼清有气无力地低头扫地,问:“今儿个倒是尽责。”

    幼清听了他的这句话,心里总算得到一丝安慰,果然徳昭是想让她从早到晚都拿着扫帚当差,幸好她听了来喜的话,扫了一天地。今天的太阳没白晒。

    不等她开口,徳昭笑了笑,抬脚直接进屋了。

    幼清继续默默地扫地,片刻后见得徳昭书房的窗户支了起来,隐隐窥得他站在书案前,拿了笔蘸墨,专心致志地写些什么。

    兴许是在写给皇帝的奏折,又或许是练字,昨儿个他练的草书,太过杂乱,她虽然没有看过他从前的字,但是觉得以他这样雷厉风行的人而言,是不应该写出那般慌乱无神的字。

    心中有事琢磨,时间便好打发得多。

    她本来是打算等到天一黑就顺理成章地结束差事,从早做到晚,这般辛勤,任谁也挑不出刺来的,她有自信。但如今徳昭回来了,她有些犹豫,当着他面直接走开,好像不太好?

    但若偷偷溜走,万一他想起她,说不定就得扣她一顶玩忽职守的帽子。

    这样不行,那样也不行,愁啊,只能希望他发发恩,看她如此卖力的份上,亲自开口放她去休息。

    想着想着,以无比殷切的目光探向那方窗格,看着他一直低着头,心中默念:看这边,看看这边。

    心越渴望,身体便会不由自主地行动,她拿着竹枝帚,恨不能将地刮出个洞,只想弄出点动静来,好让他注意到她。

    徳昭写折子写到一半,是明日早朝用来参通州布政使的奏本,通州布政使福敏素来与德庆走得近,他早就想砍掉徳庆这道臂膀,省得日后生出麻烦,正巧得了由头,准备速战速决。

    耳旁听着一阵杂音,声不大,却很是聒噪。徳昭抬头往窗外睨一眼,撞见幼清投来的殷勤目光,她扑闪扑闪的眸子里写满喜悦,仿佛得了他抛的这一眼,便同得了宝贝一般,随即又守着女儿家的矜持遮掩地垂下眼帘。

    徳昭心中沉寂已久的湖泊荡起涟漪,仿佛被人用柔软的手指点了点,痒痒的,酥酥的。

    幼清高兴啊,刚才他分明是看了她,既然看了,总得想起些什么了。

    放她下去罢。

    眼儿一瞥,窗那头没了人,再一探,他从屋里出来了。

    幼清心中喊一声:阿弥陀佛。

    刚准备上前献殷勤顺便福个礼,一挪动脚步,身子比刚才更加沉重,眼前白晕越来越浓,蓦地一下,跌跌撞撞往前倒去。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只能诚惶诚恐地祈祷:千万不要砸他身上。

    ☆、第14章 收房

    昏了约莫数秒,回过神时,全身无力,依稀间趴在谁的怀中,睁不开眼,像是在旧梦中,一样温暖有力的怀抱,一样如寒雪清透的沉水香。

    这感觉太过熟悉,她瞬间像是回到深沉午夜里那个逃不掉的梦魇。

    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抛弃,仿佛下一秒她就会哭着醒来。

    从庭院到书房,短短十来步的距离,却像是跨越了数年的长度。

    徳昭小心将她放在榻上,手搭在她的额头上,没有出现想象中的滚烫。

    还好,没有发热。

    他蹙起眉头,视线在她面上扫了扫,纳闷:怎么就突然晕过去了?

    她躺在那,柔柔弱弱的,像是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片人。徳昭忽地就不想喊人进来了,沿着榻几边沿坐下,安静地瞧着她。

    细瞧,才发现她眼角溢出了泪,珍珠颗粒大小,晶莹一点,手指尖戳上去,那泪便温热地滴进指甲里,顺着指腹缓缓流下。

    “你哭什么?”

    她半昏半醒地听见他这一句问,恍惚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不是在梦中。

    这一下清明了,眼皮硬撑着睁开来,入目见得他坐在榻边,低垂着眼,融融灯光映在身后,柔了他眸中的淡漠。

    身上仿佛还带着他的气息,总算反应过来了。

    他竟抱了她一路。

    徳昭又问,“你为何要哭?”



    第13节

    

幼清只得答:“以为是在梦里。”

    “时常做噩梦?”

    “偶尔会。”

    徳昭深深地看她一眼,“盛了许多伤心事,才会连在梦里都想着哭。”

    幼清彻底睁开了眼,直直看着屋顶。或许有,但她不记得了。不过这样也好,她只需要记得生命里的快乐,旁的她也不想探究。

    “可我没有伤心事。”她晕得迷糊,立马改口:“不是我,是奴婢……”

    徳昭摆摆手,“府里这么多奴婢,不差你一个,就这样,挺好的,不用太拘谨。”他从旁拿了蜡烛,往她跟前一照,一下子看清了,她额头上和脖子上泛起的大片红色。

    “在外面站了多久?”

    幼清掐指一算,“早上戊辰时分起开始当差,至下午乙酉时分,再到爷回府,大概是……”

    “整整十个钟头。”

    他闷了闷声,片刻后吐出一句话,“那么大的太阳,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会歇息会么?”

    幼清无辜地眨了眨眼,“可是爷你说过,扫了第一遍接着扫第二遍,我哪里敢走开。”

    徳昭沉声问:“是来喜告诉你这么做的罢?”

    幼清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索性默不作声。

    徳昭冷笑一声,骂来喜:“这个混账东西!”

    幼清心里为来喜捏了把汗。

    说话的这会子功夫,她已经好了许多,想要下榻回屋,碍着徳昭在跟前,不好动作。

    他一直坐着,没有丝毫想要挪身的打算,仿佛就准备这么坐一夜晚。

    幼清涔涔地觉得有些尴尬。

    他若同以前一样,因着她的一双眼,自顾自地陷入回忆中,那倒还好。

    毕竟这个她有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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